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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许多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chloec
光秃秃的树干上站着乌鸦,树下站着明楼。这情景,是阿诚万万想不到的。
“听大江说你在这儿。”
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他的软肋。苦苦撑了一个礼拜,终于在这个人的面前溃不成军。他是安全的,在他的面前他是安全的。仿佛潜意识中,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是可以释放自己的负面情绪的。一切的防备如同倒在热水中的白糖塔,瞬间坍塌融化消弭至无形。说不出为什么刚刚不红的眼眶又湿热起来。他使劲地吸鼻子,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
“哭什么。”明楼看他鼻子耳朵都被冻得通红,解下自己的围巾,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
他咬着嘴唇不说话,明楼叹了一口气,揽过来抱了抱他。
这个怀抱十分温暖,从小到大都很温暖,叫他实在忍不住痛哭。他不能告诉他利亚姆牺牲在二六事变的时候,不能告诉他那个天真可爱的姑娘逃过了二六,却又死在自己的国家和战友手里,他甚至不能告诉他自己已经放弃爱他。只是痛哭而已,如同每一次受了委屈在他那里痛哭一样。
明楼搂着他的脖子,和小时候一样,轻轻地抚摸他的脖颈。
终于,阿诚抹了一把眼泪,松开明楼,退开一步:“我失恋了。”
“没事儿,我回来了。”
第15章
从圣马洛开车到圣米歇尔山大约需要两三个小时。之前是阿诚开的车,这一段换了明楼。明楼叫他到后头睡一觉,他说不困,就坐在副驾驶上同他说话。最后一年总是有许多课业,然而明楼为他宽心,还是在复活节的时候带他出来。阿诚已绝口不提那些事,俨然一个专心学术的乖巧弟弟,明楼也不默契地不提任何事。
本拟看日落,谁料忽然下了雨,赤脚跑到一家小旅店里,给浑身湿透的小家伙洗了头。饿得不行,问店家要了点吃点,难吃得很。饶是明楼饿得前胸贴后背,也只是在那几片红肠上戳了戳,再吃不下去。阿诚从包里翻出点饼干和巧克力,两人分吃了,竟觉得比什么都美味。
外头雨大,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不想顶着大雨出门去。
“居然是要憋在房间里了。”阿诚回头看明楼,“我记得我带了套棋,要不要我回车里去取?”
“这么大雨,别麻烦了。”明楼摆摆手,看到这楼下小客厅里的旧钢琴。问了老板的意思,才知道是因着许多人贱卖家具藏,老板回来作装饰的。经济不好,出来旅游的人不多,也就随他们玩。明楼打开琴盖,拨了一遍,居然音是准的。阿诚走过来,也顺手弹了几个音,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发笑。
“想到明台了?”明楼侧过头问他。
“恩。”阿诚点点头,“小时候一弹钢琴,家里就鬼哭狼嚎的。”
“也是为了他好你瞧他现在都拿这套骗小姑娘去了,到巴黎来估计我们都见不到他人影。”
“大姐说了,要我们盯着他学,不能玩疯了。”明楼笑道,“说起来,大姐说明台也过来了,叫我在学校附近买套房子,老是住在学校里也不像样子。”
“可以啊,学校附近应该有许多房子在转手呢,价格也很合适。”
“我是说你要不要搬回来住?”明楼望着他,“你那房子,也就你们两个小伙子愿意呆了,乱七八糟的。”
阿诚怔了怔随即笑道:“我要搬回去,估计大江能抱着我的大腿哭天抢地。”没等明楼开口,他又接着道:“将来总要搬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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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得来回折腾了。”说着便回身弹起《热情》中的一段,明楼便不再多说,静静地停着。
