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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许多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chloec
离约定见面的时候还早,就索性换了件便服去中央公园走走。工作日,也不是休闲的时候,公园里多是些少年和老人。
他坐在长椅上,望见一枚硬币顺着小路滑到他脚边,最后落入下水道的缝隙里。追着硬币跑过来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懊丧地在缝隙边跺脚。
“最后的硬币!”他握着拳头,小脸通红,“我的贝果!”
“喏。”明楼从钱包里抽了一张,“你的贝果。”
孩子愣了愣,还是接过了,鞠了一个躬,开开心心地跑了。
他后头背着一个绿色的小画板,如同一个被压扁了的乌龟壳,一路跑一路颠。
“先生!”孩子跑回来时,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低头看自己的裤子口袋,意识到自己没有第三只手去掏了。明楼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一个,孩子用空出来的手抓了一把硬币塞还给他。
“这个是给我的么?”明楼看看手里的面包圈。
喘着气点点头,孩子指着他旁边的空位:“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请呀。”
就这么默不作声地,一大一小并排吃着面包圈。
“味道很好,谢谢。“
“巧克力和香蕉的,我最喜欢的味道。”
“你很有品味。”
“谢谢夸奖!”孩子笑嘻嘻地抹抹嘴,从背后取出画板来,“也谢谢你请我吃东西,爸爸说世上没有的午餐,我送你一幅画好不好?老师说我画得不错的。”
“好啊。”
孩子有模有样地拿出画笔来,打个草稿。看样子是学过的,一开始还正经地在画个背景,画个人坐在长椅上。接着大概是无趣了,便开始天马行空:他在明楼的头顶加了一对耳朵。
“这两个是什么?”
“耳朵呀!”
“耳朵长在头顶上?”
“哈哈,我就画在头顶上。”
“那你不如给我加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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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尾巴。”
“好吧,你要什么颜色的?”
“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
“那就蓝色。”
孩子从包里的蜡笔盒子里翻出一支蓝的,在长椅后面加了一个大尾巴,因为蜡笔的缘故,显得油亮亮的。
“好看么?”
“好看。就这样?”
“太孤单啦!我画个小动物陪你你见过狮子么?”
“朋友的动物园里见过。”
“我画一头狮子送给你,可厉害了!不过,我的黄色笔秃掉啦,用红色可以么?”
“当然可以。”
看着他在长椅的边上画了一只小狮子,除了一头乱糟糟的鬃毛,倒更像一只猫。最后他在长椅边画了一个巨大的面包圈,上面涂满了各种各样混乱的颜色,据说是糖,每一种名字还不一样。
“这是你做的贝果嘛?”
“对!我请你们吃的。”
“我们?”
“你和你的小狮子。”
孩子在画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郑重其事地交给他,然后跟他道别,说要回学校去了,得逃学太久被发现,留下明楼抓着那幅面包圈换来的画,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他的小狮子能摇头晃脑地跑过来,跟他一块儿对着这的喷泉和湖水,他真愿意请全纽约的孩子吃贝果。
忽然想起来,他昨夜梦见了很多人,唯独没有见到阿诚。
他的肉体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一样地轻松过,几乎放纵地在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烧着钱,享受一切金钱所能带来的快乐。
然而思念就是这样层层烂进了骨髓里。
不仅是在上海的那个人,更是整个上海所扎根的土地。
他怀念这个时候上海的空气。新的栗子上市了,空气里尽是甜香。阿诚偶尔会买几包回来,然后整个车里都是栗子香。有一包是他的,有一包是大姐的。明台长大了,耍个性,不愿意再吃甜的零食,说是阿香这种女孩子才吃的。倒是大姐其实一直很喜欢吃这些东西。蜜饯也是。冬日里家里备上好多,大姐就抓一小碟凑在明台和阿香边上看他们谁输得多。家里到处都是金桔饼和甘草佛手的味道,和大姐的明家香一起,暖意腾腾。
这些气味从他的回忆里翻涌上来,撕扯着他的呼吸系统,每一口冷空气都带着血腥味。
奇怪的是他并不是第一次离开上海,也不是第一次与阿诚分隔两地,可这一次却格外折磨。
他曾一直相信,只要往前走,就能走出黑暗,在光明中望见彼此。此次远渡重洋,他却有些彷徨。前途如漂浮在水面的灰土,更不知会漂向何处。
阿诚盯着鱼缸漂着的浮尘。
听见身后的动静,直起身来:“冀先生早。”
“早。”冀朝鼎扫了一眼他眼下的阴翳,“没睡好?”
