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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门嫡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长亭水潺
接着是整齐的踢踏的脚步声和沉闷的铠甲的声音。只听这声音便能知晓这支队伍的令行禁止,训练有素。
京畿卫庞统领的手下!
“车辆停行!搜查过了再放行――”
听着,是有骑军和步兵小跑着过来。早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自是有禁卫军来搜查。却不想,竟这样快!
今日里,因着围观回京的将士,街市上车辆颇多,处处拥挤着,倒不能一时就一一查到。
崔璟萱透过帘子看了还隔了几排的士兵,当机立断地打开车厢底的夹层,极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处,侧着让何韧躺了进去。
没别的地方可选!
这里只有这一处可藏人的。夹层不大,有些憋屈,但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这些。
把何韧安置好,又迅速收了地上印了血迹的地毯,撕碎两个散味的香囊。京都贵族的车里,大都备着这样的小物什,以防常日阴蔽着的车厢染了异味。
崔璟萱挥着手,把气味盈满整个车厢,血腥的气味果真被压了下去,满满的都是树木的浓郁清香。
刚做完这些,不过几瞬,便听得外面有粗旷的男声冲着这边喊:
“这边的几辆马车都是哪家的?例行搜查。把帘子掀开!”
“三皇子,您这边请……”外面那声音又接着恭敬地道了一句。
声音里满是尊崇和敬畏。
来追查的不止京畿卫,还有三皇子?
不由地,崔璟萱心底的压力更沉了些。三皇子在西线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美名几乎传遍了京都,不,整个大楚大抵也都知晓。
百姓只知皇室的三位皇子个个骁勇善战,机谋过人,在街巷里欢呼着,西线的胜利指日可待。
朝臣们,权臣们,世家贵族们看到的却远不止这些。
西线五年,先有二皇子,后有四皇子,无一不惊才,笑到最后的,却是不显山不显水的三皇子!
三皇子用这一场战役,得了军心,得了民心。京都迟迟站不了队的官员们,这才清楚地看到,一向内敛冰冷的三皇子,野心有多大,实力又有多少!
“何韧,你可真的要撑住啊……”低低的叹息声在车厢里响起,稍纵即逝。
崔璟萱呼了口气,缓缓掀开帘子。母亲同出自王氏,算起来,这位,也是她的表哥。她两位哥哥都效命的主子!
外面的光影跳进来,十三四岁的少女静静跪坐着,素手放在身前交握着,平静的外表下,无人窥见她手心里细细密密的汗液。
何韧,不能暴露,哪怕是面对三皇子!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无比熟悉又陌生的面颊,阿拙在一旁,竟有些面色复杂:
刀裁的鬓角,高挺的鼻梁,沉默冷肃的冰冷气质,还有,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
上了疆场的男子,身上更现出铁血的风采,俊美一如当初,更上过战场的人,身上总是有种罂粟般禁欲又勾人的气质。
若说她先前所见,那人是他常用的那把宽厚而犀利的冷剑,无华,稳实,使起来却刃刃带血,隐在暗中等待着一击致命。
那现在,他便是云雾缥缈的莨山。只见其顶,便知其浩淼博大,细处却掩在雾里,不动如山,不窥分毫。
“陈……”
止了险些脱口而出的称呼,崔璟萱敛了眉俯首:
“三皇子。”
心里,还是压不住地泛起层层波涛,竟是他?伈郡的失语的陈师兄?是三皇子楚宸?!
陈楚。他曾经写在她手心里这样写。
陈楚,陈楚……楚宸……楚宸!
原来如此,苏先生口口唤的,是宸小子,不是陈小子!
时隔五年未见的师兄,一朝变成素未谋面的皇室之人。
崔璟萱垂着手,睫毛微颤,当真不知该在这位面前摆出一个什么姿态。
楚宸看着车厢里端坐着的,已长成窈窕淑女的女孩点了点头。面容隐晦地带了些几不可见的暖意。
“这是安国公府崔家的小姐。”楚宸微侧过头,朝身后的京畿卫左副将道。
他认得她?!崔璟萱微垂着的面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莫非,他一直知道她的身份?
听得是崔府,见着这样一位端庄贵气的贵女,那左副将有些赞叹又有些头大,京都世家,哪个是他惹得起的,搜查她们,碰到个脾气不好的,真是……
“崔小姐,皇上遇刺,我们公事公办,还请谅解。”他冷着脸肃起了声音,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
赶紧搜查完,别在这里耽误功夫。追查刺客,时间紧急!
