鞘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萧条
听着爱人哽咽的声音,李朝阳轻轻叹了一声,他不会去怀疑李又珊是否对自己有所隐瞒,这是十几年来的形影不离所培养起的信任,“血是暂时止住了,但部分伤口实在是太深了,甚至伤及五脏六腑,这样的致命伤,真的说不准...”
尽管李朝阳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可他的一双手,如今却是攥得死死的,还隐隐有些颤抖,“等雪儿安置好了之后,我会亲自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请到那位神医,或许只有他,才有那个能耐了吧...”
语毕,一阵土黄色的光影席卷而来,带着三人的身影,径直消失于这片宁静的桃花林之中。而当三人远去后不久,那被染成鲜红的溪水,却是莫名其妙般卷起一道细微的漩涡,牵动着周围的猩红。
稍一会的功夫,本有所稀释的猩红,却是在漩涡的牵引下重新汇聚出深红的色彩。在永无止尽的旋转中,一道灰光逐渐成形于漩涡正中央,倘若有人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当灰光出现的那一刹,周围凝实的猩红,却又一次逐渐暗淡下去。
只不过这一次,是被那灰光所吞噬了......
“啊!”一直保持着沉睡姿态的敦煌蓦然怪叫一声,直接从躺卧的宁静中坐了起来,冷汗滚动在他的额头上,突出着倒映在其眼瞳中的心惊肉跳。
就在刚才,敦煌体验了什么叫做跳崖,那个崖还不是一般的悬崖,而是万丈的高空。他仍清楚地记得,就在自己将要伸手碰上那娇小无比的龙形黑影之时,自己身下却是猛地出现一道巨大豁口,不由分说般将自己吞噬其中。
坠落的感觉便是从那一刻开始伴在他的左右,当敦煌从那豁口中通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是与云层并肩,只不过后者是洒然飘浮着的,而自己,却是一位匆匆过客。
瞬息间的直坠所带来则是无与伦比的狂风呼啸,在那近乎要震穿自己耳膜的嗡声作伴下,他一路自由落地,毫无反抗之力般朝着那不断放大的土地砸去。
不是说他不想反抗,而是根本反抗不了,那形若传送门般的豁口仿佛自有其法规,在敦煌经过的那一瞬间,锁住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不论是修为,抑或是最基本的动作,他都无法支配,唯一有的,也只是无比清晰的感知而已。
哪怕敦煌的修为登峰造极,可无论怎么说,他始终是人类,也永远超脱不了人类的范畴,失去了修为对于身体的保护,从万仞高空直勾勾地砸在地上,再来百八十个敦煌,也逃不过碎成一滩烂肉的结局。他的归宿,早在出现于云端之时,便已经注定。
就在敦煌即将迎来命中注定的结局之时,他的双眸前竟是突然泛起一阵炫目的银光,不讲道理地将他的身影裹入其中,于闪烁中又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到敦煌再一次睁眼,便是到了他刚刚怪叫着从草坪上坐起的时候了。
心有余悸般咽了口唾沫,敦煌满心警惕地打量起四周围的环境,尽管天空早已落下了属于夜晚的紫幕,但凭借着他那一双银光熠熠的奇眸,却依旧能够辨认出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向四围打探的眼神一路飘远,所能够看见的却是只有一棵接一棵的参天大树,响彻耳畔的,也不再是呼啸的风声,反而是各种虫鸣,在那叽叽喳喳的嘈杂之中,勾勒出森林夜晚的专属风情。
“敦煌?你醒了么?”轻声的慰问从敦煌直起腰杆的背后响起,微微转过身,所瞥见的,正是一位托着长尾的女子,一双青碧色的双眸中所闪烁的关切,为敦煌驱散了其脑海中自己究竟身在何方的迷雾。
“碧尔...这是哪里?”敦煌开口问道,或许是因为睡得有点久,导致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但也不妨碍讯息的传递。“我又睡了多久?”
“这就是同一片森林,也是我暂时住的地方,至于你睡了多久嘛...嗯...应该有四五个时辰了...”碧尔摸摸下巴,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才四五个时辰啊...”敦煌用仅能被自己听到的声音轻轻叹了句,语气中难免有些讶异,毕竟在那不知该被称为梦好,还是幻境好的虚无缥缈之中,他仿佛度过了几个春秋。
“对了!那龙....”一阵沉寂过后,敦煌猛然昂起头,灼灼地望向碧尔的双眸,有些激动地说道,“那龙最后怎么样了?”
