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河边草
这是河南匪们的必备技能,居功定要自傲,扬名必会争先,也没什么保密意识,说到哪都能吹一番牛皮出来,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程大胡子的能耐。
高地上,他劝降了吐蕃的将军。
到了苏毗人的地盘,他结交上了一大群的部族首领。
进了苏毗王城,那就更不得了,苏毗人的头头脑脑,都要跟他程大胡子称兄道弟,而且他还把人家的女王给睡了。
说到这里,程大胡子倒还有几分清醒,告诉众人来京师的是他的小姨子,并非是苏毗的大女王。
中间还夹杂了些闲话,败坏了一下侯君集的名声,神神秘秘的跟众人念叨,小女王苏毗末罗和侯君集交情非浅。
众人听到这里已经有些麻木,好嘛,两个出使吐蕃的主副使节,把人家的两位女王给包了,分配的还挺好。
你们两個确定是去出使,而非是跟苏毗人联姻的?
传奇之所以为传奇,就是因为主角们能人所不能,程知节和侯君集两个在苏毗做的事就很是妖孽,听在众人耳中,真的快成神话故事了。
这还没完呢,两个人还率人去了逻些城,按照程大胡子自己的描述,经过无数的勾心斗角,生死抉择,他们最终把吐蕃王子的人头给砍了下来。
一举瓦解了吐蕃王族复辟的希望,至于说阿史那大奈所率领的大军都干了些什么,是在什么样的一个时机,他才能趁隙突袭吐蕃王子,他是提也没提。
吹牛嘛,就是要吹的神乎其神,不然那叫大实话,怎么能叫吹牛?
这些技能他在贩私盐的时候就很熟练了,跟瓦岗的那些匪类聚在一起之后,很快甄于大成。
…………
此时程大胡子已经进入了状态,一边大口撕咬着一根羊棒骨,一边唾沫横飞是说着这一趟出使吐蕃的诸般不易。
他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骨头棒子,“你们瞧瞧,咱们这吃的是什么,喝的又是什么?吐蕃人烤出来的羊仔,还带着血呢,就得往嘴里塞,上面就放点盐沫,他娘的吃都不如俺在山东的时候……
读书人管这叫什么来着?”
“茹毛饮血,野兽之行也。”
“对对对,还是许郡守有学问,就是茹毛饮血,一张面饼,还是什么青稞磨出来的,连咱们的粟米饭都不如,纯是糊弄糊弄肚囊。
一到祭祀的时候,那家伙杀的……连人带畜生,一堆就都献给了他们的神灵,第一次见的时候唬了俺一跳。
侯君集是个白面人,当时吓的魂都没了,哈哈,还当吐蕃人翻了脸,想要砍了咱们祭旗,也就是俺胆气壮,径自上去砍了两个,让吐蕃人知道,咱们大唐好汉也不是吃素的。”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杀人大家都杀过,不稀奇……但在吐蕃那等蛮荒所在,能像程大胡子这样厮混的如鱼得水的,在座之人自问都做不到。
于是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即便是和程大胡子不很对付的张参军,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确实不含糊,不然张将军也不会死在他们手里。
不过他还是嘟囔着,“带出的兄弟死了不少,连尸骨都没弄回来,也不知你得意个什么?”
…………
等程大胡子吹嘘完了自己的经历和功劳,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厅堂之中点起了灯火。
众人已经喝的面红耳赤,兴致却越来越是高昂,军中将领们大多都是这个样子,酒过三巡是最为热闹的时候。
大家借着酒劲,欢呼笑闹,一直到醉的一塌糊涂,才会老实下来。
这个时候节目就要安排上来了,有人呼喝两声,征得大家同意,店家立即引着一群小娘子进来,歌舞一番,给贵客助兴。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被小娘子们吸引,程大胡子鬼鬼祟祟的离开了主座,凑到高季辅案边一屁股坐下。
喷吐了几口酒气,低声跟高季辅说起了私话。
“四郎读书多,见识广,给俺出出主意如何?”
高季辅也已喝了不少,可见他这架势,还是顿感不妙,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才小心翼翼的道:“哥哥可莫吓我,你刚立下大功,什么大事却要俺来出主意?”
