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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点苍苔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霜雪人间

    东君一耸肩,领着朝华又敲了好几次门,挨了好几次骂,最后还是一个路过的小娘子实在看不下去,这才从她的菜篮子里给二人了找一小把青菜。她对东君温婉一笑,道:“先生教二花识的那几个字,她现在还成天念。”东君嬉皮笑脸地接了,此一套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朝华见之,对此人的敬佩之情更甚。

    “二花是谁”她问。

    “她家一个胖乎乎的黑脸小丫头,我教过她念过几句诗。——你有甚意见”东君见其恍然大悟之色,颇有几分不喜。朝华想,怎的你这嗟来之食还食出了骄矜之气,虽作此想,口上却还是道:“与民同乐,甚好,甚好。我怎敢有意见”

    此处较丰城还要往南一些,朝华顺几缕微弱的神力寻他来的时候,并未在地图上见着此村子。南方雨水充沛,雨骤风急,不一会功夫,便又见一片乌云遮了大片太阳光,朝华预感天色要变,也不顾二人乞食回来的一个干玉米棒和几片青菜有多寒酸,拉着他便想往二人住处敢。她又一想,那茅棚子看着便是一阵风就能卷飞渡江洒江郊的,也不知临衍一会儿该往何处避雨东君却不急,眼见乌云蔽日,豆大的雨点已经溅起泥点子了,便才道:“现在回去也是浑身湿透,不如你陪我去看一个地方,顺便帮我做个苦力。”

    ——本座有神力护身,怎可能浑身湿透。虽如此说,朝华到底也随着他在村子里左拐右绕,穿过了三间茅屋与两片田,终于寻了个可以避雨的屋檐。这道当真浑身湿透,朝华颇为嫌弃地试图将衣服蒸干,东君嫌弃地叹了声“骄矜”,拉着她往有房檐下挤。

    原来这竟是一个供着灶神爷的小祠堂。祠堂没有门,大雨瓢泼,泥塑的神象顷刻便也被雨打风吹,淋了个全身通透。东君浑然不在意,将那供灶神的石台遮布掀了自来,左敲右打,似乎在找什么机关。

    “……你到底埋了个什么东西”朝华一手遮雨,满心牢骚。

    话音刚落,她听到铁链拉动的轰然之声。“到了,这里。下来。”朝华目瞪口呆,只见石台下边竟还藏了一个小木板,木板掀开便是一段仅供一人通过的木楼梯,梯子直往地下延伸而去,下头黑乎乎的,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她愣了半晌,道:“……水往低处流,地窟里头万一进了水……”

    “……避水之法不会么赶快些下来,话忒多。”东君一马当先,踩得木楼梯吱吱作响。朝华摸了一把被大雨浇湿透了的脸,一面满腹埋怨,却也随他一道往地窖里头走。里头没有光,既湿且冷,空气中蒸着一股破草席子味。东君在手心里点了一簇火苗,朝华一愣,却见那火往地窖四角一飞,地窖中的灯台陡然全都亮了起来。

    地窖不大,四角燃着灯,头顶有法力流转之象,果然避水。颇令朝华诧异的还是地窖正中的一口冰棺材,说是棺材或许不甚恰当,此倒更像一块被封了好几千年的冰,冰里躺着个人,此人一身月白色长衫,双目紧锁,面目姣好得紧。朝华看了看那人,看了看东君,又看了看那人:“……你,把自己的身体,封在翟家村的祠堂里,供人,成天祭拜”——这远古上神一个个腾云驾雾,鼓瑟吹笙,这都什么毛病

    东君见其瞠目结舌之色,横了她一眼,道:“怎么给我供香火还亏了么”他往那冰棺上一靠,懒洋洋半眯着眼道:“每次见着这幅身体,便又觉得,此煌然烨然之姿,也怪不得那九重天上的众神们容不下。”

    “……”

    朝华嘴角一抽,道:“你哄我来,要为了把‘自己’抬回去——为何此劳苦之事不叫临衍”

    叫他你舍得东君没问,径自道:“算也不算。我带你来是想告诉你,等开春的时候,现在这具身体就要到期了。到时候渡魂之时,我需要你为我护法。”

