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光启帝好一阵哄,说要给他捉一只狗来养,也哄不好,即便是要也只要大黑。皇帝知道这是儿子故意为难他,最后只得板起脸来做严父状,将永禄爷当年教训他的那些东西,又重斥一遍,赵云圳才算消停了。
无乩馆这边,送走光启帝,甲一便独自回房了,并没有打扰儿子和儿媳的小日子。
只是人一走,时雍回到房里,又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赵胤站在门口看她忙活,“阿拾这是做甚?”
时雍头也不回,弯着腰整理大黑的狗食,淡定地道:“去东宫。”
赵胤:……
方才赵云圳在的时候她不说要去东宫,现在人走了,作起来。
赵胤徐徐走近,从背后圈住她窄细的腰身,纳入怀里。
“不要置气了。”
时雍不解地嗯一声,解开男人的手转过身来,正色地道:“不是置气。我是认真的。侯爷看不出来,我满脸都写着认真么?”
赵胤低头看着她,不言语。
时雍道:“公公特地把阮娇娇从宗人府提出来,又安置在别院,总不能前功尽弃。还有……”
她迟疑一下,盯着赵胤的眼睛,“你与陛下难道没有说过接下去的打算?邪君明显想要逼反你,那你是顺势而为,还是不予理睬?”
赵胤沉默,“这都不该你一个女子操心。”
时雍不满地拉下脸。
赵胤赶紧换一个说法,“阿拾只须跟着爷,好好过日子便是,旁的事,无须你受累。”
哼!时雍扫他一眼,低低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我问你,阮娇娇这条线,就这样放弃吗?”
赵胤道:“自然不会。”
时雍抬抬眉,“哦?那敢问侯爷,怎么安置你的外室呀?”
赵胤拧她的鼻子,宠溺地一哼,“就会胡说。”
顿了顿,见时雍撇着嘴不太满意的样子,又叹息,“那只是我父亲的一厢情愿罢了。阿拾可曾想过,若邪君当真是白马扶舟,我为人如何,他岂会不知?我若当真与阮娇娇过分亲近,反倒让其生疑。”
时雍哦一声,撩眉看他,“原来如此。不是不想去,是不方便去。”
这不是强词夺理么?
赵胤哭笑不得,“你呀。横竖都是你对。”
“那是自然。”时雍扬眉浅笑,说完,仍是好奇,“那你就这么晾着阮娇娇不成?”
赵胤勾唇,伸出长臂揽住她的肩膀,往怀里带了带,一同走到罗汉椅上坐下,认真道:“虚虚实实,真做假时假亦真。棋子的妙处,就在于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
对大都督算计人的本事,时雍是服气的。
她见赵胤神色平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便没有再多问,微微沉吟后,话锋突地一转。
“今日你与陛下相谈,可曾问过……十天干首领印鉴一事?”
就时雍所知,十天干首领印鉴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对雍人园和时雍的诛杀令。
一次是除夕宫变假传赵胤命令包围乾清宫。
两次有一个共同点,受令的人都是其时身为乙一的魏州。
时雍知道是光启帝所为,但事发时光启帝尚不知与赵胤的关系,她想知道,赵胤有没有就此向光启帝求证。
赵胤看她表情,明白她心中所想,缓缓摇头。
“陛下既然一心修好,何必驳他脸面。”
时雍道:“万一不是他做的呢?”
赵胤轻轻挽唇,“咱们这位陛下呀,习得一手好字,最擅模仿。今日还曾提议在无书遗书上模仿先帝爷的笔迹为我正名。”
“你拒绝了?”
“嗯。”
时雍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好笑。
“既然他能坦然与你说起这个,想必是不带戒心对你的。”
“嗯。”
“那这个案子要怎么处理?白马楫那边怎么交代?”
“嗯。”
时雍看他意态闲闲,突然生恼,捉拳就去捶他,一副气恼的样子。
“嗯什么嗯呀?我在为你担心,你就会拿话来糊弄我。”
赵胤浅眯的眸子略带一丝笑意。
他喜欢看时雍娇嗔的模样,好半晌才拉了她过来,靠在自己身前,轻抚她的后背。
“通宁公主和褚道子,还有那些医士都可以为爷作证。”
“嗯?”时雍抬头,“此话怎讲?”
