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酌颜
裴锦箬的竹露居自然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可是,在今日之前,她这里可一直没有听到半点
09 坦言
“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再与我说真话了。”裴锦箬的语气中,不无感慨。
反倒是让绿枝有些无所适从。
“我知道,早前,我做了许多让你寒心之事,不过,我如今也算是清醒过来了,知道谁人是真心待我好。绿枝,你只需记着,往后,我会提防着品秀阁,而你,若有什么话,也不用再藏着掖着,只管与我直说便是。”
绿枝是裴锦箬的生母袁氏留给她的人,自来是个忠心的,前世,也是常常提醒她,让她小心品秀阁那对母女,可前生的她,却是鬼迷心窍,非但不相信她,反倒是对她日渐疏远。
前生这会儿,她因着在博文馆中被人捉弄,觉得丢了脸,又自来是个受不得委屈的性子,回府之后,便嚷嚷着,不想再去博文馆。
后来,便是受了风寒,孟姨娘借机在她的汤药中做了手脚,让她就如之前的那只猫一般,终日只是昏昏欲睡,还当真是病得深沉的样子。
后来,怕也是孟姨娘算准了的,裴世钦见她病成这样,也是心疼。
她的“病”稍好些后,哭着她不上博文馆了,裴世钦便也就允了。她吵闹期间,绿枝曾几次劝说,后来,她便恼了,将绿枝责骂了一顿,之后,再不让她近身伺候。
孟姨娘后来寻了个机会,便将绿枝远远嫁到了庄子上,以她一个近身伺候主子的大丫鬟,却是被配了一个庄户上丧妻的鳏夫……彼时,裴锦箬也还是有些内疚的,却被孟姨娘的话所蒙骗。
想着绿枝早前几番顶撞主子,若是她不能对绿枝借以惩戒一番,只怕身边的人往后都要有样学样,个个学得胆大妄为,目中无人。
是以,她才没有吭声,由着绿枝嫁了,只悄悄补贴了绿枝的嫁妆,只之后,却再没有听到过绿枝的消息。
也不知,她究竟是过得好,还是不好。
后来,她自己的日子尚且过得一团乱,之后,便再没有想起过绿枝了。
这回醒来时,头一眼瞧见的,便是守在身边的绿枝,熬得眼睛都红了,一见她清醒,眼中的惊喜藏也藏不住。
裴锦箬便越发体悟到自己从前是有多么的蠢。
竟是轻易便中了孟姨娘的一石二鸟之计,亲自将身边忠诚于自己的丫头卖了不说,还断送了自己本大好的前程。
博文馆那是什么样的地方自己怎么能说不念,就不念了呢彼时,孟姨娘阴谋得逞,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了呢。
大梁建国这才第二代,如今在位的永和帝又是个再开明不过的,比起前朝,大梁对女子的礼法约束要宽松了许多。
不只是不再将女子拘于内宅,若有条件的,也可读书、习武,朝中,甚至也有女官、女将,虽然都没有担当要职,但于这天下女子而言,已算是再好不过的世道。
如裴家这样的书香之家,女儿们自然都要读书识礼的。与凤京城大多数官宦人家一般,裴家也设有私塾,请了先生在家授课。
可裴锦箬,与她双胞胎的弟弟裴锦枫却是裴家的例外。
他们二人居然得以入博文馆进学。
博文馆是朝廷设的官学,却与太学不同,这里是专为培养官家子弟的地方。
博文馆中,文武皆习,男女皆可入学,所有的先生都是有识之士,各行高手,环境更是一等一的好,谁家的子弟,若是能入得博文馆习学,说出去,都是要高人一等的。
只是,能真正入得博文馆习学的,却也是少之又少。
大多都是皇亲勋贵,或是簪缨世家的子弟,如同裴家这样的,按理,是没有资格进博文馆的,却不知裴世钦是走了谁的路子,将一双儿女塞进了博文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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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穿戴
“姑娘……”裴锦箬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绿枝心中如何能不动容
一时间,却是激越难言。
裴锦箬却也不逼她,只是微微笑着。
绿枝性子是稳得住的,片刻后,便也定了下来,略一沉吟后,再度开了口,“丹朱……姑娘预备如何处置”
裴锦箬听得这一句,不由满意地笑了,知道这是绿枝心中的顾虑已是打破了,从今往后,她们当真可以携手而进了。
绿枝这般坦诚,裴锦箬自然也是投桃报李,“丹朱暂且不能动。一则,还不到时候,二则,陈嬷嬷也该回来了吧”
一个月前,陈嬷嬷家中新添了小孙子,她告假回了家去照看儿媳妇月子,走之前,却将女儿丹朱留了下来。
彼时,裴锦箬心中还很是感动,想着她这乳娘待自己是真真好,家里分明有事,却还是将她摆在最前,自己不得不离开,却放不下她,还特意将女儿留了下来。
如今想来……真真好笑。
绿枝一愣,继而不得不承认姑娘的顾虑对,丹朱暂且还动不得。心中不由得生出两分佩服,“姑娘说得是,往后,姑娘说什么,奴婢便做什么,没有二话。”
