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拜土地了吗?作死是不是!你是新来的吗?……”师父踹完了就开始怒骂。
回过神的李响闷头爬起来,强迫自己忘记那些手榴弹的数量,双手撑地,叩了个头。
在这里干活的人,每次干活之前都要‘拜土地’,师父说这是为了祈求平安无事,厂长说这是为了‘放静电’。大家不知道放静电是啥意思,宁愿相信师父说的;李响却相信厂长说的,虽然不知道这个静电是啥原理,但是厂长是个有文化的,所以更相信厂长,他更愿意学着厂长那样,干活的时候在身边地上插根小铁椎,每隔一段时间就伸手摸它一下。
帮着师父忙完了这个活儿,两个工人搬着两个箱子放在门外:“师父,这是今天送来的,俺查了,都是咱使不了的东西。”
“李响,你去拆了。”师父看着门外的箱子发话。
这个活儿过去是师父专门负责,李响来了以后,师父发现他话最少,看起来性子最沉稳,所以专门培养了他来接班,到现在,李响已经完全独立胜任。
不知道那些手榴弹还是不是五十六颗,李响满脑子都是这个与他无关的问题,出了门,搬起上面那个箱子,走向远处。
到了安全距离以外的拆弹场地,放下箱子,备好工具,捧出一颗炮弹头,谨慎竖好,目光落在铝制引信,开始尝试卸除那三颗极小的不起眼螺栓……
逆时针用手掌慢慢搓动,额头上刚刚出现细汗,炮弹引信分离完成。
应该还是五十六颗手榴弹,干完了活儿一定要去确认一遍,带着这个想法,李响从箱子里捧出第二颗弹头,竖放在身前。
这个好像……有泥污……划痕……没保险?……这是个哑弹……天杀的!不是说查过了吗?想让我死吗!
呆呆地看着面前这颗哑弹一会儿,扭头往箱子里看,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将剩下的几个弹头挨着个过了一遍,都是新的,看来这箱里只有这一颗。
撇下工具,起身往回走,必须得跟师父和厂长说明白,不能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再干了,如果他不离开这里,那我离开!我不干了!我受够了!
轰——
即将到达门口的李响,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都没来得及听清楚,只觉得身体被瞬间的灼热和漆黑迎面湮没,然后飘荡起来……
猛地坐起来,看到了窗台上昏亮的油灯,全身是汗的李响沉重地呼吸着,呆坐在病房里,良久。
地上散乱地摆放着十几双破布鞋,唯独一双与众不同,是缴获鬼子的翻皮军鞋,这是身边一个病友的鞋。被噩梦惊醒的李响一直盯着那双鞋在看,越看越难受,全身都难受。那是有鞋带的,他为什么不能把两边的鞋带穿成一个模样?为什么一边的鞋带穿成斜的而另一边鞋带穿成横的?他怎么能够忍受?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没长心吗!这感觉让李响恨得撕心裂肺。
从转到轻伤员病房的第一天,那双鞋就变成了李响心中的煎熬,不想去看,可是每天白天它都穿在那个人脚上在李响眼前晃,每天晚上它都摆在那地方朝李响得意着。
要疯了,无法再忍受了,李响终于朝那双鞋冲了过去,拎起它来,疯狂地把鞋带给扯开,打碎这个折磨人的魔障,然后重新穿,按着另一只的穿法仔仔细细地穿,让线条变成完全对称,变成完美。
“李响,你个不是人的?让不让人睡了!”十多个伤员被地上的奇怪声音吸引,坐起来看着气喘如牛的李响跟那双鞋较劲。
李响突然把两只鞋拎起来,站在地上朝着鞋的主人大声怒吼:“看到了吗?为什么不这么做?你……为什么?你……要害死所有人吗?你要害死所有人吗?啊?你甘心了吗……”
屋里的伤员全傻了,这什么情况?鞋的主人最惊愕,根本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把所有人都给害死了,这得多大罪过?