赵胤淡淡说道:“明日你去公主府一看便知。”
时雍拉下脸,“不要。我要你现在说。”
赵胤喟叹,带着笑道:“那批药材来自南边,明眼人一看便知。”
时雍看着他淡然的表情,唔一声,突然有些明白了。
“我就说嘛,侯爷如此老奸巨猾,怎会轻易让东厂抓住把柄?原来是早有后招。你是不是对药材做了手脚?”
赵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而是安静地打量着时雍,一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越发地紧。
“阿拾……”
花朵一般娇嫩的年纪,这张脸虽不如当年的时雍明**人,却自有一番清新脱俗的风姿,少有风情,却带妩媚,没有时雍美得那么有攻击性,却如三月枝头含苞待放的一枝桃花,白皙、鲜艳、美好,令人恨不能在她水灵灵的脸上掐一把。
“侯爷想说什么?”时雍眨眨眼,觉得男人的目光有些不纯粹。
不料,却听他说道:“今夜闲适,不如你我早些歇息。”
时雍侧过眸子,狡黠如狐。
“只是歇息?不做点别的什么事么?”
赵胤唇角缓缓一勾,在她小脸上捏了一把,克制住手心里的痒痒,顺着她柔软的长发慢慢轻抚,然后抽出她发间的钗子。
“让爷为阿拾梳头可好?”
时雍看一眼不远处的镜子,莞尔:“好呀,爷抱我去那边坐。”
“嗯。”赵胤起身将她抱起,放到梳妆台前坐好,低头看看女子的发顶,又看看铜镜里那张娇好的脸,褪掉她头上饰物,拿过木梳仔细梳理起来。
他动作轻缓温柔。
一梳二梳三梳,梳醉了时雍一颗心。
“侯爷为旁人梳过头吗?”
锦衣玉令 第816章 上门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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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赵胤淡淡回答,大手轻握木梳,一下又一下,梳得很是认真。
时雍从镜子里看去,男人那张俊朗的脸上,几乎找不到半分邪念,俨然一个端方君子的模样。人家说梳头,就真的只是梳头呢。
唉!
她家赵大驴还是太正经了。
时雍看着镜子里的男人,嘴角微扬。
“爷……”
突然变得娇软的声音,听得赵胤眼角一抽,眯一下眼低头看来。
“嗯?”
时雍见他仍然不动声色,抿了抿嘴巴,突然压低声音,轻翘唇角,“等一会儿,你帮我沐浴吧?”
梳妆的大手微微一顿。
时雍忍着笑观察他的表情。
“好。”一个字,赵胤仿佛带着叹息,“你这女子,真是越发骄纵了。”
“那又如何?还不是你惯的么?”
哼!赵胤抚了抚她梳得柔软的头发,低下头,看着她的脸,目光深邃而幽暗,“不惯能行么?”
时雍一呆。
“怎么?”
赵胤的吻落下,轻扫她的额间。
“不惯着你,怕是要把上屋揭瓦,把无乩馆都给爷烧了。”
这宠爱的声音,听得时雍脊背突然一麻,激灵灵抖落一串古怪的颤意,从腰部升起,蹿入四肢,变成如火的灼烈。
“我哪有侯爷说得那么蛮不讲理?不要坏我名声!”
赵胤低笑一声,没有回答,漫不经心地从衣挂上举了件氅子,往时雍肩膀上一披,便冷不丁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身子突然离地而去,时雍猝不及防,讶声轻叫,“去哪里?”
赵胤腿长步子大,步伐如若生风。
“不是要沐浴?”
沐浴?时雍诧异地看着他,见他表情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奇怪地道:“你这,是去哪里沐浴?”
赵胤低头看她一眼。
“御景汤池。”
时雍惊了一下。
御景汤池,那是皇家御用的温泉,岂是外人能随便进去的?
赵胤又不想恢复皇子身份,这么做的目的是……?
果然要顺势而为么?
