燕山玲珑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乾凌踏月
“这本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为什么他们……”宋雪桥下半句话并未来得及说出口,他想说为什么他们仅是拜见就会被灭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猛然睁大了眼,眼前的公孙清宴连同车内的场景逐渐朦胧起来,茶杯劈里啪啦滚落在马车上,恍惚中一双手有力的拖住了他的肩膀,随即一口浓黑的血喷洒在了车窗之上,腥味弥漫。
公孙清宴不带迟疑点住他几处大穴,内力汇于掌中,拍在他的背部,宋雪桥扒着矮桌,额上细汗如瀑,几趟黑血混着残渣过后,他才奋力呕出最后一口鲜红的血液。
人已再无力气说话,钻心的疼,他却奋力起身抬起手臂指了指东方,公孙清宴喂下他一颗丹药,自然懂他的意思,沉声吩咐仆从,“即刻去寂光寺。”
寂光寺角落已燃起火光,城郊偏远,并无水源可用,寺庙横梁老旧易折断,经火烤发脆,散落一地,待仆从奋力将几人从屋内拖出,整座寺庙已然轰塌。
公孙清宴一一验过他们的鼻息,摇了摇头,“都死了。”
宋雪桥失神的靠在门边,他已经无力起身,却能看到小沙弥一个灰白的侧脸,和那日贪欢楼不同,贪欢楼被烧无非是朱运在水落石出之后的释然,而方才还和他说着要攒钱娶媳妇的人,已经没了希望,了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他闭上眼,叹道,“如果我不曾和先生约好相见,会如何。”
“现在也已是一具尸体。”公孙清宴蹲在尸身旁,取出长勾从一个老和尚口中勾出些残渣,放到鼻端闻了闻,摇了摇头,“你们吃的斋饭里面有子绝草,所以你不会当场毒发,他们也是,只是比你更狠些,他们皆被割喉,我无力回天。”
“真是思虑周全,宋雪桥如果当场死在寂光寺,江湖上就会立刻就会怀疑到这里。”宋雪桥有气无力地看向那几具尸体,“所以不如一把火烧了这里,再用子绝草延缓毒发让我死在别处。”
“宋小友,此去印水山庄,恐怕凶多吉少。”公孙清宴静静听他说完才起身,眉头紧皱,提议道,“不如先去三清观,找张掌门和裴公子施以援手。”
宋雪桥道,“这倒不必,我身上余毒多久可消?”
公孙清宴道,“毒发之时我已及时止住你几处大穴,已无大碍,但也至少半月,郢阳去印水山庄最快也要七日,若人数少我尚可应付,若人数多,恐怕……”
“放心,他们下毒有他们的道理,起码说明此人武功不高。”宋雪桥咳嗽两声,喉中腥气和悲痛又让他忍不住干呕起来,“如果这人一路跟踪我,早在我去寂光寺的路上便可下手,这样胜算岂不更大?他却在我问出消息后用了下毒这种不稳妥的方法,说明什么?”
并且此人下毒之后带着兵器割了几个和尚的喉咙,却至始至终没对他动过手。
公孙清宴恍然,“他武功不如你,如果贸然动手硬碰硬,说不定会被你活捉。”
“起码在我清醒的时候,他的武功远在我之下。”宋雪桥面色惨白地挤出一个笑,“连我这种三脚猫都打不过,那么公孙先生对付他,岂不如捏死一只蚂蚁。”
夕阳沉西,马车缓缓离开官道向南而去,长亭外种着几棵茂盛的樟树,几只秃毛寒鸦似乎被人惊到一般振翅而起,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树梢上,一动不动看着远去的车辙,只有手中的剑渐渐捏紧。
车内熏着安神香,宋雪桥喝过一碗汤药才缓缓阖上了眼,其实他也很想听公孙一言回到山上找裴无念一道前去印水山庄。
裴无念一向谨慎,若是他在,定能发现饭里有毒,说不定还能发现有人跟踪,可自己眼下这副病恹恹的尊容若让裴大公子瞧见了,不得又会对他露出那种他不愿意的看到的表情。
他原本觉得,在从前那些绝色佳人前服软露怯,再看她们心疼地湿了眼,是件绝妙的美事,可如今看来,若是看见裴无念为了他担惊受怕,恐怕比他身中巨毒还难受。
还是算了吧,只想着七日之后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凄惨就是了,宋雪桥叹了口气,裹着毯子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儿子你先疼着,你不中毒剧情没法发展,亲妈对不起你.......