和弦如幽灵鬼影徘徊着,压抑着,和着窗外的疾风暴雨,如同一只在命运头顶盘旋的乌鸦。明楼站在他身后,伸出手在低音区短促有力地切入了节奏。阿诚回头看了他一眼。疑问由此得到了肯定,犹豫便在此刻转为刚毅。第一乐章结束,柜台后的老板都鼓起掌来。
“怎么想起来弹这首?”明楼问他。
“我一直喜欢贝多芬啊。”
“但以前你可不常弹这首。”
“一时兴起。”
“由来已久吧。”明楼笑笑,没继续这个话题,也没去看阿诚征询的目光,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利亚姆不是当场牺牲的。他们把他送到医院,经历了整整一天伤痛的折磨最后才离开他们。他从来都是很坚毅的战士,弥留之际他清醒着就安慰阿诚他们,说他们当替他高兴,因为已经他不必怀着对亲人和爱人的愧疚而离开他已经孑然一身了。他糊涂时就在唱歌,唱西伯利亚的荒原,唱着荒原上长眠的爱人。
他感到那首歌戛然而止在他干裂的嘴唇间,想回过身去找苏珊,又听见火车的汽笛。汽笛声震耳欲聋,叫他捂着耳朵也不能把这声音关在外头。
要回家去。回去找明楼。
他感到自己浑身是血地跌进那间屋子天晓得自己怎么能流这么多的血这些血一路顺着他们的旧地毯延伸到明楼的皮鞋。血从皮鞋上蔓延上去,浸湿了他的裤子。顺着往上是明楼的脸。
他想说着血都是别人的,却发现自己的胸口有一个大洞,往外流着血,仿佛一个怪诞的血泉。他要去换身衣服,以弄脏明楼的衬衫。明楼却走过来像个哥哥一样向他张开双臂,如同那日在墓园里一样。他忍不住去抱他,血就沾了他满身。他松开他,如同印章一样,明楼的胸前也多了一个大洞,淌着鲜血。愈渐苍白的脸上依旧微笑着,同他说这是旁人的血,并不疼痛,然而他苍白的皮肤寸寸皲裂。他要抓不住他了,他要抓不住他了。这个人的滚烫的血液融化了他的皮肤和骨骼,最后将他化在那一滩血水了。他去抱紧他,将浑身也浸满这滚烫的血干脆也把他一起化了,然而他只是抱着一件空荡荡的衬衫跪坐在了血水中。
猛地睁开眼睛。
他使劲地抽着气,胸口的睡衣起伏。他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边上是安安稳稳躺着的明楼。这不过是个噩梦。不过是他又一次做这个噩梦。
“大哥?大哥?”他轻轻叫了两声,似乎没醒。便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下床出门去。
待他几乎悄无声息地关上门,明楼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翻过身来。
他不晓得阿诚在做怎样的噩梦,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改了说梦话的习惯。小时候阿诚做噩梦,梦话断断续续的,要么哭要么叫。他会给他倒杯热牛奶,叫他定神。然后阿诚会闹着不肯再睡,怕再做那样的噩梦。明楼也不强要他睡,就叫他给他念书。阿诚就枕在他的腿上,举着书,念些明楼挑的,诘屈聱牙的,不一会儿就困了,然后再把他放到床上去。
如今他什么梦话都没有了。他听见抽噎,就惊醒了。旁边床上惊恐而急促的呼吸声,仿佛在被巨大的恐惧和梦魇所追逐。然后是长长的一个深呼吸,使劲抽气。他也醒了。明楼意识到这不是一个阿诚愿意分享的回忆,便闭了眼睛装睡,直到他离开房间。
回到屋里,夜晚还有微微有些凉意。阿诚躲进被窝里,听着明楼的呼吸声,忽然叹了一口气:“我还是把你吵醒了,是不是?”
“没有,我自己醒的。”明楼用点亮了床头的一支蜡烛,“你做噩梦了?”
“没有。”
“那就是你吃夜宵没有叫我。”明楼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手绢给他,指了指上唇的牛奶渍。
阿诚抹了抹嘴,又吹熄了蜡烛:“晃眼。”
缩回到被窝里,听见背后的明楼说:“有些事情,自己能消化是最好,如果消化不了,也可以说给别人听听。”
阿诚的身体震了一震,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恩好,大哥晚安。”
“晚安。”明楼也只好这样回上一句。
阿诚毕业那天,明楼也从同事那里晓得明台到索邦是不成问题的,便同他说起日后的打算。阿诚的毕业意义不大,他还要接着给老师当个两年助教的,之后还是在学校里。明楼说将来读个博士,欧洲局势乱糟糟的,不如去美国,他有个朋友去了宾大,应该可以从中引见一下。
“大哥……如果……我回国去呢?”
“你不喜欢美国?”