寂静了一会儿,忽然有个伤员说:“你嗓子不是烧坏了吗?你手不是……”
“哎?哎哎?对啊!你不是……”其他人闻言恍悟。
李响将那双鞋狠狠摔在地上,撞开身边的房门冲进了夜幕。
……
虽然不敢摆动胳膊,但是胡义仍然甩着大步奔跑在月光下,绕过屋墙,穿过院子,奔向转角。
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偏偏像是做了什么,明明心里没鬼,现在却贼一样地跳。这算什么事,全是她害的!女人就是麻烦,无论是大是小,无论医生还是政工干事,全都是麻烦的源泉,道听途说的关于女人的说法,全是扯淡!谁再信谁是王八蛋!
即将跑到转角,忽听得转角另一边传来匆匆奔跑声。
胡义的全身一瞬间便习惯性地开启了警戒模式,急停,贴墙,强制屏息,胳膊使不上,双腿做好准备。这是医院,不是护士就是伤员,半夜三更,除了‘没做贼也心虚’的自己,哪个好人会这个急促的跑法?要投胎吗?
月光下一个狂奔中的人影突然闪现,一脚低扫过去,噗通一声将目标绊飞,不待他惊慌爬起,迅速两步过去,抬起右脚狠踹他后背。
一声痛呼过后,地上的人影痛苦地蠕动着爬不起来了,胡义用右脚鞋跟踩住了他的几根手指,低喝:“动就废了你的手!干什么的?”
“呃……伤员……呃……”
“跑这么利落,会是伤员么?”胡义忘了他自己刚才跑得也很狂放。
“跟你有什么关系!呃……啊……”地上的人影话刚出口,就感到了手指上的压力陡增:“好吧……我……得离开这……我不能……呆在这里……我不能……”
“这不是答案!”
“李响……我叫李响……住轻伤病房……这间重病房……我也住过……”他所指的这间重病房,就是墙角边的这一间,胡义现在住的这一间。
“说说这屋里几张床?”
“四张。”
……
李响坐在最里面那张床上,两肘抵着膝盖,两手环抱着他那低垂的头,昏暗灯光里,半头半脸上都是丑陋的伤疤。
满头黑线的胡义做梦也没想到,这就是当初被自己解开了绳索的自杀人,他居然活下来了。
“是我自己把一切……搞砸了……可是我真的无法忍受……我受不了了……我恨那双鞋……”
“你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害怕回去?”
“那不一样……那不一样……我绷不住了……我……死……是很短的事……但是煎熬……是永远……我不能……我不敢……你不会明白的……”
“我明白。”胡义突然平静地回答。
李响慢慢抬起头来,愣愣地望着那双细狭的眼,
“那天早上,帮你解开绳子的人就是我。”
“……”
“因为我也活在煎熬里。”深深叹了口气,过了会胡义问:“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从明天起……就会有人开始对我吐口水了。也许现在……他们就这么做了吧……嘲笑我装出的后遗症,唾弃我这个没有骨气的逃兵……”
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月光本来可以洒进窗口,却被窗台上的油灯照耀得看不见。
过了很久很久,李响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独立团九班胡义。”
“谢谢。”
“不客气。”胡义知道他指的是松开绳索的那件事。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也……”
“……”
眼见胡义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怪,李响赶紧改口:“哦……对不起……我只是顺口……”
胡义的表情变化不是因为不高兴这个问题,而是因为这个事情太复杂,跟周大医生屋里栓了门,吹了灯,然后爬床底,最后狼狈逃离,都成了一系列了,有脸说么?敢说清白二字么?这命苦的!
“咳,咳,没什么。我当时只是……在赏月。”
“……”
李响心中暗暗钦佩,没想到这个一身凛冽的伤兵,居然还是个有意境的人,有高尚趣味的人,有情怀的人,惭愧!
……
烽火逃兵 第195章 迷信
苏青将从团部带过来的小黑板挂在身后的墙上,吹了吹上面的粉笔灰,伸手试了试确定挂稳了,拿起粉笔在上面仔仔细细地写上了两个大字:迷信。然后回过头,对坐在方桌周围的四个人说:“谁认识这两个字?”
刘坚强看着黑板犹豫着说:“什么……人言?”
“那是两个字,不是仨!人言?那个念信!”马良得意地纠正刘坚强。
“那前面那个字是啥?”