第61章第61章
马小渔此刻正坐在一件富丽堂皇的屋子上打着喷嚏。
他是个贼,还是个随心所欲地闲散贼,本来已经掏空了几座商墓,喜滋滋在奉天落脚,还没来得及打上二两黄酒就着酱牛肉哼上一曲,就听闻了印水山庄一朝倾覆,只剩下一个嫁给裴少侠的女儿,和一个病倒的儿子。
陆衡在江湖上虽然素来名声差得很,但也有钱的很,但凡是有钱的墓,马小渔决计不会放过,所以他就闻着铜臭赶来了。
然而现在他却不敢动手了三日前他刚到,坐在这一处思考何时下手,抬眼便看到了宋小少爷的姐姐从脚下这座屋子中出来,与众人一一垂首告别,然后上了一辆马车离去,青衣挽髻,脸上无甚血色却美得惊人,眉目与宋雪桥五分相似,只是宋焰亭稳重端庄,她的便宜弟弟更为年轻轻佻罢了。
既然是宋雪桥姐姐的朋友,那便是宋雪桥的朋友,那自然也是他马小渔的朋友,这样看来陆衡便是他马小渔朋友的爹,这样一层关系,自然不可盗。
“宋雪桥若是个女人,应当长得也不错。”马小渔想着宋焰亭的身影叹道,他已经习惯坐在这个屋顶发呆,思索着下一步该去哪里,在怀里七掏八掏摸出一个梨啃了一口,脑中却突然浮现出宋小少爷穿着裙子的模样,没来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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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恶寒,差点从屋脊上滚下去。
“马小渔,你打什么鬼主意!”
一把乌金折扇落到了他的后脑勺上,力道虽轻,触感和声音却极为熟悉。
马小渔惊喜之余猛然跳起,却在见到来人时一个踉跄,张大了嘴巴,“你你你……真的是宋雪桥?”
来人面色苍白,唇上血色淡淡,一双眼睛虽然仍旧流光溢却透着病态,身中剧毒奔波劳累八日之久他还能站着已经是极限,马小渔居然还敢出言刺激他。
宋雪桥乌金扇上去又是敲了三下,“怎么,分别时日不多,把你玉树临风的哥哥忘了?”
马小渔将信将疑的靠近,“你怎么……你是不是偷了你姐姐的脂粉抹多了,怎么跟白无常似的。”
“那你现在就给我下地狱。”宋雪桥的扇子又往他头上招呼了两下,他扶着屋脊坐下,“不扯皮了,正巧有你在我也能省些时间。”
马小渔奇道,“你找我?你爹的坟我可好好看着呢,没出什么岔子。”
“不是我爹的坟。”宋雪桥道,“你可知陆衡和展沐的夫人顾望亭葬在何处?”
马小渔这回是真坐不住了,梨子从他口中滚出,咕噜噜掉到地上沾了一层灰,他目瞪口呆地指指不远处一间屋子道,“陆公子还躺着呢,你不会要入这行吧?”
随即又苦着脸抓耳挠腮,“练手也不能拿朋友的爹练手啊,我倒是知道几处大墓,就是人手一直不够,听闻里面珠光宝气,到处都是……。”
但凡涉及马小渔的老本行,他总是能口若悬河,宋雪桥懒得跟他废话,在他把五代十国都挖一遍之前及时地止住了他。
他揪着马小渔的领子便飞向庄外某一处,从前轻功超群,马小渔身材矮小,宋雪桥和马小渔做狐朋狗友之时,能不吹灰之力就把人带到很远的地方,此时光是这两步都有些力不从心。
榕树下,马车安静的吃草,公孙清宴正展颜与一个紫袍男子说话,男子满面喜色,不停的作揖,身侧还站着一个绯衣的姑娘,直勾勾地盯着公孙清宴。
许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公孙清宴有些尴尬的别过了身。
“殷老板,好久不见。”宋雪桥一眼便认出那是在洛阳将小书呆送回家的熟人。
殷则失转过身,惊喜地一施礼,“诶呀,宋公子竟也在,不知采瑕过的可还好?”
宋雪桥笑道,“一切都好,多谢殷老板挂心。”
绯衣女子转过身,一张圆圆的俏脸,见到宋雪桥时眉毛一挑,揽住了殷则失的手臂,“哥哥,这就是上次和裴少侠一道来的宋公子啊。”
宋雪桥见女孩子心情便好了许多,他笑道,“原来是殷池姑娘。”
却不料殷池笑道,“武林中都说裴少侠面如冠玉,英俊潇洒,他的二师弟也不比他差,如今看来,这好看虽好看,怎么是个病秧子!”