“昨天雨下了一夜。”阿诚摇摇头,叹了口气,“半夜里想起来葡萄架子没遮,爬起来去盖油布的。”
“挺有闲情逸致啊。”
“先生在家的时候扶的,总不好他一回来,发现葡萄都死了,还等着酿酒呢。”
“酿好了,分我点。”冀朝鼎笑了,“对了,上午发言稿的整理我看过了,可以,就这样发给新闻界吧。”
“好。”阿诚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冀先生……有句话我一直想问您。”
“同我与宋先生提的外汇政策有关?”
“是。”阿诚点点头,“我这样说或许有些短视但是确实是看不明白。抗战结束时,法币的发行量就已经到达5569亿[1],胜利之初,有所缓解,但是由于国民政府公布两百兑一的汇率,使得上海的物价从8月到12月,足足增长了一倍,通胀指数已经超过我们能够应付的程度。亿美金的贷款,后续还有14亿通过可能性也很大,然而想要维持战时20兑一的美金汇率,只怕还是很吃力。如此,官价汇率与市场脱节,将阻碍我国的进出口贸易的正常进行,战后经济发展困难重重啊。”
“你话里有话,不妨直说。”
“我只是担心,早年美金公债的事重演。”
“如果是有心老戏新唱呢?”冀朝鼎望着他。
“与民争利,只怕民心……”他忽然意识到冀朝鼎的意思,登时不再多言,只是垂下头去。
“我看过你的简历,在明楼身边,你学了很多。”冀朝鼎知道他的心情,拍了拍他,“明楼这个人,我与他有过一些接触,我想如果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可能不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
“他会的。”阿诚抬起头来,苦笑道,“他和您一样,都对这个国家有着最好的期望。”
即使实现它需要背负沉重的神枷锁。
晚上又下起雨。上海的冬雨下起来都是这样,连绵不绝的,要把整个城市在冷水中慢性冻死。
莫名其妙地想起一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觉得自己一定是想他想得快要发疯了。
他无法忘记冀朝鼎听见他的回答时的表情,苦涩又欣慰,像是上海冬雨中的一把红伞。
挖肉疗疮,永远不是说的那样容易。千万里地奔赴回国,不是为了亲手把他的同胞拖进贫困里即使他知道这贫困是胜利的前奏。
他忽然十分庆幸明楼此时在国外,据理力争地为他们争取每一笔美元和黄金,而不用和他们一样谋算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缺德事。
然而他比任何时候都无力。
我们能在一起就好了,能一起排解就好了,你能听我抱怨几声就好了,能结束这一切就好了。
冬雨打在油布上,葡萄藤绕着木架子。等到葡萄长出来,等你回来喝酒,还得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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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杨培新:《旧中国的通货膨胀》,三联书店1963年版,第60页。
第04章
戴笠的死讯传到纽约的时候,明楼正坐在中央公园里喂松鼠。
顾9号回了重庆。戴笠的意思是让他留在美国,为他们做一些事。这些事在华盛顿做起来不如纽约方便,便又折回纽约。无人监管,明楼便给自己放假。放假赋闲也好过处理一些太晓得哪儿过来的资金流。
依明楼看,纽约的松鼠比华盛顿的肥,也更能吃些。他买了一包花生,没多久就喂完了。然后从这里一路踱回他蜗居的那个套间,还没上楼,半秃了的大堂经理就迎了上来。
上海急电:飞机坠毁,戴笠暴死。
他与戴笠相识多年,一朝听闻他暴毙,竟没有十分悲切,却也没有大敌暴毙的欣喜,只觉这世上又少了一个人,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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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蒋的关系,算是军统高层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战后蒋勒令化整为零,戴笠便裁弱留强自然,这些和他都没什么关系,到了他这个地步,没那么轻易能脱身了不过戴笠在整治军统上花的心思和手段,也是人所共见的。如今他忽而暴毙,军统内部必然乱作一团。戴笠常说“团体即家庭,同志即手足”,却不知如今他的丧事,他的那些“家人”“手足“会如何处理。