……
御景汤池虽是皇家御用之处,如果赵胤要去,光启帝自然是十分乐意的。可赵胤不是禀明了皇帝去的,而是带着时雍和几个侍卫,径直闯进去的。
据说守卫试图阻拦,还被锦衣卫打伤两个。
这还不够,东定侯夫人尝到了御景汤泉的好处,说是可以嫩肤养颜,每日都吵着要去。
东定侯就当真连续带她去了三天。
整整三天,夫妻二人都泡在御景汤池里,吃喝玩乐。
在外人看来,这行为可谓嚣张至极。
赵胤的狂妄自大,不把光启帝放在眼里,又被人添上一笔。
这等消息,不用过夜,就传到了白马扶舟的耳朵。
“哼!”
斜躺在床上养伤的白衣公子,面色苍白,双眼却似染了黑雾,晦暗而幽沉。
“慕漓。”
宋慕漓走近,低头拱手。
“属下在。”
白马扶舟凉凉侧头,眯眼看他。
“陛下那边还没有旨意下来?”
宋慕漓脸色凝重,“没有。”
那天白马扶舟上奏要求光启帝处理赵胤,光启帝说还在彻查,定会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可三天过去了,宫中寂静如常,什么旨意都没有。
而奉天殿上,大张旗鼓的审了那么一场“御案”,再没有下文。
“岂有此理!”
白马扶舟突然抬手,一把拂掉榻边的药碗。
在瓷片四分五裂的碎裂声中,只见他悠悠一笑,慢条斯理地爬起来。
“为本督更衣。本督要进宫面圣——”
“督主!”白马扶舟话音未落,一个侍卫匆匆前来,“宫中来人,传陛下口谕。”
白马扶舟微微眯起,原本已经坐起来的身子又慢慢地斜躺下去,拉过被子搭在腰间,幽幽地道:“就说本督身子不便,无法起身接旨。”
宋慕漓低头,“是!”
很快,前来传旨的大太监李明昌被侍卫迎了进来。
李明昌看了一眼榻上的白马扶舟,行礼问安。
白马扶舟无力地抬了抬手,“有劳李公公,本督这破身子实在碍事!祁林,扶本督起来接旨……”
李明昌连忙阻止。
“厂督不必起身。陛下对厂督伤情甚是挂念,特地让咱家来传口谕,也是为了探病。”
白马扶舟止住身姿。
“那本督……”
“厂督大人躺着说话就好。”
李明昌面带微笑,温和地说道:“今日咱家前来,是奉陛下口谕,告诉厂督药材案的消息。”
白马扶舟皱眉,“请公公明言。”
李明昌道:“陛下派人彻查了药材一案。发现东厂在庆寿寺缴获的那批药材,乃是来自南方,公主府的医士们都瞧见便证实了,里头还有蟑螂呢,哎哟,听说怪吓人的。陛下查到,是一个不法商贾趁着疫症恶意囤积,准备运到京师转卖高价。如今那人已经抓了,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白马扶舟哼声,“那药材为何会在庆寿寺出现?”
李明昌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全是觉远那个徒弟慧光,被女色所迷,做出的蠢事。经查实,无乩馆那个婧衣,早已被大都督逐出府门……因其对大都督怀恨在心,这才勾引慧光,陷害大都督,还利用了厂督……此女实在可恨之极,眼下已收押入狱,招了口供。等厂督伤愈,可亲自去瞧瞧……”
三天时间,皇帝就审了这么个御案出来。
白马扶舟脸上浮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看来是本督误会了东定侯?”
“可不就是一场误会么?”李明昌做起和事佬来自有一套,那满脸的笑容,实在亲近。
“陛下说了,长公主已从哈拉和林起身还朝,她老人家最是护短,看不得你受委屈,也看不得明光郡主受委屈,大家都是自己人。此事既然已经查清,就过去了。大都督那边,陛下会去说和,厂督也不必亲自上门致歉。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吧。”
什么?
皇帝这意思,是说他原本该向赵胤道歉?
白马扶舟一声冷笑。
“陛下英明。那御景汤泉的事情,想来也是陛下赐下的了?”
这是反将李明昌,反将赵炔。
不料,李明昌顺着竿子就滑了下来,低低一笑。
“陛下说了,明光郡主喜欢泡汤,那便由她去。一家人不必计较。”
好一个一家人。
白马扶舟喉头一甜,突然有点眼花。
“厂督?”
“厂督!”