殷则失怒道,“不得无礼。”
宋雪桥有些伤感,马小渔还不忘插嘴,“是吧是吧,我今天见他还以为他偷了宋庄主的脂粉盒!”
殷则失尴尬道,“我等听闻陆公子久病,所以来看望,在此碰上了久仰的公孙大夫,所以寒暄几句,小妹自幼被宠得无法无天,还望宋公子见谅……不过这位是。”
殷家与官府有所交集,马小渔并不知道,刚想自报名姓却被宋雪桥拦住,他笑道,“这是武当的马大师,专看风水,此前受过陆家恩惠,所以和我一道来看望。”
“那怎么不见裴公子?”殷则失四下看看,又尴尬的一拍脑袋,“裴公子近日定忙于婚事,瞧我这记性。”
殷池吐吐舌头,“想不到这全武林争抢的第一美男竟被陆二小姐抢去,陆家也算因祸得福吧。”
“殷池,你给我闭嘴。”殷则失终于横了眉毛瞪她,“陆家好歹是你的师门。”
“师门又如何,掌门得了怪病传染给门生,那些没名没姓的,死了还不是就地拖去乱葬岗埋了?陆林林跋扈,哪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女门生没被她欺负过?她凭什么占了裴公子?”殷池火爆脾气,连珠炮一般不满道。
殷则失气的吹胡子瞪眼。
殷池还不忘补上两句,“若不是二哥先我一步去了武当,玲珑山庄不再参与武林中事,你以为我愿意来这破地方受气?”
“我说你一句你顶十句是不是?”殷则失终于失态,怒不可遏道,“说习武的是你,忍不了的还是你,你若不愿意,立刻给我回洛阳找个人家嫁了!”
殷家兄妹竟然就这么站在屋后吵了起来。
马小渔挪到宋雪桥身后,啧啧道,“我得个乖乖,这姑娘厉害啊,对兄长竟敢这般说话。”
公孙清宴早就习惯了叶影束,淡淡笑道,“凶一点的姑娘也是有的。”
那头对话已经从“你竟要把我嫁给城西那个麻子。”绕到了“李公子遮了麻子长得有三分像裴无念。”宋雪桥留意听着,只听殷池吼了一句,“当初我要是留下也染上那病埋在乱葬岗算了!”
宋雪桥自言自语道,“是什么病能染的这么快?”
殷池转过一双朦胧的眼,“自然是陆老爷的病,当时一夜之间有四个门生都被传染,直接病死了,然后就全被拖去乱葬岗埋了,第二天便放话说病入膏肓,遣了我们回家去。”
宋雪桥忽然想起那日陆展沐大婚出现在月门的那个门生,此前陆家倨傲,只资质上佳或有钱有势的门生,那日却连一个跑堂的都拉来充作门生,当时满心满眼只想着怎么躲过宋焰亭,却忘了这等奇怪的事情。
原来是将门生都赶回了家,若是这样,陆展沐喜宴上一向好门面的他们也不得不病急乱投医,找人充数。
殷池继续道,“然后我就回了洛阳,再后来也没等到召回我们的书信,反倒是他们的喜信和丧信一起被送到了。”
“多谢殷姑娘提点。”宋雪桥眼中像是突然有了神采,揪着马小渔跳上了马车,还不忘朝她一笑,“还望殷姑娘觅得佳婿,则失兄,改日再见。”
殷池一震,呆呆地望着三人走远的背影,蓦地红了脸,殷则失恨铁不成钢的敲她,“方才还说人家病秧子,现在怎么又这个反应。”
车夫早被公孙清宴遣走,毕竟他们所作所为不那么光,现下马小渔来了,自然不用他这个病人去赶车。
马小渔是个好人,听他讲了自己被奸人所害又可能与陆衡有关,便满口答应陪他们挖墓,可宋雪桥半路加价,还要去臭烘烘的乱葬岗找那几个死去的门生,这让一个非王侯贵族墓不入的江洋大盗颇感耻辱。
宋雪桥坐在车内剥了个果子,送到马小渔嘴边道,“你勤快点,天黑之前咱得跑上两趟。”
马小渔愤愤不平地咬了一口果子,嗤道,“你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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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我来就为了做苦力,还让我去乱葬岗那种地方。”
“这叫天时地利人和。”宋雪桥道,“我们俩一个病弱残躯,一个瞎子,刚巧遇上你这个行家,可不是大好事?”
马小渔手下速度不减,哼道,“那我若是刚巧没来呢?”
“那我们只能等裴无念了,可他的脾性你也知道。”宋雪桥叹气,“名门弟子,品行高洁,让他挖坟?他可能先把我们拆喽,不一番口舌他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马小渔继续哼哼,“那你还把神医公孙也骗过来陪你干缺德事?”