程大胡子眼珠转动,神态间却满是醉意,呵呵笑道:“唉,出去两年多,朋友都生疏了啊。
你瞧瞧,俺招人过来饮酒,这才来了多少人?俺也不怪旁人,这些年东奔西走,住脚的时候都少,不时常在一处饮酒吃肉,再好的交情也是白搭。
四郎别看俺现在好像很风光的样子,可功劳还没赏下来,俺这心里就没底,四郎一直在京中任职,就不能给俺指点指点?”
高季辅点点头,心里安稳了些,心说这是要俺给他奔走一下,弄个好去处?
“哥哥是想让小弟去兵部……”
程大胡子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怪俺,怪俺,没把话说明白,俺可不是想让你帮俺走个人情什么的,那太劳烦四郎了。
俺吧,就是不想在羽林军中任职了,若非如此,也不会来问你,直接去找罗三郎不更好一些?
即便是尉迟将军那里,俺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想当年咱们在马邑的时候,又不是没在一起喝过酒。”
程知节的老毛病了,不管说什么事,都要吹个牛,不过确实也能唬住不少不知详情之人,唬不住的话,也没大碍,老程从来不在乎脸皮不脸皮的。
高季辅就有些诧异,程知节自归唐以来,便一直在千牛备身府中厮混,熟人也都在那边,怎么就突然不想在羽林军待了?
“这是为何,哥哥得罪了哪个?”
程知节一听正中下怀,伸个脑袋神秘兮兮的低声言道:“咱们兄弟之间,交情如何?”
惯常的套路,叙兄弟情分,高季辅也曾在河南厮混,很有熟悉的感觉,嘴角不由抽动了两下,心说你这话从何说起呢,咱们交情也就一般般,你这厮可糊弄不了俺。
嘴上却道着,“哥哥有话尽管说就是了,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就算不能给哥哥参详一番,也绝不外传。”
程大胡子满意了,“你看啊,俺在千牛备身府,也就是现在的羽林军中任职三四年了,你再看俺去过多少地方了?
开始去的是敦煌,那风沙吹的,差点没让沙子把俺给埋了,后来又去了岭南,好嘛,蛇虫鼠蚁,你估计见都没见过的鬼玩意,到处都是,还不停的下雨,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一股霉味。
好不容易回来了,在京中没待几天,便又被支使去了吐蕃,用侯君集的话说,天下绝地,俺已去了一半,下次是哪?海上吗?俺可不想喂了鱼鳖。
你说说,为何旁人都是加官进爵,就俺在东奔西走个不停?以四郎的聪明,不难猜到俺是得罪了哪位吧?”
高季辅又不是傻子,之前不曾在意程知节如何如何,那是因为两人的交情真的一般,管你程大胡子是死是活?
如今听程大胡子一说,只稍微琢磨了一下,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季辅脸色开始发白,酒是一下就醒了,有心拒绝入坑,可看着程大胡子那双似醉非醉的眼睛,高季辅暗叹一声,一个不留神,一只脚却是上了贼船了。
这要是不答应,程大胡子这样的坏人定是不肯干休,想想瓦岗贼们的手段,高季辅也有点瘆得慌。
好你个程知节,日后你可别落在俺手里……
“哥哥是说离了羽林军,也就平安了吗?不能寻个人去说说情?”
程知节挠了挠大胡子,“当年的那些恩怨,四郎你不懂,那位是怪俺半路离去,不知好歹,如今重又……唉,只要俺不在他眼前,说不定就把俺忘了。
毕竟当年咱们那些人走过一趟辽东,是从尸堆里里杀出来的,情义还在……俺没有性命之忧,就是想为难一下而已,不然俺哪里还有命在?”
