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河边草
想要攀附的人如今简直是无孔不入,韦节在少府任上本来清静,现在……却是让他非常之烦恼。
而且少府和太常寺,都与宫内牵连甚深,宫中采买的时候,有资格成为皇商的商人们对他这样的大人物更是围追堵截,所以说少府监的职位很考验人的品行。
韦节为人恬淡,人也很聪明,又是做过黄门郎的人,所以行事谨慎,不会给人留下任何的把柄。
长孙顺德对他很是殷勤,听闻他入宫奏事,竟是在太极殿外专程等候,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韦节已是有了些戒心。
尤其是前些时还从友好处听闻了一些事,对长孙顺德就更是生出了敬而远之之心。
于是乎,本来想说的话也就咽了回去,他可不想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好像跟长孙顺德同气连枝的样子。
只是事涉少府,长孙顺德是门下侍郎,暂掌门下诸事,有参赞朝争之权。
倒是什么事都能说说,可他是专程来说这个的,还是有其他事要跟皇帝商量,自己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于是韦节更是闭紧了嘴巴,打定主意,等事情禀奏完了,立即就告辞离开。
…………
李破看了看长孙顺德,心说这人很有超前的眼光嘛,可惜把精力大部分都放在争权夺利上了。
也不知等他知道不能接掌门下之时,他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来呢?
像长孙顺德这样连结朋党,不明时势,不知进退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隋末战乱的产物,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门阀痕迹,是那种李破最不喜欢的人物。
隋末战乱十几年,心里不够数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长孙顺德之所以能活下来,不是像封德彝,陈孝意,裴世清等人那样,眼光有多高明。
更不像杜伏威,程知节等人那般,在乱世当中如鱼得水,生存能力强的一笔,所以才能侥幸存活。
长孙顺德啊,更像宇文士及,虞世南等人,是靠着家世和资源才活到了今日。
他们中间很多人都累了,不想再折腾,于是甘为下臣,不管在何处任职,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出了差错。
但其中还有一部分人,依旧很有“志气”的样子,上蹿下跳,不知头上已悬利刃,祸在朝夕……
…………
“嗯,此言颇有见地,明年看看吧,只要倭国产出的白银合适,发掘起来容易,就按长孙卿所说的办吧。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无本的买卖,好处肯定大大的有。
少府和户部要做的就是掂量着来,别因为白银多了,弄的天下物价腾贵,百姓支用不起就成了。”
见自己的建言被陛下毫不犹豫的采纳,语气也很是轻松的样子,长孙顺德脸现喜色,捋起了胡须。
韦节则道:“陛下放心,钱币铸造,支用之上,臣那里都有户部呈文,不会有半点差误。”
这话说的很滑头,不过也是事实,朝廷发行多少银钱,历来都有一定的比例标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滥发的。
而这标准就控制在户部手上,和少府没多大关系,权力和责任都在于户部。
…………
第二天就是和户部官员的小朝会,这次太极殿中就很热闹。
户部尚书苏亶率户部高官与会,司农寺卿窦诞也率司农寺官员参会,两家以前本为一体,如今分了家,也就有了争竞和隔阂。
在田土之事上,要相互印证,配合,但争执之处也很多。
司农寺觉得户部应该放弃门户之见,把关于兴农,耕作,盐务,库务,园林水务,甚至是田亩划分之制等事放权给司农寺,只管田税就好。
这个要求确实有点过分,简直就是在要苏亶的老命,真要是成了,一半的职能就此消失,那还能叫户部吗?
苏亶自然是带头顶住,只把各地的仓储,以及兴农,耕作等杂事交到司农寺手上,其他的司农寺是想也不用想。
窦诞忙活了一阵,其实很快就发现,只一個仓储就已是忙的司农寺上下焦头烂额,其他的根本不用提。
…………
如今窦诞就在向皇帝诉苦,“陛下,仓储改制已有数载,可到如今还是碍难重重,就说各郡县修缮仓房一事,臣与那云定……云尚书商议多次,呈文也送了不知多少。
可工部那边总是拖延,郡县也都在催促工期,唉,也是司农寺刚刚恢复,没有什么名声,寺命不出京师,如此下去,臣也无法可想……”
听他这么一说,苏亶坐在他对面,心里当即就笑了,窦光大这是说错话了啊。
果然,李破皱眉看向窦寺卿,“无法可想?那朕任你作甚?是想让朕给你想法子?让朕来当这个司农寺卿不成?”