宋雪桥道,“公孙神医可是去验尸的,沉冤昭雪,怎么能叫缺德?”
公孙清宴轻笑一声,并不答话。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陆老头不是病死的吗?”马小渔开始糊涂。
“我现在一扇子拍死你,然后找个地方埋了,再向江湖上宣布神盗马小渔被在下传染,病死了。”宋雪桥打个哈欠,“你觉得怎么样?”
马小渔嗤道,“那你得病比我早,肯定比我先死!”
宋雪桥朝他挑眉一笑,马小渔豁然开朗,“你是说他的死并非生病?”
“四个年轻人刚被他传染便死了,陆衡一个老头子却在那之后还撑了许久,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马小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马车在一处山路停下,一座偌大的樟树林,陆氏数十座大大小小墓在其中静静伫立,一座最新的墓上刻着陆衡的生平,旁边还有一座较小的,隶书刻着陆顾氏之墓。
宋雪桥看着墓群冷笑,“不仅是他,我怀疑那个顾望亭也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把师兄从小黑屋拎出来,不能让他呆在老家结婚了_(:3jz)_
第62章第62章
“你是说,顾望亭是个诱饵?”
马小渔能力超群,即便陆衡之墓用蛋清石灰封的严丝合缝,也被他三两下就拆下了几块砖,此刻正埋着头挖里头的夯土。
宋雪桥斜斜靠在一颗樟树上叼着草杆,陆衡去世之后印水山庄之人作鸟兽散,连墓园也杂草丛生,无人打理,他们一路进来恍若无人之境,徒生出一股凄凉之感。
“我得到消息,有人想灭印水山庄满门,陆衡应当有所察觉并且自知躲不过这一劫,才将女儿送走,可是他还有个儿子在外游历一时无法为他打算。”宋雪桥蹲在地上写写画画,“恰巧在这个时候,展沐英雄救美救回了顾望亭,两人两情相悦回山庄成亲,我们这才见到了展沐……”
公孙清宴摇摇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对,所以我觉得顾望亭是个诱饵。”宋雪桥用一条线将地上顾望亭和陆展沐连接,拍拍手上泥土起身,“既然要灭满门,定然不会放过陆家独子,展沐武功高强,常人想杀他根本不容易,能近他身的只有新嫁娘,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新嫁娘自尽,并未伤害展沐。”
沉闷的一声“咚”在林中响起,铁锹似乎碰到什么硬物,马小渔心领神会,抬眼看他们,“宋雪桥,挖到了。”
陆衡的尸身被十分庄重的殓过,虽然未曾腐烂太多,却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马小渔捂住口鼻又去挖顾望亭的,嘟囔道,“所以我不太喜欢新坟,还是汉墓商墓好……”
公孙清宴倒没什么讲究,蹲到尸身旁就伸手去探,宋雪桥安静地蹲在一旁,尸体面色青紫,与寻常病死的老人并无二致。
另一座墓并无陆衡的严实,马小渔动作飞快,不到一炷香,两具尸体已经并排放好。
公孙清宴仔细验过才了银钩柳叶刀,用白布擦拭干净,宋雪桥看他脸色便已知晓一二。
“陆衡此前已身中子绝草,剂量经过仔细斟酌,能让他不那么快死去,但会逐渐萎靡颓废,最后经脉逆行而亡,顾姑娘虽然是利物穿心而死,但身上,也有子绝草之毒。”公孙清宴低声叹道,
“他们身上都有燕山墨冰针的针孔。”
燕山道人之名如雷贯耳,马小渔丢了铲子后跳两步,“他们是被燕山道人杀的?”
宋雪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的疼,“阮十二,段无奕,琼茉儿,再到寂光寺的和尚和我,现在又搭上陆家老小,到底是谁……”
“至少现在可以确定一点,有人要了他们的命,并且想要你的命。”公孙清宴道,“武林中皆默认是你用燕山墨冰针杀了武林大会三人,现在如果你死了,不仅追查会断掉,再将所有罪名推到你身上,一切都尘埃落定。”
马小渔越听越糊涂,但他至少确定一点,有人要害宋雪桥,于是他边将尸体埋回去边道,“要不你和我去墓里躲上一段时间?”
