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酌颜
想到此处,她神色微微一黯,却是知道,邵谦已是到了马车外,想必是想掀开帘子确认一下是不是她。
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虽大梁的规矩没有那么严苛,但加上方才他的那番说辞,裴锦箬无疑会再丢一次脸,只是,裴锦枫却将他拦了下来。
但是……恐怕也是拦不住的。
果真,下一刻便听得邵谦不耐烦的一声“起开”,隐约有推搡之声。
 
13 直问
“说起来,那个崔四郎也喜欢如你姐姐一般,穿那大红大紫的颜色……”邵谦勾起唇角,满是暧昧的笑。
裴锦枫即便是家教甚严,到此处,还哪里不知道那玉仙阁是个什么地方,崔四郎又是什么人
当下,气得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终究是忍无可忍,“嗷”了一声,喊道,“士可杀,不可辱,邵四,我打死你!”
可惜啊,裴锦枫一个白面书生,哪里能是邵谦的对手邵谦那可是自懂事起,便和一众纨绔,打遍凤京城无敌手,哪里会怕了裴锦枫这花架子他甚至只是笑着,连躲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那紫衣少年的嘴角斜扯着,双手环臂站在一边,很是闲情逸致地看戏。
却看着裴锦枫的拳头冲到了邵谦跟前,邵谦才往身边一侧,裴锦枫扑了一个空不说,他用力过猛,一个趔趄,险些栽在地上。
耳边听着邵谦低低的笑,裴锦枫耳根都红了,少年人最是经不得激,大叫一声,回了头,又是朝着邵谦冲去。
那紫衣少年的笑微一顿,似有所觉一般往边上的马车一瞥。
几乎是同时,裴锦枫已经被一左一右两个小厮牢牢抱住了。
他气得踢腾着双腿,用力挣动着,“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拦着我还不放开我,否则,回去我定要你们好看。”
“我给他们的胆子,裴三爷回去后,可也要给我好看”一个轻软婉转的嗓音却带着两分矛盾的清冷,徐徐响起。
马车上先跳下来两个丫鬟,紧接着,那声音的主人,也是被扶了下来了。
“裴三姑娘总算舍得下来了,我还以为你非得等着裴三郎被我揍个鼻青脸肿才肯……”那两个丫鬟,邵谦是认识的,可不就是裴锦箬的丫头么这马车上的,自然也除了裴锦箬,不作第二人想。
只是,邵谦的话却在目光触及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时,一噎,被梗在了喉头。
他的眼甚至不由自主地瞠大,这……这是裴锦箬
不是吧可再仔细一看,脸,还是那张脸,确实是裴锦箬没错。可是……她今日怎的没有穿那大红艳紫,头顶金光灿灿
换了一个打扮,竟好似变了一个人般,怎的……突然便好看了不!早前怎么就没有察觉,裴锦箬居然还长得挺漂亮的是了……她跟裴锦枫是双胞胎。
裴锦枫长得白净俊秀,做姐姐的,再差也不该差到哪儿去才是,只是……她早前不懂打扮,是太不懂了,竟是……竟是暴殄天物了。
险些……险些看走了眼,邵谦双眼有些发直,心里,一万匹马儿奔腾而过。
裴锦箬却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径自走到虽然停止了挣扎,却赌着气,将头扭到一边的裴锦枫身边,抬手……便是敲了裴锦枫一个脑瓜崩。
这一下,全然不在意料之中,邵谦张大了嘴,紫衣少年挑起眉梢,墨眸中掠过一道亮光,而裴锦枫……捂了脑门儿,愕然地望向她,有惊有怒有些委屈。
“你倒是出息了,居然打架,嗯若是我回去告诉父亲,你猜,他怎么罚你”裴锦箬开口,就是姐姐的口吻,裴锦枫面色变幻,自然不甘,张口正要反驳时,她却是话锋一转道,“你这个傻孩子,就是太实诚了。咱们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还要反过去,咬狗一口么”
这话说的……
“咳!”紫衣少年喉间发痒,握拳在唇,低咳了两声,墨眸闪烁着两缕笑意。
&n
14 前夫
至于从前的裴锦箬,也确实是个不省心的,心比天高……在那些博文馆的天之骄子们中间,总是觉得有些自卑,然而,她表达自卑的方式,又是再幼稚不过……
因而,得罪了不少人。
那一日,恰逢邵谦几个又逃了课,被博文馆中一个姓冯的老夫子给逮住了,那位冯老夫子恰恰正是教的制艺一科,裴锦枫正是他的得意门生。
这位冯老夫子又喜欢说教,把他们几个罚了站,便拿裴锦枫为榜样,训诫他们。
博文馆的规矩,尊师重教。不管你在外多么了不得,进了博文馆,便也得规规矩矩的,是以,邵谦他们几个虽然在外,都是无法无天的霸王,可面对冯老夫子的说教,即便心中再怎么不以为然,也只得乖乖受着。
可下来,就难免找人做那出气筒……
说起来,裴锦箬也是倒霉。