“那也不成,我若是说得对,你自然照做,可若说得不对,你可得给我指出来,总不能让我错下去。”裴锦箬忙道,她虽然是重活了一世,但不过是占着“先知”这么一个长处,可她自认便不是十分聪明的人,还真有些心中没底,若能得绿枝这么一面“镜子”,时时警醒,倒也不错。
绿枝眨了眨眼,“姑娘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那奴婢可就说实话了。”绿枝清了清喉咙,眼中似有些促狭,“姑娘自来便对琴棋书画皆无兴趣,尤其是这下棋,在博文馆上棋艺课时,总是泛瞌睡,今日,却摆弄这棋局摆弄了半晌,姑娘就算是要做戏,可也别太为难自己了不是”
裴锦箬一愕,扭头看着桌上棋盘,面色几变,“我突然对下棋又感兴趣了还不行吗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看看,能不能摆饭了。”
除却有家宴的日子,平日里,裴家一日三餐都是大厨房做好,各房派人去端了回各自院子吃的。
都有定例,这确实也快到放饭的时辰了,可却用不着绿枝一个大丫头亲自去看,不过……绿枝想着她家姑娘怕是被她方才那句话伤了面子,有些后悔,也不敢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便是去了。
她走了,裴锦箬这才扭头看着桌子上的棋盘,她现下这个时候,自然是对下棋不感兴趣的,只后来……却已成了她的习惯。
从前,有人对她说过,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谋算人心,都与这方寸之间,黑白之道很是相似,纵横捭阖之间,尽显神通。
她当年存着一口气,没有少在弈棋之道上下功夫,却也到底没将这棋局,与现实联系到一处,这才没有察觉自己早已成了棋子,被人布在局中,直到一败涂地。
裴锦箬的呼吸蓦然有些紧促,她握了两下拳头,这才沉静下来,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放进棋盒之中,这过程中,她的心绪,总算是平稳下来。
看来……往后还得小心些,这些要日后才能得来的“兴趣爱好”,还得循序渐进的来,否则,总会引人侧目,今日是绿枝,明日,便能是其他人。
一夜无话。
翌日清早,天才蒙蒙亮,竹露居内却已经忙活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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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姐弟
丹朱忍不住嘴角勾起了得意的笑。
望着欢天喜地望着镜子笑着的裴锦箬,丹朱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嘲讽。
孟姨娘真是多虑了,这三姑娘不还是从前的样子,哪里有何处不一样
“丹朱果真有眼光,如此,今日这桩事要交代给你,我倒是放心了。”丹朱正在沉吟着,却是听得裴锦箬这般说了一句,不由愣怔地望向她。
裴锦箬回过头,拉住丹朱的手,目光殷切地望着她,“这不是过几日便是二哥哥的生辰了吗我还没有为他选定生辰礼物呢,你是个有见识的,眼光也不错,我便想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这是银两,这是对牌,你今日便出府,去东西大街上的古玩铺子好生逛逛,务必要挑选一件好的。”
丹朱眼中掠过一道亮光,继而,却又犹豫起来,“姑娘交代奴婢的差事,奴婢自然该办好。只是,也不定非要今天吧姑娘今日不是要上博文馆吗奴婢不跟着,哪儿能放心”最要紧的是,昨日孟姨娘还特意交代了她,让她定要将三姑娘看紧了,瞧着她可是有什么异常。
“那可不成,你不早些将东西买回来,我这心里是不安的,二哥哥过生辰,这可是咱们府里的大事。即便是看着孟姨娘和四妹妹的面子,我也得慎重着办。至于博文馆,都是熟门熟路的,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再说了,还有绿枝和红藕跟着呢。眼下最要紧,是一定要置办一件让二哥哥可心的礼物,这可是大事儿,交给旁人,我可不放心。丹朱,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丹朱心口砰砰急跳,一张脸不知为何发起烫来,犹豫着咬了下唇,片刻后,似是下定了决心,轻轻一福身道,“奴婢定然不负姑娘所托,必定竭尽所能,为二爷挑选一件可心的生辰礼物。”
裴锦箬满意地笑了,亲手从妆匣里拿了张银票,递了过去,“这就是了,我这满屋子里,也就只有你能办成这桩事儿了。这是银票,你拿着,想必应是够了。”
丹朱悄悄瞄了一眼那银票上的数额,心底最后一丝犹豫登时烟消云散了去。
接过银票,与裴锦箬又表了两句决心,这便袖了银票和对牌转身往屋外去了。