“那个是……”马良认得信字,却不认得迷字,被刘坚强反问得开始抓后脑勺。
苏青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尘:“这两个字是‘迷信’。意思就是指人对事物事情的痴迷信任,盲目地相信,不理解地相信。比如相信鬼神,崇拜神仙,算命看风水这都是迷信。”
除了吴石头,另外三个了然:“哦。”
“现在,你们都是革命军人了,以后就要破除迷信思想,相信科学,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鬼怪。尤其是你罗富贵,必须给我记住了!”
罗富贵不解,愣愣地翻了翻熊眼:“这……也能破除?那……我下辈子怎么办?”
“什么下辈子怎么办?”
“要是没了小鬼没了阎王,那我下辈子咋托生啊?这不亏死我吗?”
“……”
这些天来,苏青感觉管理九班这几个不争气的比管理一个连还难,尤其是罗富贵,身上那些坏毛病比谁都多,常常被他气个半死,想不通胡义怎么会瞎了眼让他当班副。
做了个深呼吸,苏青重新开口:“就算有下辈子,你也不记得这辈子的事,这和没有下辈子有什么分别?嗯?别忘了,你现在是八路军!”
“当兵就得信命。”罗富贵嘀咕着对付了一声。
“你说什么?”苏青有点火大。
“……”
“说话!”
“当兵就得信命。”
“凭什么!”
“……”
“说不上来了吗?”
本以为罗富贵没话说了,不料他垂了一会头,忽然又抬起来:“如果没了下辈子,那我就剩下爹娘给的这副身板了,看看那些死在沟里发臭的,炸成尸骨无存的,烂在路边喂蛆的,谁敢舍得那是自己,谁敢丢了这条命!……胡老大跟我说,当兵就得信命,早死了也是福气,下辈子能换好人家,能换好年景。冲锋,拼命,看着同袍灰飞烟灭了也不难过,敢把一身皮囊扔在水里火里,碎了也好,烂了也罢,没了躯壳还可以做鬼,只盼着来世不当兵!”
说到此,罗富贵停了停,似乎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已经异常的静。
“我知道胡老大想让我不害怕,可是没了他我还是害怕。我不识字,就是个浑人,我不明白你们那些个理想是啥,是不是和玉帝阎王一样大,我不明白为啥当了八路军就不许我再托生。不就是嫌我烧纸拜鬼了么,你们信不信我不管,我知道胡老大是和我一样的,我这人没啥出息,为他做不了啥。他要是还活着,我就给鬼烧纸,他要是死了,我就给他烧纸,他得罪的鬼多,如果他做了鬼,肯定少不了买路钱,我怕他万一给不起,被那些该死的给缠着,没法再托生。”
……
咔嗒——
表壳轻快跳起,晶莹表盘映着细狭的眼。
坐在床边的胡义静静看着秒针一圈又一圈地转。
团长今天出院了,半小时前踏上了返回独立团的路。尽管小丫头十分不情愿,胡义仍然让她和团长一起返回了,同行的还有那个李响,胡义刚才送别回来。
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过后,李响果然开始被大部分人另眼看待了,师里为此再次派人过来了解情况,做他的思想工作,从头到尾他只是不停地说一句话:请求调到独立团,或者退伍。
“去送他们了?”一个高挑身影出现在门口。
胡义合上了怀表揣起来:“我觉得我没什么事了,当时你怎么不帮我说几句?”
“哎,别不识好歹啊!陈院长那是对你负责,再养几天才保险。”周晚萍说着话,晃荡进病房里来,到对面床边斜向坐下来。
胡义无奈笑笑:“这回……李响欠了你多少诊金?”
“什么意思?”
“别以为我不知道,师里的人是听了你的意见之后才放他走。”
“原来你说这个,他的情况我是实话实说,他确实不适合再回去,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无耻啊?”周晚萍笑嘻嘻地看着胡义回答。
“我怎么又成了无耻了?”
“你说呢?鸡鸣狗盗之徒!”
“……”
胡义无语,这话不该由她说吧?还敢翻出来提?败了!
“看什么看!没看够吗?欠了我的就得给我还回来。”
周晚萍忽然站起来,伸手去解胡义的衣领扣子,吓得胡义一愣本能地躲,却被她一把揪住了肩膀:“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躲什么躲,脱了上衣,我要拆绷带看伤。呵呵,吓你这个样儿。”
查了伤口,正在换新绷带,一阵脚步声后护士小刘走进了敞开的病房门口:“周姐,陈院长找你。”
“行了,先安心呆着吧你!”周晚萍对胡义说了这句话,将纱布递在小刘手里,示意她做完剩下的工作,起身出门。
……
院长办公室。
周晚萍进门:“陈院长,什么事?”
