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孤阙歌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尘蔻
白韫玉垂眼看着她,压抑着自己在她凶狂煞意下的剧烈颤抖,眉间紧紧蹙着满满地担忧。“幺幺,别这么做,枢星台连你父亲都要礼让三分,你又何必和他们结下死仇这个游一山虽然不过和刚才的那个孩子一样不过是个二化之修,可是性质完全不一样,千年也难选一个簿尹啊!”
“你杀了太多人了。”一直靠在墙上沉声不语的染霜,难得也出言阻止。
她眼波浅浅地望着白韫玉:“然后呢。”
他喉里有些紧,觉得手心里她柔软的前臂发沉的厉害。他睫毛有些颤,压抑着某种情绪,试图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舒宁:“已经死太多人了,这些人有很多,罪不至死。更何况,今天的事情蹊跷的很,我不知道游一山是否说了实话,可万一他真的没有参与其中……”
“你不知道吗”墓幺幺打断了他的话,挑起眼角,似笑又非笑。“可是我知道啊。”
“我知道不是他。”她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那又如何呢。”
她轻轻地眨了眨眼:“你被烫伤了,这一个理由已足以。”
遮阳的云翳渐逝,艳阳似羽,为墓幺幺莹润白嫩的脸庞笼罩上一层暖暖地旭光。随她轻笑,低语,眸里终有一片再也
101、杀心(一更)
他爽声笑了,稍微挪了身子靠于软垫,一直卧在腿上的异兽退到了他旁边的软垫上趴伏,面颊抵在指背。刚好便退进阴影之间,昏暗地光线将他精致的轮廓打磨的似埋于大地多年的王座,不用时光来剥夺,沉淀了千年的威肃就已张扬。
“墓贵子对我起了杀心。”
赫连苍煜毫不加以掩饰的气势,宛如缓缓张开的羽翼,在墓幺幺的面前投下巨大的阴翳。她轻声叹了口气,睫毛颤颤地几有惧意。“很明显吗”
他以挑唇代替了回答。
墓幺幺娇俏一拧眉,声音软软地,撒娇也似:“所以说,你们男人的话总是不可信的。前一刻还死心塌地情意款款要追求于我,下一刻就翻脸不认人就因为一点小事就立刻翻脸。”
“啧啧。”她唇齿里润地像是滑过了一颗蜜枣。“真让人伤心。”
“墓贵子气度不小,起了杀心也可以称之为小事。”赫连苍煜口气似乎流露出些许无奈。
墓幺幺掀起眼帘,睫毛一挑,卷翘翘地好比树上刚被风抚开的嫩芽,纯善良静地望着他。“当然是小事了,怎么说也不过是嘴皮功夫没有付诸行动不是”她稍微顿了一下,好像还有些苦恼,“比起某个男人对那个女人下的死手,难道不算小事中的小事”
豪华奢侈的车辇,走过的是上好平润的地面,故车轱轧轧的声音,是低缓而细小的。可在这时,整个车厢里,除了这般低小不可闻的声音,就死寂地再无旁声。
直到赫连苍煜的呼吸声渐平,直到他的笑声从喉咙里慢而紧地滚出。
“我族自古流传一句古训:苍树知根否入沼而古,幼蜱贪远血食而卒。你们平陆倒是有一句类似的话,知止则不怠。”随着赫连苍煜话音渐平无续,他周身那种有些重的阴霾反而是浅薄了不少。那只小兽发出呼噜噜地声音,隐隐悍色时而滑过它尖锐的三角瞳孔。“我赫连苍煜今日事事都谆了墓贵子所托,光明磊落,不敢懈慢。可墓贵子为何要事事刁难,夹枪棍棒难道我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吗”
“想不到尊贵的赫连不仅隐瞒了实力,还隐瞒了满腹的才华。”墓幺幺手指轻轻遮在唇上,轻笑亦是轻赞,眼角下刻意描银勾饰的金粉,珊珊星点,随她眼波流转几分天真灵气。“反而是这个脾气倒很是坦诚。”
赫连苍煜的眸里隐隐的奇特蓝色光芒陡然一停,随即消散,凝成嘴角上颇有深意的笑容。“看来墓贵子有话想谈。”
这时,墓幺幺松开了软枕,总算直起身子,甩袖铺在腿上,稍稍整理了衣襟,随后端坐于软塌之上,抬目直视着他,敛去了一眸的灵动,只剩正式而礼琚的不卑不亢。“既尊贵的赫连总不愿意挑破了说,那不如我来当这个拙人也
102、故事(二更)
车辇并没有停在霸相府的正门。
赫连苍煜有些深意地望了她一眼,说道:“我以为墓贵子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是有怕的人呢。”
厢门从外面被打开,外面轻瑶的声音娇柔而清脆:“贵子金安。”
墓幺幺伸出手搭在了轻瑶的手上拾阶而下,走了下去,临走前倒是给赫连苍煜了一个温柔地微笑:“谢谢赫连今日的美意。”
待到车辇离去,她视线扫过染霜,面色无异地掠过他身旁空出的那匹马。轻瑶扶着墓幺幺边走边说:“贵子,白少爷先前来了灵信,说他今天夜里就不回来了。”
墓幺幺也不知是不是听清了也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