李明昌看一眼,微微一笑。
“厂督身子不适,咱家就不打扰了。厂督好生歇着,咱家赶着回宫复命,告辞!”
白马扶舟许久没动。
想是气到了。
好一会,又见他突然抬手,摆了摆。
“送、客!”
宋慕漓安静地看着白马扶舟,片刻,突然问:“督主怎么看?”
白马扶舟轻哼,慢慢地扶着床坐起来,声音冷冽:“咱们这位陛下,酷爱施恩。做戏罢了。”
没有人相信光启帝是当真不计较赵胤挑战皇权的举动。
白马扶舟也不信。
至于药材案,在他看来,无非赵胤把后手做得好,光启帝暂时抓不住他的把柄,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所以,方才的气极模样是他做给李明昌看的么?
宋慕漓看他一眼,“督主说得极是。可这事赵胤就这样轻易脱了罪……接下去,我们该如何行事?”
白马扶舟缓缓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罢,他猛地偏头,沉下脸吩咐:“你让人给本督把无乩馆盯紧了。”
“明白。”宋慕漓回答。
“还有……”白马扶舟迟疑一下,抚了抚受伤的下腹,“长公主就要返朝了,给本督备上厚礼,我要亲自出迎。”
宋慕漓一听,吃惊地抬头,“可是,督主你的伤……”
说到伤,白马扶舟掌心微捏,脸上渐渐浮出一丝戾气,许久没有开口。
他这个伤究竟怎么弄的,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情,宋慕漓也没有敢问。
气氛凝滞半晌,白马扶舟这才缓和了表情,朝他淡淡地道:
“无妨!尽孝才是紧要。伤么?终归会痊愈的……”
一声叹息溢出嘴边。
就好像,他不愿意伤口痊愈一般。
锦衣玉令 第817章 御案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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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启二十三年,大晏京师顺天府那一桩甚嚣尘上的药材御案,有了定审。旨意是光启帝亲自书写,由李明昌在奉天殿宣读。
圣旨言:
赵胤为了抗治疫症,赤胆忠心,搜罗药材,劳苦功高,不仅无过,而且有功,特将御景汤池相赠。
白马扶舟报国之心更是天地可鉴,然药材被贼人所盗,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觉远大师身为僧录司禅教,素有贤名,在疫症蔓延悲歌四起时,敞开寺门,救民无数。只可惜,管教弟子不严,导致慧光受无乩馆叛婢婧衣勾引,惹出大祸。罚其俸一年,闭门思过一月。
至于慧光和尚,虽无害人之心,却有伤人之事,至锦衣卫与东厂横生枝节,误会重重,更在罪婢婧衣挑唆下,杜撰《血经》一书,差点酿成大祸。不过,皇帝仁慈,念及他年纪尚轻,也是被罪女所害,且有“积极寻找药材将功补过”的行为,免于斩刑,发配边地,充军拉达克,永不得返京。
罪婢婧衣背主求荣,其行罪可诛。然其身怀有孕,暂且收监待审,由锦衣卫审结,另案再议。
此案中涉及的其余人等,由各部门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不一而足。
至此,药材案由光启帝一锤定音,锦衣卫和东厂的矛盾也以“一场误会”而告终,尘埃落定。
殿上齐声呼万岁,认为光启帝秉公处理,赞声一片。
私底下,众人议论纷纷,皆说皇帝这是在和稀泥,谁也不肯得罪,虽赏了赵胤,但白马扶舟丢失抗疫药材那么大的事,一揭而过,算是扯平。
为了平息京中流言,皇帝甚至把御景汤泉赐给了赵胤。
这个案子下来,锦衣卫和东厂谁也没吃亏。
但皇帝心里真能没有半点芥蒂吗?
信的人有,不信的人更多。
……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白得了一个汤泉,时雍打心眼里感谢光启帝。毕竟,冬天来了,能泡泡私汤,这是何等的享受?
帝王级的呀!
