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酌颜
“那日,陛下便已是召了你外祖父、舅父和恪哥儿到了御前,虽然明旨尚未下,但这意思却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我只是想着,这心里,便觉得憋屈……”葛老夫人说着,竟是红了眼眶。
裴锦箬目光闪闪,忙道,“就快要得一个金枝玉叶的孙媳妇儿了,外祖母该欢喜才是。往后,表哥做了驸马,我不就更多了一个倚仗外祖母就不用担心谁还敢欺负我了。”
知道裴锦箬这话,是特意在宽她的心呢,葛老夫人却是听得悲从心起,“你这孩子,就是可我的心,只是可惜……”到底可惜什么,却是到底没有真正说出口。
不管怎么说,永和帝肯把爱女下嫁,这便是对英国公府以及对袁恪的看重和宠幸。大梁没有前朝驸马不得参政的规矩,袁恪能够尚公主,与永和帝成了翁婿,非但无碍于他的前程,反倒是大大的有益。
这一桩婚事,若是少了她横在中间,本就是一桩大大的好事,本就该欢欢喜喜的才是。
好不容易将葛老夫人哄得笑了,那边,袁清洛屋里的小丫鬟来叫,她这才辞别了葛老夫人,从屋里出来。
谁知,出得院门,迎头便见着前方道旁负手立着一人。
一身藏蓝,在这热天儿里,这么深的颜色,
200 请教
“不过……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表哥要我怎么做”裴锦箬有些泄气地道。
“我没有怪你。”袁恪声音有些发闷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燕崇虽然有些小心思,却也算不得算计。”毕竟,最后走到这一步,还是因着长乐公主,甚至是圣意如此。
“既然表哥不怪我,那往后,便更要好好过,你若和公主过得不好,不痛快了,我少不得,就要怪我自己了。”
袁恪听得一愣,转而望向她,见她狡黠地眯着眼睛笑,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敢情,刚才那番做派,就是为了引着他说那句话她早料到他会那么说了,还顺着竿子就往上爬
裴锦箬却已经正了神色,“表哥可还记得,我们头回在大相国寺后山,我对你说的那番话”
袁恪一愣,神色也随之微敛,他自然记得。
“公主虽然是金枝玉叶,在我看来,对表哥也算尽心,若是因了我的缘故,让表哥,或是外祖父、外祖母存了心结,那一桩美事便会变了味儿。不管她是什么人,进了这家门,便是表哥的妻子了,何况,她也是个女子,相信,她也与我一般,若是对着一个永远拢不住心的丈夫,这再热乎的心,也终究会冷却的。”
袁恪的眸色缓缓沉下来,许久之后,叹了一声,神色却已和缓了许多,“我知道了。”
裴锦箬微微一笑,好吧!这一下,如燕崇所愿了,她和表哥,算是彻底没戏了。
“阿嚏!”
城南某家酒楼内,燕崇鼻尖一痒,毫无预警地便是大大打了个喷嚏。捂了鼻子,神色间略有些疑惑。
“表哥莫不是伤风了”对面,萧綦很是关切地道,“最近的天气实在热得厉害,表哥可要多注意身子。”
燕崇斜斜扯起唇角,“我这身子板儿健壮着,没那么容易冷着热着,不过,还是要多谢穆王殿下关切。”
“对了,殿下今日怎么有兴致到这儿来”还约了他
“前几日偶然听说这得月楼里出了种新酿,甘醇清冽,回味绵长,唤作‘雪沁’,让人来购过一壶,喝了果真不错。想着表哥素日里最好酒,便一直存着念头,想请表哥一品。”
两人中间的桌上,已是摆满了酒菜,萧綦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拎起那白瓷细嘴酒壶。
“按理,这凤京城中,表哥最是熟悉的。只是近来,表哥忙于公务,怕是无暇,好不容易才得了空,我自是得抓紧着些请了表哥来。”
说话间,萧綦已是将两杯酒斟好,双手捧起其中一杯,亲手奉到了燕崇跟前。
“我平生也就好这杯中之物,还要多谢穆王殿下想到我。”燕崇接过了酒杯,率性而笑。
“围场之上,若非表哥舍命救我,我又哪里还能好端端在这儿坐着说起来,还没有谢过表哥大恩,只是,大恩不言谢,除了一声谢,也没有旁的,只一杯酒水,表哥莫要嫌弃,楚风先干为敬。”萧綦说着,果真举杯仰头,喝得干干净净。
“好!”燕崇笑赞一声,“爽快!”说罢,他也是跟着饮尽杯中酒,“果真甘醇清冽,回味绵长,好酒!”
