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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声与循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庸责己
邱黎明无奈地说:“不是开玩笑,就是他的经验之谈。”
穆康感叹道:“我……真没想到。”
“张老板一直都这样。”管啸说,“当时苏青的事儿扯到他,我就不怎么吃惊。”
陆西峰狠狠点了几下餐桌:“你说怼爷他们的演出是不是要完。”
“也不一定。”邱黎明看了穆康一眼,踌躇道,“毕竟是个顶尖团,没准……”
“没什么‘没准’。”穆康沉声道,“常驻指挥是林衍,差距太大,他们肯定适应不了张老板。”
几个人面面相觑半晌,直觉事态颇为严重,又不知如何插手。
“算了,交给怼爷吧。”管啸起身给大伙儿添酒,“我们在这儿瞎操心也没用。”
酒局在管啸妻子的犀利眼刀中于晚上九点半准时散场。穆康到家后,先花一小时拾行李,又花二十分钟洗澡,直到睡前才磨磨蹭蹭给王俊峰打了个报备电话。
王大经纪人操心地说:“少喝点酒。”
穆康:“不喝睡不好。”
“喝多了对脑子不好。”王俊峰苦口婆心地说,“你可是靠脑子吃饭的。”
穆康:“谁还不是靠脑子吃饭的?”
王俊峰:“……”
穆康又说:“也对,是有一些人不靠脑子吃饭。”
王俊峰无语片刻,转而问道:“什么时候回?”
穆康:“不知道,得看那边的情况。”
“好吧,随时保持联系。”王俊峰嘱咐道,“别再失踪了啊!”
穆康一听到“失踪”二字就浑身不舒服,没好气地说:“知道了,就这样,拜拜。”
王俊峰:“……拜拜。”
电话挂断,穆康丝毫没把王俊峰“少喝点酒”的叮咛放在心上,火速开了瓶刚在管啸家喝过的同款麦卡伦,满上古典杯的三分之一,一心只想睡个好觉。
他赤裸半身躺在沙发,酒喝到一半,相思病症状暂且得以缓解,沉寂已久的欲`望渐渐攀爬萦绕起来。
穆康借着酒意,念着林衍,闭上眼徒手缓解下`身的焦躁。
他对自己经验十足,撸一管用不了多久,然而射出来的那一瞬间,穆康没有感到多少快乐。
和那晚的极致高`潮比起来,此时的客厅里又黑又冷,没有洁白柔软的床,没有若有若无的乌木香,没有火热紧密的拥抱,没有肆意滴落的汗水,没有霸道强烈的贯穿,没有……
没有。
没有??
穆康突然意识到一个不同寻常的细节,不顾满手`液,倏地坐了起来。
他皱着眉在黑暗里回忆了很久,游移不定,拿不准是自己忘记了,还是林衍那晚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好好亲过自己?
赤道周边大多常年炎热,但c国的东部高原气候凉爽,是热带人类聚集区里的科隆群岛。
十月的第十场暴雨如约而至。
雨水浇透泥土,地基摇摇欲坠,刚刚建好两个月的排练厅在泥地里苟延残喘,看起来撑不了多久。
林衍赤脚站在脏兮兮的淤泥里,冒雨同当地居民一起修补排练厅外墙,深知这种修补治标不治本,最多再过两三场雨,排练厅就要塌了。
他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修补外墙,也记不清这是第几座坍塌的排练厅,更记不清曾在大雨里送别了多少年轻生命。
坐在排练厅里的米娅,即将成为无数被死神亲吻的无辜者之一。
她刚满十二岁,圆号吹得棒极了,音色优美温柔,气息比男生多了一份女生特有的细致。林衍最喜欢用她的圆号和木管搭配演奏抒情片段,每次米娅几乎不用林衍提点,就能找到最准确的呼吸与节奏。
林衍没有想到,自己从约翰内斯堡启程,翻山越岭来到这个非洲中部高原的贫民窟时,迎接他的是已危在旦夕的圆号首席。
半年多不见,女孩瘦成了皮包骨,露出衣服的黝黑皮肤上布满暗红疮口。
对于一出生就携带艾滋病毒的孩子来说,能活到十二岁已经非常侥幸。林衍在看到米娅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的时间快到了。
大雨来临前夕的傍晚,米娅硬撑着站在光线昏暗的平房里,用口音浓重的法语说:“evan,你终于来啦!”