“不是你把它杀了么?”看着那一脸好奇的敦煌,碧尔却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你不记得啦?”
“我?”
“对啊,你亲手把它杀了,那黑龙临死前还对着你喊了几句话,好像是什么列君生啊什么的,虽然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碧尔耸耸肩,显露出一副不想深究的随性模样。
“列君生?那是什么?”与碧尔的随性有所不同的是敦煌刨根究底的态度,如果说碧尔没有听错的话,那么黑龙很显然是认识当时控制自己身体的人的,只是列君生这三个字,究竟代表了什么呢?
鞘圣 第七十一章 恩将仇报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敦煌的神念触及列君生这三个字的时候,本是清晰无比的脑海顿时荡起一片混浊,还不时掺杂着些许头晕目眩,似乎在向他刻意隐瞒着列君生背后的含义。如此反复两三次,就算敦煌有心去查探列君生,也是无能为力,只得悻悻然放弃了。
“喏,这是你身上掉下来的,我说你为什么会跑森林来,原来是为了找珥腔草呀。”敦煌还没能从头痛欲裂彻底走出来,碧尔就已经走到了近前,背仰一棵大树与敦煌肩并肩坐下,手里还衔着一株酷似耳朵的青草,在敦煌的眼帘前摆了摆。“怎么?终于开窍了?想试试炼毒药了吗?要我教你吗?”
“别老拿我来开涮。”听着碧尔的冷嘲热讽,敦煌小叹一声,顺手接过了在自己眼前摇摆不定的珥腔草,淡然道:“你知道我的为人的,毒药这种旁门左道,我是根本看不上眼,之所以来找珥腔草,也纯粹是为了用来治病而已。”
“唉,你还是老样子,总是不把毒放在心上,骄傲自大,你呀,迟早得在这上面栽一个大跟斗。”碧尔好心劝道,语气中点缀着明显的失落,但很快便伴着眼眸中的神光闪烁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讶:“珥腔草还能拿来治病?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敦煌嬉笑一声,对神情上的鄙蔑不加任何粉饰,看得碧尔顿时怒火心生。“你唯一会的,也就只有炼毒药了吧,哈哈哈!”
“哼!你这个人!才二十几年不见,翅膀倒是硬了不少,还敢鄙视我?你信不信我抽你啊?”尽管碧尔看上去有点暴跳如雷的意思,但充其量也仅仅局限于摆摆架子,一点也没有威胁的意思。
“来呀来呀,反正就算是我受伤了,也不像某些人,二十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敦煌嘟着嘴,一脸无辜地戳着碧尔的痛楚,连带起后者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你...你!”尽管敦煌缺了一臂,但是说话的功力却依旧不减当年,甚至犹有过之,让本来就驳不过他的碧尔更显束手无策,一双美瞳仅能圆瞪,死盯着那一脸人畜无害的敦煌,半晌都没能有下一步动作。
“行了,别你你你的了,”看着那憋得满脸通红的碧尔,敦煌不禁扑哧一笑,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光,也重新见上了当初那单纯可爱的小青蟒。“我记得你当初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化形期了吧?怎么到了现在还没能用脚来走路呢?”
“哼,不告诉你!”眼瞅着终于有了气一气敦煌的契机,碧尔一把盘起双手,将头撇到一边,冷冷地说道,还不忘一边吐吐小舌头,希冀着能够凭借这种行为来扳回一局,“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行啦,我不该嘲讽你的啦,我错了,行了吧?”碧尔小孩子气的表现对于现如今的敦煌来说,已经再荡不起任何的涟漪,独存的左手轻轻抬起,摸了摸碧尔的柔顺秀发,温柔地说道。
“哼...算你了...”即使碧尔将头撇到一边去了,但一双碧绿的眼瞳却时刻未离敦煌,因此,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沧桑脸庞上泛着的温柔与真挚,凝视着那一张英气不再的脸庞,那有些凄凉的单臂身影,她的心却是没由来地抽痛两下,满腔的怒火也旋即被恻隐所取缔。“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啦。”
“好好...你是大人..我是小人...”敦煌微笑着说道,同时垂下了有些吃力的左手,上半身微挑,令自己得以舒舒服服地靠在一棵参天大树上,稍显暗淡的双眸中流放出点星期盼,径直飘向人身蛇尾的碧尔,“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唉...”对上敦煌那期盼中带着七分关切的眼神,碧尔本是乐天的眼神中便是旋即转起一圈落寞,蔓延而出的悲凉瞬间便感染了咫尺相邻的敦煌,也为后者带去一丝不祥之意。“敦煌,你还记得当初我们相见的时候,我是怎么样的么?”