来到那个拱形盘着吊枝海棠的琻雕苑门前,轻瑶的脚步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咬牙道:“贵子……”
墓幺幺置若罔闻,提裙跨过石槛,穿过门庭,一路来到了正东主厅。主厅是个二层小楼,她们拾阶而上,甫一开门。
那是一间里外通透的卧房,外间的根木茶桌旁,倒是坐了一人,低头看着正旺烧着的小茶娄。他身后也站了一个人,其貌不扬地,神色质朴,粗榈麻布衣草鞋,腰后别着一把粗钝的柴刀。
墓幺幺脚步微滞了一下,可还是提裾跨过了门槛。轻瑶一见屋内的人,慌施礼退到了门外。
“染霜,你也进来喝杯茶。”汪若戟用软巾裹着茶娄铁柄把茶娄给提了起来,将其中已烧开的雪水倒在了一旁的紫檀思亭壶里。
看起来,心情不好啊。
墓幺幺不动声色地走了进来,坐到了汪若戟对面,在汪若戟的眼神示意下,染霜坐在了她的旁边。
茶桌上正正三个杯子,不多不少。
茶炉上汩汩地烧着第一遍茶,汪若戟从袖里掏出软帕来出轻轻擦拭了下手指,嗓音被他身旁的茶气熏得得比那枚抱扇童子茶宠还要润上几分:“古时,有个年纪小小的渔夫,因为年纪小其其父一直都没有允许他去捕鱼。过了两年,小渔夫长大了,长了本事,自己出海捕鱼,一次比一次丰收。寒冬快来了,他父亲说:你要把鱼笙给织补晾晒一下,不然你明年怎么打鱼小渔夫说:没关系,我有本事,还用得着鱼笙吗你们猜,后来他怎么样了。”
墓幺幺淡淡地望着他,笑意不减。“爹你说的不就是得鱼忘笙吗,小渔夫自然是饿死了。”
染霜没有说话。
“幺幺真是聪慧。”汪若戟宠溺地说道,继续说道,“不,小渔夫没有饿死。
103、忠犬(一更)
那个父亲,良师,又将一样白惨惨的细长骨钉推到了墓幺幺的面前,依然慈和:“为什么呢”
明楚小种,适高温蒸煮三道,滤渣,静置待清,茶舀舀出一分,留两分,饮中部至纯一分。
汪若戟把至纯的那部分茶水倒入墓幺幺的杯子里,等待着她的回答。
在这个卧房里,时间流逝的万分缓慢。
缓慢地墓幺幺从染霜脖颈上那把柴刀收回视线,落在那枚骨钉之上,又落在那杯茶里时,已是可看见那茶气似已冷淡。
“爹,你好像弄错一件事情。”墓幺幺声音很平静,“染霜是你的人,不是我的。你拿他要挟我,是不是有点蠢。”
“呵呵。”汪若戟笑出了声,有些讶异之色地望了染霜,“真是个乖巧的孩子,看来竟什么也没跟你说。”
他把视线落在墓幺幺脸上,道:“他啊,不过是一个送信的。在他送完信之后,他于我而言,就不过是一颗区区三化的废棋了。”
她的笑容随着他缓缓说出的话慢慢凝固,最后以一个完美的姿态定在了她的眼角。
“可你呢,你不一样。”汪若戟慢悠悠地端起他面前的茶盏,杯中清透至纯的茶浆将他温慈的面容潋滟成一圈不阴不晴地叠影幢幢。“我的废棋,对如今力量单薄的你来说,是锋利的刀,亦是强横的盾。”
“更何况,有朝一日的未来,染霜会是你最忠诚的家犬。只要像当初对我一般向他说出你和……”他噙了一口茶,唇齿里有些意味不明,“和牧画扇的渊源。”
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
就连染霜身边的那个拿着柴刀的农夫,质朴木然地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松动。
染霜面前的那杯茶盏,迅速地蔓延上一层白白的霜釉,顷刻碎裂。从汪若戟那将他不过当成一棋子时,他也未曾见有过波动,可如今……
仿佛在这瞬间凝滞的气氛里,墓幺幺一声轻若无物的喟叹,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小渔夫死了,因为他爹背后捅了他一刀,和官老爷达成了更低的价格。”她回答。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聪明的回答,错。”他话音落下。
染霜一声闷哼,整个胳膊软如海绵一般晃荡荡地从那个农夫手里滑落。
“小渔夫死了,因为朝廷发现了他们的交易,把官老爷给查了。”墓幺幺并不去看染霜,而是喝着茶,不徐不缓。
“怎么发现的呢。”
“那些村民举报的。”
“利益决定杀意,不错的回答。”汪若戟放下了杯子,而染霜身边的农夫,也放开了他,站到了一旁。
墓幺幺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可汪若戟的视线缓缓落在了她面前的骨钉上,话锋陡然一转:“白少主倒是个多情的风流种。”
“黄帝把白韫玉放在我身边的目的你比我更清楚,你会因为我今天做的一点点事情大动肝火把气撒到白韫玉身上你舍得这么大好的机会去撕破和黄帝之间的平衡你这么抠门,不
104、交易(二更)
“那就是我该杀了赫连苍煜。”
“你杀他干嘛就算你心里觉得这事和他有关系,也不能下杀手。毕竟,那是你爹我高价请来的帮手。”他好似在教训自己不懂事的小女儿一样,有些嗔怪。
“悬松楼背后好歹是山海集的人,你不至于连这个盟友都不想要了吧。再说了,那些路人背后的门派,就算是你得罪的也太多人了”墓幺幺冷笑着反驳。