桌后的陈院长放下手里的事情抬起头:“告诉你个消息,你前段日子提出的那个想法,向前设立个野战医院,师里准备要落实了。”
“真的!”周晚萍闻言露出欣喜,直接到了桌对面坐下:“什么时候落实?”
“估计几天后就会来通知,初步拟定了两个位置,一个地方是小李村,一个地方是困马山,需要实地考察过后才能定下来。”
“有什么好考察的,当然是距离前线越近越好。”
看着周晚萍的急不可待,陈院长笑了笑:“越往前情况越复杂,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知足吧。我叫你来就是让你有个准备,考察选址的时候你这个未来的院长兼医生少不得要一起去一趟了。”
“呵呵,这还用说,我的地盘,当然得我做主!”
……
烽火逃兵 第196章 警卫员
这个早上有云,无风,已经升起的太阳时而光芒万丈,时而躲进云霞。
吃过早饭后的胡义敞开了门,推开了窗,站在窗口闲适地看着天,外面的空气比病房里好多了。
院子里走来了高挑的周大医生,一身军装没穿白大褂,肩膀上倒背着一支步枪,双手中各拎一个挎包向这里走来。枪背得不规范,导致枪口不停地打着她的腿,挎包不太轻,拎在她手里看来很不舒适,左扭右晃看起来很可笑。
“看见了还不出来接一下吗?”
趴在窗口的胡义笑了笑没动:“我可以出院了?”
周晚萍进屋,将挎包和步枪往胡义的床上一扔,咣啷啷一阵响,然后坐在床边催促:“把你的破烂收拾一下,穿戴起来,赶紧的。”
“这么急着赶我走?”
“一会跟我出发。”
“跟你出发?”胡义还以为是可以出院了。
“别废话了,赶紧的。我要出去一趟,你跟班当警卫员。”
“大姐,不出院我就还是伤员,你们保卫科那么多人你找谁不行,轮得到我么?这太不仁义了吧?”
见胡义还趴在窗口懒洋洋地不愿动,周晚萍一抬脸:“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兵,我能让你在这住一辈子信不信?”
胡义终于离开了窗口来到床边,看了看被周晚萍送来的东西问:“我的背囊呢?”
“血浸的太多,洗不出来了,让我扔库房去了,东西都塞这俩包里了……还不快点!”
“遵命!”
胡义无奈坐下,重新系紧了鞋带,从包里翻出绑腿开始打,迅速而又仔细,像是在编制工艺品。
坐在旁边的周晚萍看着他手里的绑腿前后翻转,漂亮的轮廓正在快速成型,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绑腿:“哎,你这打法这么怪呢,怎么要两副?有空教教我。”
闷头忙碌的胡义没多想,顺嘴说:“你还是别学这个了,这打法显得小腿结实厚重,不适合你这女人,岂不毁了你那么好看的长腿。”
“……”
这句话让周晚萍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怪。
完成了绑腿,起身,拿起皮带,穿上了皮弹盒,刺刀鞘,皮背带,束起腰间上衣,扎紧;打开弹盒检查子弹,拎起雪亮刺刀对着光源晃了一眼刀刃,入鞘;规整外套褶皱。
盒子炮两把,一把有枪套另一把没有,当场把子弹全卸了,再一发发重新填满,啪嗒啪嗒清脆地发出声响,然后将装进枪套的那把挎背在右侧腰后,另一把打开保险塞进挎包;装了手雷和手榴弹的挎包斜挎在右侧,装了驳壳枪的挎包斜挎左侧,接着背上水壶。
呼出一口气,拎起那支三八大盖步枪,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了枪托上的新变化,眼中不由划过一抹淡淡的笑。两只小狗的图案边上又多出个东西,似乎一个三角形穿起了两个圆圈,小丫头又画上了那辆自行车。
扯着背带甩手将步枪背在肩膀后,最后拿起了军帽,干净整洁,被周晚萍洗过了,散发着肥皂的馨香。习惯性地挤了挤帽檐,让它变成自己喜欢的弧度,右手捏帽檐左手拢帽后,从前向后认真地戴上头顶。
至此,那个气质与众不同的挺拔军人再次映现在周晚萍的眼中,一如水边沙砾时的他,仿佛凤凰涅槃。
“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劲?”胡义对着那双看得有点失神的眼睛问。
“呃……哦……没事,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喜欢帽檐弯弯的?还戴那么低?”