两人相视一笑,席间气氛松快。
两人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说着闲话,酒过三巡,萧綦这才语带沉吟地入了正题,“今日朝会之上的事儿,表哥想必已是听说了”
锦衣卫不上朝,可却最是耳聪目明,何况,很多事情,父皇不会跟他们几个儿子说,却未必不会对表哥说。
201 鼻血
“陛下需要一把刀,如今,且看殿下,愿不愿意做这把刀了。”
桌上有一盘残局,萧綦站在一旁,凝了片刻,皱着眉,取了一颗白子,轻轻落在某一处。一条黑龙,乍然被从中截断。
“父皇手里的刀,已经很多了。最锋锐的一把,若是能挪到我的手里,那自然胜算就多了些。”
萧綦说着,已是抬起头来,眉心舒展,双目灼亮,“父皇想要的大梁储君,可是一匹凶恶的狼,而不是一只听话的狗。”
“可殿下莫要忘了,这锋利的刀,通常都是双刃,使起来,可得万分小心。”
萧綦目下闪动着笑了,“多谢先生提醒。”
夜风轻徐,倒是吹散了些潮热。
“这天儿闷得厉害,若是能痛痛快快下场雨,那倒不错。”
那“雪沁”酒劲儿绵长,虽然他喝得不多,这会儿,却也觉得有些懒洋洋的,倒是没有急着赶路,索性便是信马由缰,慢慢地在街上踱步。
身边的洛霖一贯的沉默。
燕崇倒也不介意,走了几步,这才想起什么来,转头对洛霖吩咐道,“对了!回头,注意着穆王的动静,将我们手里的东西,悄悄塞过去。”
“郑家,荣王……前前后后也送了我不少礼了,我再不懂礼数,也得还上一回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燕崇倏尔便是扯唇斜斜一笑。
因着喝了酒,少了几分克制,面上的笑容更是狂恣。
“对了,我那只小狐狸……明日是不是得回博文馆了”说完了权谋,燕二公子也不忘风月。
洛霖没有吭声,他家公子也用不着他吭声。本来,裴三姑娘的事儿,他自个儿最是清楚,自己还是少多嘴的好。
果然,不等他回答,燕崇便是垂下头去,自言自语道,“明日可得抽个空去一趟博文馆,相思入骨……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儿……我也是懂了……”
谁知,第二日,巴巴儿地抽了个空,赶去了博文馆,却没有见着人。
“今日新来的琴科先生给她们布置了课业,这会儿,都是往城里的古玩铺子去一一试琴去了。”
没有见着裴锦箬,倒是寻到了裴锦枫,知道了个去向。
燕崇昨夜便抓心挠肝了一晚上,这会儿没有见着人,心里难免失望,听了这一节,倒也没想这城中到底有多少古玩铺子,扭头便要去寻人去。
谁知,刚迈步,便听得身后未来小舅子道,“燕二哥,你可知道,何处能寻到京巴儿狗么”
“京巴儿狗”燕崇停下步子,转头皱眉看向他,“你要寻摸那玩意儿作甚”他可知道裴家对这未来小舅子寄望颇厚,这举业不成,莫不是要玩物丧志吧再说了,这大老爷们玩物丧志,也不能选什么京巴儿狗吧
裴锦枫忙不迭道,“不是我要,是我阿姐。”裴锦枫有些哭笑不得,“我阿姐那日突然说,让我给她寻只狗,说是要养着,免得屋里进贼。”
贼燕崇起初听见是未来媳妇儿想要,还饶有兴致,谁知,听到这一节,便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咳咳了两声,见裴锦枫狐疑地望了过来,这才忙别开了眼,装出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裴锦枫狐疑望他两眼,然而,纯稚的少年哪里是燕二公子这样的老油子的对手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便又苦恼道,“原本,我阿姐是让给寻只凶些的,可我想吧,这姑娘家院子里喂只恶狗不太好,便想着给她寻只京巴儿,只是,寻了好些时日,也没有见着好的,今日既然遇着了燕二哥,便顺口问一句,你的路子总是要广些。”
何况……你不是想娶我阿姐么那就好好表现吧!