幸而,眼前这位是个好说话的:
“自然。将军辛苦,那便查罢。”崔璟萱颔首,声音轻柔,端的好风度。
不经意间,崔璟萱不动声色瞥过一眼看不出表情的楚宸。让这左副将来查也好,若是楚宸,她当真没有几分瞒过他的自信。
即便是同门,他知道她,她却对他没有一星半点的了解,她更没有自信,这人会站在她这边帮她!
听她如此说,那左副将倒放下了心,对面前这位小姐印象又好了些,正要提着刀上去,却忽地被楚宸拦了:
“我来查罢。”
左副将瞧了眼崔璟萱,了然地点了点头。也是,这等事情,三皇子好歹身份贵重,由他来搜查,这身份再矜贵的小姐也无话可说了罢!
楚宸踏上车厢,车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摆设一目了然,楚宸从跪坐在车厢侧角的她面前擦身而过,当真一丝不苟地搜查起来。
走到那处暗层上。他停下了步子,不知在沉吟着什么,面色静的可怕。
整个车厢里,落针可闻。
崔璟萱只觉地心被什么揪着,闷闷地难受地紧。惊慌,忐忑,紧张,茫然。从未有过如此跌宕起伏的心境。
果然,楚宸的气场实在强大,她的心性修炼还是不够。枉她重生一场!
暗自自嘲一回,看着楚宸,又不由思绪万千。不知,楚宸他认出来何韧了吗?他亲自来搜查,又是为何?
同门师兄妹,敌地过他所求吗?





崔门嫡女 5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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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拙跟着高高提起了心。呼吸也跟着静止的气氛沉了又沉,彷若停滞。
离车厢隔了几步的京畿卫的左副将都被这一处的凝肃勾起了神,往前倾了倾身子,不明所以地瞧了过去。
一瞬,两瞬,楚宸那沉稳莫名的脚步忽地靠近了车门,离崔璟萱也不过半寸的距离。
楚宸的胳膊受了伤,虽简单地包扎过,但竟还是洇红了大片,更因着那猝了毒的匕首,那丝血腥味凑过来,更刺鼻了些。
崔璟萱离得近,几乎是一瞬,鼻端的味道袭来,就敏锐地觉出不同。
她不知,这是何韧用了多久配的药,但若是要刺杀出了宫城的明章帝,依着何韧所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那么……必是一击必中的,那这毒,不是见血封喉也该是鹤顶砒/霜。
何韧竟误伤了三皇子吗?!
“三皇子……你的伤?”
“还好。”楚宸阖了阖眼,声音低沉,教人有种莫名的稳妥和信赖感。
与何韧也不是第一天相识了,他的手段,索性楚宸还摸得五六分清楚。
自然,楚宸也不会开口说,知道那毒性的厉害,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削掉了被划破的那块肌肤。
他习以为常般的理智和雷厉风行,教别人看来,却是杀伐果断和泰然自若。故而,那左副将的眼里才会那么敬佩和尊崇。
“你可还好?”楚宸忽地出言问她。
“啊?”崔璟萱有些转不过这么跳跃的话题。她,怎么了?
“抱歉,让我身上的血腥味沾染到姑娘车厢里了。”
沉默几瞬,崔璟萱稳着声音答:“无碍。”
……
检查完毕,挤过人群离了街巷,阿拙架着马车往府里赶去。
出了京畿卫盘查的地界,车里,崔璟萱才一个人费力地把何韧从暗阁里扯了出来。
耽搁了这会子,之前做的简易的止血工作已然全废,那瓶子的金创药,竟没起几分作用。
大片的血从胸前还有背后涌出,崔璟萱小心地把何韧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他的眼紧紧闭着,侧着还能隐约看到蹙起的长眉。
崔璟萱不敢摇他,只拍了拍他的脖颈,面上被面具掩着看不见,但不用想也知定是一片苍白:“何韧?何韧?”
果然,这会子,何韧的意识已有些不清醒了,只迷蒙地睁眼,眼睛虚弱地眯起。
崔璟萱更是担忧,何韧的意志力,她从来不怀疑,如今,已经虚弱至此,撑不下去了吗?!
不过三刻钟的功夫,为何这么慢。
“阿拙,快点!再快点!”