这是属于当年密事的范畴了,高季辅听在耳中,既有些莫名的兴奋,又是心惊肉跳,直想堵住程知节的嘴巴。
程大胡子还在说着,“俺如今就是有些犹豫,好不容易立下的功劳,不舍得啊,长安也好的很,俺不想离开。
四郎你说俺是不是能借着这次赏功,挪个地方……俺最开始倒霉就倒霉在有一次出宫,俺就多嘴了两句,眨眼的工夫就去了敦煌。
你可是不知道,那位素来狞恶,虽从不轻易杀人,却有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本事,当年咱们在北边的时候,上上下下无人敢逆。
为什么?不是怕掉了脑袋,而是怕被整治的死去活来……在辽东的时候,他就常揪俺的胡子,俺老程自诩英雄……但从来不敢让他薅不到……”
说到这里,程大胡子眼眶都红了,看上去委屈的紧。
北雄 第1599章可惜
如果刘武周还活着,见到那个当年威胁要把他扔进茅厕的家伙竟然会感到委屈,一定会被他气得再死一次。
高季辅则已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想像一下,皇帝当年率兵征战辽东,在风雪之中一旦有了闲暇,就揪着程知节的大胡子解闷,程大胡子却一动也不敢动的景象……
高季辅是怎么也想像不出那样的具体场景,但却不妨碍他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程大胡子斜了高季辅一眼,心说俺把丑事说于你听,也就像那位所说,咱们成了一条绳上的虫子,若不能给俺出个好主意,你高御史可落不了好去,不然到时候就让罗三郎来找你。
当时罗三郎可就在俺旁边,被敲了无数次脑壳。
高季辅沉吟半晌,显然是想听了这些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程大胡子有些不耐的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有什么好地方能让俺避一避?俺都想了两个月了,年关也没过好。
若还不成,俺索性就辞官不做了,苏毗人那边俺能说得上话,离开的时候女王也说了,苏毗和大唐来往通商可以交给俺。
不当官俺就去做个商人……”
高季辅也是当过将军的人,当想清楚这事对自己影响不大,不就是听了程大胡子几句抱怨之言吗?程大郎又不敢谋反,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也就有了闲心逗乐子,“哥哥倒是想的开,连到手的功劳都不要了吗?那做个富家翁倒也不错,哈哈,若是缺了本钱,尽管来寻小弟,小弟准定倾力相助。”
程大胡子也乐了,这才对嘛,俺老程从不结交无胆匪类,听了这些还能与俺说笑,高四郎果然是条汉子。
“瞧不起俺不是?当年俺做的就是无本买卖……从苏毗人手里拿了财货,贩到大唐,再从大唐收了好东西弄去苏毗,用不到俺出钱,都是苏毗人打底。
亏了是他们的,赚了咱们落下一些,他们要的是商路,俺只需出些气力便好,四郎若是有意,那些苏毗人就在京师,俺给你引见一下也是轻易。”
程大胡子大咧咧的数说着自己的生意经,听的高季辅都有些心动了。
高季辅不是商人,可他是世族中人,对行商可不算陌生,大族人家当然不是只靠俸禄田产生活的。
保守一些的会买卖粮食,田产,维持家用,大部分家族名下则有着各种产业,不然只靠朝廷恩赏,他们是没有办法维持自己的生活水平的。
历朝历代都有官员不得经商的明文规定,可实际上,官员们自己,甚或是家眷,亲戚自然都不会经商,因为行商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标准的贱业,贵族们不会亲自操刀。
可他们不经商,不代表他们的门人,奴仆不能经商,家族买下产业,让外人的来经营,自己坐地分成,什么时候都避免不了。
像是在隋末战乱时期,物价腾贵,门阀世族便有意无意的控制了粮食的买卖,那些粮商若没有世族庇护,哪能跟官府,饥民抗衡?
有些粮商本就是世族的门人,奴仆,世族掌握着田土,在战乱之时囤积粮食,待价而沽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除了那些被义军淹没了地方,你见几个贵族会被饿死?
当年李破主政并代两州,极力平抑粮价,却还是困难重重,其实就是因为他不能像义军一样,把囤积粮食的家伙们都给砍了脑袋,那就得想其他的办法……
总之一句话,别看贵族们对商人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但是他们和商人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即便是温彦博那样的人,你问问他晋阳温氏是不是经营着一些产业,他也必定不会矢口否认。
只是如今没有发展到官商一体的阶段罢了。
现在贵族们愿意涉足的产业,大多是关于粮食,书画,皮货,木材,珍玩之类的正经买卖。
像青楼,搏场,人口贩卖,房屋租赁,借贷,典当等容易产生纠纷,影响名声的产业,他们就不会轻易涉足,贵族们的脸面还是很值钱的,不会轻轻松松舍给你。
当然了,等他们真不要脸起来,你也没办法……
而卖官才是世上最一本万利的大买卖,你看隋末那几个有名的大富翁,不就是如此操作才能称雄一地的吗?
