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吴沉水
“确实如此。”王铮深以为然,想了想还是说,“天阳说过,你们不合适。”
“我知道。”于书澈垂下头,喃喃地说,“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他抬起头,说,“这是我为他最后尽点力了,成不成的,也就是一个心意而已。王铮,我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如果他最后还是选择你,我不会祝福你们,你知道吗”
王铮点点头。
“我曾经收到他的短信和邮件,说之所以留在你身边,是因为你生病了,但其实他心里爱的人是我。真奇怪,我虽然一点不信,可还是怀着希望飞回来,我想过,哪怕这是一个谎言,如果他想维持一段时间,那么我也配合他好了。真是的,”于书澈垂头笑了笑,哑声说“但是,他见到我,却像不认识我那样,失魂落魄,看着你从手术室出来,一句话也不说,连上前来探望你,好像也没了勇气。作为这几年一直在他身边,在某种程度上讲最了解他的人,”于书澈涩声说,“我不得不说,你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他真的,爱着你吧。”
王铮动容地看着他。
于书澈潇洒一笑,说“真是无聊,居然在你面前说这些,我走了,你保重。”
王铮点点头。
于书澈回头看了看他,忽然说“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时光倒流,你还会再选择李天阳吗”
王铮看着他,心里像压着石块,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默默地转过脸。
窗外蓝天白云,日光灼灼,世界安静而忙碌,井然有序一起朝前走着,损伤的身体会慢慢康复,刻骨铭心的记忆会消褪,孩子们会长大,大人们会变老,时间滴滴答答,一分一秒中,如果这个词,也许昭示未来,也许无处安身。
门再一次被推开,徐文耀带着笑走进来,坐在他身边,摸着他的头发,好像看护心爱的孩子,目光宠溺温柔,却不言不语。
“你不好奇,他跟我说了什么”王铮问。
徐文耀耸耸肩,满不在意地说“爱啊恨啊,无非这两字之间。”
“不是呢,他说了如果。”
“如果啊,”徐文耀笑了,点头说,“这是个好愿望,可未必是个好目标。”他低头,拿起刚刚读了一半的书,问“还要听吗”
王铮忽然就安心了,他舒服地贴近徐文耀的手掌,喃喃地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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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念了啊,刚刚念到哪了,哦,这里,开始了。十岁以前,神在我心目中有个清晰图像,披着白纱巾,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妇人”
第章
在徐文耀开始念下一本书之前,王铮已经能够自己坐起,下床解决生理卫生问题,并每天坐轮椅上由护工推着出外晒一个小时的太阳。天气是难得的晴朗,在春季末尾中,这是老天爷于梅雨连绵来临之前给予的额外馈赠。就如超市买一送一的优惠一般,王铮发现,伴随着好天气,庭院中的树也开始吐蕊,萌芽嫩得能掐出水来,淡淡的初生的绿色就这么悄然站枝头上,昭示新生的喜悦和娇贵。
深吸一口气,还能感觉润湿的空气从胸肺灌入,全身的毛孔悄然放松,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高唱,人稍微一接近,即可扑哧一声飞走。
他身边这时候没什么朋友来,同事学生们都开课了,徐文耀见他情况稳定,也抽出身去忙他的公务,李天阳大概真的被于书澈劝走,自他动完手术后便不见踪影,周围除了每天定时来的邹阿姨和负责他的医生护士,也没什么陌生面孔。王铮坐在树下,膝盖上搁着一本书,但并没翻看,他微微闭着眼,林花谢了春红,时间匆匆而过,他想不起来自己上次这么坐在树下是什么时候。也许是还跟于萱在一起的大学时光,那个学校有一处山坡上种满紫荆花,一到春暮,漫山遍野全是紫色花瓣。
“遍地都是触目惊心的花的尸体。”于萱这么评价。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沧桑,王铮有点不适应,为了掩饰,他笑着说“于萱你可文艺啊。”