宋雪桥嗤得一笑,这几日他消瘦不少,扇子在手中打转固然潇洒,别进腰间时却松松垮垮,“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马小渔刚想说那也能躲一时是一时,宋雪桥已经钻进了马车。
乱葬岗其实离墓园并不远,等他们辨认出四具穿着印水山庄服制的尸体时,已经接近黄昏,尸身早烂得不成人形,公孙清宴验过,十分笃定道,“这四人并未中毒,而是被打死的。”
宋雪桥则从其中一具尸体身上捞出一个坠子,对着夕阳瞧了瞧,“巧了,这个东西也很有意思。”
三人灰头土脸回到印水山庄时天已全黑,顾望亭刺杀不成反自尽,陆展沐悲痛欲绝病倒庄内,江湖百家避之不及,除了一些觊觎着陆家秘籍财产之人不怀好意地来此“看望”。好在宋焰亭仁厚,因两家交情施以援手,故陆展沐卧房外由玲珑山庄最好的门生看守,暂时不会出什么乱子。
宋雪桥还是不放心,拉着公孙清宴去给他诊治,行至陆展沐的别院,守门的门生恭恭敬敬喊一声少爷,便抬手放了他们进去。
屋内一人长身玉立,背对着门口看着床上的陆展沐,琉璃灯灯影勾出柔和的轮廓,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背影似乎一怔,即刻转身,便瞧见张朝思暮想的脸近在咫尺。
宋雪桥却“哗”地一声展开扇子遮住脸,转身颤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裴无念只是垂下眼看了看他消瘦的身板,没有强行拉下扇子。
公孙先生颇为识趣地先去看躺在床上的陆展沐,诊脉之后才对僵在门口的二人道,“陆公子无甚大碍,只需修养便好。”
“那宋雪桥呢?”裴无念目光并未从宋雪桥身上挪开半分,眉头渐渐紧。
宋雪桥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好的气息,躲在扇后朝公孙清宴挤眉弄眼,只可惜公孙先生此时把瞎子天性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理所当然道,“宋公子中毒较深,好在身子硬朗,不过要将余毒排尽至少还需十天。”
头顶裴无念似乎冷哼了一声,宋雪桥哭丧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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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下山之前裴无念一再告诫他不要轻举妄动,可若不轻举妄动他便不是宋雪桥了,折腾完之后还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若不是公孙清宴,一条小命或许已经归西。
仔细想想,换成他,也会生气,不过他鲜少见到裴无念动怒,平日里但凡大师兄皱下眉,哪怕不是他的错也会赶上去认错,可这次他却不想认错了。
因为如果没有寂光寺一行,三人之死的关窍也不会浮出水面。
于是宋雪桥把心一横,拉下扇子只露出两个晶亮的眼睛,倔强地抬脸和裴无念对视。
半晌,裴无念却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叹道,“好些了吗?”
并未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突然而来的温柔,他只得呆楞地点点头。
印水山庄已无多少人,裴无念担着姑爷的名声,自然而然住在了上房,宋雪桥正想跟着公孙清宴走,却被揪着领子提进了房门。
裴无念面无表情地看他,“你去哪儿?”
宋雪桥赔着笑脸,“我一路奔波,今天还挖了一天的坟,现在气味着实不佳,去公孙先生哪里借盆洗个澡,就不打扰裴公子了。”
裴无念打量他的脸,方才的柔和瞬间不见踪影,只淡淡道,“疤痕倒是淡的快没了,脸皮怎么还是一样的厚。”
宋雪桥刚想反驳自己脸皮到底哪里厚了,就看到裴无念命人送了洗澡水进来,山绣屏风后,宋雪桥悬着一颗心进了澡盆。
屏风影影绰绰能看到厅中人影,裴无念的声音和往日一样平静听不出情绪,“所以,你豁出命去,查到了什么?”
宋雪桥趴着桶沿,“我若实话实说,你可别怪我。”
屏风那头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裴无念道,“你说。”
“展沐大婚之时,因为我姐逼我回家,陆老爷子突然暴亡和顾望亭的自杀,导致我一时完全乱了方寸,但是在那之前展沐和我说过,阮十二娘是他的旧识,更是印水山庄的外戚。”宋雪桥扒了扒手指,“这是其一,阮十二到底为什么死?她负责印水山庄与衡山的往来,我让叶叶去查衡山派,并无结果,那问题就十有八九出在印水山庄。”
“其二,段无奕与琼茉儿,他们与印水山庄毫无瓜葛,但是也死了。”宋雪桥声音轻了些许,他听到屏风之外裴无念似乎捏紧了杯子。
段无奕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做事稳重,从前他上山,也有不少门生看他不顺眼嘲讽他纨绔,只有无奕总是恭恭敬敬喊他师兄,还会偷偷将自己得到的新奇玩意儿给他一同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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