李破最讨厌别人跟他说什么事无能为力了,他向来认为问题再多,也有办法去解决,凡是说没办法的人,除了无能就是懒政。
如今李破已经很少跟臣下们翻脸,尤其是朝廷重臣,你看长孙顺德,即便李破不喜欢这人,也能平心静气的说话。
这么疾言厉色的可是少见。
当然了,窦光大和他是“熟人”,可能是习惯使然,见到这厮就想给他几棒子,主要是窦光大当年得罪他可不是一次两次,他嘴上不说,但都在小本本上给窦光大记着呢。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好吧,满朝文武,能吃上他用心做的一顿饭的,也就窦光大一人而已,你说气不气?
窦诞委屈的垂下脑袋,就知道会是如此,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凡到太极殿禀事,必受斥责。
也就是他窦光大心宽,不然下场肯定是忧惧而死?
两个司农寺少卿都缩起了脑袋,绝不在这个时候给上官说什么好话来转圜,窦寺卿虽然人还不错,家世也是最顶级的那种。
可他们都听说,与皇帝早年有些恩怨,尤其是听说其家中那位李大娘子与皇帝……嘿嘿,颇有交情,谁傻了才会掺和进去呢。
李破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窦诞有没有脸面,反正这厮脸皮甚厚,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平了平心气,这才又道:“仓储大事,工部焉敢怠慢?少要来朕面前告人刁状,多动动脑筋,不然朕要你们何用?”
话是这么说的,可他心里已经给云定兴记了一笔,这是只顾着修宫殿了吗?过后得问问云定兴那厮才成。
真是一群驴马,不抽就不动弹地方?
转头他又看向幸灾乐祸的苏亶,“元宰执掌户部,有些事就不闻不问了吗?政务上耽搁了,你能有何好处不成?”
这下轮到窦诞看笑话了,让他分外嫉妒的是,皇帝只称其字,晋阳旧人就是不一样啊。
只是苏亶可没觉着有多荣幸,当年他和陈孝意,温彦博两人共辅汉王左右,是正经的从龙之臣,与皇帝的情分非比寻常。
但说起来,他在三人当中是最年轻的那个,所以皇帝待他有些严厉,不像其他两人那样能得到皇帝的尊重。
他心里知道,这对于臣下来说不是什么坏事,皇帝要是整日里跟你笑呵呵的,称兄道弟,那才叫糟糕。
他紧着想了想最近没做什么惹皇帝不高兴的事情,这才答道:“陛下万勿忧虑,今年外有兵事,再加上兴修道路沟渠,各地仓房粮草不多,陈粮就更不用提了,所以仓房修缮之事,倒也不急。
陛下容臣等一段时日,工部那边臣去与云尚书分说,想来云尚书是晓得其中利害的,不会误了朝廷大事。”
北雄 第1580章利器
苏元宰这官做的,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啊。
这番话说出来,就差指着窦诞的鼻子说其无能了,连带着还数落了一下工部尚书云定兴,意思很明白,就是说其不知轻重缓急,险些误了朝廷大事。
对面的窦诞瞪着眼睛,心里暗道了一声奸猾。
其实这事真不怨他,他方才说的那些虽有夸大,但多数都是实情。
司农寺恢复不久,职责上还有很多不明确的地方,上令下达之上就不很通畅。
比如说司农寺的官员去到地方,有的人冷不丁就能问上一句,司农寺如今不受户部辖制了吗?
有的家伙就更甚一些,向司农寺官员讨要户部文书,不然就不配合你办事。
你说这恼人不恼人?