“去也没去过,哪能说不喜欢?”阿诚摇摇头,“我就是想回去了。”
“国内局势太乱,你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才想回去。”
“你想参军?”明楼看了他一眼。
“……我不想打自己的同胞。”
“那你回去又能做什么呢?”明楼静静地看着他。
阿诚听出他的意思,沉吟片刻,道:“我也只是想想,你不同意便算了。”
明楼不想摆出一个大家长的样子,蛮横地说不同意,可也确实就是这样一个意思。他开解道:“也是强要留你在国外之前我在维也纳买的房子装修好了,四个房间都是湖景,湖对面还有一个磨坊,虽然已经不用了,不过是个写生的好地方。或者瑞士呢?那里也很稳妥,风景也很好。我正想着等明台来了,过几年把生意全都转出上海,再把大姐接过来呢。到时候,喜欢哪儿我们可以去哪儿安家。”
“大哥,是要留在法国的吧。”
“看情况。”明楼笑笑,“将来的事情,我们从来都只有期望,没法说准的。”
“我还是先好好念书,走一步看一步吧。”
“是了,好好念书才是正事。”
此次回去,李叔的腿脚不行了,将女儿阿香留在明家,自己回苏州养老。阿香做菜手艺不错,但是明台老同她玩笑,在她后头捣乱,一次累得她把饭烧糊了,阿香急得哭,明台只好叫大三元赶着送了白饭来,还答应她不告诉任何人。结果送饭来时正好要出门的明楼和阿诚发现了,教训了一顿。
“看来等他到巴黎,我们家只能请个阿姨来烧饭了。”
“你且练练他,说不准能练出来。”阿诚打趣他,“左右就是烧坏几个锅或者你自己做?”
“你就不可怜我回来救我于水火?”
“我可救不了你。”阿诚笑笑,“说正经的,我订了火车票去趟热河。”
“已经订了?”明楼看了他一眼。
“我同你说过的,在圣马洛的时候,大江约我去他家玩。”
“我以为你就说着玩玩。




[楼诚]许多年 分卷阅读60
”明楼低头挑眼镜。
“我几时同你说着玩了?”
“想去就去吧。”明楼挑了一副拿出来,“这个好看么?”
阿诚扫了一眼,笑道:“金框显胖。”
明楼扭过头瞪了他一眼,但又依言放下了。阿诚见他当真了,连忙把眼镜拿起来,推给他:“我同你说着玩的。哪里胖了,好看。”
明楼接过眼镜,在镜前戴上,不咸不淡地说:“你一会儿说是认真的,一会儿说是说着玩的,你说我信是不信?”
阿诚不知道他意指为何,只好笑着打马虎眼:“那大哥到底信还不信?”
“我觉得谁都不能相信。”明楼试了一下眼镜,“不错。就拿这副。”
阿诚把明楼的度数报给他,手插进口袋里,低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明楼听见他叹气,溜了他一眼道:“你嘛,我信一半。”
“一半?”
“报喜我信,报忧我就不信了。”
“为什么?”
“因为你报喜不报忧。”
这话说得别有意趣,叫阿诚不由得心中一动,不晓得明楼到底是提点他不当有所隐瞒,还是说他说的话明楼尽数信了。只好试探道:“那我要同你报忧呢?”
“大概要头疼吧。”明楼笑笑,“能让你告诉我的烦忧,一定十分棘手。”
“看来我还是不当说的好。”
“可你再不说,我也总会晓得的。”
“那我更不必告诉你了。”
“可以啊,不过等我自己发觉了”明楼虚点他的鼻子,“瞧我怎么拾你。”
死了。事成了。明楼了枪,掉头就走。这次不是他负责清理。
两个小时后,王天风在约定的地方出现了。
“你心情不好。”王天风道,“你从来不用这种子弹,太痛苦。”
“这个人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的多了去了。”
明楼不打算接着讨论这个问题,便道:“你从北边回来,怎么说?”
“不是我们的人。”王天风难得地叹了一口气,“我快把天津站给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发现,倒是拾了两个共党浪力。”
“两个共党?”
“潜伏很久了,立过功,自尽了。”
“那刺杀胡恩溥和白逾桓真不是我们自己做的?”
“依我看,日本狼子野心。”王天风也糟心,递了根烟给他,“别提了,协定里,咱们都是非法组织了。”
“真签了?”明楼抽了一口烟。
“签了。”
“那上头怎么说?”