艾滋病晚期病人的濒死时刻,林衍陪伴过很多次。人世悲惨触目惊心,硬把洁身自好的林衍逼成了半个艾滋病专家。
林衍努力掩去眼底的悲伤,对米娅说:“我带了新曲子来。”
米娅虚弱地说:“太好了,可是我……不能参加排练了。”
她全身溃烂症状严重,若在发达国





追声与循途 分卷阅读89
度,是需要被深度隔离的患者。
“没关系。”林衍说,“我带你单独练习。”
每一个即将死去、无法参加排练的孩子,林衍都会尽量进行一对一指导,而今天的这场雨,就是他和米娅之间最后一堂课的见证者。
排练厅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暂且存活。林衍被冰冷雨水淋得浑身湿透,披上一条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毛巾,进去继续给米娅讲课。
米娅面前的谱架上放着《林中灵》的第一圆号分谱,看到林衍进来立刻指着谱子说:“我想试试这一段。”
林衍走过去看了一眼:“这一段描绘的是溪水。”
“我没见过溪水。”米娅咳嗽了一声,“没问题吗?”
“没问题。”林衍在米娅对面坐好,“来吧。”
米娅慢慢拿起圆号,心爱的乐器对此时的她来说重若千斤,但她向林衍坚定表达过,自己不需要帮助。
这位小演奏员的吹奏气息已涣散,嘴唇震动无法到位,但音乐的情感并未被抹去,音色依旧是米娅擅长的细致温柔,像极了丛林里潺潺流淌的地底溪水。
可惜孤独的圆号声,只勉力维持了十小节。
女孩儿喘着气,颤抖着把圆号递给林衍说:“evan,帮我拿着它好吗?”
林衍稳稳接过来:“好听吗?”
“真好听。”米娅小声说,“作曲家是你的朋友吗?”
“曾经是。”林衍苦笑道,“但是现在……不是了。”
米娅惊讶地看着林衍,灰蒙蒙的眼里闪过属于少女的兴致勃勃。
就像一道生命之光。
无能为力的林衍捕捉到了,霎那间很想说些什么,好抓住那道即将熄灭的生命之光。
他犹豫半晌,开口道:“米娅,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好啊!”米娅眼睛一亮,“我在听,evan。”
林衍:“是关于这位作曲家的。
米娅:“嗯。”
林衍平静地对女孩说:“我爱他。”
“啊!”米娅吃惊地叫了一声,“这位作曲家吗?”
林衍:“是的。”
米娅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们现在不是朋友了?”
“我做了一件错事。”林衍低声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原谅我。”
“我知道。”米娅马上说,“去道歉呀!”
林衍难过地看着米娅:“他不会原谅我的。”
米娅眨眨眼,说:“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evan。”
林衍:“好。”
米娅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爱你呀,evan。”
林衍轻轻地笑了:“嗯,我知道。”
米娅:“如果我做错事了,你会原谅我吗?”
林衍怜惜地说:“当然会。”
“那就是了。”米娅点点头,尽量让自己坐直,“他也会原谅你的。”
林衍愣住了。
一个即将结束的生命,正在用自己宛若终曲的微薄力量安慰一道陷入痛苦的灵魂。林衍注视着米娅的眼睛,一颗心怔忡跳动起来。
两名全副武装的医生就在此刻推门而入。约定的时间已到,米娅将被带去隔离区做最后一轮身体检查,然后在那儿度过短暂生命的尾声。
林衍退开到安全距离,静静看着医生们为米娅套上病患服。女孩温顺地由人摆布,穿好衣服后被搀扶着站了起来。
两名医生扶着米娅朝外走去,一名志愿者过来为米娅撑伞,林衍默默跟在后面。大雨未歇,地面污水横流,排练厅外站满了人。
除了米娅,所有人都在淋雨,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米娅缓缓走到车前,回过头,隔着雨帘对林衍说了句什么。
雨声滂沱,无情盖过了女孩微弱的声音,林衍却立刻就看懂了。
那是米娅对自己的无声鼓励。
“他会原谅你的”,是非洲圆号公主米娅,在她短暂的一生里,对林衍说的最后一句话。
__________________
注:
献给米娅,本章bgm是莫扎特的《安魂曲》(mozart:requiemindminor)。《安魂曲》是英年早逝的莫扎特的最后一部作品,还没写完莫天才就去世了,享年35岁。歌单里放了切利比达克指挥慕尼黑爱乐的现场录音版本。
50.
