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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许多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chloec
军校应当禁酒,但是天寒地冻的,如果再禁酒,几乎要了人的命。他们两周放半日,便喝上很多。一口伏特加如同一团火,叫他从舌头喉咙烧到肚腹,虚假的热度在体内横冲直撞。还不如一个吻来的温暖持久。
他总记得那个吻,他顺着腰线一路向下的手指。他不知道明楼这代号到底谁给取的,或者是他自己的概括,那他确实是有自知之明的。爱欲如毒液,顺着血管爬到他的每一个毛孔,叫它们都回忆起那个火热的晚上。然后这便是深夜唯一的热源,伴他度过苏联漫长的冬夜。
平心而论,军校让他学习到许多先进的知识。他们的训练系统而高强度,在最短的时间内,他学会了最先进的侦听技术,格斗技巧也得到了磨练。不过这个国家并没有赢得他的好感,相反地,他感到恐惧。
建军节那日,他们得到半日假。谢廖沙与他去列宁格勒。明楼喜欢旧书,他同谢廖沙走进一个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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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门口有许多海报和斯大林的像可卖,到书店的最深处才有几本可读的。他正在雷列耶夫和普希金之间抉择不定,门口闯进一队行动人员,问过姓名,不由分说地带走了书店的老板。又扫了一眼手里拿着普希金的阿诚,向他走过来。谢廖沙冲上来挡住他,掏出自己的军官证:“我们是军校的。执行你们的任务,我们是来检查有没有违禁书籍的。”
行动人员的脸上浮出笑容:“辛苦了!有人已经检举他参与了图哈切夫斯基叛国案。”
“真是骇人听闻。辛苦你们了。”谢廖沙笑着,“我和我的同事还有其他任务,先走了。”然后向阿诚招了招手,见他手上还攥着那本旧书,便道:“这本书我们需要作为一个补充物证你知道的,报告总是要打的。”
“我知道。”那人点头笑道,“最近真是快要忙不过来了。”
“想到这么多的叛国罪在我们身边,就让人不寒而栗。”
互相行了一个军礼,就此别过。
谢廖沙叫他把书进包里,又叫他回去好,千万不要给人瞧见。如果真的被看见了,只说煤炭份额不够,从垃圾场里来取暖。
明诚还在想着那个书店老板,低声道:“他同图哈切夫斯基的叛国案竟也有关联?”
谢廖沙不语,良久才答非所问:“你是中国派来的,应当不会为难你,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我听说,我区的份额还没有满。”
罪犯也设了份额,这事情叫阿诚觉得荒谬。而当荒谬变得如此迫近,便显得恐怖和疯狂。
审讯课结束,教官说有一个实习。一班人便如同劣质罐头的牛肉一样被挤进一辆卡车,去到一个监狱。这个监狱里主要是富农和民族主义者。
前几日主要是练习夜间审讯。两人一组,先是互相交换审讯彼此,然后审讯犯人。最常用的方式是汽车的前灯照脸。两日后,便转入热法审讯,依旧是控制伤害程度的彼此训练和审讯犯人。疼痛与流血,让他们清楚地明白如何以最小的伤害制造最大的痛苦,并且如何催眠和麻痹自己:这不过是疼痛而非伤害,甚至切断大脑对伤害的反应如果他们被捕的话。
阿诚手上的伤口正在慢慢地长,又疼又痒。那是前一日练习时的伤口。他看了一眼同学,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立陶宛姑娘涉及反苏策划,他无法从只有姓名、年龄的表上得出这个结论。同学叹了一口气,站起来问:“说说你怎么到了这里。”
姑娘便开始哭泣。
接着是用刑。如果无论如何都要定罪,那么刑讯是不可避的。
他们按照教官的指示,用采暖设备往刑讯室里交替通入冷气和热气。再进去的时候,这个姑娘的身上的毛孔透血,已是去掉半条命。供了人,提供了策划的经过。阿诚字好,做记录。这里头前后矛盾到了显而易见的地步,然而也就这样结了案。结束后,他躺在板床上,恶心得想吐未吐。
这里让他厌倦,他怕自己在疯狂的环境中也失去理智。他想回到明楼的身边。然而他滞留在这里,为了黎明,没有什么不能忍耐。
11月13日上海沦陷。11月20日迁都重庆。12月13日,南京沦陷。接着便是惨无人道的六周屠杀。
哭也哭不出来的时候,他便想到明楼。他到过明楼的信,明楼写那封信的时候是在南京。这封信他已熟读能背,却仍贴在他衬衫的内袋里。
此时的明楼在重庆。
新近迁都,有千头万绪要忙。明面上,明楼是跟着迁出的国立教授们到重庆的,暗地里却是戴笠的意思。顺着汪芙蕖,搭上周佛海,成了汪氏上清寺官邸的座上宾。他心里清楚,战局走到这个地步,是战是降,党内早就分裂成两派。上面需要一个得力的人在这一派里,以应不时之需。明楼出身干净,与党内多人交好,却又是学术上和生意上的私交,做这样的事最合适不过。周佛海、汪芙蕖又是搞经济的,他们之间有许多可以交流的。
明楼发自内心地厌恶这个任务。半壁江山,摇摇欲坠,却仍然想着派系党争。忽然羡慕起王天风来。撤出上海的时候,王天风申请留下组织上海站的工作。为明楼送行时,他得意地说:“等死,我可死国了。”
周佛海见他出神,推了推他,笑道:“想什么呢?”