“你想的不错,姑娘家养什么恶狗,这京巴儿好。京
202 再遇
再进清雅斋,裴锦箬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上一次来清雅斋,好像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季舒雅还在。
她从这里,知道了叶槐生的下落,而后……让一切,都变了。
物是人非。
“三姑娘你来了”这一声却是出自余掌柜,见到她,很是高兴,“正好姑娘来了,不如便顺道查查账”
余掌柜的提议,引得徐蓁蓁和卢月龄皆是惊讶地望向她。
裴锦箬却是忙道,“不用不用。余掌柜,我并不知道舒雅姐姐给了我这么贵重的礼物,白领了清雅斋三成的利钱,我已很是过意不去了,你若还是要将我当成东家来看待,那我就真是没脸再来清雅斋了。而且……这东西到底太过贵重,等到日后舒雅姐姐回了京,我得还给她的。”
在通衢码头送别季舒雅时,裴锦箬便猜到她留给自己的那只匣子里的东西必然不轻,却也没有料到居然是一纸契书,大笔一挥,便给了她清雅斋和望江楼三成的利钱。
这还是那之后,她头一回来清雅斋,余掌柜又是这个态度,她如何自在得起来。
“既然是姐姐给你的,你收着便是,这是她的一番心意,你莫要辜负了,也算全了你们之间的一番情谊。”
这声音,却是来自身后。
裴锦箬一愕,蓦然转过头去,却见得季舒玄正逆着光,走进清雅斋中。
身上尚穿着庶吉士的服制,想必是从翰林院直接过来的。
从那日通衢码头一别之后,他们竟也是许久未见了。只是,没有想到,不过这么些时日,他竟好似变了个人。
他本就瘦,如今,更是瘦得脱了形一般,那身衣裳罩在他身上空空荡荡,偏背脊却挺得笔直,就是一支竹,竟有些像是叶槐生的影子。
下颚点点冒青,显得有些阴郁。一进门,目光便是静深地落在她身上。
这诡异的氛围……徐蓁蓁和卢月龄都不是傻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是手拉手,转到了几壁之后,而余掌柜也是无声走开,将这处留给了两人说话。
只裴锦箬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相顾无言,大抵就是这样的滋味了。
“前几日,我收到舒雅姐姐的来信了,说是婚期已经定下,就在九月间。如今,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时间了,她几乎都不出门,就在祖宅中安心待嫁。”
想了想,季舒雅是唯一恰当的话题。
“听舒雅姐姐说,她偷偷见了未来姐夫一回。不怎么聪明,是个愣头青,不过,胜在老实。”事实上,季舒雅的原话是说,不像某些人是属莲蓬的,心眼儿多。这个某人是谁,裴锦箬自然分明,只是,能够这般坦然地说起,大抵,也是放开了许多吧
淮阳老家不比京城,加上季家是商户出身,找的人家,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乡绅,没有那么多规矩,季舒雅这才能堂而皇之的相看。
听季舒雅所言,那人跟叶槐生是完全不同的人。这样的人,相处起来,至少要轻松自在许多吧
她有些羡慕季舒雅,或许,舒雅姐姐才真能过上她求而不得的那种平淡安稳的生活。
“嗯。”季舒玄点了点头,“家里是世代耕读的,行事也周全大度。人口简单,也心思单纯。姐夫是个踏实腼腆的性子,人良善敦厚,也知道让人,疼人,姐姐的性子,在那样的人家定能过得自在。”
“如今……季家的担子有我挑着,她能活得自在,那便够了。”
裴锦箬点了点头,想必,也是精心挑
203 赴宴
“只是,事到如今,我嫁不嫁,嫁给谁,却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说起来,重活一回,她只有对于婚事,一直很被动。
如今这样的局面,未尝没有自己的缘由。只是,唯一确定的一件事是,再不能将季舒玄牵扯在这当中,哪怕是看在他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
“不过,有些事,你很清楚,便莫要再为难自己了。”他如今也算得青年才俊了,就算季家的根基浅了些,偌大的凤京城却未尝没有人看中他。做了哪家的乘龙快婿,有了人提拔照应,往后,自然是前程无量。
季舒玄未必不明白,只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你说……如果你能再等等,多好”
这话里,有浓浓的不甘心,还有感叹。或许……在季舒玄看来,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强大起来,不用再在裴锦箬和家族之间做出抉择,不用惧怕一个福王。
可是,裴锦箬却知道,哪怕是那样,也许……也不会改变。
两人心思各异,便都沉默着,没再言语。
季舒玄抬起头,似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再转头看向裴锦箬时,神色平和了许多,“有一件事,我一直想着要问你,今日既然遇上了,正好。”
裴锦箬狐疑地蹙起眉心,下一瞬,却是被他的话惊得双瞳一缩。
“你可还记得,那时,你向我问起,可认识叶准这个人吗”季舒玄问这话时,目光深邃,将她深深凝着。
裴锦箬目光微微一顿,继而有些疑惑道,“我记得,你那时说,你并不认识。”如今,却又为何提起
“彼时,确实不认识,只是如今嘛……陛下觉得叶大哥的名字有些不妥,是以,御笔钦赐了一个‘准’字为名。叶准,就是叶大哥。”季舒玄语调平平淡淡,眼睛却紧紧盯在裴锦箬脸上。
裴锦箬自然知道季舒玄怀疑她,可是,有些事情,她是宁死也不能让人察觉分毫的。
她掐了掐手心,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疑来,“是吗这也太巧了。我说的叶准,也是听旁人提起的,是个走南闯北的脚商,听说,他手里有些东西,哪怕是凤京城的商铺里也没有,这才特意向你打听。可是与叶先生没有半点儿干系的。我若是早知叶先生会叫这个名字,那岂不是先知了”说着,微微一笑,露出编贝般整齐白净的牙齿。
季舒玄看她片刻,目下闪动着笑了,意味不明,“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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