林衍在非洲待了一个多月,每日和当地居民同吃同住,尽心尽力带着乐团排练、给小演员们做专业指导,算是稍微弥补了些许孩子们长达半年多的教育缺失。
进入十一月,连日的暴雨终于冲垮了比豆腐渣工程还渣的排练厅,乐团排练暂停,米娅回归天国,林衍这一趟非洲行程即将结束。
离开的前一天,难得天气晴好没有下雨,林衍最后一次去往附近有网络的居民区查邮件。
全球几乎所有手机运营商在c国东部地区都没有信号,林衍的电话虽然打不通,倒也并非完全处于失联状态。他每隔几天就会开车出去检查邮件,顺便幼稚地整理逃亡之路上出现的障碍。
譬如说,他在三周前以“这是我和康的私事,请你们不要插手”为由,彻底打消了安德鲁和丹尼斯的好奇心。
又譬如说,他直接屏蔽了穆康的手机号码和邮件地址。
为情所苦的林指摇身一变,成了只埋头鸵鸟。
林衍今天只处理了一封来自leefoundation的邮件,基金会敲定了普鲁斯特管乐团于m市的首场演出,时间定在十天后。林衍用当地的固定电话同工作人员沟通好行程,又表示这一次自己直接过去,不用基金会安排交通。
万事俱备,只待出发。林衍回到贫民窟的临时住所,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开始思考“如何面对穆康”这一复杂艰深的问题。
众所周知的“evanlin从不出错”这一评价,并不全是无脑吹捧。指挥家林衍日日严于律己、谨慎克制,三十年来活得体面干净,确确实实没做错过什么事。
和穆康的酒后乱性,是林衍人生头一遭铸成大错。
也是林衍人生遇到的第一个,不知该如何直面的挫折。
林衍拾好行李,走到屋外最后一次眺望非洲大陆的广袤地貌。远方残阳如血,十一月的第一个日落悬于地平线之下,仿佛在为他高声送行。
林衍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做错了事,狼狈地逃走,又未经作曲家应允擅自将《林中灵》带到了非洲,没有一件事像evanlin的所作所为。
他既想牢记自己的罪无可恕,又奢望从心上人的音乐里获慰藉。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连米娅都知道要道歉。林衍想:无论他会不会原谅我,我总不能一错再错。
逃离穆康




追声与循途 分卷阅读90
的第五十八天,林鸵鸟告别了家乡非洲草原,追随丛林深处小灵们的脚步,再一次来到南洋海岛,重新做回了运筹帷幄的林指。
和非洲干爽的草原风情不同,东南亚的热风总有一股隐隐的森林和海潮气息,一缠住皮肤就让人冒汗。林衍一身短打,拖着行李穿过机场嘈杂人群,和负责接他的基金会工作人员在机场外碰头。
工作人员名叫卡尔,是个三十出头、活泼善良的年轻人,同林衍打过招呼后,顺手接过了林衍的行李。
“最近很忙吗evan?”卡尔关心地问,“好像瘦了很多。”
林衍:“谢谢,最近……还好。”
司机把车开了过来,林衍坐上后座,卡尔坐在了副驾驶对林衍说:“贝恩先生和亨利先生已经到了,下午孩子们也会过来。”
“好的。”林衍说,“排练场地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卡尔说,“就是演出的场地,他们同意明天给乐团排练。”
林衍:“太好了。”
他没再说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汽车飞速驶向市区,车内一片安静,卡尔从内后视镜里清楚地看到林衍疲惫的脸,暗自惊诧:evan是生病了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林衍当然知道自己状态不太好。
他自离开瑞士后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像得了厌食症似的对所有饭菜都难以下咽,每日摄入热量别说维持基本代谢需求的两千卡了,有没有过一千卡他都没把握。
被穆大厨宠坏的味觉娇生惯养了几个月一朝回到解放前,立马负隅顽抗,没了林衍自懂事以后就没丢过的、来者不拒的好胃口。
事情还远不止如此。
林衍在约翰内斯堡吃的几顿着实不差,可菜一端上来,他仍会忍不住开始琢磨“如果是穆康会怎么处理这些食材”之类的一想就揪心、一揪心就更吃不下饭的毫无意义的问题。
林衍的很多第一次都和穆康有关:第一次为爱流泪、第一次游湖爬山、第一次酒后乱性、第一次临阵逃脱……表单冗长,一页纸都塞不下。待他抵达酒店往体重计上一站,“第一次列表”底部又多出了一行:第一次瘦了十五磅。
瘦了十五磅的evan不仅吓到了卡尔,更是让丹尼斯和安德鲁目瞪口呆。两位管乐演奏家正在酒店一楼的咖啡厅吃午餐,亲眼看到林衍拖着行李走进电梯,震惊到连上前打招呼都忘记了。
丹尼斯忧心忡忡地说:“evan怎么瘦了这么多?”
