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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许多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chloec
“罗先生。”四下无人,阿诚的脸上憋不住笑,“唉,辛苦了。”
“越来越没规矩。”明楼笑着摇头。阿诚抢上一步,给他开了门,明楼敛容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胡兰成局促不安地坐着,盯着罗君强手边新鲜热乎的一份《国民新闻》,罗的手不成节奏地叩着报纸,像是在击打胡兰成的心跳声,而周佛海却站在桌边,背对他们。
“明先生来了。”胡兰成抓住这个机会站起来,像捉住救命稻草一样,“明先生素来是清楚我的,这文章绝对不会是我写的。您说呢?”
“莫激动莫激动。”明楼拍拍他的手,缓和气氛一般笑了,“兰成说的有道理,说真的,我早上看见的时候也觉得不像是他写的,哪能一夕之间文笔退了那么多,周先生您说呢?”
周佛海转过身来,还没说话,罗君强先哼上了:“反正你和士群各执一词,谁知道呢?你说你没看过,说是一个姓鞠的小编辑写的,可人家不认啊。再说了,士群一早就从苏州打电话来,说他从来没见过这篇文章,许是你自作主张,是他监察无方,求周先生原谅呢。你说你们平时关系那么好,怎么不对好了再说呢?”
“罗先生这话可说得过了,我分明没有见过,更没有写过这篇文章,与李主任也不过工作上的往来,你这盆脏水泼的……”
“对我泼脏水,谁晓得你的脑袋往我这盆脏水里伸?”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李士群杀了吴四宝,你搭上佘爱珍,嘿,合作愉快啊……”
“你凭什么血口喷人……”
“行了!”明楼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斥了一句,上前对周佛海道,“这文章是谁写的先生心里应当有数,不知眼下先生想怎样处理?”
周佛海只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报上这样说了,我也不便更无颜再做这个董事长了。兰成,国民新闻你看着办吧。”
“先生……”
“好了。你和君强先回去吧。”
不知这两位离了房间,会不会打上一架,明楼心里揣测大约胡兰成会跑得快些。
“明楼啊,你是局外人,说说吧。”
“先生既然不打算追责,明楼也不会多言。”
“油滑。”
“小心。”明楼苦笑道,“士群同君强都是手握武力之人,明楼不可妄言,只是忍不住想起杨秀清和韦昌辉的旧事来。”
“你这话戳心。”
“可确是实话。”
“那你同我说另一句实话,这文章你觉得是谁的手笔。”
“兰成这个人,胆大的只是在女人面前。”
“我懂你的意思了。”周佛海点点头,“对了,换个理财经理吧,那个小姑娘进了76号又出去了,前几日我的人查到她给士群在税警团移交的时候捞了一笔,充作汪先生出戏清乡委员会活动时的排场用,也是明。”
“我早换了人了,只是不想叫李主任晓得,钱还放了一部分在那边,花钱买平安。”
“这年头,平安最贵。”
“可偏偏有人惜财不惜命。”
第24章
天热起来,家里换了水竹凉席。阿香从柜子里找出来擦,正巧叫阿诚瞧见,从柜子里倒腾出一个小瓶子,滴了几滴在她用来擦席子的淡盐水里。
“怪不得我一进来就闻到有点不一样。”明楼靠着枕头捏了捏颈窝,“橡树、广藿还有檀香,对么?”
“前调里还有点别的,不过现在闻不到了。”阿诚的手放在了他的肩头,有一阵没一阵地给他捏了几下,又困了,翻过去关了灯。
“我漏了什么?”明楼是累过头了,倒也不困,扒着他的肩膀问。
“想学啊?”
“你教我就学。”
“前调是天竺葵。”
“这支叫什么?”
“童年。”
这个词从阿诚的嘴里说出来,总叫明楼有些异样的感觉。而他的沉默,也叫阿诚清醒起来,睡衣去了一半,转过身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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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怎么,从10岁开始的童年嫌晚啊?”