“那是,我还淫得一手好湿呢。”于萱斜觑了他一眼,故意猥琐地笑。
王铮哈哈大笑,从牛仔裤口袋掏出一个扁型锡制小酒壶,递过去说“给。”
于萱惊喜地大叫一声“我靠王铮我太爱你了。”
她那阵子爱上美国西部片,对马靴牛仔帽和锡制扁酒壶迷得不行,王铮对此虽不时嘲笑,但却会细心替她寻找,在旧货市场上花了两百块淘了这么个酒壶送给她。
“咦,里头有酒啊,”于萱迫不及待地拔开,对嘴喝了一口,登时皱眉说“好辣。”
“二锅头啊,你就敢这么灌。”王铮爽朗地笑,抢过酒壶微微抿了一口,扬扬下巴说“哪,喝酒得这样。”
“且,”于萱白了他一眼,把酒壶抢回来,灌了一口,一抹嘴唇,席地盘腿做在大片的紫色花瓣上,淡淡地说,“我妈死的时候,也有花,大院里开满了白色的鸡蛋花。可美了。”
王铮没有说话,只敲敲那个酒壶,于萱从善如流又灌了一口。
那时节青春飞扬,紫色花瓣落英纷纷,年轻的脸上,笑是没有根的,连对死亡的伤感也是没有根的,轻飘飘在空气中,底下托着大片的无知无畏的泡沫。
有人朝他走了过来,脚步声惊醒了王铮,他睁开眼,来的两人都穿着白大褂,前面那位年纪稍长,带着金丝眼镜,过于刻板的表情生生拖垮了那张原本清癯俊秀的脸,似乎每时每刻都在严肃思考人类医学进展的重大问题;后面一位年纪较轻,面目和善,不笑都带着三分笑意,此刻仰着头,一路小跑紧跟着,一边还要保持微笑,努力跟前面那位说着什么。
王铮认出了,那是给他动手术的瞿教授和他的助理医生。
王铮对这位教授心存好感,此时忙推了推轮椅,笑着打招呼“瞿教授,张医生。”
瞿教授看向王铮的模样不像是听见他的招呼,而像是突然发现可供研究的标本,直直朝他走来,饶有兴趣地绕着他打量了数圈,那位助理医生没办法,也只能跟着过来,站在教授身后,带着歉意的笑跟王铮打了个招呼。
王铮早知道这位教授与众不同,此时也不诧异,大大方方微笑着任他打量,说“你们好,这是去会诊吗”
他知道瞿教授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直接问的是助理张医生。
“哦,我们要回美国了,g市的医学会议结束了,你的手术也做完了。”他微笑着说,“我听你的主治大夫说你恢复得不错,恭喜你。”
“谢谢。”王铮笑着说,“没瞿教授主刀,也不会好这么快。”
“太简单,”瞿教授突然说,“大手术好。”
王铮吓了一跳,诧异地看向他,试探着问“您的意思是我这个手术太简单了,要是大手术就好了”
瞿教授深表同意地点点头,为他准确抓住自己话里的意思而目露喜悦。
但这种话却绝对不该出自医生之口,助理医生脸色大为尴尬,他忙不迭地解释“那个,教授的意思其实是,还好你这次动的是小手术,康复状况看来也不错,但可惜这次的手术不是我们教授的专长,他擅长做”
张医生慌不择言,张嘴吐了一大串专业名词和英文词汇,倒把王铮听得笑了,也不知他一天到晚跟在这个丝毫不通人情世故的教授身后,要充当多少次救火消防员的角色。他点点头,微笑说“我明白了,对不起,这次是我哥冒昧了,他不放心我,硬要把教授请来,耽误你们的行程,我很抱歉。”
“哪里哪里,令兄关心则乱,希望由经验丰富的医生执刀,这种心情我们能理解,而且”张医生看了看仍然兴致勃勃研究王铮的瞿教授一眼,有些无奈却也有些骄傲地说,“我们教授确实是最好的心外科大夫。”
瞿教授却不管他们的对话,在王铮身上虚指了胸腹一个地方,说“下次,切口换这”
“教授”张医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忙打断他,说,“我们该走了。”
瞿教授不无遗憾地站直身体,转身要走,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费劲地说“心脏,很脆弱。”
“嗯,”王铮忙点头表示同意。
他严肃地说“损耗,会坏。”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没法修,就得换,脏器源有限。”
王铮听明白了,他肃然起敬,从轮椅上挣扎着站了起来,郑重地说“谢谢您,我知道了。”
瞿教授也不告辞,点点头,转身就走。
张医生这次没立即追上去,却意味深长地看着王铮,微笑说“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跟一个病患主动交流。”
“啊”
“谢谢你理解,教授他,”张医生斟词琢句,“他不擅长说客套话,没成名之前被周围人奚落了太多次,也被孤立了太久,成名后更加没有与人交流的习惯。心理医生说他有交际障碍,但在我理解中,这何尝不是一个天才对一个庸俗社会的拒绝。”
王铮笑了,点头说“该拒绝,只是你辛苦了。”