裴锦枫听得纳罕,他一直以为姐姐素日在博文馆中就人缘不佳,这回,也不知道是又得罪了哪路神仙,这才被那几个鬼见愁给捉弄了,却没有想到,居然……是因着他
是他连累了裴锦箬
裴锦枫一时间心中极不是滋味,便是梗着脖子道,“你们……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做什么要去对付一个姑娘你们可知道,我三姐姐病了好些天……”
邵谦的脸色,难得的有些尴尬起来。
裴锦箬一直沉默着,一双猫儿眼轻轻一敛,扯住了有些激动的裴锦枫,“如此说来,还真是误会了。邵四公子,都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君子六艺,也不是人人都样样擅长的。锦枫虽然学问不错,可要打起架来,却是全然不是你的对手。要我说……现在离年底检验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不如,你们互相为师,你教锦枫射、御,还有拳脚功夫,让锦枫教你书、数二科,岂不好”
裴锦箬居然脱口提议道。听到的人,都是懵了,紫衣少年若有所思抬眼瞄着裴锦箬,邵谦一愣后,居然认真思索起来,而裴锦枫却是拉了拉裴锦箬的衣袖,一脸的不情愿。
正待开口拒绝时,裴锦箬却是凑在他耳边,压低了嗓音道,“你若不想我向父亲告状说你打架的事儿,你就给我乖乖听话。还有……别忘了,上回,我可是因你才受了无妄之灾,你得还我。”
裴锦箬短短几句话,便似掐住了裴锦枫的命门儿一般,虽然不甘愿,但裴锦枫却是咬着牙,没有吭声,只脸色不怎么好就是了。
裴锦箬悄悄松了一口气,望向邵谦,“邵四公子觉得如何”
邵谦沉思了一会儿,这会儿,已是笑了开来,“倒是不错,只我却还有几个兄弟……”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邵四,你别得寸进尺啊!”裴锦枫怒了。
裴锦箬却很是淡定,“吃点儿亏也没什么,但邵四公子你们得尽心教,不能藏私。”
一副谈生意的口吻。
邵谦倒是没想到裴锦箬这么爽快,到了此时,才有些迟疑地抬眼望向身旁的紫衣少年,“晙时,你看这事儿……”竟是一副唯那人马首是瞻的模样。喊完之后,才又扭头,冲着裴锦箬道,“我们一伙儿的事儿,自来都是晙时说了算。”
裴锦箬的神色本来已是僵了,闻言,咬肌都凹陷了下去,她悄悄掐了掐手心,这才抬头望向始终如同局外人一般,悠哉悠哉看戏的紫衣少年。
“燕二公子,小女子倒是不知,原来,你才是说了算数的那人。”
这“燕”本也不是大姓,在大梁,能算得上数的,便也只有靖安侯府一家了。
靖安侯和世子常年驻守边关,这位,是排行第二
15 狐狸
“那就动脑子想想……你是宁愿与他们混在一处,还是让他们继续瞧你不顺眼,再变着法儿地给你下绊子,再想方设法撵你走。”
裴锦枫一愣,继而神色有些纳罕地偷瞄裴锦箬。
倒是没有想到,她竟打的事这个主意。
裴锦箬却理也没理他,脸色铁青着,将手里的帕子捏成了一团。
好你个燕晙时!我还当你我本无交集,却原来……那时捉弄我的事,便是你领的头
前世便奇怪你为何娶我,难不成,竟是为了赎罪的难怪了,那时对着我,你的态度总是奇怪的别扭。
这是一时发了善心娶了,过后,却又后悔了呀
看着马车踢踢踏踏地跑远,燕崇却是扭头瞄了一眼乐滋滋的邵谦,“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又干下了什么丰功伟绩怎么招来这只小狐狸的”
邵谦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小狐狸是指何许人。
虽然有些奇怪,但略一沉吟,才将事情始末说了……抬头便见燕崇轻攒了眉,盯着他,一双眼,黑沉沉的,邵谦便有些惴惴。
“你们倒是出息,居然几个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也真做得出来。”
“我那不是……那不是被气昏头了么……早前也不知道,这裴锦箬也不是像他们说的那般……总之就是误会,误会!如今说开了,便也算得好了,往后,还能让裴三郎跟咱们混在一块儿,不将他染黑咯,我就不信邵。”
说到此处,邵谦已是信心满满。
燕崇哼了一声,“劝你莫要动裴三郎的歪心思,否则,那只小狐狸定会让你跌个大跟头,到时,便悔不当初了。”
“我说你怎么老叫人家娇滴滴的姑娘小狐狸啊”邵谦没有听进去,反倒为裴锦箬抱起了不平。
燕崇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困于皮相,愚不可及。她三言两语,将弟弟塞到你跟前来,与你化干戈为玉帛了,还让哥儿几个尽心教她兄弟射、御、拳脚。往后,在博文馆中,裴锦枫便算得你我罩着的人了,还有谁敢动她把你卖了,你只怕还要帮她数钱呢,难道还不是只狐狸”
邵谦听得一愣一愣,真……真是那么一回事儿不会是晙时奸诈惯了,便也看什么人都奸诈了吧他怎么看,那裴锦箬怎么都就只是娇美可人儿,怎么到晙时嘴里,就这么……这么让人不得劲儿呢