时雍觉得这简直奢侈至极,恨不得天天在这里“醉生梦死”,这几日过得太舒爽,几乎忘了身外事。
觉远上门拜谢的时候,她刚好拉了赵胤去汤池。
甲一恰好在府上,请了他入门一叙。
觉远双手合十,连连拜谢。
“劣徒慧光能侥幸活命,全倚仗大都督在陛下面前说情,贫僧感激不尽。待大都督回府,烦请大人转告贫僧的谢意。”
甲一目光闪动。
他自是不会告诉觉远,慧光所犯之事全在赵胤计划之中,或者说慧光也是受了赵胤的利用,只是叹息道:
“大师多礼了。慧光师父所犯之事,确不致死。陛下也说了,他是受了罪婢蒙蔽。那罪婢诚心勾引,慧光师父这般守戒僧,如何看得出她皮下恶念?怪不得他,怪不得。”
看他连连摆手,觉远眼中已含歉疚。
“贫僧罪过。当真是识人不清,差点误了大事。”
甲一道:“大师不必自责。世间事,皆有定数。便是圣人也奈何不得,何况你我?”
觉远叹息,似乎有什么话辗转在舌尖,欲言又止。
“贫僧尚有一事,想要劳烦大都督,行个方便……”
甲一平静地看过去,“大师但说无妨。”
觉远吸了口气,“实在难以启齿。劣徒再是不肖,然那麟儿却是无辜……贫僧想,大都督可否网开一面,待婧衣那个罪婢诞下麟儿,再行处决?”
甲一沉吟不答。
觉远老脸微微一涩,略略有些不自在。
“贫僧心知这个请求,让人为难了。实不相瞒,慧光是贫僧从襁褓中拾得,自小养大,如若……亲生。还请大人放心,那孩子不论男女,皆由贫僧带离,绝不会让任何人知晓去处,待他长大,亦不会告知其身世。”
甲一叹息。
“唉。大师当真是菩萨心肠。”
……
慧光被发配充军那天,寒风凛冽,无人相送。
他本是个孤儿,被觉远收养在庆寿寺中,觉远于他亦师亦父,犯下这等大错,差点害了师父性命,他自知羞愧,无脸见人,更不敢奢望觉远会来送他一程。
在狱卒的押解下,他一举三回头,望着京师长街,走出城门,越行越远。
他没有看见,城门垛墙上,那一角僧袍和袈裟。
更没有听到觉远那一声。
“阿弥陀佛。”
……
赵胤在御景汤池里备了住处,这几日,时雍都安置在那里,白日里去公主府,同陈岚、褚道子一起制药,或是巡视疫情和隔离的医馆,偶尔去瞧瞧乌婵和吕雪凝,再去良药堂坐镇半日,给孙国栋定定心,夜里便泡在了御景汤泉里。
王氏疼她辛苦,要么差了予方送来吃食,要么亲自跑过来,洗手为姑娘和姑爷做夜食,很是尽心。
御景汤泉不止一个汤池。
赵胤又让匠人来重新打造了一番,各有不同。
时雍特地吩咐恩和和塔娜伺候王氏享受一番“贵妃花瓣浴”,王氏直呼要折寿了,说什么都不肯脱衣就范,时雍好说歹说,最后亲自动手,把她拽了下去。
舒舒服服地泡过了“贵妃浴”,又在汤泉的“炭火蒸”里蒸了一刻钟,说是祛除了湿气,王氏简直神清气爽,直呼“赛过神仙”。
待回到鼓楼的宋家,在左邻右舍和亲朋面前,自然又是好一番吹嘘,惹来艳羡无数。
王氏脸上有光,连带着对宋长贵都宽容了许多,常见常有笑。
不过,近来宋长贵笑不出来。
宋老太犯的案子,落在了顺天府衙门,连同他的两个嫂子,一同押在大牢里。
原本,宋长贵是顺天府推官,看看老娘,在牢里打点打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奈何府尹马举旺这次丝毫不给情面,甚至都不顾及他是东定侯的老丈人这层关系,直言道,宋老太犯的是重案,宋长贵身为推官,当避嫌,不可插手此案。
宋长贵不傻,他能感觉到这个案子有些诡异。
很显然,有人私底下打过招呼,且这个人,马兴旺得罪不起。或者说,马兴旺宁愿得罪宋长贵,也不敢得罪那个人。
而且,说是宋老太参与了略卖良家妇女,却从不曾公开升堂来审。这个案子,全是马兴旺一手抓,不让任何人插手。宋长贵私底下想要打听,旁人也是讳莫如深,不肯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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