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酌颜
却没有想过,燕崇终究不如表面上那般放任自流。
裴锦箬心中微微一暖,望向姜氏的目光,却疏冷淡漠,“永远不要将旁人的善良和忍耐当成理所当然。你仗着兄长,一次次妄为,不过只是将过往的情分一点点消磨掉,终有全都消磨殆尽的那一天。”
到得那一天以燕崇的性子,怕真会新账旧账一起算的。
“嗬情分”姜氏扯起嘴角,怪异地笑了笑,“你们还真是要装好人装到底啊半点儿不害臊情分就当有吧”
423 心疼
锦若安年正文卷423心疼姜氏脸上的笑容缓缓消逸,才又抬起双眼望向裴锦箬,眼中没有半分的温情,“不过,都没有关系了。善恶到头终有报,过些时日,他启程去北狄之时,一切,也算得了结了。过后,我自会放过你,便也算得放过我自己了。”
她这话裴锦箬敛起眉心,张口正待再问什么时,姜氏已经面色一整,直接下起了逐客令,“好了,不管你还想问什么,我都无可奉告了。夜已深,我要歇息了,世子夫人请回吧”
说着,竟是不顾裴锦箬还在,直接起身,便是往内室而去。
云裳则上前来送客,“世子夫人,请吧”
裴锦箬自然不会死赖着不走,抬起眼,望了望内室的方向,终究是扶着红绡的手站起身来,往外行去。
刚刚出得上房的门,便见得月色下,燕崇背手而立,站在一壁蔷薇花墙下。
她徐步靠过去,他转过身来,朝着她微微一笑,“这蔷薇,还是大嫂刚刚进门那一年,大哥亲手种下的,没有想到才不过这些年,竟已是长得这般好了。”
裴锦箬目下闪了两闪,“大嫂喜欢蔷薇啊”喜欢这般多刺的花,难怪姜氏的性子也是这般,看似随和,实则都包裹着暗刺。
燕崇点了点头,目光因着回忆,而显出两分柔和。
“没有想到,大哥这样的人也会为了女子做这样的事儿,想必,大哥和大嫂之间,感情不错”裴锦箬似是不经意般问道。
燕崇的表情,却有一瞬间的耐人寻味起来,裴锦箬直觉地有些不对劲。
他却已经避重就轻道,“夫妻之间的事儿,谁又知道呢。大哥与大嫂成婚多年,聚少离多的,至少在我眼里,算得相敬如宾吧”
相敬如宾裴锦箬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微微一黯,还待再问什么,燕崇却显然已经没有再说的意思,转而握了她的手,便是牵着她往外走,“该问的,想必都问完了,夜深了,咱们该回去。你不累,你肚子里的小祖宗也该累了,你不睡觉,他也不能安心睡的。”
裴锦箬却是挑起眉望向他,“你不问我”
不问她这般周折也要来见姜氏一面,是为了什么见了之后,又有何收获
燕崇却是微微一笑,“不是你说的吗男主外,女主内,你不想我过问之事,我不会过问。不过”
他脚步微微一顿,继而,转头往她看来,手抬起,轻触她颊侧,目光深幽,“我早已告诉过她,也对自己承诺过,我对她的忍耐,只到上一次为止,若是她不识好歹,还不肯悬崖勒马,下一次,我便不会再饶她,哪怕违背了我对大哥的承诺,也是一样。”
他的目光沉黯,当中的某些情绪,却是坚稳而决绝。
裴锦箬正待看清楚一些,他已经目光一闪,又别开头去,拉着她的手,继续迈开了步子,“走吧这么些时日没在家里,我还真是想念池月居的那张床,毕竟,软玉温香,美人在怀,无可堪比啊”说着,还朝她挤了挤眼睛,即便经历了这些种种,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在她面前,他仍是那嬉笑怒骂,张扬恣意的燕二公子原本的模样。
裴锦箬喜欢他这样的模样,即便面上多有嫌弃。
她双眸中闪烁着星亮,对着他啐了一口,“就你不正经。会不会好好说话”还挺了挺高耸的肚子,“也不怕让你儿子听了去,教坏了他。”
“这怎么能是教坏了呢我这正是言传身教,传授他哄自个儿夫人的技巧,往后,他才能闺闱和美,伉俪情深不是你呀明明心里高兴,就别憋着了,我还能不知道你”
裴锦箬除了瞪他,还能如何
两人一边耍着花枪,一边往池月居回,牵着的手,始终十指相扣,未曾分离。
累了好些时日,这一次,燕崇安安稳稳睡在她身边,裴锦箬的心,安定了不少,哪怕是夜里还是常常要起身如厕,到得第二日,人也精神了不少。
燕崇用过早膳,便去了流响院议事。
裴锦箬则招来了袁嬷嬷,“你去帮着打探一下,大奶奶和先世子的事儿。”昨夜,燕崇的态度有些奇怪,倒是让她有些好奇,燕岑和姜氏夫妻之间的关系了。
她也不是想要窥人**,实在是姜氏的那些话,如鲠在喉,她偏又不能从燕崇口中探出端倪,她只得自己想法子。
袁嬷嬷应声,退了出来,到门口时,刚好撞见青螺。
袁嬷嬷往她望去,见她怀里一捧新剪的花枝,目下轻闪道,“又来给夫人送花了”
“是。”青螺应道,倒是比之从前,沉稳了许多。
袁嬷嬷点了点头,转身而去,青螺则捧了花,入了上房,“夫人,奴婢给您送了新剪的花儿来,给您插上”
午膳时,燕崇回来了,神色无异,可裴锦箬还是瞧出了那眉宇间流露出来的丝丝喜色。
将人打发了出去,便是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好消息吗”