“我已有一周未接到家姐的电话,实在挂怀。”明楼叹了一口气。
“租界应当还好,莫要忧心,有机会我来安排令姐来重庆。”
“总要说动她才好。”明楼叹道,“我来重庆曾劝她和我一起,谁料她说祖宗家业都在上海,是明家根基,死也要死在那里。”
“令姐的脾气,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这样血性。”
“是啊。我这个姐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明楼点点头,旋即又低声道,“周先生,我听闻南京那边……”
“噤声。”周佛海私下看看,也叹一口气,“我也挺说了。重庆已是人心惶惶,你看这席上,人人自危啊。”
明楼环顾四周,虽是筵席之上,却一片愁云惨雾。上首的吴先生,不知在说些什么,已是满目含泪。明楼正想同周佛海说话,却见吴稚晖老先生扑通一声跪在汪的面前,老泪纵横道:“救救中国吧!悬崖勒马,能救中国的也只有你了。怎样去结束这不利的战事。你有你对党国的责任,不应为了一己求自全自保之私,再这样袖手旁观下去!”
吴在党内地位甚尊,见他忽然跪下,满座皆惊。一番话说得痛彻心扉,与会的无不悲戚。
汪也吃了一惊,离座与之相对跪下,握着他的手垂泪。
明楼扭过头去,不觉泪湿眼眶。吴素来在党内是站定了反共的立场,他本对此人全无好感。然而国难当头,一个老人就这样给政敌当众跪下,却也是沉痛到了极点,也无奈到了极点。阖座被此情景触动,也都哀哀哭泣起来。幼时读书,读到一班臣子难逃,与皇帝哀哀痛哭,总会嘲笑他们当中没一个英武男儿。或盼望一个英雄跳出来,拔剑怒斥这一班文臣懦弱无用,当提长剑,杀回旧河山去。然而此刻明楼蓦地明白了那班遗臣的心情。山河破碎,国土沦丧,异族的枪炮击碎同胞的胸膛,鲜血流淌在喂养他们的土地上,痛哭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却是一个普通人面临这巨大痛苦的反应。
他从未感到自己如此软弱过。他所坚信不疑的胜利的未来,因这节节败退的战局而动摇。
他想念阿诚,想他在异国他乡听到这样的消息,会有多么的震惊和痛苦甚至他或许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如这席上软弱者一般抱头痛哭。音书断绝,他又会怎样地为他们担忧。
他望向窗外,不见星月。只这一片漆黑的夜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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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共同背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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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苏联大清洗的细节,见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
2.吴稚晖这桩事有汪季筠女士的目击,载于金雄白的《汪政权的开场与场》
第20章
德国入侵奥地利的消息几乎是同时传到了重庆和列宁格勒。
阿诚念及他们的那栋湖边庭院,又是甜蜜又是怅惘,如果毁在战火里,实在让人叹息。明楼则连叹息也无暇,拾了行装回到巴黎。他在军统这边所有档案已经全部封存,除了戴笠以外,无人可以启封。此番回巴黎,一者是明面上他的交流之期已满,当回巴黎去教书。二者是暂时婉拒周佛海的延揽,且观后事发展。
回巴黎后,明楼去了瑞银。战事纷乱,无论是黄金还是股票都剧烈地波动着,无数人赔到倾家荡产,却也是投行沙里淘金的机会。他少有的不必挂念许多,只是专心做他擅长的事。数据很漂亮,入也十分的丰厚。他同阿诚都走上了革命道路,因而对明台便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心想明台还是爱玩的年纪,便不怎么拘着他,只要他不学坏,都由得他去玩。