“不晚,该玩的带你都玩过了,你觉得不晚就行。”
“那是。”
阿诚深深地吸了吸鼻子。
这支香他是花了点心思的。潮湿的苔藓,树林里被太阳晒干的木头,阳光在新鲜的草叶间爬上已经开始腐蚀的老木头。夏天的风停滞在阳光里,正如童年停滞在他们郊游写生的下午。
那时候明楼骑着自行车带他们郊游去,明台不老实,被摁在前头的横杠子上,他听话,在后头抱着明楼的腰。一路晃晃悠悠地,日子也晃晃悠悠的。夏天日头有点毒,中午就躲在树荫里。明台被晒得睡着了,明楼就抓了一只知了放在他的耳边把他吵醒。他把背上的画架转过来画明楼,明楼就过来捉他的笔,在自己的头上加两个兔子耳朵,说带他们去仙境,然后把他们给卖了自己回来。
那时候日子特别长,特别慢,如同夏日的阳光,热烈而悠长。
所有人在阳光下,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夏天依旧热,就是阳光永远照不到他们。
明楼知道他的心思,却不挑明,因为他也没有办法,又何必说出来,让彼此苦恼,只道:“过几天我们去后头把架子扶一下,前几天下雨,葡萄架子吹得烂七八糟的,要结葡萄的,我们还是好好拾拾。”
“今年葡萄可以酿酒了。”
“那就交给你和阿香了,两位都是行家。”
“你就吃白食啊。”
“我给你扶架子。”
灯关了,也晓得他笑成什么样子。
睡到半夜,忽然有电话。
阿诚跳下床去接了,竟是周佛海。
“是,我去请明先生。”他放下听筒,两人数了一分钟,明楼这才从他手里接过话筒。
夏天天热,他没穿睡衣,就一件背心。放下听筒,抓了衬衣就套上。
“拾拾,我们连夜去苏州。路上跟你细说。”
“李士群奉了汪氏的手令,去拿蔡洪田。周佛海叫我去拦住李士群。”
“蔡厅长?”阿诚瞪大了眼睛,“李士群真敢动他?”
“有汪氏的手令,他谁不敢动?”
“周先生啊。”
“这话……周佛海心里大概也过了六七十遍了。”
“不是……好端端地,关蔡厅长什么事?就因为他上次得罪了李士群,叫他难堪?”
“谁知道呢,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再说吧。”
其实这件事,便是周佛海李士群都是说不清楚的。
事情的起因在江都县。
扬州李鸿章的旧宅子里的楠木是上等货,沦陷区物资紧缺,江都县长便动了心思。谁料蔡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既担了民政厅长的名头,就想着为桑梓做些事,叫专员去拍了照片,要为在省政府会议上潘的职。
潘托人跟蔡的同学王求情,王是个见钱眼开的,张口漫天要价。潘实在没有办法,他的儿子娶了陈璧君的侍婢,有一层裙带关系。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去了南京。至于在汪氏面前说了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了,李士群这么趾高气昂地坐在那里,想也知道没说什么好。言及“民政厅长手长”,更是十足十的鹦鹉学舌。
“这件事是汪先生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
“那周先生的面子,李主任就不顾了?”
“我哪有那样大的本事,能给周先生面子,都是听上头的行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明楼晓得这边是碰了钉子。蔡也是个硬气的,他本来要去南京开粮食会议,听到了这个,反而就留在苏州,等着李士群来拿他。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明楼心里清楚已经不是李蔡之间的恩怨了,一时间做不得主。天色已晚,便同阿诚回了老宅休息,明日一早再回上海。
“这件事你估计会怎样?”阿诚把他脱下来的衬衫丢进箱子里。
“还能怎样?蔡洪田保不住的。”
“那周佛海那边。”
“保不住便保不住,你没听李士群说么?这事儿是上头的意思汪氏和周氏,你想得罪谁?”