卖官鬻爵,是每个王朝到了最后时刻,都会出现的现象,因为什么?因为国库空虚,必须把手里最后的一点东西卖出去,好苟延残喘罢了。
一旦大规模出现了这种现象,那必然是群魔乱舞,谁也别想控制住局面了。
…………
高季辅心动之处就在于此,一条通往苏毗的商路,对世族的吸引力不问可知,而且他比程大胡子更知道其中的价值所在。
通了商路,那就能渐渐影响对方的政治,甚至是军事,时机成熟之后那高氏是不是在大唐就更有话语权了?
这种操作是不是很熟悉,没错,要是李破在这里,头一个一定会想起当年在云内的时候,见到晋阳王氏的商队时的情景。
区别只在于,谁更强势而已,晋阳王氏暗自组织商队与突厥人通商,在那个时节,就是里通外敌之举。
而大唐和苏毗通商,强势的必是大唐无疑,那么商队就成为了大唐的好帮手……
…………
“哥哥还真要去行商啊?那可是屈才的紧……”高季辅玩笑似的跟程大胡子套着话,心里却已经打起了十七八个歪主意。
他这个御史做的才真叫屈才呢。
程大胡子灌了一杯酒,“那不是没法子吗?四郎若是能给俺指条明路,让俺能安生的在长安过上几年,他娘的鬼才愿意去跟人讨价还价呢。”
得,高季辅知道自己想多了,眼前这位以前可是山东大匪,最愿意做的买卖肯定是断道的生意。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就是哥哥刚刚立下大功,这取舍之间,哥哥自己有没有点思量?
那可是灭国之功,再加斩杀其国主,哥哥又是出使吐蕃的使节,论功下来,就算哥哥不是首功,也差不许多。
朝廷赏功定然会非常之重,陛下亲闻,当殿嘉奖也不为过,哥哥却想要避开,宁不惜哉?”
北雄 第1600章靠山
程大胡子听明白了,挺不甘心的看着高季辅道:“功劳立的不容易,都是俺拿命换来的,怎么着……就不能留着?
去敦煌那一趟,俺就是县侯了,从岭南回来,赏了些田土和绸缎,职位和爵位也升了一级。
据侯君集说,咱们这次回来,最少也是个县公,好一好就能晋郡公,至于职位,俺是武人,弄个将军当当应该不难。
俺以前……可是当过龙骧将军的……”
程大胡子唠唠叨叨,就像个熊孩子,明知道要挨揍,但就是舍不得把压岁钱交出来。
笑容在高季辅脸上稍纵即逝,然后他就头疼了起来,程大胡子可不好打发,别看这人说话不很着调,却聪明着呢。
你若把他处于不利的境地,他立马就能察觉的出来。
高季辅是不敢仗着自己的才学随便糊弄人的,眼前这人草莽出身,经历过无数的凶险,至今却还活蹦乱跳。
也就是走了不少弯路,不然高季辅觉得当世英杰,应该有此人一个位置。
…………
高季辅认真的想了想,“那就不用急了,据我所知今次朝中赏功,应该是在夏初,还有几个月呢。
俺也算听明白了,哥哥缺的不是功劳,也非是居于什么职位,以哥哥之能,到哪都是得人敬重的人上之人……”
这马屁拍的舒服,程大胡子乐呵了起来,觉着高四郎果然是自己的好兄弟,也不枉他老程主动前来问计。
可仔细想想,这厮好像又什么都没说,于是大胡子立马瞪起了眼睛,“夸俺作甚?自家事自家明白,这一关若是过不去,俺有再多的功劳又能如何?
高四郎,给俺说点实在的,陛下恼俺,俺自知之,可也有好几年,总不能让俺像驴马一样累死在路上吧?”
高季辅暗自叹了口气,心说他高季辅又不是神仙,知道陛下在想什么?要搁在我看来,陛下用你东奔西走,还真就用对了人。
你瞧瞧这几趟下来,不是都有所建树吗?