“这样更显得我不是人。”
这个答案出乎了周晚萍的意料,忍不住扑哧笑了。这小子居然会开玩笑了?没想到。
……
李响静静地坐在破桌子边上,呆呆地看着窗外院子里那棵生机勃勃的皂荚树,听着远处操场上传来的阵阵训练声。
离开了师里,到这好几天了,感觉和别的地方别的单位完全不一样。没想到九班是团直属的,没想到九班是自筹经费单独住处;没想到九班最小的兵居然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小丫头;更没想到的是九班居然如此懒散没约束,比住在医院还像住院。
天刚亮的时候,那个叫吴石头的傻子就起床了,把水缸打满,然后烧水,扫地,收拾院子,提着九班的所有饭盒去炊事班打回早饭摆在桌上,最后到院子里的井边去坐着,一边晒太阳,一边傻笑着看那口井,再也没动过,他们说那口井是前些天他自己打的,还差点淹死在里面。
第二个起床的是刘坚强,不明白为什么都叫他‘流鼻涕’,看起来他不苟言笑倔强顽强,是个好战士,这个绰号根本与他截然相反,让李响想不通。刘坚强也是个伤员,说是当初腿被鬼子打穿了,现在基本痊愈,只是走起路来还稍微有点瘸。他起床后就到院子里去做操,跑步,吃了早饭后,又出去练习瞄准动作,练习刺杀,到现在还一个人默默练习着。
在吴石头刘坚强和李响三个人都吃过了早饭后,马良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睡眼惺忪地坐在床边上开始打绑腿,一打就是好长时间。不过他那绑腿的打法很别致,复杂,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李响没见过这样打绑腿的。马良得意地说全团只有两个人能这样打,他是唯一一个跟班长学会这样打绑腿的人。
用了八百年的时间打好了绑腿之后,马良也不急着去吃他那份那早已凉透的早饭,而是先去漱口,洗脸。他虽然起的不早,目前为止却是唯一一个洗脸的人。
此刻,马良正站在屋子里,不停地摆弄着他头上的帽子,刻意将帽檐挤压得卷曲起来,然后叫李响:“哎,秃子,秃子。”
李响实在不喜欢那丫头给自己取的这个形象外号,又不敢不认下,无奈地扭回头看马良:“什么事?”
“给看看我这帽子正不正?”然后马良又转身:“衣服后没褶吧?”
“……”忙到现在居然还没忙完他的一身行头,李响无语。
“怎么样?”
“嗯……很好……非常好……那个……你为什么喜欢帽檐弯下来,还……戴那么低?”
“这样才更显得我像班长。”
李响满头黑线地点点头,原来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个人崇拜。
吱嘎一声床板响,李响一扭头,一个魁梧身躯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了,熊一样的九班班副罗富贵,第一眼见到他那副身板的时候就把李响看得心底直颤,这家伙块头太大了。
“你们两个缺德玩意,一大早上就叨咕叨咕还让不让人睡了?”
李响是新来的,对方又是班副,哪敢多说话,没做声。
马良一边轻拍着衣服上的褶皱,一边回道:“你能不能有点脸?这是早上吗?睁开你那熊眼看清楚喽,看看这什么时辰,让苏干事堵了两回被窝你还不长记性!赶紧起来。”
“姥姥的,堵就堵呗,债多不压身!反正前两回罚我抄的字还没抄完,再加多少无所谓!”
话落后噗通一声,那头迷迷糊糊的熊又躺下了。
门帘后的里间屋突然传出小红缨的声音:“说得好!咱俩睡到晌午饭再说,气死她!”
李响彻底无语,居然还喊好?貌似最厉害的就是这个小丫头,不止是在这个九班,在全团都敢无法无天。好像她和苏干事有仇,凡事拧着干,见了就横鼻子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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