“不是我想得罪谁,而是不论哪一方都认为我们是周佛海的人。”
“所以啊,得给我们的周先生出出主意了。”明楼笑起来,走到窗前,推开来,“晚上开着窗户吧,这里不比上海,不通风就太热了。”
“开着窗户尽听外头知了叫了。”说归说,还是把蚊帐放下来,钻了进去,任他开了窗户,叫带着潮气的晚风透进来。
“知了叫好呀,得让你叫又不好意思。”
“别折腾了,明天一早还回上海呢。”
靠着一起睡下,外头真有知了一直叫着,一声声催人入睡。直到后半夜才听得啪地一声,阿诚立即惊醒过来,掌了灯,揉着眼睛:“怎么了?”
“蚊帐里有一只蚊子。”
他耳朵背后被咬了一个包,借着灯能瞧见一个包,手臂上也有好几个。
“别抓,抓破了更不舒服。”阿诚放下灯,抬头看着这帐子里。
他们都能听见有只胆大包天的蚊子在蚊帐里来回巡游,最后还是阿诚耳朵好,眼疾手快,伸手把那只蚊子拍死在手心,碾了一手血。
“看看都是你的。”他把手心摊到明楼面前,笑着给他看。然后又跳下床去,把手洗了,带了一瓶花露水回来给他抹上。
“你可真是招蚊子。”阿诚一边抹一边道。
“可不是?”明楼抓了抓脖子,“老家还是蚊子多。”
花露水的香气散了整个帐子,外头的夜风进来,倒有些微微的凉意了。明楼搂着阿诚,望见窗外的月色从清漆木窗框上流进来,落在那张旧红木书桌上。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跟你去高邮,回去路上也是好多蚊子,咬死我了。”
“记得。”
怎么不记得?
阿诚忽然伸出手指,在明楼的鼻子上挠了一下。
“干什么?”明楼握住他的手。
“不告诉你。”阿诚靠着他的颈窝,蹭了蹭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吧,明天可有的累呢。”
蚊子也够毒,第二日明楼站在周公馆的时候还觉得隐隐有些痒。
“士群真是这么说的?”
“人就押在苏州李士群家里,不然我无论如何也会先把洪田带回来见您不是?”明楼顿了顿又道,“此事牵扯到了汪先生,明楼不敢擅专,才先回来禀报您。当然昨天经过旧宅,想起家慈,就晚回了一日,实在抱歉。”
“应当的。”周佛海垂下眼。
他早孤,对母亲十分孝顺,自然是能理解。
明楼见他神情,上前一步,低声递上一张纸条道:“阿诚截下的,那个电台。”
展开纸条,又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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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纸条塞进口袋里。周佛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有谁知道?”
“他一看到就截下来了,除你我外,应该没有第三个人。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又怕有心人利用去。正值多事之秋,先生还当谨慎。”
“我晓得。”周佛海点点头,攥紧了口袋里的那张纸条。
戴笠将他的母亲照料得很好,老夫人同周的岳父都一切安好,这对于周佛海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人情。戴笠此时卖这个好,个中滋味,只有周佛海最是清楚。
蔡洪田被职的消息传到明公馆的时候,葡萄架子刚刚扶好。
“你信不信,等到我们的葡萄酒酿好了,咱们就可以开个一瓶庆祝一下了。”明楼笑道。
第25章
周佛海家里有个小房间,据说是抽鸦片烟用的。他如果和明楼在里面,杨淑慧也不能上那一层台阶去。
这房间里没抽过鸦片烟,闷酒倒应该喝了不少。
明楼深深地吸了吸鼻子,直截了当道:“是因为木子的事么?”
“你也知道?”周佛海扬了扬眉,“是了,阿诚既然知道,也必瞒不过你。”
“阿诚不知道的事,我或许也知道一些。”明楼低声道,“我的来历,先生清楚,须知他们对您下了多少工夫,在我这儿也下了多少工夫。”
“雨农的手段啊。”周佛海叹了一口气。
他对明楼的话将信将疑。
一方面,他认为明楼的话里没什么逻辑问题,也在情理之中。他晓得明楼原先是为重庆政府做事的,戴笠自然也不会放弃对他的策反。另一方面,他又忧心这人其实从来没有背叛过重庆,只是一把一直插在自己身侧的利刃。
“那边的意思是,这个人留不得。”
“杀之不易。”
“此人曾将上海的军统一网打尽,血海深仇,不得不报。”明楼道,“而且……我听重庆的老朋友说共产党也在争取他。”
“共产党怕是瞧不上他。”
“但只要军统认为共产党有这个意思,我们如果能先替那边除掉他,也算是为之分忧,您说呢?”