“你为何要杀他们他们也不过无辜百姓。”汪若戟又是摇头、
“你身边的人,总应该有个人站出来替你抗下杀游一山的罪。”
“你为何不把白韫玉或者染霜杀了。”
“哪怕是圣帝追究下来,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今天这事是你干的,也不会有人敢说你一句不是——因为你毕竟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毕竟,你不过是个凡人,你杀不了那些人。染霜吗,他你身边的作用就帮助你生,替你死。至于——白韫玉,染霜也可以做到,他自然是可以做到的。黄帝也不会为了这件显而易见的事情和我撕破脸,有些人,比如你爹我还能光明正大的讨.伐韬光谷。染霜也好,白韫玉也好,都可以完美地成为你转嫁仇恨的替身。可你,就这么白白的浪费了。”
他轻描淡写地声音,徐徐而谈,好似在悉心教导一个未成年的幼女。
啪——
轰——
汪若戟面前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光障,挡住了他面前掀翻的茶桌,茶杯,以及四溅而出的茶水。那个农夫手里的柴刀已是抵在了墓幺幺的后心窝,尖锐的锋芒,刺地她体内血气不停地翻滚。
可她站着,静静地望着汪若戟,面不改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微笑。
“汪若戟,你别太自以为是。”
汪若戟叹了口气。
幽幽地吹了一口杯子里荡起的茶气,目光深邃地望着她,眼角些许隐匿的纹路里,流淌着缓淡而浓烈的笑意。“原来如此,你并不是没想过这么做,而是你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呢”他好像有些疑惑,四下环顾着四周。屋子内的摆设,简单而干净。一眼可见内室里的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本棋谱。
他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墓幺幺,并没有继续再追问。
“也罢。”他说。“总算是没有辱没我对你的教导。”
被墓幺幺一把掀翻的茶桌,翘着脚斜躺在地上,随着汪若戟站起来的动作,有些不稳的颤动。他弯下腰,把手里的茶杯放
105、阴谋
枢星台死了个簿尹。
这个消息像是一锅热油里炸开的水滴。
听说死状极为凄惨,悬松楼的大掌柜听松据说当场就晕了过去,所以并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且,是死在了山海集管辖的九百井陌。目击者很多,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更何况,目击者多数是些看不懂化力和幻术的凡人,至于那些店主——该死的商人们,老奸巨猾,纷纷表示一有骚动立刻就关门大吉了,根本没有见到些可靠的消息。
圣帝震怒,命令山海集和疏红苑必须找到犯人。
山海集找了整整七日,也没有找到所谓来自奇怪外陆的犯人。连疏红苑,都没有什么合适的线索。
于是——
事情就是这样。
没有人在乎事情地起因经过和结果,也没有人在乎最先死的是苗家分家的一个小霸王,甚至没有人在乎苗家的长老也死了一个。
也不能全然这么说。
毕竟,五日后,苗家分家的张夫人,也就是苗小五爷的亲娘,把悬松楼一把火给烧了。
烧完之后,自己绑了自己,跑到了山海集门口,告命状。
本来不过是死个长老死几个分家的人,说实话,在隆天城这个地界上,就是戍城苗家的本家公子死上一两个,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风浪。毕竟,戍城远在西北,强龙总是没有地头蛇美味。
可是事情的结果是——太宰却出面了,而且亲自接待了张夫人。
“所以说,事情就是这样。”墓幺幺淡淡地瞥了一眼面前的赫连苍煜,说,“现在满城都在抓你,你确定你还要这么招摇的住到我家给我爹上贡了多少灵石我爹才愿意的”
“在你心里霸相爷就是这种人吗”赫连苍煜浑看不出这些日子里东躲西藏的狼狈模样,反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看墓幺幺挑眉根本不信的表情,半天才吐出俩字:“一万。”
“我靠。”墓幺幺差点没让葡萄给噎死,摇头叹气,“我爹果然黑心。”
赫连苍煜眼神赞同。
“看来以后我要多像他学习学习,我心还是太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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