车厢里传来有些不稳的呼叫,阿拙抿紧了唇,不发一言地架着车换了车道赶向府里,挥出的鞭子更紧促了些。
韧,你是血錡的传奇,血錡的兄弟姐妹,都以你为标杆和信仰。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
“嘶拉――”
车里,崔璟萱果断地撕了何韧的衣服,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先止血!不然,到了府里,只怕都血尽了。
外衫被撕掉,染了更多血的内衫也断了半片,崔璟萱却忽地看到了……一角……束胸?!
层层的白布一圈圈缠着,勒的紧密严实,从外面看,加上男子的衣袍却是一个男子无疑。
又看了那束胸一眼,崔璟萱忽地手抓向了何韧白皙的脖颈。
果然!那精致无比的喉结,也是假的!
也只有这样直白地看到,才会惊觉这个从未想过的真相:
何韧竟是女子!
邪肆张扬,洒脱不羁的何韧,她认识的那个何韧,竟是女子!
怔愣一瞬,崔璟萱看着‘他’面上暗沉的带着细细磨砂质感的鬼面面具,忽地有一刹那把它掀开的冲动。
你,究竟有什么秘密?!要女扮男装二十年!连在莨山上,面具也从未离过。
苏先生大约是知晓何韧的身份罢。那,如今来御前行刺,苏先生又是否知道!
老夫人呢?待何韧如亲孙的老夫人,又……
“"小姐……”
崔璟萱呼吸间的起伏已然乱了,阿拙耳目聪明,听得清楚,不由忧着心在车辕上低低地喊了一声。
“嗯。”
崔璟萱回过神来,摒了所有的纷繁的思绪,定着手把何韧身上剩余的上衣除去,利索地找出从前配的几味药,药效有些生猛,方才没敢用,现在却无可奈何,只能用了:
“你继续驾车罢!别放慢速度!”
箭这会还拔不得,但车上有削水果的小刀。崔璟萱看了几瞬,干脆地拔出刀鞘,选好角度大力地朝着那箭羽砍下去。
亏得练过剑法,用的是巧劲,力气也足,那箭才被拦腰削断。
到底还是痛地厉害,何韧闷哼一声,痛醒过来。
“何韧,别睡!再坚持一会!”
又是两声“咔嚓――”声,三只箭才尽数被切断。
不止何韧疼的出了冷汗,崔璟萱的手都伈满了汗珠,末了,都有些细微地抖起来。
正出了刺客一事,外面的酒楼和药铺一个都不能去,京畿卫会一间间盘查。何韧这个情况,哪里放心把她置在外面。索性,直接带回萱阁罢。
她一个深闺娇养的贵女,有安国公府护着,哪里会有人怀疑搜到府上去,于何韧而言,倒也安全!
回府走了后院的侧门,车上一向备着换置的衣物,崔璟萱换下了沾了一身血的衣裙,套上一件丫鬟的衣服。又给何韧换上自己的衣服。
看到自己裙摆底层右侧处一抹暗沉的血迹的时候,才恍然想起,三皇子在搜查的时候,所站的姿势和走位……
尽数遮住了她的半边裙摆!
这块血迹,分明与刚染的颜色不同。不是刚染的鲜红色!已然干涸了许久!
忽地,崔璟萱又想起了楚宸的那句话。
“抱歉,我伤处的血腥味染到姑娘的车厢了……”
初时,崔璟萱心跳都漏了一拍,只以为是他察觉到了车厢里未散去的血腥味。
那,现在看来……那句话,也是为了让京畿卫左副将听的不成?
揪着那处衣摆,她有些难得的迟疑起来。陈师兄……
简单地易容一番,又给何韧套了件厚厚的帷帽,尽数遮了脸,崔璟萱这才垂着头掀起了帘子。
中规中矩,温顺怯懦的模样十足地像个小丫头,扎丫鬟堆里也毫不引人注意。
纵是侧门,也有三五个凶狠着目光,身材健硕的护卫守着,旁边,还有两个守门的婆子。
阿拙先下了车,又和崔璟萱扶着何韧下了脚凳,才去唤那守着偏门的婆子。
“陈婆。”
“呦~是阿拙姑娘呐。”那婆子瞧清楚了是谁,赶忙换上一副亲热的语气,带着些皱纹的脸上霎时笑成一朵菊花。
崔璟萱受宠,连带着身边的几个近身的大丫鬟,在府里也脸面地紧。这些婆子,哪有不认识的理。
“今天街市热闹地厉害,小姐心急,想去瞧今个回京的大公子,就带着我们偷偷溜出去了。”
阿拙拉着那婆子往旁边走了走,顺势退了自己手上的红玉镯子给她。
“夫人不知道……所以,我们趁着这会夫人午歇回去,还请您通融通融……”
收了好处,那婆子还是有些犹疑,看了这边带着帷帽的‘崔璟萱’一眼,还是有些纠结,不敢放人进去。府里管得严,这……夫人查下来,也是她们受罚啊!