    朝华闻言,一惊。

    渡魂乃神魂分离之术,需要以黑龙之血凝成的匕首劈开魂火与身体,此过程之血腥痛苦,朝华虽不曾体会过,也颇能感同身受。想来就如跳下轮回境的时候被冥火灼伤一般。

    东君每逢百年便要为自己的魂火寻一具合适的身体以作容器之用,**凡胎百年一换,每换一次,都要以此日神之体作为介质,魂火方得安全由一具身体引渡到另一具。东君同此日神之体分离太久,断然相合定会灵力激撞,稍不留神便会魂飞魄散。是以他薅了朝华一抔神血,打得也是这个主意——天子白玉圭仅此一处有,他虽不能强抢,沾一些镇魂之功效还是可以的。朝华心知其小算盘劈啪作响,也不点破




第五十二章 青灯不眠
    桐州一场春雨方尽,雨打栏杆,留了满满的凉意。院中一角栽了一棵芭蕉树,其肥嫩的叶片正被洗刷得柔软而恭顺,与之遥遥相对的君子兰被春雨摧折,残红如洗。屋檐上的涓涓水流顺着瓦当见狭窄的缝隙流下来,水滴敲击在屋檐下的大鱼缸里,一敲一圈涟漪,恰似明珠落玉盘。

    许砚之心烦意乱地在廊下踱来踱去,倏忽往主屋里撇一眼,窗户纸上透出柔黄色灯火,烛火如豆,温暖又脆弱。一个纤细的倩影投射在窗户纸上,那影子在距窗不远处停了片刻,往后退了两步,便再寻不着。倒是屋里隐隐传来的斥责之声,令许砚之心急如焚,再想窥视却又碍于主人身份,只能停在廊下干着急。

    他听一人道:“师兄此去十天没个音信,你再瞒下去,明素青长老恐怕得亲自杀过来了。”见对方不答,那声音便又道:“怎的好好的来个桐州办个事,碰了妖怪不算,还惹了什么劳什子青灯教。若此事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我天枢门以后又该如何自处”纤细的身影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许砚之逗了好几个半圈,心头如猫抓一样地难受,恰逢顾昭提了一篮笋进了院子,一见许砚之,放下竹篮行了个礼,又道:“小公子在这里做什么方才您不是还在满世界地找瑶师妹”

    这不找着了么,他心道,找着也是慢了一步。明汐一大早便杀气腾腾地敲开了许家大门,他本想提醒季瑶赶紧躲一躲,谁知这丫头死脑经一个,硬不走,硬挨了明汐小半会儿的骂。他说又不占理,打又打不过,人家虽看在许家的面子上不找他麻烦,但这把天枢门大师兄弄丢了的一口大锅,他不接,那便只能瑶姑娘接。

    瑶姑娘一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家,这明汐怎的也不给人留个情面。他一边想,随口一应,顾昭又道:“前厅老太太似是也在找您,说有要事商议。”许砚之一听,虎躯一震,一时被吓得毛骨悚然。这客房一头丢了临衍之事还有商量余地,那厢府衙里刁民闹事,蒋大人被围堵小半天吓得屁滚尿流之事,他既见之,且又好死不死参了一脚,这就没处说理了。许老太太听闻后大手一挥,早早地给蒋大人带了一盒什锦人参果压了压惊,又早早备了柳枝条守在许砚之的房门口,只等他一醒便可一顿鞭刑伺候。

    许砚之可怜兮兮,只得乘着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翻过后院矮墙,巴巴往客房一跑,满心指着若能拉季瑶下水,老太太或许能看在外人的面上饶他一命。然季瑶又被明汐斥责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此一番下去,这皮肉之灾怕是在劫难逃。他又狠狠一跺脚,同顾昭道了声谢,匆匆穿过回廊。正当他苦着个脸,一腔壮士断腕的悲切绕到前厅影壁处的时候,一个管家忙将其拦了下来。

    那是二伯父的管家,姓方。许砚之满心诧异,垫脚往里头一看,只见主厅里头隐隐绰绰都是人,除许老太太外还有族中几个不常见的长辈。他扯了方管家问了半天,对朝他作了个“嘘声”的口型,又摇了摇头。他没有办法,便只得又往后院的方向兜,这一兜却是撞了个小厮。那小厮见了他,喜笑颜开,道:“小少爷让奴才好找。偏门处有个姑娘找您,说是有要紧事,让您快去看看。”

    今日怎的大家都在葫芦里卖药他一挑眉,那小厮眼见四下无人,凑近许砚之耳朵边,对他道:“那姑娘姓邱。”许砚之闻之大惊,一路小跑往偏门赶去。邱溦她不是夜宴之后便遁地般地消失了么这又是卖的哪一出