加上户部故意使绊子,让窦诞这个司农寺卿是分外的头大。
其实他也明白,为何受了这么多为难,办起事来总有一种事倍功半的感觉,还不是因为他们窦氏在前隋是外戚,在李渊治下,也是如此。
他窦光大还是李渊的女婿,兼心腹之人,在朝中受到排挤那简直太正常了,平日里交游往来都还为难呢。
不过所幸没人参他心怀不轨,皇帝也很“信任”他,之前在户部任职户部侍郎,重立司农寺后,他又任职司农寺卿,九寺之一,正经的三品高官。
说明他窦光大运道还在。
更何况他前年的时候,联合弟弟窦师纶,把大哥窦衍赶走了,去年又让叔叔窦琎丢了秘书监的官职。
“清理门户”过后,兄弟两个在家中舒坦了起来,窦诞顺势接掌门户,和弟弟匠作大监窦师纶的关系也日渐紧密了起来。
所谓家和万事兴,没有了内讧,他的精力就能大部分放在政事上面。
可窝心的事就在于此,和他岁数差不多的苏亶苏元宰,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全方位压制。
段仑在时还好,如今段仑一旦不在身边帮衬……得,也别提以前了,那会有他和段仑为户部侍郎,苏元宰对他们还算客气。
不是因为他们两個有那能力把苏亶给架起来,而是皇帝命他们两人为户部侍郎,意思很难让人看得清楚,苏元宰便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不说苏亶是晋阳旧人,就说苏亶是前隋名臣的孙子,武功苏氏又向来掌管财赋,不论谁在户部任上,就都得向人家低头。
不过说实话,大唐立国已有六载,该调整过来的早就调整过来了,没那么多的委屈可诉,窦氏家大业大。
即便不如原定的那般繁盛,除了李氏皇族,几成长安第一大阀,但也是如今最顶级的门阀之一,受到李渊败亡的影响并不如他们自己预料的那么大。
…………
“卿之能,朕向知之,当年咱们在云内,吃的什么,用的什么,为此又流了多少血,你还都记着呢吧?”
苏亶起身道:“臣那时体弱,差点没病死在云内,又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内有暴政,人尽相食,外有胡虏,腥膻大张。
全赖陛下率众相抗,不惧风雪,不畏刀斧,整兵精武,内平贼寇,外驱强仇,臣民才得保全……”
李破笑道:“你记得就好……朕也不跟你们说如今日子有多难得,或是还有多少人在饿着肚囊。
就说战乱之时,很多人都是朝不保夕,为何会如此?
是杨广三征高句丽所致?还是三下江都,修建洛阳大邑通渠所费?
户部啊,钱粮之所系,你们若是蝇营狗苟,只知争权夺利,那战乱还远吗?”
说到这里,李破一拍桌案,冷笑一声道:“元贞二年,朕令人修订唐典,至元贞四年止,中间便已改大仓之政。
当时你们是怎么禀报的?朕又是怎么说的?今已元贞六年,你们却跟朕说还要跟工部商议之后才成?
这么难办的事交给吏部和司农寺,看来是朕之错啊。
云定兴……你们背后没少参他吧?但朕交给他的事情,从来都能办得妥妥当当,要不朕把他招入宫中,当面把事情交予他来办?”
话说的越来越重,臣下们坐不住了,纷纷起身聆训。
苏亶和窦诞两个领头的汗也下来了,苏亶起身之际,更是恶狠狠的瞪了窦诞一眼,这事他觉着有点冤枉,都怪窦光大不合时宜的乱说话。
皇帝说的事情有没有,那肯定是有的,都好几年了,各地仓房到底有多少,储粮几何,比例到了什么程度,修缮进度如何?
林林总总,就司农寺那点人,户部不帮着清查的话,根本别想弄的清楚,当年司农寺被弃用,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户部势大根深,要想拖后腿的话,足以让司农寺的人欲仙欲死。
李破所言,可谓直指人心,苏亶好权势,这里面要没有他掺和作梗才叫怪了呢……
…………
苏亶漫步出了太极殿,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彤云密布,好像又是一场风雪将临的样子。
让下官们先行,他在殿前驻足等了一会。
不多时,窦诞带着司农寺的人行了出来,苏亶一看,好嘛,才这么一会的功夫,窦光大脸上就带了些喜色,也不知陛下又给了这厮什么好处。
也是奇哉怪也,李渊的女婿,投效的时间也晚,之前还屡次得罪皇帝,怎么就能跟他苏亶苏元宰堪堪并列了呢?
就因为姓窦吗?也不尽然吧……莫非真如旁人私下所言,窦光大以前是夫凭妻贵,现在也是一般?又或者是他那妻妹在帮他说话?