崔璟萱扶着何韧,感受到挨着的身子晃了晃,又提了些撑着她的力气,耳尖听得何韧的气息又弱了一丝,不由焦急。
回自己的府,竟还要用尽手段,几年来,这还是头一遭!
“大少爷……”对面的几个仆从唤忽地惊异地瞪眼,怔愣几瞬,弯下腰来,齐声唤了一声。
虽自家的公子几年都在边疆未归府,但凡是安国公府里的,谁还能忘了崔璟炎的模样不成!
“哥哥……”崔璟萱听着声响偏过头,正看见一身盔甲,还未来得及换衣服的崔璟炎,在嘴里嗫喏着含糊地叫了一句。
身后,崔璟炎走了过来,冲着她点了点头,一瞬不停地拦腰把“大小姐”抱起,朝着仆妇侍卫那边冷冷睃了一眼,径直朝里面走去。
自是无人敢拦他,崔璟炎也冷着面色,边走边吩咐着身后小跑跟来的阿拙两人 :
“萱儿累了,我带她回阁,一会由我去给母亲解释。你们,慢慢跟来。”
几人走远,声音也慢慢听不清楚,陈婆几人才萎缩了下去,靠在墙上缓气儿。
大公子气势愈发盛了,眼里的杀伐之气看的人心慌。对视一眼都教人压力破大,威严压过来,腿都软了!
心有余悸地想起崔璟炎刚刚的煞人模样,陈婆懊恼地拍了大腿:
早知道就放大小姐进去了!阖府皆知,大公子疼妹妹的厉害,王氏也宠闺女,她们何必在这里讨人嫌,里外,都落不下个好。
安国公府地界大了,寻一条偏路倒是容易。崔璟炎走的极快,身后崔璟萱二人跑着,都差了大半段。
走了会子,忽见得崔璟炎停了下来。
等着她们跟上来,才直接转过弯进了一处死角。一手抱着何韧,一手去按了一块青砖,走过一小截地道,不过几瞬,视线明亮开来,便见一处小巧的院子:
崔璟萱细细瞧了半响,才恍惚认出来,这是哪里。
这边,不是老夫人青松堂里最偏的那角宅院。青松堂里,自老国公去世,锁的宅子多了。这也不过是那片屋子其中之一罢了。
再者,青松堂里,别的房丝毫插不进手,这一处荒废的宅院素日里常年落着把锁,也无人打扫,哪有人多注意过一分一毫!
若不是因着老夫人给她新建的月梧楼,她常住着,三楼上高远,看半边府里都瞧的清楚,她也不会对这处偏僻的宅子有一星半点印象。
“这是何韧的屋子。”
阿拙推开一扇贝门,果然里面收拾地干净,并未落尘,崔璟炎把何韧的帷帽拿下,小心地把她放进内室的绣床上,才缓缓开了口。
他看着床上换了一身女装的人儿,眼神莫测。
“萱儿,为她拔箭罢!”




崔门嫡女 5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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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儿,为他拔箭吧。”话落,崔璟炎便已退了出去,临走还带上了门。
崔璟萱来不及细想崔璟炎为何对她的医术如此自信,也来不及询问本该入了楚宫接受封赏的崔璟炎为何突然回了府。
眼下,看着何韧的模样,分毫耽误不得,阿拙去月梧楼取了药箱和她捣鼓的一些常备药物。
到底离得近,不过一柱香的功夫,阿拙便带着东西装在食盒里拿了回来。
粗粗看了,何韧的两处伤口都极凶险,取箭的位置,角度,手法都得细细思量,一个不慎,便会葬送了何韧的性命。
摒着气儿,崔璟萱盯着那片伤处,稳着手一点点拿着力气把那半支箭取出来。
随着第三只箭头掉落,已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铁质箭头微微向外翻卷着几根细小的倒刺,已经刺入血肉,如何不一寸寸小心着!