“改个名目,糊弄日本人上头聪明。”王天风讥讽道。
是聪明。借机削了张学良的势力,《何梅协定》臭名昭著叫何应钦担了大多数的骂名,力行社取消了,党务调查处成立了,怎么算都是一桩好买卖。然而这桩买卖把孙永勤抗日救亡军的全部牺牲变成了一个无人笑得出来的玩笑。便是他们内部,也只能相对抽一口闷烟。
明楼和阿诚第一次去法国的时候,是刚刚经历了汪曼春的事,十分仓促。明台可不同,明镜几乎要把半个家都给搬过去。明楼和阿诚对视一眼,知道这拾的活儿估计又落到他们头上,只好看着对方苦笑,可怜对方,也可怜自己。
阿诚把行李放在后备箱时真心实意地叹着气,明楼心底却有些感激明台的到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忽然拿捏不准他和阿诚之间的分寸。有些话说了自己觉得亲热得有些暧昧恐要他多想,然而不说,却又生分。明台来了,像是一个纽带,叫他又多出许多机会同阿诚自然地交流,仿佛过去的两年什么也没有在心底潜滋暗长过,仿佛所有的暗潮汹涌都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阿诚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明台的到来,只会让他的生活更加艰难。
因为完成了训练的他,此次回到巴黎,就是一名共产主义的战士了。
他感到自己正踏入黑暗中的一条长路。他知道这黑暗中有无数人与他并肩,然而黑暗太深邃,他们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他只能循着一人的脚步往前,只盼望着这足迹永远不会变成血迹,直到他们走出黑暗,在日出里,与此刻尚不知姓名的彼此相视一笑。
第16章
明台到巴黎后,明镜几乎是每个礼拜都要拍封电报来问钱还够不够花。巴黎简直是购物天堂,又加之经济危机,店里人少,从帽子到皮鞋,明小少爷全都换成了巴黎的最新款。明楼从来都懒得陪他四处逛逛买买,只管付钱。明台一个人也无聊,法语还没练到能自由交流的地步,便拉着阿诚出来。
不过阿诚也是不是时时都有空陪他,没空就躲着,明台也机灵,常常跑到lab里蹲点捉他。
“阿诚哥,你说这香水里头的门道这么多,到底怎么入门啊?”
“多闻多想多试。”阿诚正忙着,懒得同他解释。
“可我闻了这么多也都晕了。”
“不特别玩这个的话,试出个一两种适合的就行了。”
“你说我用什么合适?”
“都是私人的感受,我怎么好说?”阿诚叹了一口气,把一瓶香从他手里夺回来,“我的小少爷,您其实随便买支商业男香试试看就晓得了,到我这里捣什么乱。”
“我要是能同那些法国佬说得清,来找你做什么?”明台不干了,“我不管,我上次碰到一个姑娘说了,这儿是法国,不用香等于光屁股,我可不想光屁股。你得给我弄妥了。”
阿诚只好从口袋摸出一把钥匙:“那边215柜子是我的,里头有几个成品,你自己挑吧。”
明台伸出手去,刚要接过,被阿诚一把了回来:“拿了就走,别再烦我,我跟明堂哥说好了,这个月底就要给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跟大哥都是大忙人,都不跟我玩!”
阿诚瞪了他一眼,把钥匙给了他,又道:“今儿不是双日么?你不要做饭?”
“大哥又不回来,我做什么饭,出去搓一顿。”
“他最近又有论文要忙么?”
“谁知道他?”明台打开柜子,果见几个小瓶子,“他天天忙个啥我也不知道,八成在泡洋女人。”
阿诚的手停了一下,又接着做事,头也不回道:“改天把这话告诉他,叫他拾你。”
“他敢拾我我告诉大姐去!”他左看右看,瓶子上的标签里,法文有,英文有,俄文也有,诶?这里头怎么还有个没写字的。明台伸手把那瓶没写字的拿出来闻了闻,莫名地熟悉,觉得有缘,十分喜欢,便盖上盖子,入怀中。
“我挑好啦,先回了,不打扰你!”明台道,“我把钥匙放桌上了。”
“走吧,我不送了。”阿诚眉头紧锁,往纸上写下一些灵感,懒得理他,头也不




[楼诚]许多年 分卷阅读61
回招了招手,就算是道别。
组织的批复终于从保持静默,变成了随时待命。
明楼折起关于瓦窑堡会议的报告,报告中言“国民党营垒中,在民族危机到了严重关头的时候,是要发生分裂的”。他对此十分同意,身在国民党内部,他比谁都看得清楚,华北的沦丧已经让这个矛盾重重的政党内部充满了变数。它正处在两个力量角逐的微妙平衡里,只要有人推上一把,就能向着更有利的方向倒去。只是这个力量,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出现。
明台推门而入的动静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拾好东西,关上门。对楼下道:“每次你还没回来我就听见动静了。”
“啊大哥?”明台抬头看他,“你回来啦?”