张医生有点腼腆地笑了,说“教授是我的恩师,该的。”
这时瞿教授在前面站住了,似乎对张医生没跟上来很不适应,不耐烦地叫“张”
“啊,叫我呢,我得走了,再见,祝你康复顺利。”张医生抛下这句,忙不迭地跑过去。
王铮微笑着看他们二人走远,坐回轮椅,翻开书看了一会,他的护士回来了,推着他的轮椅往回走,边走边说“王老师,从今天起你的探视时间延长半小时,有人来看你吗”
“今天可能没有,我哥哥忙,其他家人我还没通知。”
“学生呢,我看前几天挺多学生来看你的。”
“呵呵,那是他们怕呢,有好几个学年论文的指导老师就是我,要拿高分,得先来拍马屁。”
护士笑了“不会啊,我看王老师挺受欢迎的,那天进门,看你坐不起来的样子,有女同学都红了眼圈。”
“嗯,他们都是好孩子,”王铮说,“不过我快出院了吧,他们也开学上课了,不跑过来耽误学业才是对的。”
他们一路走,一路随意聊天,护士们大多对王铮这样斯文俊秀的老师心存好感,加上徐文耀长袖善舞,对每个直接照顾王铮的护士都或多或少给了点好处,她们跟王铮说话也客气了许多,照看他也尽心尽力。王铮一边应对着护士的答话,一边想着在这家医院遇到各种各样的医护人员,尽管个性不一,人书也有高下之分,但这一行呆久了,看多了生老病死,大抵都有源于骨子里的静默。王铮自己解决不了的心理危机,憋屈压抑产生的身体机能问题,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具机器出了错,需要纠正,需要修补,但修补是一种有限度的行为,如果到了器官彻底坏死,那么就要寻求更换。可器官源如此紧缺,多少病人等到死也未必能轮上手术台,这种缺乏是医术再高明的医生也解决不了的难题。所以瞿教授不喜欢的部分,恐怕就是无缘无故耗损自己心脏的行为。
不是出于道义,仅仅是一种职业本能,瞿教授说了一个非常简单的事实,耗损不好。
或者说,哪怕是你自己的身体,你也没有权利,去随便耗损它。
王铮忽然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
似乎有一个长久以来滞留的难题,通过另外的途径,竟然能迎刃而解。
他们回病房后,王铮在护士的帮助下躺回床上,邹阿姨过一会将过来给他送吃的,在此之前,他必须先服下今天要吃的药。日子过得井然有序,王铮盘算着,出院后要拟一张书单,趁着修养时间,把以前想看却一直没机会看的书,都看看。
再进一步定新的研究课题,报上系里,看能不能申请省级的研究课题经费。
他还想开一门西方前沿文论的课,把这两年的读书笔记整理一下,给学生推荐一些国内目前很少人翻译的理论著作。
他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包括徐文耀,既然吵吵嚷嚷要住一块,那就住吧,书房收拾收拾,可以当他的卧房,如果徐文耀嫌小,那就把现在睡觉的房间让给他,书房里坐卧起居,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这种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王铮想的很远。
就在此时,刚刚出去的护士又走进来,笑嘻嘻地说“王老师,你家人看你来了。”
“啊”王铮诧异地坐起。
门外慢慢走进来三四个人,王铮一看来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愣愣地看着他们,半响说不出话来。
还是小孩最先打破僵局,嚷嚷着扑过去说“叔叔叔叔,抱”
小君君从自己母亲的怀里挣扎着跑下来犹如炮弹一样准确无误扑到王铮怀里,王铮没反应过来,他只是发懵地看着堂哥堂嫂簇拥着的面目严峻的老妇人,手脚发抖,半响,才颤声喊了一句“妈妈”
他母亲冷冷瞅着他,一声不吭,堂嫂有些尴尬,打圆场说“婶,阿铮喊你呢,你看你过来,他高兴得话都说不出了”
母亲仍然沉默着,却上前几步,走到王铮跟前,就在王铮红了眼圈,再喊了一声“妈妈”的时候,她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王铮被打偏了脸,却没敢说话,他妈妈抖着声说“你把脸抬起来。”
王铮抬起脸,他妈妈又扬手,再用力扇了他一耳光。
他妈妈还想再打,周围的人忙都拥过去止住她,在一片嗡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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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王铮感觉到有人挡在自己前面,半搂着他,恳求说“阿姨,您要打就冲我来,一切都是我不好,小铮病了,您要出气也等他身子好了再说,您看看他瘦成这样,没您的照顾他过得够不容易的了,现在还落下病,还是心脏的毛病,他不能受刺激了,您看着不心疼吗”