“当然记得。”敦煌的答复肯定且迅速,毕竟,一个看似与人类不共戴天的妖精,居然会对受伤的人类出手相救,这种奇特而鲜有的光景,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忘记的。
“那你就应该很清楚我的性格是什么样的吧?”碧尔忧叹一声,整个人随之陷入了颓然的处境,还没等敦煌予以任何回复,她便是自问自答地说道,“尽管我是妖精,可我从来都没有害过人,难道就因为我是妖精,就要赶尽杀绝么...”
从颓然到怒意横生,再从怒火走向啜泣的无力,眼下碧尔的变化之大,可以说是敦煌从来都没有亲眼见过的,他不知道该怎么介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哽咽的碧尔,欲言又止的他,只能再一次抬起手,略显僵硬地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珠,一遍又一遍。
好一会的功夫,碧尔这才从忘我的回忆中缓缓走了出来,一双美眸如今已经镀上了一层红光,在晶莹剔透的流光下,映衬着悲怒参半的情绪,“自打我跟你分开之后,我便是独自一人游历在各个大陆的森林里,寻找着最适合我的修炼之所,以完成最后阶段的化形。”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约莫两年的寻找下,我终于在亚土大陆上找到了最适合我的森林。在突破之前,我花了四个月的时间去熟悉那儿的环境。”
“正当万事俱备之际,一个人的到来却打乱了我所有的布局。当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跟你一样,都是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出于同情,我救了他一条命。可我却没有想过,他居然会恩将仇报......”说到此,碧尔的身体又是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熊熊怒火压抑不住般井喷而出,充斥在她身体的每一寸。
“在我救了他一条命过后的第四天,他回来找我了,起初我认为他是回来报恩的,所以并没有留下任何心眼;可当我和他见面之时,却有无数猎人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出,他们拿着剑,不由分说地对着我一阵劈砍。”
“我想要反抗,可在那些猎人中,偏偏还有像你一样的修者存在,他们念叨的咒语将我牢牢束缚着,根本反抗不了。我只能硬扛那些锋利无比的剑刃,一下又一下地劈在我的身上。”
“当我从人群中瞥见了他冷笑着的嘴角,那时我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我被他们围攻了不知道多久,身上的皮开肉绽却根本换不来他们的满意,所以,一个人从簇拥中走了出来。”
“他拿着一把重剑,上面镀着闪亮的银色,无比锐利的锋芒赫然劈在我的腰间,顿时泛起的剧痛让我直接昏死过去,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那些人都已经离开了。”
“在那巨剑下,我的身体被一分为二,如不是我已经半只脚踩进化形期了,不然的话,我恐怕已经死了。化形救了我的命,作为交换,我也失去了几十年来的修为。”
“正是从那时起,我才会对人类深恶痛绝,对每一个胆敢涉足于我领地的人赶尽杀绝,吃一堑长一智,我已经不想再受到背叛了。”
“那些混蛋...”听完碧尔的自述,敦煌沧桑的脸庞上如今已是寒光遍布,锐利而内敛的银光回旋在其眼眶之中,流转出不可言喻的怒火,稍有外泄的气息化作凌冽融入风中,带起阵阵刺痛。
非我同族,其心必异的道理,生而为人的敦煌不是不理解,毕竟人类对于妖精的敌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针对妖精的围攻与剿灭也称不上稀奇。
只是,恩将仇报,这种连最卑劣的人都不屑于去做的事,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于碧尔的身上,发生在自己的挚友身上,这该叫敦煌如何压抑自己的怒火?
“亚土大陆...好一个亚土大陆...”敦煌冷哼一声,眼神中的凌冽顷刻化作凝实杀念,在虚空之中一闪即没,“恶心的人渣...你给我等着吧...”