崔璟萱瞥了眼头上刻的细小的“敕造”两字,不由庆幸。
这种箭伤,又是这个风口浪尖,幸而没请大夫,谁瞧了都知道是宫里京畿卫的手笔!
崔璟萱已是疲累地紧,精神高度集中之后便更觉乏力。到底还撑着把何韧伤口附近谨慎地处理过,敷了药粉才用白布圈圈绕着包扎好伤口。
“只看今夜了。韧,熬过去!”
阿拙端着盆血水出去的时候,崔璟炎还在外间站着,手上拿着一个匣子。
不方便行礼,阿拙便也只唤了声公子,便去忙活熬药了。
“哥哥……”后面跟出来的崔璟萱朝着他唤了一声。
崔璟炎看了眼已然长到他肩头的妹妹,如小时候那样,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不同的是,这一回,没有弄乱她的发。
他把匣子放到她手心。
“萱儿,去跟祖母说一声罢,晚间再过来给她换药。”
“匣子里是一些药材。你看着用。”
崔璟萱接过匣子,隔着盒子都能嗅到丝丝的带着些涩味的药味,不用打开便知,确是极好的药材无误。
应了他的话,崔璟萱才抚着手上匣子的锁扣,抬了抬眼,有些迟疑地问:“哥哥知道……何韧……是女子吗?”
“嗯。”他答。眸色深深,不见一分波澜。
屋里安静下来,崔璟炎走了进去,在靠近床铺一尺的距离,石雕一般站着,
“铛――”
崔璟炎忽地出手打落了何韧面上万年不卸的面具。
黑色面具随着他的手劲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里面遮住的容色一瞬间暴露在光线里,刹那间闪出的惊艳直击人心。
还是盖住为好!
要怎么形容这样一个女子的美!
屋里有些昏暗,她的面容却仿佛闪着白玉般细腻的光华,
唇不点而赤,眉不画而黛,细裁的眉飞,狭长的眼角往后拉起,每一段都祸乱地紧。
墨发铺展开,浓黑上映着精致白皙的蝶翼一样的锁骨,黑白分明地晃人眼睛。
诱人的饱满的唇瓣被贝齿轻咬着,抿成一条直线,与额上点着的一枚朱砂着,嫣红如炽,艳丽无匹!
无一处不精致,天生一段风流面相,媚惑天成,雌雄莫辨。
诱惑人心的妖精般的女子!
若不是气质上的潇洒邪肆,不见一星阴柔,这般祸水之色,如何被认成是男子?!
如今,她换了女装,静静躺着,都勾的人目眩神迷。
崔璟炎却平静地很,眉眼不见惊异,拿出一粒药,半点不见轻柔怜惜地塞进了她口中。
她只在两个人面前摘掉面具,老夫人,苏先生。
崔璟炎……是个例外。
床上那人发着高烧,意识已经全然模糊。艰难地吞咽下那粒药丸,干涩的嘴里时不时喃喃地蹦出几个音调:
“娘……爹爹……卉……卉儿……失败……了……”
她的柳眉蹙起,便是梦中,也痛苦不堪,声音又苦又涩,身上的伤处都没让她留下一滴眼泪,说着梦话,她却忍不住地泪盈于睫。
“对……不……”
分明是教人万分怜怯的,不知为何,崔璟炎的心口却忽地冒出股压也压不下去的愤怒。
被怒火烧了几瞬,又定睛瞧了瞧,冷着面转身欲走,那人却又开了口:“黑心……莲……”
她的声音极低,缠在舌尖上,哝呓着听不清楚,最后一个字更是晦涩,分不清是莲,还是炎。
崔璟炎铿锵的步子停住,偏过身来,何韧还未清醒,只是凭着感觉,下意识地唤出来而已。
崔璟炎紧握着的拳头忽地松开,往前挪了几步,站在床边上,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伸出,一点点靠近床上那人的面颊。
门外,不知站了多久,柳西华忽地想笑,便也真的笑出声来。
“呵呵――”
低低浅浅,如落玉盘。
卉儿,何卉!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崔璟炎,这样轻易被人乱了心神,因为几个字便恍惚不定,疏忽到甚至察觉不出门外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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