王铮有些恍惚,想这是李天阳啊,他怎么来了,还带着自己的家人一起来
堂哥堂嫂的劝慰声不绝于耳,就在此时,母亲的尖叫声穿破耳膜“我就是要打死这个不孝子,打他枉费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拉扯大,打他不学好,不孝顺父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爹妈在家牵肠挂肚,我那么辛苦供他上学,他到头来怎么报答父母的啊一离家就这么多年,不是病到住院了也不肯跟父母讲一声是不是他眼里有我这个妈吗他的书都读到哪去了没心没肺,没良心没道德,他的书都读哪去了啊”
“妈”王铮推开李天阳,挣扎着下了床,跪了下来,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这么多年受的苦和委屈似乎都找到发泄口,他抱住自己母亲的脚痛哭流涕,边哭边说“我不是不想你和爸爸啊,我想得都快死了,可是我不敢啊,我不敢啊,妈妈,我不敢啊”
他母亲起先还在他肩膀上使劲扑打,后来抱着他嚎啕大哭,骂着“你这个短命仔,你这个短命仔,你心怎么这么硬,比我还硬,你怎么对自己爹妈就这么硬心肠啊,今天我要不来,你是不是死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啊你是不是死了都不让我来看一眼”
第章
徐文耀是接到护士的电话,才知道病房里面闹出么大的事。
那名护士讲的也不清楚,声线中带了尽忠职守的刻板和一丝拼命压抑着想传播信息的兴奋,所以她的叙述直击整个事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部分,那就是王老师被他母亲痛殴了两巴掌,抱着母亲的脚痛哭,后来因为情绪太激动一度休克,不得不送去抢救。
徐文耀的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浑身肌肉变得僵硬,鸡皮疙瘩粒粒浮现,呼吸异常艰涩,好像胸口压着大石头,一吐一吸都得废很大的劲。他直觉能感应到那一刻王铮的情绪,有伏罪的心甘情愿,有愧疚到达的哀恸,还有对母亲种存在根深蒂固的恐惧和敬畏,样的冲击之下,他的身体肯定抵挡不了,毕竟那是一具才刚刚动过手术,极其脆弱的身体。
一瞬间,徐文耀想冲回去,看着王铮,在他眼皮底下别想动个男人一根寒毛,任他是谁。
接到电话的时候徐文耀正在g市高档酒店的中式茶厅中会晤一位市政厅高级官员,对方给他带来重要的投标信息,他则按规矩适当地为个信息付出报酬。他面无表情地接完由助理转给他的电话,想了一想,果断给助理下了一道命令,随后,徐文耀若无其事回到座位上,按向来的规矩继续谈笑风生,将一场交易化为一次朋友聚会一般。但再镇定,手还是不由自主颤抖,端起茶杯竟然溅落到手背上。对方笑着调侃他“徐少,极品雨前我是不会跟你抢的,慢慢喝无妨啊。”
徐文耀眉毛不抬一下,哈哈笑说“不好意思,有点低血糖,倒让你见笑了。”
谈话还得进行下去,眼前位官员他不能怠慢,但他忧心忡忡,好几次想拂袖而去。对方本来令他熟稔于心的官腔,现在听起来无比厌烦,好不容易终于把那位爷送走,时间已经将近黄昏。
助理过来问他“徐总,是在用饭还是回公司”
“让司机送我去医院。”徐文耀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问,“现在那边谁在那”
“您放心,季先生已经过去了,他带着几名保全人员的,都是刚跟公司签了合约的,种用得着他们的时候肯定会卖力。”
“人呢小铮现在怎么样”
“抢救过来了,那位著名的瞿教授不还没走吗”助理微笑着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您放心好了。”
徐文耀却一直崩紧着脸,一直坐进车里,车开出老远,才自言自语一样问“我是不是有点失常”
“没。”助理忙安慰他,“没有的事。”
“可我心里头,为什么像感觉不到心跳一样。”徐文耀闭上眼,喃喃地说,“看来以后得把人拿铁链拴着系裤腰带上才行。”
“您说什么”
“没什么,让司机开快点。”