“自然是好消息。”燕崇笑道,“昨天夜里,斛律藏被人刺杀了。”
“刺杀”裴锦箬听得心惊肉跳,面色微微一变。北狄国主在大梁被人刺杀,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就像之前斛律真被杀一样,这可比那个性质更严重些,若斛律藏果真出了事,两国也不用和谈了,必然是兵戎相见。
“不用紧张。”燕崇却是老神在在,抬手轻拥住裴锦箬,替她顺了顺胸口。
见他这副模样,裴锦箬心神稍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斛律藏确实是被人刺杀了,不过,只受了点儿皮外伤,并无性命之忧。再来,刺杀斛律藏的,并非我大梁人,而是他北狄人,是以,与咱们大梁,也没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裴锦箬一怔后,双眼一亮,往燕崇望去。
后者却只是翘了翘嘴角,抬手将她腮边散乱的鬓发勾到耳后,语调清幽道,“这么一来,和谈怕是得加快。只怕也就这几日的工夫了。”斛律藏急着回北都去。
裴锦箬心领神会,神色不由得一紧,手下意识地便已是扣到了燕崇的腕上,有些用力,指甲都掐进了他的皮肉之中。
燕崇自然不会连这么点儿疼都扛不住,但抬起眼,见裴锦箬半点儿没有察觉,只是目光紧紧锁着他,他还是疼了,心疼。
424 算得
“绾绾,不用担心。你不是说了吗,叶准此人,最擅谋算人心,这偌大大梁,最该忌惮的人,唯有他。如今,我与他联手,难道,还拿不下一个斛律藏吗”
他微扬着下巴,一脸的狂恣,即便裴锦箬知道,他故作这般姿态,就是为了宽她的心,却还是被安慰到了。
她自来,对他都是放心的。
何况,还有叶准。
别的时候,她不敢保证,至少这一次,她敢确信,叶准与她一般,在一切查证清楚,有定论之前,哪怕那猜测只是万分之一可能成真,他也不会让燕崇出事。
于是,裴锦箬点了点头,放松身子,偎进他的怀里,伏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闭上了眼睛,“你万事当心,总归记得,我和孩子等着你,只求你平安。”
虽说,对燕崇和叶准有信心,但她毕竟没有过问,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的部署是什么,心下到底有些难安。
倒是燕崇,没事人一般,果真安心禁足在家,没有出门也就罢了,还让人寻了些木头来,说是要给孩子做匹木马。
裴锦箬看他甚是专注的样子,还真有那么些坐镇帐中,运筹帷幄的模样,倒好似只有她一个人担心一般。
斛律藏被刺杀的第三日,进宫向永和帝进言,要求三日内签订和谈书,为此,有些还僵持着的条件,他居然也愿意让步。
许是因着燕崇,永和帝还有些犹豫,后来,也不知是被谁说服,竟是同意了。
裴锦箬听说时,心弦便是不由得绷紧,只有三日了。
若是叶准和燕崇的谋划不成,三日后,燕崇便要随斛律藏一道启程去往北狄,届时,那就不好办了。
燕崇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裴锦箬看着他这模样,虽还是心下疑虑又忐忑,也只得暂且耐着性子等着了。
好在,也没有等上多久。尚且没到三日之期,才不过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魏俨便亲自来了靖安侯府,带来了永和帝的口谕,召燕崇立刻进宫。
裴锦箬心下惶惶,直到天色大亮时,燕崇回来了,却是一派舒朗的笑,带回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天不亮的时候,驿馆的人发觉,斛律藏不见了,一道不见的,还有索穆与其他几个斛律藏的亲信,便报到了皇舅舅那里。皇舅舅立刻着袁恪追查,方才已是确定,昨日日暮关闭城门之前,斛律藏一行便已经乔装成商旅,逃出凤京城去了。”
“怎么会”裴锦箬惊得瞠目结舌,斛律藏眼看着就要签订和谈书,何况,还有燕崇的事儿,他再急,也不会急在这一两日。而且,燕崇分明用的,是一个“逃”字。
没有告知大梁,而且还是乔装打扮,甚至来不及将燕崇一并带走,这是为了什么
陡然意识到什么,她连忙抬起头往燕崇看去,果然瞧见他笑得一脸志得意满,双眸中透出些得逞的狡黠来,她不由也是惊得笑起来,“该不会是……你和叶准做了什么天呐,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燕崇笑了起来,拉了裴锦箬的手,到一旁坐下,“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说服了皇舅舅,露出有意与斛律藏联姻的意思,北狄那边与斛律藏不对付的势力自然就怕他和大梁的关系太亲近,太紧密,北狄争权的关键时候,大梁会帮着斛律藏,那么,于他们太过不利,所以,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