一阵子的静坐让敦煌略微恢复了点体力,他当即一拍大腿,猛然从柔软的草坪上站了起来,一双寒眸望向那高挂的明月,半晌,才语气冰冷地说道:“碧尔,不论你跟不跟我走,这个仇,我都替你报了。”
“敦煌...”望着那伟岸的独臂身影,听着他毅然决然的低沉,碧尔稍有收敛的泪腺竟是又一次决堤,奔涌而出的热泪同样在心海中汇成暖流,冲击着她早已冰封的内心。
“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可以启程去拜访一下那位衣冠禽兽了。”敦煌的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却带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在他的身旁,一道温煦的青光正闪耀着笼罩了人身蛇尾的碧尔,在那朦胧的光影中,她的身形逐渐缩小着,直到化身为一条长十二寸的小青蛇,这才停止了变化。
小青蛇顺开草坪,沿着敦煌笔直的大腿一路上爬,不费吹灰之力地攀上了他仅存的左臂,如一道纹身般,缠绕在他的胳膊上,碧尔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她的选择。
鞘圣 第七十二章 海盗
亚土大陆,一片与敦煌没有任何交集的富饶土地,却即将迎接他的到来。
虫鸣松间,细风旖旎,森林的美好静谧却留不住去意已决的敦煌,沐于月光中的他,悍然踏出一步沉重,随之而起的银光将其吞噬其中,化作一道掠影流光,瞬息腾然翻滚,朝着某个既定的方向托出璀璨光痕,须臾无踪。
“船长,到七星主岛应该还有一天的行程,要不我们先到这座岛上休息会吧?”驶在汪洋上的旗舰泛着橙亮的光芒,掌舵人赤裸着上身,纹身遍布在他的每一寸肌肤,尤其是左胸上那张牙舞爪的蛇头,更是于粗犷之中添上凶厉之色。而在他身边站着的那位,相比起舰长那小山般的身形,他的身子要更显佝偻,同时也更加老练。
“行,就这样办,毕竟这一次任务不容有失,让兄弟们都好好休息会,好为明天的大事做做准备。”沉凝如渊的嗓音完全符合那壮汉的粗犷外表,在微微颔首中,他双手渐转,将那艘巨船徐徐靠向平静而深邃的岛屿......
“啦.啦啦啦..啦啦”辰凌哼着乐谣,在上身轻轻的摆动中,捆起了她在小花圃中劳碌一个季节的收获。从幽紫中扫出的清风拂去她额间的汗珠,同时又牵引着她的视线向东边望去。“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不久前的震荡辰凌当然也感受到了,那是从这片岛屿为圆心而扩开的剧烈抖动,宛若山崩,仿似地裂,在无数令人心悸的余震中,辰凌的心绪却没一刻停留在自己的身侧,反倒是一直远走,远走到东方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花圃正对方向是一片染上暗紫的森林,属于房舍的橙黄灯火蜿蜒,却永远只能停步于那森林前的一寸,一面光明,一面幽光,两者间泾渭分明的交错,赫然成为了这儿的一道风景线。
但也正是因为这道招人眼目的风景线,才招来了某些人的惦记,当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丛时,展现在他们眼前,旋即就是这一道伫立于荒郊的木房。
“老大,这边好像有间房子诶!”最前锋的一位在看到这一所木屋过后,一个闪身的功夫便已然单膝跪在一位壮硕男子的跟前,用略显跳脱的语气诉说着他的所见所闻。
“恩,去看看。”壮硕男子有些粗鲁地拽开面前跪着的人,昂首跨出一步,迎着那不远处的灯火径直走去。身后的随从赶紧跟上,稍片刻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那由篱笆围起的药圃外,贼眉鼠眼地向里张望着。
花圃里空无一人,但所种植的一切却都井井有条,显然原本是有人刻意照料的,但对于身为海盗的他们来说,有没有人,又算得上什么问题呢?
“老大,我确认过了,房子里没有人。”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委派出去打探四周围情况的人如今正踏着轻步,迎向大队部徐徐走来,“依我看,这原本是一个药坊子,主人应该是出去了,老大,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肯定是将就着住一晚呗,不然还想要睡森林么?”对于探子的依赖,被称为老大的壮汉幽叹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同时迈开步子,毫不客气地跃过篱笆,朝着那扇紧闭的木门走去。“小才小李,你们俩去看正门,其他人就睡这个花圃,等到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老大!”一得到老大的允许,所有人的眼角几乎顿时泛上一层疲倦之意,三个多月以来精神紧绷的汪洋航行哪怕是对于水性极佳的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件苦差事了。
毕竟这九十多天,船上的水手们没有一个是好好休息过的,大部分都是眯眼过个一两个时辰的浅睡而已,因此,在得到老大特令允许之后,大部分人都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随意地瘫在地上,一副不愿再起的颓废模样。
而至于那两位被点名委派的小才小李,尽管在面面相觑中尽显不情不愿,但却只能彼此幽叹,一边垂头丧气,一边走向那所谓的正门。
所有人的调动与举止在那壮硕男子的指挥下,显得十分井然有序,诚然,这个老大名称在他们一众中,绝对是极具公信力的存在,但也正因为这十足的信任,才叫他们忽略了某些隐秘的地方,忽略了那一位屋主。
当那一叶叶白晃晃的刀刃从藏身于花圃暗阁中的辰凌眼前掠过,她这才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脏竟能够跳得如此迅速,那每一下的劲头都仿佛要托着心脏从咽喉中跳出来一样,“这些人...是谁啊...”