眼见着丹朱扭着腰肢出了房门,裴锦箬一双琉璃猫儿眼却是一寸寸冷了下来,抬手,便是将方才丹朱插在她发上的那两支金钗拔了下来,顺手便往妆台上一丢,然后扶着绿枝的手站了起来,“再不走,该迟了。”
博文馆设在离宫城不远的泰安坊,是为了方便那些贵介子弟上下学,毕竟,能入博文馆的,大多数人的家离宫城都不会太远。
可裴家却不一样了。
裴家在城东的福安坊,离宫城就有些远了,离泰安坊自然也不近。
车马要行上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能到。
好在如今是盛夏时节,天亮得早,这会儿出门,天色已亮,倒也是刚刚好。
最难的还是冬日,那才是真正的起早贪黑,念个书,却也是不容易得很。
裴锦箬到得侧门外时,车马已是齐备。
有个身量瘦弱,比她略矮了半个头的小小少年拧着一双眉,就候在马车旁,不时往侧门内望来,瞧见裴锦箬主仆几个时,略略一顿,便是面无表情地又挪开了眼去。
裴锦箬心下却是一震,步子微微一顿。
那是她的同胞弟弟,裴锦枫。
她母亲袁氏只得他们这一双儿女,是双胞胎,她要早出生一刻钟,做了姐姐,而裴锦枫便是弟弟了。
从前,袁氏还在时,他们姐弟两个倒也是亲近的。只是,也不知是从何时起,便是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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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纨绔
街上,已很是热闹。
沿途可见商铺林立,不少已是打开了门面,正做着迎客的准备。
最热闹的,却还要当属那些早点铺子,或是小摊。
到处人都不少。聚在一起,说笑用餐,哪怕是一碗汤面,几个粥饼,竟也好似美味佳肴一般,那脸上的笑容,不由让人神往。
在数年后,狄祸再起之前,整个大梁,都是这样的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事实上,就是战祸起,也不过是祸及了边关军民,凤京城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安定的。
不知想起了什么,裴锦箬目光微微一黯。
垂眼间,马车堪堪经过一个面摊子,她目光不经意瞥去。
那面摊的老板是个三十如许的男人,这会儿正在那案板前挥汗如雨地揉着面,边上一个妇人,拿了粗布巾,替他擦着汗。边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儿蹦蹦跳跳着,抬头与父母笑说着什么,一家子脸上,都是笑。
那个画面,不知为何,却是化为一道利箭,便是倏然刺中了裴锦箬心底最为柔软之处。
那双好看的琉璃猫儿眼,瞳孔便是骤然一缩。
那一家子,不过穿着粗布衣,经营着一个小小面摊,大概也只够糊口。而那孩子的年纪,本该上学堂了,却还在这里玩闹,想必是连上学也是不能的......可是缘何,他们却能笑得这般开心
这是她从未体悟过的,她的煜哥儿......想起煜哥儿,裴锦箬的心切切实实地揪痛了一下,梦一般的前生,她的煜哥儿已是没有了,而今......也永不会再有煜哥儿了吧
裴锦箬眼里,便不由得有些润湿,好在,她自上车起,便一直安静地扭头望着车窗外,因而,绿枝和红藕也没有察觉她的异状。
谁知,就在这时,本来行得好好的马车,却是骤然一停。
马车停下时,裴锦箬便已敏锐地醒过神来,不动声色抬起帕子印了印眼角。
正待让绿枝她们去瞧瞧,便已听得一把嗓音响起,音量不低,来者不善。
“这马车上是谁啊难道,还是你家三姐姐不成我说这裴三姑娘面皮儿也是够厚啊!那般丢脸了,居然在家里躲了几天,又出门来了我看这架势,她难不成,还要往博文馆去”
这声音……绿枝和红藕俱是变了脸色,皆是略带了两分惊惶地望向裴锦箬。
后者却是轻攒着眉,略有些疑惑。
这人是谁她是不知的,过往在博文馆念书的记忆毕竟已经太过久远,但想必应该跟前些时日在博文馆捉弄她的事儿脱不了干系。
可是,是谁
裴锦箬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声音的主人,却是半晌未果。
“邵四,你做什么”骤然听得一声责问,却是出自裴锦枫之口,而且,已是到了马车边上,就是一帘之隔。
邵四裴锦箬总算想起来了,旬阳伯府邵家的老四邵谦。
凤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
居然是他
说实在的,博文馆的事情,在她记忆当中早已模糊,她根本记不清那桩曾让她觉得丢脸羞愤得不得了的事情开端与因由究竟为何,就是那些捉弄她的人,又有哪些,也是半点儿不记得的。
可这邵谦,她自然认得,却是在以后的岁月中才熟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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