明台可算释放了天性,如今法语说得溜了,几乎就不着家。巴黎的馆子他几乎要吃了个遍,上次写了一个美食鉴赏,还登在报上,傻兮兮地和主厨合了一个影。
他把阿诚那间公寓里的东西都搬了回来,连同他的几盆茶花。茶花难养,不过眼下于他而言,钱不过只是数字,失业率节节攀高,人工也便宜,便请了人来照料,闲下来也要浇点水。中秋节前开了一次,所有情绪便一齐涌上心头。归期越近,越发地难捱,只恨这时间偏偏要一秒一秒地走。
巴黎的中秋连日阴雨不开,明台在图尔,只剩他一个人,他便在家里喝了酒先睡下。一觉醒来,床边似是有人坐下,还未睁开眼睛,便有人在额角落下一吻。
他和阳光都回来了。
他搂住阿诚的脖子,结束了这个长长的吻。这双黑眼睛如一对垂于眼前的明星,温柔明亮地在眼前闪烁。他仿佛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水中,在船上,在梦里。
“回来得比我预想的早了两日。”明楼摸摸阿诚鬓角的头发,毛茸茸的叫他心软。
“那是为你着想。”阿诚瞪圆眼睛。
“为我?”
“你欠了我一份礼物。我怕利息太贵,你付不起。”阿诚含笑道。
“笑话,我付不起?”明楼的手探进了他的衬衫,“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阿诚的呼吸已经不稳了。
小别胜新婚,明楼觉得这话说得真的有理。
上次在车里,那晚太过混乱,每每回忆起来,只觉得像是一个旖旎香艳的绮梦,毫无真实感。而此刻他抱住阿诚,切实地搂住他的腰在怀中,却比那个晚上更加不真实。
进入阿诚的时候明楼低头吻他,怕他疼痛。他们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被汗湿的衬衫。赤诚相见有赤诚相见的快活,而若隐若现无疑更合明楼的审美。隔着衬衫玩弄他,看洁白的领口间喉结难耐地上下耸动。
“你……你作弄我……”阿诚在他的肩头咬了一口。
“居然敢咬我……”明楼佯怒顶入,逼得阿诚眼角濡湿,“你在苏联,学得好啊……”
“你是眼镜蛇,我……我是跟你学的啊”阿诚的话淹没在一声痛快的呻吟里。他在苏联学的,可是因势导利,识时务者为俊杰。揽过明楼的头,在他耳边叫他放过自己。明楼有多么了解他的弱点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他就有多么了解明楼。明楼没有弱点,只有牵挂。他就是他的牵挂。
明台是圣诞节后回来的,也不晓事,居然不同他们先说一声。过节他们昨晚上喝了酒,胡闹一晚上,天气冷,起不来。在苏联呆了快两年,居然也没有练出耐寒的本事。他们早听见车库的动静,阿诚却不想动弹,松开明楼的手,自己缩进被子里:“你下去,我再睡一会儿。”
“我起了,你却没起,像话么?”明楼笑道。
“像话。”阿诚闭着眼睛。
“算了。”明楼开始耍赖,“我们可以都接着睡,谅他也没这个胆子进我卧室。”
阿诚点点头,蹭了蹭,接着睡,猛地又睁开眼睛:“他晓得我在家的。”
明楼看着他笑。
“他这个点回来,肯定没吃早饭他进我的房间,可从来都横冲直撞的。”
言下之意,谁先起床,已是有了定论。
阿诚恨恨地骂了一句,从床上爬下去,找了件可穿的衣服,指了指领口被揉折的痕迹,示威性瞪了明楼一眼,然后裹了衣服下去。
“买新的买新的。”明楼倒回床上,心里好笑。
他想着明台回来是放了寒假,左右就是花他哥哥的钱逍遥几天,再搜刮点钱走。谁料到他回来就不走了,说法律读不下去,要留在巴黎。如此,便是花着他的钱,碍着他的事,也是要造反了。
德军步步紧逼,明楼不由得思索起法国的局势。他心里想着如果有一天他同阿诚受命回国,把明台留在局势动荡的欧洲,也是难以放心。恰逢一个在瑞银的同事转去了港大教经济,临别送行的酒会上,见他脸色,笑道:“听说您的爱人留学回来了。”
“是。”
“那怎么一脸阴云密布的?”同事笑道,“同秘书的二三事被家里那位知道了?宽心些咱们这行,没有永远的妻子,只有永远的前妻。”
“行了行了,我同我家那位好得很。哪有什么秘书二三事?你少听茶水间捕风捉影。”明楼笑骂道,随即又道,“只是我那小弟,学又上不下去,两年换了三个专业,真是头疼。成绩嘛,也就那个样子,拉丁文还挂了科,就是我想给他写推荐信,我都不知道能叫他去哪儿。”
“港大怎么样?”