这封电报是上海过来的,想来是阿诚的手笔。重庆方面一团乱麻,等毛人凤想起来要通知这里,估计要等到晚上。他拟了封沉痛的唁电,等着重庆的消息过来,就回复。电报里说要回去。当然,说说而已,他也算半个戴笠心腹,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会想他回去。
阿诚会想我回去。
不过阿诚眼下其实并不希望他回来。
上海的杨絮柳絮飘起来了,明楼年轻时骑着自行车在外头转悠,就过敏了。后来懒,车接车送,才没有这些毛病,坐在车里闲闲说点什么“惟解漫天作雪飞”的酸话。
阿诚的关系仍然挂靠在军统,裁撤也好,合法化也好,他都没被择出去。于是托相熟的人问了军统方面对明楼的安排。虽然取消了通缉令,但到底曾是汪伪大员,有人攻击他曾经为敌人做过许多事。戴笠刚死,蒋也正在反共和重新组织情报工作的夹缝里焦头烂额,索性把这件事拖了下来。
直至五月中,才说允许明楼回国来,具体的职务却还未定,又不许他辞职。明楼也看得懂,交了辞呈买了机票,也不管他们批复的文书下了没有,直接便飞了回来。
一来是投石问路,他一段时间不在国内,不晓得戴笠身后,军统乃至国民党内部是个什么样的态势。
二来如果真的准了,也是正中下怀,他在美国眼见了不少公器私用,在美国开户头的国民党高官。他们巨额的款子从哪儿来,投行和信托从来不问,因为谁都清楚。
三来,我想你了。
阿诚抿了嘴,伸手去拎他的箱子。瞥见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又回手来:“出去一趟,没给我带什么美利坚特产吧?”
“就一个箱子,还带什么特产?”明楼皱了皱眉头。
“洋女人。”阿诚笑着点了点他手上的戒指。
“哦,这个啊?”明楼抬起手来,取下了戒指,笑道,“在纽约住了一段时间,都是些投行的朋友,你晓得的……”
“我晓得。”
末了还是阿诚把箱子拎了起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
“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还不好?”
“瞧你瘦了,疑心没有好透。”
“等下回去你验验?”明楼压低了嗓子,把一句轻笑埋在领子里。
他说这话时,阿诚正倾身去开车门。那句轻笑带着热气擦过了他的耳侧,在耳廓上留下可疑的红白痕迹。
“白日宣淫。”坐进车里,砰地一声关了车门,“明先生的生活作风很腐朽啊。”
“正好我倒个时差。”明楼盯着后视镜里他耳廓上的红色一点点蔓延开,一直红到了耳根和脖子,“不想就算了。”
验就验。
手指停在肉红色的疤痕上,圆的是枪伤,边上是之前清理缝合留下的。好透了,所以只留下红色的凸起,如青铜器的铭文一般在指尖留下莫名其妙的痒。也正是好透了,常人看上去也记不得它原先血肉模糊的样子。
阿诚的指甲修剪得圆且钝,抵着疤痕中心。
这里,那天就是从这里,开了一个血洞,然后血沿着浆过的衬衫一层层地透开来。那件击穿了的衣服阿诚还留着,就挂在柜子里。明明已经血色干涸,一开柜门,仍仿佛能闻见血的锈味。
他俯身去吻那道疤。缝合的痕迹在舌苔上留下奇异的触感。明楼的身体很凉,阿诚的舌头很热。舌尖在伤痕凹凸不平的边缘划出一圈令人心痒的痕迹。
明楼伸出手去捻他的耳朵,发烫的耳朵。软骨折起在他的手心里,耳廓贴着耳垂。接着食指从耳侧的发间穿过,探到了他的左肩。
这是他留下的痕迹,前后都有,贯穿伤。
阿诚不是疤痕性的体质,日子也久了,缝合的伤口只剩下一道白色的疤痕。食指停留在上面,一点点地用力,似乎想要摁进这个伤口里。
“恩?”阿诚抬起毛茸茸的头望他。
其实很久没有这样仰视过他。
明楼这个人的存在,大约就是为了说明上天不公的。
无论怎样,都好看得过分,即使是这个视角。
他的下颌骨很漂亮,当用手托住,然后摁进一个吻里。
他的嘴也生得很好,抿紧了有威势,笑起来有春风和暖阳。讥诮地冷笑时,又任是无情也动人了。不管这双嘴唇说怎样冷酷的话,都能让人甘之如饴地听下去更何况,明楼从来不说那些话。他的明楼从来不说那些话。他的明楼。