徐文耀快步走向病房的时候,见门口长廊那挤了不少人,最显眼的当然是季云鹏带着的几个身材魁梧,黑衣黑裤的保镖,此刻挡在门口凶神恶煞一样,除了医务人员谁也不准进去,一对夫妇带着孩子正低头安慰一名抹泪的老妇人,不用说,一定是王铮的母亲了。李天阳站在另一边皱着眉头抽烟,一见到他,立即掐了烟扑过来,怒骂道“徐文耀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权利派人过来挡着我们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们见小铮”
季云鹏不用他说,早过来一手格开李天阳的攻击,他是徐文耀的发小,爷爷那辈就是徐将军的老部下,到他了更是从小跟在徐文耀屁股后面捣蛋打架的交情。他身手不错,脑瓜却不灵活,读书不成,参军又不乐意,原本靠家里关系谋个公务员也不难,但他却莫名其妙地信服徐文耀,非要跟着他下海开公司。徐文耀念着打小的情分,对季云鹏也不错,知道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可胜在人品信得过,于是就将公司的保全部门整个交给他。
季云鹏一反手,就将李天阳种没练过的老百姓胳膊给扭到身后去,疼得他瞬间白了脸,但即便如此,李天阳却毫不畏惧,大骂“徐文耀你他妈别洋洋得意,告诉你,小铮的事上头有父母哥嫂,再不济也有我,怎么轮,都轮不到你插手”
徐文耀一瞬间有种施暴的欲望,就如强烈电流划过肌肤一般,他眼神阴沉,朝季云鹏使了个眼色,季云鹏咧嘴一笑,一拳猛击在李天阳腹部,李天阳惨叫一声,捂住肚子软软蹲下,季云鹏面不改色,抬脚又给了他一下,正要上前挥拳再打,徐文耀冷冷地说“大鹏,够了。”
季云鹏有些可惜地站直了,说“才两下。”
“就两下,多了浪费。”徐文耀慢悠悠走向李天阳,说“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两下吗”
李天阳冷汗涔涔,喘着气怒瞪他。
“我听说王铮被他妈妈打了两巴掌,事是你挑的,我不能打人老娘,只好揍你。”徐文耀像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那样,“两下,就是让你记住,王铮不是你能惦记的了。他很脆弱,很容易受伤害,我很心疼他,看不得他那样,只要他病倒了,我就心烦,我一心烦,就想找人出气。”
他转身笑了笑,温文无害地说“不过你说的对,他的亲人,我是该尊重。”
他慢慢朝王铮的妈妈走过去,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温和地说“您就是王妈妈吧您好,鄙姓徐,徐文耀,跟王铮是好朋友。”
他顿了顿,又朝王铮的堂哥堂嫂点头微笑说“两位肯定是王先生伉俪了。”
他来么一手,三个人都有些愕然,半响还是堂嫂回过神来,厉声问“不用说些客套话,我问你,你拦着我们不让见小铮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能让你的手下让开”
她话一说,其他俩人都愤怒起来,王铮母亲含着泪骂“滚开,我们高攀不起你样的贵人。”
徐文耀也不生气,笑了笑说“我没拦着你们啊,只是请你们替小铮的身体考虑一下,他刚动过手术,医生可是千叮万嘱,不能情绪激动的,我怕你们么一进去,万一又有个好歹,我再有钱,也没法立即找个匹配的心脏给他换。”
王铮母亲到底心疼儿子,声音降了八度,问“他,他怎么会样孩子从小没心脏病啊,我说呢,怎么熬油似的瘦成样,几年我们不知道,他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啊”
她禁不住老泪纵横。
徐文耀不觉有些恻然,他放缓了口吻,认真地说“阿姨,小铮是想您想的,又没法说,放在心里的事太多了,才成了个样子。”
“死孩子为什么不说啊么大的事也不跟父母联络,动手术连哥嫂都不知情,万一要有个好歹,他是想气死我吗啊”王妈妈一边哭,一边回头质问王铮的堂哥“你做人大哥的,他过得不好你不会搭把手帮一下吗跟我们打个电话也成啊,没钱的话我跟他爸爸就是把老家房子卖了,也不至于让他熬得么辛苦啊,现在好了,年纪轻轻的得了种老人病,他才二十八啊”
“我们怎么说,往年回去只要跟您提阿铮的名字您立即就摆脸色,我们还怎么”堂嫂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堂兄一把制止,沉声说“阿田别说了,是我们没照看好小铮,我们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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