“香港?”明楼看他一眼,“去你那儿学经济啊?”
“瞧不起我?”
“你的能耐我能不清楚?不过你要是教书嘛,多半是糊弄人了。”明楼笑道,“行吧,我回去考虑考虑,定了告诉你。你给我安排。”
“放心。”
这想法本来还在心头酝酿,后来被明台撞破他同阿诚的事,索性下了决心要把他打发到香港去。左右那边家里有生意,可以找人盯着他,大姐去看他也方便些。明台巴黎待得久了,不愿回去,兄弟两个关起门“单方面”地较量了一下,最后老老实实地说愿意去香港。
民国二十八年,汪卫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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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到了两封电报,俱是一句“回国”。与阿诚共同看着那张纸条在烟灰缸里燃尽,彼此对视一眼。
明楼站起来道:“当回家去了。”
“这里的房子……”
“留着。”
“留着?”
“我喜欢这儿,说不准还是要回来的。”明楼摸着桌上的漆器瓶。
“说不准是什么时候。”阿诚垂下眼,养兵千日,终究是要上战场的。
飞往香港的飞机上,明楼思量这羁旅漂泊的几年,俱是孤舟一叶,只系故园。
“想什么呢?”阿诚笑问他。
“我在想……”明楼扣住他的手,“便是两叶小舟,也当有铁索横江的气势。”
卷二孤舟一系完
第三卷风雨如磐
第1章
明楼的朋友在半山薄扶林林近港大的地方有一桩小楼,他眼下不在香港,便把让明楼和阿诚先住着。
半山不许住华人,除了混血的何东。明楼同阿诚的邻居是一家法国人,偶尔越过花园能与他们打个照面,讲的是法语,倒以为他们也是国外回来定居的。周佛海同陈公博住在九龙,每次去找他们都要过海。
汪氏还留在河内,香港这边主要是陈璧君往来沟通。他们约在中环荷李活道四十九号,那是林柏生主持的《南华日报》的地方,汪的艳电也是从这里登报的。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重庆,如今在香港。俱是层层叠叠的山城,只是夜色更昏。
“曾先生的事【注一】,我听说了。”明楼道,“真是骇人听闻。”
“汪先生原本打算去法国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周佛海叹一口气,“不提也罢,此番怎么回国了?”
明楼知道他在问什么,偏偏却不回答,只问起上海的局势。
“周兄也不清楚?”
“等你的老师来了,或许能知道一些。你们明家在上海,不论是谁,要动总要掂量一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周佛海看了他一眼。
“我姐姐的脾气,我是清楚的。”明楼摇摇头,“这次回去,无论如何都要劝她跟我回法国。”
周佛海想了想道:“这我倒是有所耳闻。日本人曾经拿了合作书去,结果被赶了出来。”
“所以,我不得不回去。”
“如果劝不动呢?”周佛海看着他,“我早些时候听你老师说过点往事……”
明楼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往事,苦笑着点点头:“真劝不动的话,我们是亲姐弟,自当护她周全。”
“留在上海?”