但他嘴上不能这么说,“哥哥莫要着急,听俺把话说完,依俺看,哥哥现在缺的是一靠山而已,就是能在陛下面前为你说话的人。
哥哥想想,陛下恼你,便来支使,说明陛下还念旧情,所以并无大碍,那么再若有人时常在陛下面前为你说上两句好话,气早晚也就消了。
到了那时,以哥哥的功劳,还不是和罗将军等人一样,任意腾挪,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程大胡子眨巴着一双“醉眼”,想了半晌,啪的一声,重重的拍了高季辅肩膀一下,标准性的笑声响起。
“还是四郎心眼转的快,俺就说嘛,好像少了点什么,想当年俺也投靠过些人,确实要比自己厮混强的多,要粮有粮,要兵有兵,省心的很。”
高季辅哭笑不得,赶紧劝道:“哥哥说甚胡话,如今咱们皆为唐臣,效忠的是陛下,万勿再提起以前,让有心人听了去,可不得了啊哥哥。”
程知节听劝的连连点头,可是随机便狐疑的道了一句,“你不是想让俺去求罗三郎吧?不成不成,三郎以前跟着俺的时候还是个孩子。
你瞧瞧现在,都敢骑在俺身上挥拳头了,那人不念旧情的很,让俺去求他,还不如杀了俺呢。”
实际上他没说真话,求人这事他才不管有什么恩怨,只要有关系,他都能放下脸面。
可罗三郎是例外,那厮是真的凶横无比,还认死理,他程知节若敢上门相求,转头罗士信就能把他卖个干净,在皇帝面前说起他程知节来,绝对没一句好话。
再加上这几年打打闹闹,他程知节从没道个服字,罗士信还能敬他几分,一旦骨头软了,罗三郎那厮定然鄙夷万分,说不定不用陛下如何,罗三郎就能撕了他。
高季辅灌了口酒,压了压心头窜起的火苗,他娘的管你死不死,说来说去好像成了俺自家的事了,你程大胡子是真有本事。
“哥哥啊,俺只是个御史,不是宰相,朝中之事能尽收眼底,哥哥若想寻人投到其门下,还得自己琢磨。
能在陛下面前说的上话的人不多,哥哥自己看看哪个离的近些也就是了,何必再为难于小弟呢?”
…………
经过了高季辅的教导,程大胡子立马开窍了。
也不怪他钻牛角尖,那些年乱哄哄的,他投靠的都算是当时的大人物,可说到底,他是农民军起家,不管投靠谁,他们这些人是有着独立自主的权力的。
只要抓紧了队伍,任何人想要驱使于他就都得拿出点实惠来,多数时候他们还是出工不出力。
投唐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没有经过正规教育的他,还不太明白其中的区别所在,从上到下,森严的等级制度,让任何人都不能肆意行事。
而程大胡子还没有琢磨过味来,以为和投效李密,王世充等人一样,上面只有一位才能决定他的前程,甚或是生死。
但真正的官场肯定不是那个样子,长安中的生态环境十分稳定,那么也就意味着支点很多,不然就形不成稳定的框架。
这就像一个大家庭,皇帝是这里的主人,这一点毫无疑问,他下面有管家,管家下面是奴仆。
奴仆想要得到主人的赏识不太容易,可却也不是没可能,但你总不能越过管家直接去到主人面前说话,因为那会坏了规矩。
王世充,李密那里也是个大家庭,可比较混乱,有无数位管家,有的时候还有人会想着把主人掀翻在地,过一过当家作主的瘾。
程大胡子以前就是管家,现在则成为了奴仆,却还想着管家的事,又被主人瞧着不顺眼,于是乎也就倒了霉。
中间也确实有罗士信的问题,时不时就要提上程大胡子一嘴,还没什么好话,让李破总能想起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来。
…………
跟高季辅谈过之后,程大胡子有了紧迫感,他要找个好点的靠山,最好是那种能用一辈子的。
不能像李密和王世充,动不动就死了……
好吧,人家眼光高着呢,竟以两位隋末鼎鼎大名的诸侯来作比。
回到主位,他不动声色的又跟人大碗的喝起了酒,比比划划的说起了大话,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只是他的目光却在众人身上逡巡,把自己知道的长安中的大人物一个个的想了一遍,还有自己的这些朋友,也都顺便掂量了一下。
于是程大胡子发现,自己好像厮混的还不错,就是有点不上不下。
能跟在座的这些人称兄道弟,他程知节的分量肯定不算轻了,可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仔细想想,却都是他当年在马邑的时候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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