…………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心领神会,窦诞把其他人遣开,和苏亶并肩而行。
没走多远,两人就有点顶不住了,哆嗦着缩起了肩膀和脖子。
苏亶苦笑道:“天气寒冷,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窦寺卿随俺去户部一叙?”
窦诞惜字如金,“那就叨扰了,请。”
他们在太极殿中被敲的满头是包,出来之后自然要合计一下该怎么补救,而且一道面对皇帝的责问,还让他们生出了那么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
户部,尚书衙堂。
窦诞搓了搓手,端起茶盏来饮了两口茶汤,身子才算暖和了一些。
“俺听说工部那边制成了一种叫棉衣的东西,穿起来十分暖和?”
苏亶饮了口茶,舒服的叹息一声,才道:“棉衣是匠作监督制的,前两年陛下诏李袭志,程知节等人在岭南找到了一种叫白叠子的奇花……
说起来……不对吧?俺听说这事是经你们司农寺办的,光大怎会一无所知?”
窦诞就笑,“尚书记得倒是清楚,当初俺为了这个还登了几次何公的门呢,在各处试种也是司农寺在操持。
只是没想到这白叠子还真能制成衣衫,冬日里怎的不见给朝臣分派一下?”
苏亶瞅着眼前这厮一眼,心说俺信了你的鬼,在俺这里耍弄聪明,也亏你想的出来。
嘴上却道着,“还不是紧着军中将士来吗?明年许都不用指望,驻守在北边以及西北,东海的各路军将,都要配好冬衣。
这是陛下严诏,至明年冬天,军前将士有一人未着冬衣,满天下,即便是陛下自己,身上也不会见到一点棉絮。”
窦诞叹息一声,感慨的道:“陛下之明,古之未有矣。”
苏亶点头,“是啊,陛下向来如此,没有一刻不在顾念臣民。”
说到这里,苏亶有点琢磨过味来了,倒也不忙说正事,而是问道:“说起此事……想来窦寺卿不会无故提及,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窦诞笑了笑,随意的道:“那棉衣真的如此神奇,可御严寒?比起皮毛来如何?”
这是真有话要说了,于是苏亶耐心的解释,“窦大监是你家阿弟,怎的不去问他?”
窦诞哈哈一笑,“就是阿弟言之凿凿,俺才有此一问嘛,也不瞒尚书,听闻此事后,俺就生出些念头,正好尚书也在,俺姑且言之,尚书给参详一下?”
苏亶看了窦诞片刻,笑了起来,心里终于明白了过来,这是要送俺个人情吗?
说起来两人没什么交情,也说不上宿怨,就是因为公事产生了些隔阂,却也没有闹到你参我一本,我参你一本的地步。
都是千年的狐狸,话说的不用有多直白……
苏亶更是立马就想到了,方才窦光大被留在后面,一定是皇帝跟他说了什么,不然以其人之为人,应该不会就这么跟自己低头。
心念电转间,苏亶道:“光大曾为户部侍郎,吾素知光大之能,有何卓见,俺定洗耳恭听。”
窦诞心说,你这弯转的不比俺慢嘛,怨不得皇帝瞅你不顺眼,哼,真乃油滑之辈,俺窦光大七尺男儿,也就是形势所迫,不然定羞与此等人为伍。
嘴上却客套一声,“尚书谬赞了,俺也只是偶有所得罢了,这棉衣……若真堪比皮毛……”
苏亶笑道:“东海将士报于朝中,棉衣臃肿了些,不比皮毛厚实,但确乃御寒良物,最重要的是造价比皮毛低廉的多,有此利器,冬天里高句丽人完全无法抵挡。”
北雄 第1581章国事
“尚书晓得的,司农寺培植花木,整治园林,皆乃寺中之政。
那白叠子又被陛下许为棉花,已被列为寺中上品,非为观赏之用,至今培植也差不多有三年了。
这棉花……种起来比桑麻容易的多,在灵州,凉州,乃至于榆林都可栽种,产量也是最佳,反而是在首现踪迹的岭南,江南等地,所获不多,也是怪了。
不过听闻此物乃从西域传至中土,要是按照这个说法,一切倒也说的过去。
尚书莫要嫌俺唠叨,俺是想说,此物既然如此得用,明年寺中会令人督促各处大量栽种,也许产出将倍于今年。
足够供军前将士所用,那样一来,户部怕是要早做准备。
趁着还有时间,应该多设下些织坊……”
听他说的这些,苏亶微有些失望,此等事户部能想不到吗?光今年就陆续送到东海数十万件棉衣,把户部上下着实忙的焦头烂额。
这是因为工部那边刚刚尝试赶制大量制作棉衣的织坊,器具需要现做,织工也要现行招募,于是给户部来了个突然袭击,让户部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今年若还不长记性,他这個户部尚书也就不用当了。
当然了,窦诞所言还是有些东西的,他明显是在告诉苏亶,制作棉衣的原材料根本不用担心供不应求,牟足劲开工就行。
这样的话,户部确实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只是苏亶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窦诞,“依照光大所言,这些应该说予云尚书听吧?”