明楼站起来:“周先生方才想问我为什么回国,接家姐出来,转移产业是其一,若是接不出来,军统的手段我清楚,我留在国内,总能有几分薄面不是?”
“雨农同我称赞过你的能力,想来如果你愿意同他合作……”
“合作可以,可不应送死。”明楼痛心道,“当初淞沪大战,日本曾经犯了两个错误。一者,他以为三天便能拿下淞沪,三个月便能拿下中国,然而泥足深陷,漫长的战事对他们的补给和战力都施加了巨大的压力。二者,他们以为中国人都是软弱怕事的,便在南京大肆屠杀,以期屈服重庆政府。如果他们乘胜追击,逆流而上,抗战的结局也不得而知。这两个错误,使得日本人感到战事无以为继,也让我们有了和平休养的可能。我曾同戴老板说起应抓住陶德曼调停的机会,然而重庆那边,为了国内舆论,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贸然发动战争,明楼不敢苟同。”
“你这念头,同汪先生的观点是不谋而合的。你也知道,新政府的筹建需要很多像你这样的人才,你是学经济的又熟悉上海商界……”
“先生谬赞了。”明楼连连摆手,“明某此行只打算接了家姐出国,能一家人团聚再好也没有了。便是不能接她出去,我也能照拂一二。”
“只怕人不在其位,没有足够的力量庇护家人。”
“周先生的意思是……”
“军统的行事,你是清楚的。”
“万万不会。”明楼立即道,“我与戴先生相交数载。”
“也是。”周佛海并不坚持,“我只是这么提议,如果你改了主意,再来找我。”
从报社出来,阿诚站在那边的玻璃橱窗前看手表。他叫了好几声,阿诚才听见。一路小跑过来给他开了车门,明楼瞪了他一眼,两人这才上车离开。
周佛海放下窗帘,道:“那个人是谁?”
“明诚。是他家原先的仆人的养子,同他一起出的国,如今看样子,应当算是明楼的私人助手和管家。”汪芙蕖从门后走出来。
“他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是他的口气。”汪芙蕖道,“我这个学生其实一直这样矛盾。有报国之心,却又把家人放在首位。若说他无心权势,我是不信的,不过他如果今日就答应了,我倒觉得奇怪了。”
“为什么?”
“平心而论,汪主席能给他的,重庆也能给他。那他为什么要做我们的人?”
“待价而沽?”
“择木而栖。”
“那就静观其变吧。”周佛海笑笑,“雨农的行事我是清楚的。从来没有全身而退的人,你这个学生,早晚要再回中环来。”
“见到汪芙蕖了?”阿诚在后视镜里看了明楼一眼。他取下了眼镜,轻轻地揉着额头,似乎是又开始头疼。
“没有。”明楼道,“只周佛海一个人,想来是在门口听我们讨论周佛海还在试探我。”
“他有提起叫你回新政府的事?”
“有。”
“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我拒绝了。”
“拒绝了?”
“他从戴笠那里认识我,知道我曾经帮军统做事。如果轻易答应,他不会信我。只能先侧面赞同他们所谓和平抗日的主张,然后静观其变。”
“变?”
“我给军统擦屁股,他们自然也当帮我一个忙。”明楼看向窗外,“有时候倒是怀念毒蜂,他如果在重庆,事情绝对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刺杀汪兆铭,真是一步臭棋。”
“臭棋走好了,也是杀招,偏偏连臭棋也走不好。”阿诚笑了,“所以,叫他们来执行假刺杀,你放心?”
“叫毒蜂来,你放心?”明楼也笑了,“要不,你来刺杀我?”
“我哪里下得了手。”阿诚忙道。
“方才在看手表?”明楼想起来,“喜欢哪块?”
“没什么喜欢的。”阿诚道,“陈公博的司机刚才也在楼下等人,我们一起聊聊,就说喜欢手表你说的,当送对手以无关紧要的弱点。跟在你身边,贪些小财也是正常的。”
“小聪明。”明楼含笑摇摇头。
“怎么?要不,我好个色?”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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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军统来人的几日很平静。香港潮湿,明楼头疼病又犯了。枕在阿诚腿上,阿诚给他念baudelaire和éluard。声声低沉,是最好的头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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