所以,才会有了斛律藏被人刺杀。
“正好,斛律藏被刺杀,我们这边将之前斛律真之死的疑虑也提了出来。毕竟,斛律真一死,也是挑起我们双方争端的事由。”
“斛律藏本就急了,出了这样的事儿,自然便更急了,所以想着赶快将和谈之事谈定,好赶回北都去。”
“所以,他便进宫面见陛下,有了那三日之约。”
“偏偏,斛律藏此人,疑心极重,他觉着,皇舅舅哪怕是为了我,也不该答应的这般干脆,所以,他便怀疑了。”
“这个时候,再让他不小心发现,北都的另一方势力暗中与大梁也有联系……”
听到这里,裴锦箬双眼已是亮起,“他自然会怀疑他在北都敌对的那一方也与大梁有牵扯,他本就疑心陛下,如今,只怕会以为陛下和那方的人牵上了线,会借机害他……”毕竟,与谁合作,都是合作,而斛律藏死揪着燕崇不放,斛律藏以己度人,便会笃定永和帝在两者之间,会选择那一方。
她说这些时,燕崇一直笑眯眯地听着,双眼还亮晶晶的,待得她说完,他便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与有荣焉的表情,“我家绾绾就是厉害啊!果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不比你和叶准两只老狐狸厉害。”谋算人心,左右大局。
“不过……斛律藏只因为这样就能相信,慌到和谈也顾不上了,反倒夹着尾巴逃出了凤京城”
燕崇虽说的轻描淡写,但这一环扣一环,每一步都要计算精妙,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你们……该不会在斛律藏身边安插得有人吧”只怕,还是个很得斛律藏信任,能说得上话的人。除此之外,裴锦箬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燕崇但笑不语。
裴锦箬便是想起了那年燕崇借机潜去北狄腹地,说做了些安排,还受了伤的事儿,难道说……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吗
她不由得望着燕崇,心思飘得老远。
燕崇掀起唇角,抬手,轻敲了她脑门儿一下,在她捂着额头,委屈地望着他时,他却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都跟你说了,不要为难你的脑袋。”
“托斛律藏出逃的福,方才,你夫君我身上的罪名已经在你表哥的帮助下,被洗清了,怎么样可高兴”
自然高兴。裴锦箬点着头,想起这些时日以来的担惊受怕,种种跌宕,陡地,便是湿了眼眶。
燕崇见她这样,不由叹息了一声,伸出双臂,将她揽到了胸口。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过了这一关。唯独外祖母……她只怕到走时,还在为我担着心,我真是不孝。”想起这个,燕崇忍不住神色有些黯然。
“外祖母泉下有知,定然都知道的,再说了,若不是她老人家保佑,你这回哪能那么容易化险为夷”l0ns3v3
425 怨气
燕崇听了,有两分哭笑不得,“你这性子怎的越发促狭了,也不怕教坏了孩子”只心中的愁绪,却是因此消散了大半。
裴锦箬可不背这个锅,“我是跟你学的。”归根究底,他才是祸头子。
燕崇无话可说,只能“好好好,你说的,都对!”然后,将人双肩一扣,往东次间带去,“走走走!我肚子都饿了,让她们摆饭吧!”
斛律藏一走,凤京城的形势也是一变。
先是燕崇身上的罪名洗清了,很快官复原职,而因着和谈之事中途夭折,永和帝难免有些担心,连着几日朝会后都召了人到御书房议事。
直到北狄那边消息传来,说是斛律藏和斛律衍正式对上了,北狄政权几乎一分为二,分庭抗礼,这么看来,北狄怎么也会乱上一段时间,永和帝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重新加固了边关布防,一切才算得回到正轨。
有关北狄使团到凤京城和谈之事,如今看来,却好似闹剧一场,只却也或多或少在凤京城中留下了些许痕迹。
等到太后停灵二十一日后,便送往皇陵安葬,郑皇后便也能腾开手来料理之前的事儿。
贤妃,也是永和帝身边的老人了,虽然比不得皇后和皇贵妃来得尊贵,可也是后宫中,位分较高的妃嫔了。福王又是她所出,他们母子二人早前一向以郑皇后和荣王马首是瞻。那一次,福王和裴锦芸合谋,将主意打到了裴锦箬的头上,想借着搅浑水的机会,趁机塞他们自己的人,直到那时,郑皇后才知道,原来,贤妃和萧奕一直有自己的小算盘,与她和荣王萧允根本不是一条心。
只是,虽然明白了,郑皇后却从未问过。
直到此时,见得贤妃卸下了钗环,一身素淡地坐在暗影中,郑皇后心中一动,才终于是问出了心中一直存着的疑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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