最好的是鼻子。
仰视明楼的时候,他的鼻子是那张俊美的脸上最秀拔的建筑物了,立住了整张脸的气质风度。鼻尖翘起一个可爱的弧度,可以滴一滴汗,可以停一只蝴蝶。
小时候矮,可也并没有以这样的角度仰视过他明楼总会低下头,倾身和他说话。他轻轻说话的时候,他用气声说话的时候,他耳语的时候。
“想什么呢?”明楼忽然笑了,伸手把阿诚的头发揉成一团乱。
“在想你是我的。”阿诚认真道,“你没回来时还不觉得,现在你回来了,我就在想,如果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美国还是地狱,我都去找你。”
“也不想点好。”明楼笑骂道,“下什么地狱?”
阿诚没说话,只攀上他的肩头,吻他的颈窝。明楼却叹了一口气,轻轻道:“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
“所以我才有那么一些时候,希望你不要回来。”
“可我还是回来了。”
“像是你的作风。”阿诚笑着摇摇头,“上头怎么说?”
“上头什么都没说。”
“那便也是说了。”阿诚哼了一声,“所谓过河拆桥便是如此,树倒猢狲散,也是如此。”
“咱们算是好的,想想周佛海,此刻必如热锅蚂蚁一般吧。”
“我听人说,戴笠死后,人已经转到土挢监狱了。至于转到南京来,也是早晚的事。”阿诚皱眉,“莫说这些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推了推明楼,这人却已经睡熟了。
说好了倒时差,倒只是折腾他而已。
睡便睡吧,春日的上海不冷,完事后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本打算出去叫些酒菜回来,临了回来路上又看见在卖野菜,很新鲜的样子。付钱的时候,倒也忍不住感叹一番,一蓬野菜,一把票子,卖菜的不数,似乎只是瞥一眼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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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觉得差不多了。毕竟物价飞涨,法币还不及白纸值钱。
家里有鸡蛋,就着买的香椿炒了。马兰头同香干一起切碎了,淋上麻油拌了。这两样都有异香,明楼醒了便忍不住,袜子也没穿,披了外套就溜进厨房里。
美国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这样好的野菜。
阿诚还带了点黄酒回来热。黄酒喝的时候不怎样,之后倒有些上头,只是下午睡过了,此时又睡不着,月色正好,便坐在葡萄架子下头说话。葡萄藤垂了几道卷须下来,正好落在明楼的手边。他晃晃悠悠地坐在摇椅上,手指绕着须。
“你重新扶过了?”
“之前下雨。我拿油布盖了下。”
“再过些日子可以结果了。”明楼笑道,“如果我赋闲在家,就摘下来酿酒喝。”
“冀先生还说,酿好了要分一点的。”
“咱们送都算喜酒了,得叫他包红包。”
“那他肯定不肯。”阿诚摆摆手,“小气的嘞。不过工资大方,我发现给他当助手,拿的多干的少。不像某人,十年如一日地不涨工资。”
“可也没少你什么用度。”明楼笑了,“早些时候伪政府确实也是捉襟见肘,如今却是……”他顿了顿,又缓缓续道:“我一直晓得有些人公器私用,中饱私囊,只是未料到居然已到了这样的地步,着实令人齿冷。”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做了许多事。”
“我知道。”明楼覆上他的手,“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别无选择。”
“你说过的,没有别无选择的时候。是我们这样选了,便是将来千夫所指,也是我们选的。”阿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莫说丧气话。”明楼道,“一来,不是为了被人敬仰才走这条路。二来,时间会掩埋很多事,也会显露很多。一个人对这个社会所做的,无论是功绩和罪孽,都会被时间昭示,何必计较一时的功过?”