思绪不断翻滚,彼此在辰凌那近乎乱成一锅粥的脑海中藕断丝连,却怎么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复,弓着身子缩在暗阁中的她,如今是冷汗直冒,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动辄便会招来致命的危险。
藏身于暗阁的她宛若过街老鼠,可那些鸠占鹊巢的海盗却并不同她一般畏头畏尾,反倒是迅速搬来床铺,随性地铺在花圃之中,在这之后,有的人甚至倒头就睡了过去,那疲惫不堪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些穷凶极恶之辈应有的模样。
“等他们都睡了...就赶紧跑吧...”辰凌在心底默念,一双晶莹的眼眸正通过木板之间的夹缝向外观望,听着外头逐渐变得此起彼伏的鼾声,辰凌长舒一口气,刚想蹑手蹑脚地推开木板之时,在那上面的夹缝中,却突然出现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放大的瞳孔正灼灼地望着里头,像是在打量什么一样。
一下子,辰凌整个人的呼吸仿佛停滞了,刚抬起的双手也在悄无声息的平移中,逐渐摸上了那一把被她别在身后的镰刀,神色慌张地盯着那随时都有可能被启开的木板。
在花圃的最边缘位置,所置放的乃是一排排细长的木竹,直插入地面,为爬藤植物提供了最佳的生长环境,在那一排排宛若瀑布般长驱而下的茂密绿荫背后,打竖摆着一个长半米多的木箱子,表面看上去朴实无华,却偏偏有阵阵清香流转其中。
也正因为这份清香的存在,才勾来了一位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左右的男子注意,比起他的同伴而言,显然他要更加年轻,也更加精力旺盛,所以,顺着那抹芳香,他走到了这绿帘的背后,弯下身,仔细监察着这一普普通通的木箱子。
“二当家的,你过来给瞅瞅,看看这是什么玩意?”正当男子一脸茫然之际,此前那一道佝偻而老练的身影恰好完成了他对周围小心谨慎的调查,正慢悠悠地从花圃后门中踱步而来。
“你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二当家有点驼背,脚上也似乎有伤,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虽说嘴上有些抱怨的嘟囔,但实际上却还是朝着那二十多岁的男子慢步走了过去。
“这不是没太困,还不想睡呢么。”二十多岁的男子笑了笑,同时弹出一根食指,为二当家指了指一旁的木箱,“先不说我啦,二当家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啊?这么香。”
看着那二十多岁男子的谄媚,二当家还真的凑上前去,认真地嗅了嗅,待沁人芳香入鼻,他那深邃的双眸中便是陡然闪过两寸精光,在转瞬即逝间,勾勒出淡淡的震惊之色。
“怎么样,二当家的,你知道是什么吗?”男子把脸凑了上来,装模作样地大力擤了两口,却被二当家赏了个脑崩儿。他吃痛,在那声清脆中不住地退后两步,险些一脚踩在早已呼呼大睡的同伴身上。
“就是些普普通通的草药味而已,犯得着大惊小怪么?你给我赶紧滚回去睡觉,不睡觉也得老老实实地趴好,不然被大当家看见了,准有你好受的,我可不是随时都能保着你的。”二当家负着手,刚好横在了那木箱和青年男子的正中间,用自己的佝偻完美遮住了后者不甘心的视线。
“是...”青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尽管不情不愿都已经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了,但却根本无济于事,在那沧桑的身影面前,他只有顺从的命,一是因为他是二当家,二是因为他是他的父亲。
随着青年的远离,这片花圃没有了人语的声响,萦绕幽森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还有令人浑身起疙瘩的梦中磨牙声。唯一清醒的,或许也就只有那位仍负手而立的二当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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