周佛海背过身去,依旧犹豫不决。明楼知道,已经是趁热打铁的时候,续道:“说句不当说的,战争打到今天这个地步,汪主席所想的和平共存,已经是失败了。汪主席秉承中山先生的遗志,却同日本人走在一起。咱们表面上、公文上虽说是什么曲线救国,可关上门来,谁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勾当。如今这船要沉了,咱们何必与姓汪的一起死呢?”
“这艘船还没有沉,那艘船上也未必有我们的朋友。”
“这船沉是不沉,不是我们这些人说了算的。可那艘船上能不能交个朋友,这个我们是有的选的。”明楼道,“再者,木子已经不是我们的朋友了,蔡先生的事,先生忘了么?”
夏日的阳光投不进这个昏暗的小房间,更投不进周佛海阴沉的眼睛里。
在死路上送了李士群最后一程的,大概他自己也不会想到,是那个曾经被他关在76号的小会计。
阿诚把账本轻轻地放在石田的桌上,在生死的天平上加了最后一枚砝码。
“你们76号是有和重庆勾结的传统么?”盯着一笔笔出去的款子,石田啪地合上了账本。
“我可不是76号的人。”阿诚笑了,“76号有没有这个传统,可要问李主任。”
“那阿诚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呢?”
“明长官的人。”阿诚眨了眨眼睛。
“你们中国人,但凡有三个,就能结成两派。”石田哼了一声,“这东西,你不是第一个交给我的人。”
“哦?另一个是?”
“你心知肚明。”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周先生和明长官没有达成一致协议要除掉李士群,以他们的性格,谁也不会动手。只是一旦动手,就是李士群的死期了。”
“石田长官如果惜才的话,他也未必没有生路。”
“阿诚先生是在教我怎么做事么?”
“不敢。”阿诚连忙道,“那在下先告辞了。”
“不送。”
李士群非杀不可。
石田其实并不十分在意李与军统这些金钱往来,他所忧心的,是李士群在冈本面前的得宠。眼下由于科林之前的设计,冈本回国述职,交代情况,他正好可以抓住这个机会除掉这个不听话的爪牙,杀鸡儆猴,即使冈本侥幸回来,也再难翻天。
他打开怀表看时间,又看见英子的相片。从他们认识开始,今天正好两年。
她像一捧樱花一样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短暂地绽放后,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他甚至没有一张她的照片,就连这张还是从档案上撕下来的。
她死得很快,也很隐秘。冈本以军统特务毒蛛的名义处死了她,连陈恭澍也承认她就是毒蛛。
可人有时候是很固执的。
冈本离开上海那天,他终于有机会接触到她的口供。简单而混乱的遗言,全然不是她的口吻。找到了审讯的士官,那人说,其实她死得很快,完全不像一个特工。哭哭啼啼,一直求饶,哭到最后,大约知道没有生路了,便说了一句话,且请他们转达给石田。只是报告给冈本时被勾去罢了。
露水的世,虽然只是露水的世,虽然是如此。[1]
她曾经开玩笑一样,用剑兰的叶子蘸着茶水,在桌上写这句俳句。然后和他对坐着,痴痴地看着水在桌上蒸发掉,什么痕迹也不留下。
并非什么也没有留下,我便是君之遗物。石田关上了怀表。
“东西送过去了?”
“恩。”
“石田什么反应?”
“你所料不错,听他的意思,罗君强已经去过了。”
“好。”明楼笑着点点头,“如此,便有八分的把握了。”
“我说,九分。”
“多了一分什么?”
“情。”阿诚道,“我特意挑今日去,因为今日是他与毒蛛第一次见面。”
“他会记得?”