“你说得是……我只是……”
“你只是一个人太久了。”明楼笑着又搭上一只手,把阿诚的手拢起来,“不过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对,明楼回来了,没有什么会不好了。
重庆的任命终于下来了,让他在保密局做了一个设计委员。也算是一个搁置,明楼乐得清闲,连委员会的门也不知往哪里开,一直猫在家里读书,并且承包了家里这段时间的饭菜。
唯一一次出差还是去一趟南京,作为一个涉事人员,同调查组一起去老虎桥见周佛海。
此次见到周佛海,他整个人几乎是半只脚踏进了坟墓里。
“周先生。”
“真没想到你我再见已是这样的情景了。”
“世事不由人。”明楼平静道,“戴老板的噩耗到重庆时,您想必心里也清楚了。”
“是。”周佛海点点头,“他若是死了,确乎没人能够保得了我。你我相识多年,能否看在过去的薄面上,给我一个明白。”
“什么明白?”
“一为座上宾,一位阶下囚,你必是早与重庆有联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一开始,我们就都和重庆有联系,您说不是么?”
“看来你连这个明白也不愿给我。”
“先生想要的不是明白,而是明某心底的一点旧情。”
“并非旧情,而是公允。你与我共事这么多年,其实我们当真一件稳定时局的好事都没有做过?我不会像陈公博那样不识时务,胡乱说话,只是心里有委屈,也想要宣泄的。”
“先生慎言。”明楼垂眼,“陈公博是因为通敌卖国被处以极刑的,与他说了什么,没有干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周佛海长叹一声,“罢了你能来探我,已是极念旧的了。”
话止于此,明楼披上外套。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先生,若我是您,便不会病急乱投医,想这许多办法谋生。这么多年,这么多双眼睛,一个人做过什么,为了什么,又哪是言语可以轻易辩白的?您保重。”
此行他是独来的,此刻也有些庆幸。
周佛海其人,首鼠两端,反复无常,逐的是一个利字。大节有亏,但又确实做过一些稳定上海时局的事。他们共事多年,也能多少摸到他在个人逐利之外那一点公心毕竟,谁也不愿意做亡国奴。便是这样的灰色地带,让周佛海觉得自己有生机,也让阿诚痛苦。
如何去评价一个人,他的目的,他的手段还是他行事的结果,无论哪个作为标准,都似有偏颇。
每到这时,他便怀念起国强来。
他是非黑即白的性子,此时如果他们关系尚好,便会笑话他没出息,钻牛角尖。
明楼看了看表,已经等了五分钟了。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便是国强的办公室在二楼,也应当下来了。不知他是不愿意见还是也在难得地犹豫。
几乎要转身离开时,国强终于下来了。
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夹克,关节处已经磨得发白。大约是用脑过度,年纪不大,脑门已经开始反光了。
“稀客。”国强手插在口袋里,不去接明楼手上的一个小盒子。
“不是给你的。”明楼打开来给他看,“香水,送给嫂夫人的……阿诚设计的,不是买的。你要是看得起,它价值千金,你若是看不起,它便一文不值。”
国强这才勉强下。
“下都下来了。去那边坐坐么?”
“找我何事?”国强站定不动。
“好吧。”明楼笑了笑,“五子登科确有其事,可我不是因此豁。”
“什么意思?”
“现在要去坐坐么?”
国强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还和以前一样,哼了一声,自己闷闷地丢下他,跑过去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
“我是奉重庆的命令,从国外回来,接近汪芙蕖,担任汪伪要员,从而在后方组织开展工作的。所以胜利后,我的通缉令自然也就取消了。至于为什么不明说,是党内不相干的事,无非派系斗争的产物。这个解释你能接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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