“不是明天要去维也纳么,回来拾东西。”明楼走下楼来,“叫你跟阿诚说明天我们在火车站见,你说了么?”
“说了说了,我出门前你说了三四遍,我能记不得么?”明台摆摆手,“我以为你不回来,在外头吃过了。”
“没事儿,我随便找点东西吃。”明楼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满肚子疑惑,嘴上却淡淡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哦!我从阿诚哥那儿顺来……他给我的。”明台摸出那个小瓶子,在他大哥面前瑟起来。
“给我瞧瞧。”
“不给!”明台得意道,“他给我的。我的!”
明楼如果想从别人手上拿个什么东西,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握得住的了。
举手钳住明台的胳膊,三分力都不用,就叫他求饶服软,乖乖奉上。明楼把玩着这个瓶子,打开盖子,凑近一闻,果然是那个味道。
“我听说你的法语考试结果不理想。”明楼把盖子旋好,“多花些心思在学习上吧。”说着便把瓶子入怀里。
“喂喂!那是我的!”明台伸手去夺。
明楼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我的。”明台强调道,“别人送我的。”
明楼的眉毛扬了起来。
“你的你的。”明小少爷一跺脚跑上楼去拾东西。抠门!你倒腾白银赚了多少钱!克扣我一瓶香水!回去就和大姐告状!拾你!下次再去搜刮阿诚哥!
明楼目送他气鼓鼓地上去,心里觉得好笑。把那瓶又拿出来,点了一点在食指上。食指在鼻尖轻轻地晃动,那气味便透进了鼻腔。
这香水阿诚很久没有用了当然,他也说不好,他其实有些日子,没有见过阿诚了。
上次见到阿诚的时候,他身上有一股茶花的气味,很浓。问起来,原来是帮老师丈夫的花店送了些花,沾了许多茶花香味。更多的时候,他身上是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明楼对香不如他深,但闻出一股檀香和中药味,到最后才有些许带着烟火气的味道。跟甜香是八竿子达不到一起,然而在前头的对比下,让人觉出甜味来,仿佛是生活里最寻常的也最难得的气味。寻常的是,太平岁月里当有这样的烟火气。难得的是,如今其实并没有多少这样的太平日子了。
他觉得有趣,便问了这香的名头。阿诚只说觉得特别,还没起名字,又说这香他调着玩的,估计也没人买,所以叫明楼随便起一个。
第一个冲进他脑子里的是“孤独”。然而他觉着这个词说出来,倒叫他们之间有些尴尬,又总被最后一缕说不上是甜香的气味萦绕于心,便说可叫“希望”。
如今这瓶希望正握在阿诚的手里。这香味道很重,同他身上的硝烟味混合起来,形成一种极为孤独苦涩的暗夜之香。然而他无法掩盖尾调的火药味,这是他身上带着的。从他握枪的第一天起,就挥之不去的气味。这是他执行第一次任务,杀第一个人的罪愆的烙印,也是他的军功章。
他有时候几乎闻不到自己身上的硝烟味了。
然后就想起自己曾经问明楼的,杀一人救万人和杀千万人一样有罪的事,没想到竟在他的身上要印证了。这支香,他原先在标签上写的solitude(孤独),因着这是他为了在明楼前面掩盖自己暗夜行踪而调配的。然而明楼说是希望,也无不可。这是他的孤独,是他们这些人的孤独,也是所有人的希望。
把这支香放回去,他点了点旁的几支,发现居然都在,也不知道明台到底拿了哪支走。关上柜门他才觉出不对。他按着标签上的字母和数字数了一遍,确实都在,除了那支没有标签,也不需要标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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