“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我现在还记得呢。”阿诚望着后视镜里的他,“只是你不记得罢了。”
他那日打扫明楼的书房,实在困,靠着沙发睡了一会儿。一觉醒过来大事不好,正好撞见明楼回来。
“开饭啦!”明楼笑道。
蹭得就醒了。
醒来十分害怕。桂姨不让他跟明家的人说话,他也着实没有胆量挑战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一听吃饭你就来神了。”明楼噗嗤一声笑了,又板起脸来,“猫这儿偷懒哪,我告诉你妈妈去。”
他不敢说话,更怕他告状,急得要哭。
“别哭别哭,我逗你的,不跟她说。去找桂姨吧,她在厨房烧饭,肯定给你留了好吃的。”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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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小孩子哭,连忙把他拎起来,在他背上拍拍,打发他出去找桂姨。
明楼坐在车后座,无论如何也回忆不出第一次正经的见面说话到底是什么时候。满脑子倒都是阿诚到英国去找他,从火车上下来那天。神采奕奕地将了他一军。
李士群死得很难看。
中毒后浑身萎缩成一个孩子的大小,完全无法装下他所犯下的罪恶。而他账户里的钱也随着貔貅的消失,一并了无踪迹。
新政府里的气压低得可怕,谁都知道是日本人动的手,而这也正是为日本人卖命的下场。
经此一役,周佛海与戴笠重新成为了战友。或许还不止如此。次年冬天,周母在贵州病逝,照片上跪在灵前捧着遗像当孝子的赫然是位高权重的戴笠。
周佛海情绪不稳,抓着电文写了讣告,第二日就要见报,不论明楼如何劝阻,说这样会暴露那个秘密的电台,他也执意要“我管不了那么许多,难道为了自己,母死就秘不发丧?”
明楼其实甚少见到他这样失态,一时不言。良久才松了口,道:“你说的是,发。”
讣告给了报社,周佛海就那么抓着电文和照片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涩然开口:“替我谢谢雨农。”
1944年冬,汪氏卒于日本。日军在太平洋战场节节败退,谁都知道冬天真的到了。
阿香有了小宝宝,便给了她一笔钱,放她先和丈夫回苏州去了。
上海如同一锅即将沸腾的饺子,站在锅边的,都等着下嘴。被绞成稀烂的,也只有百姓了。
阿诚把上面的电令交给明楼那天,还有三天就过年了。
电令语焉不详,防止被截获。怕的不是日本人,而是共产党。
【利用日本,阻止新四军先进入上海】
“烧了吧,先好好过个年。”明楼点了一根烟,阿诚却从他手里夺过那支,摁在了烟灰缸里。
“那一天总会到的,你心里清楚。”阿诚平静地看着他,“和谈或许会有,但只怕没有谈和的可能。”
明楼曾经以为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直到他看着王天风、、于曼丽、郭骑云他们一个个捐躯赴死。他忽然意识到,如果内战打响,如果不能策反,他将不得不一个一个地背叛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他忽然不想去考虑任何主义,任何组织,只想做一个普通人,等待黎明,等待这个国家的新生。
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
军统的忠义救国军进驻上海,鸡鹰满天飞,饿虎就地滚。
明楼折起报纸,一句“旧耻已湔雪,中国应新生”平躺在他的桌上,而眼前那个混乱的上海,也正不带一丝修饰地平铺在他的窗前。
“你曾问我何去何从。”明楼站在窗前,缓缓道,“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我将留在这里,你也将留在这里。我们不会坐着等待黎明,他不来,我们就背负黑夜,一起走过去。因此,可能我要失信于你了,我想你能谅解。”
“你只答应带我回去。”阿诚笑了,“你没有失信。我的家一直在侵略者手里,如今我们是真的回家了。既然回来了,就哪儿也不去了。”
----------第三卷终-----------------------------------
[1]小林一茶
第四卷家园
第01章
当时的上海流通着两种货币,中储券和重庆的字条儿。
如果要按照重庆中央人民银行的汇率,二十八元中储券可换一元法币,但是飞机上下来的人,他们的条子,折合率到了二百兑一。于是中储券用尽后,就是库存的关金券和法币。只要带着字条儿,他们就高人一等。几乎无穷无尽的活动经,开出去的都是无力负担的空头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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