燕崇懒得理他,转头望了望马车绝尘而去的方向,嘴角却是斜斜一扯,不过倒是挺有趣的。
在路上耽搁了那么些时候,裴锦箬特意交代赶车的松泉将车赶得快点儿,好歹没有迟到。
博文馆是沿袭前朝弘文学馆的学制,根据年龄和程度分了学一、学二、学三,有必须修学的课程,男子的是射、御、书、数、制艺、兵略,女子必须要学的就比较少了,只有书、数并女红三科,每年中和年末都要检验、评定。另,还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和特长,再择选其他的课程学习。
裴锦枫已入了学三,倒是比学三的其他人,都要小上几岁。
至于裴锦箬,却是学二的,倒不是水平达标了,而是年龄放在学一那一帮还不到十岁的孩子中间,委实有些太打眼了,这才勉强让她升了学二。
马车不能进博文馆,裴锦箬姐弟二人在门外下了车,进得门来,沿途倒也遇上了不少人,纷纷投以侧目,毕竟,谁都以为裴锦箬那日当众丢了那么大的脸,应该是不会再到博文馆来,却没有想到,她非但来了,还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16 服软
这口气堪堪松了,便听得一道带着显而易见嘲弄的嗓音响起,而后,本来就都望着她的那些目光,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裴锦箬一哂,抬起头来,望向前方那两人。
那两人,一人着水红色,另一人着水蓝色,一热烈,一清雅。
这两人,裴锦箬还都认识。毕竟,凤京城的权贵圈也就那么大,前世,她不管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的靖安侯夫人,各种雅集、诗会、宴席之上,倒也常常打照面,虽说不上多么熟识交好,倒是都认识。
那穿水红色的,是徐国公府的徐蓁蓁,勋贵嫡女,又是自来护短的徐家,这姑娘自出生起,便掉在了蜜罐儿里,自来率真,且嫉恶如仇,自然是见不惯从前裴锦箬的行事作风,因而便是结了梁子。
相比徐蓁蓁,另外那穿水蓝色衣裙的,早料到会再见,裴锦箬还为此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再见了,才知道,完全没必要。
许是生生死死走了一遭,很多事,都看淡了,如今,再见卢月龄,她的心绪居然这般的平静。
前世,她求而不得,即便与卢月龄没有交集,却也对她又妒又恨,总觉得她是命好,生在太师府,这才能得以嫁给萧綦,成了她拼命也够不着的穆王妃。
却刻意忽略了她本身也就极为出色的缘由。
说起来……这般美好的女子,嫁给萧綦,也未必就是幸运了。
见裴锦箬在听了自己的那句话之后,非但没有如从前那般暴起,反倒用那双眸色浅淡的猫儿眼,望着身边的卢月龄,那目光,有些奇怪。卢月龄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而徐蓁蓁就皱起眉来,有些不悦,这个裴锦箬是怎样
刚想开口,裴锦箬却已笑了起来,“徐姑娘说得对,我还真是不得不脸皮厚,否则,只怕就真没脸出门,遑论再来博文馆了。可我不比徐姑娘你们,我能上博文馆,得来不易,我自然得珍惜。”
裴锦箬的嗓音本就好听,轻软婉转,只是平日里,她多是尖利嘲讽的口吻,再好听的嗓音也白搭了。今日这一出口,倒是让听见的人都不由愣怔了。
却不是因着她的嗓音的缘故。
裴锦箬之所以在博文馆中“大名鼎鼎”,不只因为她穿着打扮艳俗,实在有碍观瞻,更要紧的是她的性子实在是不讨喜。
要知道,从前,裴锦箬可是最最害怕旁人觉得她不如这博文馆的其他人的。可是,今日,她却这么坦然地便承认了,她与博文馆大多数人是不同的。
这怎能不让人觉得诧异呢
卢月龄就罢了,她自幼的教养在那里,即便心中诧异,可还懂得含蓄。
徐蓁蓁就不一样了,望着裴锦箬,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凸了,“你该不会是吃错药了”
这话说得......卢月龄抬手便扯了扯徐蓁蓁的袖子,她虽然也不喜欢裴锦箬,可实在做不来为难人的事儿。
裴锦箬倒是半点儿没有生气,轻扯嘴角笑道,“应该是醍醐灌顶,清醒了吧!之前,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诸位看在一场同窗的面儿上,原谅一二。往后......我定当谨守分寸,也请诸位高抬贵手,让我能继续在博文馆学习,感激不尽。”裴锦箬说着,已是站起身来,朝着众人弯下腰去,深深一鞠。
徐蓁蓁被吓了一跳,就是卢月龄面上也显出两分诧异来。满屋子的人,一时间,都愣怔住了。
换作从前,裴锦箬只会死要面子活受罪,可绝不会这般示弱服软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