棉衣制作的事情归工部掌管,户部管的是采购,然后与兵部合作,一起给送去军前,大家各司其职,谁也不会轻易去侵占别人的职权,不然那会闹出人命来的。
窦诞则道:“云尚书不好说话的紧,光大怎敢在他面前畅所欲言?”
说到云定兴,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云定兴名声都不是一个差字能形容的了的了,即便皇帝信用于他,旁人说起云定兴云大尚书来,也不会有半句好话。
又有人进来添茶,两人都是朝廷重臣,沉得住气,他们都知道,最终要解决的问题还在于户部和司农寺的值守权责上面。
这个不捋清楚了,即便今日谈的再好,也是无用。
闲聊之间,苏亶一直在想着过后是不是应该去拜会一下中书令萧禹,因为中书才是此事的关键。
当然了,他不可能冒失的突然去跟萧禹相谈,还是得知会尚书左仆射温彦博一声,最好是先取得温彦博的支持,用省中的名义去跟萧禹打交道。
事情还不能做的太过,要把握好分寸,因为把司农寺分出去,是皇帝的诏令,这次欺负的窦光大有点过头,就惹来了皇帝的训斥。
所以说这条线在哪里,还需要仔细斟酌一下,最好窦光大自己识时务一些,不要纠缠不休。
闲话两句缓了缓,两人才又回到原来的话题。
“棉衣如此好用,尚书想没想过,给军将们补齐冬衣之后又该如何?织坊肯定多建一些吧。
俺还听阿弟说过,匠作监制作出了一种叫竹纸的东西,轻薄耐用,取材之便一如棉花,俯拾皆是。
还有印刻之术……俺听了听,那已非是人力所能及,俺那阿弟还说了,要在笔墨上下些功夫。
到时藏书遍地,凡有志向学者,皆可开蒙识字,舞文弄墨,依俺看来,盛况可期矣。”
苏亶眨巴着眼睛,这些事情他都听过一些,工部现在非常活跃,作为工部尚书的云定兴,位置牢固的很。
但你跟俺说这些做什么?
只听窦诞话锋一转,“如此这般,想来不久云尚书就要上门求到户部了吧?”
苏亶沉吟片刻,一下明白了过来,抚掌而笑,“光大所言极是,可都是国事来的,哪里谈得上求不求一说?”
窦诞有窦师纶这个弟弟,如今对工部很熟悉,方才所言,其实就是告诉苏亶,有些事朝廷酝酿已久,正在蓄势待发之时。
之后工部需要的钱粮之巨,很可能超出人的意料之外。
云定兴若不想坐蜡,就得来跟户部商量,然后才能一起出个章程,走省中,然后递到御前。
这是朝中官员们正常的做事流程,即便是皇帝觉着很满意,也要在三省之中流转一圈才行。
也就是李破是开国之君,他的诏令还没有被谁封驳过,搁在别的皇帝身上,就这套流程,很显然是有意无意的在限制皇权,三省之间也会形成制衡。
而自李破登基以来,他也很重视程序的正义性,不会因为有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自己觉着可以,便诏令施行。
多数都会让人过后上书按照正常的流程来,紧急一些的他则会直接下发省中让臣下进行议决。
看似拖沓,实际上却稳定了朝中的政治氛围,同时也给朝臣们一种皇帝不会偏听偏信的形象。
而政治就是如此,读书人最讨厌幸进之徒了。
什么是幸进之徒,就是跟在皇帝身边,能与皇帝说得上话,让皇帝今天一个主意,明天一个主意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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