安德鲁:“生病了吗?”
丹尼斯坐不住了:“我去问问。”
安德鲁留在原地,目送丹尼斯快步离去的背影,心里挣扎不已,拿不准该不该给穆康递信。
三十多天前,穆康在邮件里言辞恳切地请求:“如果有了evan的消息,请马上告诉我”。
二十多天前,林衍在电话里以顶尖指挥家的严肃口吻说:“这是我和康的私事,请你们不要插手。”
十多天前,丹尼斯贼心不死地说:“他们分手了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一周前,两位管乐艺术家到了基金会的行程安排邮件。安德鲁犹豫再三,慑于林衍的指挥气场和好基友的跃跃欲试,选择了保持沉默。
直到他见到林衍的此时此刻。
一段时间不见,英俊优雅的evan变得像肺痨鬼似的形销骨立,让安德鲁直觉事情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内心百转千回,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甫一瞟到丹尼斯垂头丧气地从电梯里出来,马上悄悄把基金会的邮件转给了穆康,手速极快地打了几个字:
fyi.evanhasjustarrived.
发完邮件,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回口袋,对丹尼斯说:“怎么样?”
“他说没事。”丹尼斯失望地坐下来,“不肯说。”
“evanlin从不妄言。”安德鲁假惺惺地说,“他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丹尼斯瞪着安德鲁:“瘦成那样还叫没事?”
安德鲁反问道:“你能怎么办?”
丹尼斯:“我可以安慰他。”
“得了吧。”安德鲁抛出一个暴击,“这是evan和康的私事。”
丹尼斯:“……”
下午两点半,三位指导老师坐在酒店大堂等待孩子们的到来,人手一杯咖啡,气氛诡异难辨。林衍一言不发,丹尼斯欲言又止,安德鲁则一个劲儿地埋头刷手机。
圆号演奏家又心焦又纳闷:m市跟中国没时差啊,康怎么一直没回复?
直到酒店大门外缓缓驶入两辆大巴,安德鲁也没刷出穆康的邮件。
于丛林深处跋山涉水而来的灵团终于抵达,三人都站起来迎了上去。头一个蹦下车走进门的“小灵”身强体壮、肌肉发达、眼神凶狠、头上无毛……名叫约翰内斯。
“你好林先生。”约翰内斯左手挂着特雷西,右手牵着安娜,敛起眼里的狠劲,小心地问,“最近很忙吗?你看起来很累。”
特雷西从哥哥手上跳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林衍:“林先生,你病了吗?”
林衍强撑道:“我很好。”
“骗人。”安娜一点面子都不给,“瘦了好多。”
林衍:“……”
长发小号男孩兴奋地跑进来,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没找到偶像,不满地问:“穆先生呢?”
林衍:“……”
“穆先生有事要忙。”安德鲁出声解救了面色不佳的evan,“最近练得怎么样?号嘴呢?”
小号男孩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掏出号嘴说:“在这儿呢,亨利先生。”
“很好。”安德鲁说,“小号声部所有成员,半小时后带上号嘴到我房间来。”
酒店不是该用来排练的场所,孩子们也需要休息为第二天的演出做准备,因此下午的练习主要针对演奏基础,进行到六点半就结束了。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和跟过来的学生家长负责照顾孩子们,三位指导老师寻到空档,凑在一起在酒店的餐厅吃了顿晚餐。
时隔四个月再次相聚,丹尼斯和安德鲁都有些感慨:虽然少了一人略遗憾,好在主食终于不再是操`蛋的水果拌米饭了。
可惜林衍看起来并不认同这一观点。
指挥家对着一盘看上去非常美味的、铺满了mozzarella的spaghetti味同嚼蜡,吃了二十分钟连四分之一都没吃完,似乎觉得这玩意儿还不如水果拌米饭。
丹尼斯轻声细语地问:“怎么了evan?不好吃吗?”
“spaghetti不该放mozzarella。”林衍低声说。
“意面怎么能不放奶酪?”安德鲁说。
林衍解释道




追声与循途 分卷阅读91
:“香料够了,就不用再加奶酪,奶酪的味道……”
……和食材的香气很多时候是矛盾的。
男人的声音在脑中突兀出现,像瑞士高原的夏日天光骤然席卷至林衍眼前。
往事又美又疼,一半是解药一半是毒品,林衍指尖颤抖,忽然说不下去了。
我在干什么?他怔怔地想:我又偷了他的台词。
丹尼斯:“evan?”
林衍摇摇头,掩饰般低头扒拉了一口意面,半天没出声。
丹尼斯还想说话:“你……”
安德鲁在桌子下踢了丹尼斯一脚。
林衍并不想在餐桌上失态,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将穆大厨的台词脱口而出时,蓦然一阵悲从中来,人生从没如此这般厌恶过自己。
他偷了和心上人在一起的回忆当成爱情,偷了作曲家的《林中灵》当做慰藉,现在又要恬不知耻地偷大厨的烹饪理论了。
林衍无声苦笑:我不仅犯了错,还成了一个偷故事的虚荣之人。
一顿饭吃得沉闷乏味,饭后三人转战去了酒店三楼的酒吧。丹尼斯点了杯马提尼,安德鲁要了份白兰地,林衍拿了罐……橙汁。
丹尼斯:“……不喝酒吗evan?”
林衍简单地说:“我戒酒了。”
三人花二十分钟安排好第二天的排练行程,话题转到了所有人最为关心的奖学金问题。
“卡尔说,基金会有可能提供十个奖学金名额给乐团。”林衍说,“你们知道吗?”
“听说了。”丹尼斯喝了口酒,“我一定要推荐安娜和特雷西。”
“但是要先看这场演出的效果。”安德鲁说,“明晚很多基金会的高层都会来。”
林衍:“演出一定没问题。”
“没错。”安德鲁晃着白兰地,自信地说,“我们还有《林中灵》这个秘密武器。”
林衍沉默了几秒,艰难地说:“是啊。”
丹尼斯瞪了安德鲁一眼,安德鲁无辜地耸了耸肩。
时间来到九点整,一名穿着花朵长裙的深色皮肤女孩和乐队一起走上舞台。轻柔鼓点托起古典吉他的绵密音色,女孩坐在昏暗灯光下,声音沙哑低沉,缓缓唱起了一首西班牙语情歌。
三人暂时停止了谈话。
音乐家大多都有一个习惯:无论何种场合、何种音乐风格,只要是头一次遇见的表演,音乐家们总会放下手头事,凝神细听一会儿。
这是对音乐世界滔滔不息的探索与好奇,也是对初次相见的表演者的无限尊重。
这位驻唱歌手水平很不错,共鸣浑厚,音准细,情感到位,三人认真欣赏了几十分钟,皆认为没什么好指摘的地方。
女孩唱完了四首歌,下场休息喝水,舞台上剩下一把古典吉他即兴solo。丹尼斯对林衍说:“真的不喝一杯吗?这里酒调得不错。”
“不了,谢谢。”林衍把橙汁喝完,起身礼貌地对丹尼斯和安德鲁点点头,“那就这样,明天见,晚安。”
丹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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