    今早天蒙亮的时候还有雨,此时雨一停,天边竟显出几分大晴之意。老天的心思当真猜不准,许砚之一推开偏门,便见邱溦一脸焦急,一把将之拽到门外偏巷中。她此时寡着张脸,头发以一条麻布裹着,一身灰色麻布衫,与平日里见到的盛装打扮判若两人。也怪乎没人认得出来,许砚之既惊且疑,满脸戒备,将折扇横在胸前,一手扒着自家侧门,颇有良家妇女被调戏的荒谬感。

    “……有话好说,别动手。”他一想到夜宴之时此人竟怀揣了把刀,又想到此人同那火鸟扮成的妖魔有所勾结,越想越是后怕,只道,自己怎大咧咧地一喊就来了呢来见她之前怎也不做些安排“你要干嘛”

    邱溦倒没他这般九曲回肠,她眼见着四下无人,往许砚之面前一跪,道:“我辜负了小公子的信任,万死难辞。然而我要说的此事却同关乎许家满门性命,若非小公子与阿瑶仗义,我也断不会拼死来报这个信!”此一番言辞恳切,许砚之闻之大惊,道:“怎么着怎又同我家有关你快先起来,进来说进来说。”

    他一面说一面扶邱溦起来。邱溦一摇头,道:“事态紧急,不容细说。小公子只需知道,四天前的一场地震,恰好将微服来访的庆王殿下困在了俊山山坳之中。此事连桐州百官都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听人说,庆王殿下在桐州境内下落不明,现在全桐州的人在传言说殿下被青灯教暗算,小公子同云川公子的事已不是什么秘密,公子,且万万保重!”她说完,重重往地上磕了三个头。

    这天雷一般的消息令许砚之一时怔忪。“等……等等,这样说来,此事同你们到底有没有关系……”他还没有说完,邱溦已站起身,将裙摆一提,跑得没了影。许砚之目瞪口呆,缓了好一会,这才如梦初醒,忙往主厅中跑。

    这下祸闯大了,他想。此已不是一顿鞭子的事,稍不留意,怕是这辈子都得跪在宗祠里,万死难赎。

    待他气喘吁吁跑到主厅的时候,方管家也没拦他。主厅里坐了四个人,为首一人杵着个龙头拐杖,满头银发,一脸肃穆,此便是令许砚之魂飞魄散的祖母。右边



第五十三章 四海宁靖
    许砚之与许知远相顾一眼,大惊失色。其余人等倒还好说,樊仲勋纵再是严苛,对许家独长子想必也不至于屈打成招。然而那在后院里疯疯癫癫的婶子,却正儿八经,实打实是个青灯教余党。许砚之反应极快,当首往樊仲勋跟前一跪,道:“都是我的错!我受一群纨绔蛊惑,听闻狱中的洛云川身怀异能,这才偷偷溜过去看了一眼。樊大人要抓便抓我吧,我祖母年纪大了,经不住!”

    樊仲勋冷眼瞥了他一眼,道:“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瞎凑什么热闹!”

    许知远闻之,也往樊仲勋跟前一跪,道:“樊大人明鉴!我许家三代经商,本就做的下贱行当,能谋此一衣一食已是天恩浩荡,此勾结贼党,大逆不道之事,我等是断不敢做的!”言罢,眼看就要行大礼。

    樊仲勋也是一怔,忙将许知远好说歹说劝了起来。屋外的秦勤见状,一抬手,官兵们缓了片刻,也正在这片刻之机,季瑶与明汐自后院一路赶了过来,季瑶一马当先,往樊仲勋跟前也是一跪,道:“求樊大人明鉴!我等天枢门弟子,那日去牢中找那洛云川是我的主意,出了任何事都由我天枢门一力承担,求大人放过无辜之人!”

    这一番一来便跪了两个,还有一个将跪不跪,樊仲勋被众人簇拥在主厅正中,骑虎难下,一脸焦躁。一边是桐州城首富,他许式与桐州当地大小乡绅盘根错节,斩不断理还乱,加之其长房大公子去年刚领了朝廷织造的生意,若说朝中无人却也断不可能。他樊仲勋一个外调来的知府,要想在桐州城里立威,这许家的面子便无论如何也得给。另一边,天枢门的名声连他都有所耳闻,虽说这修仙问道的一群人同朝廷素无瓜葛,但近年来仙门之中道是出了几个能人,观星论道,颇受当今圣上赏识。是以这手心手背,哪一刀砍下去都不是善茬。

    然而庆王殿下在他桐州的地界里无故地就没了,此事,却断不能一笔带过。他一念至此,招来蒋弘文,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蒋弘文闻言一惊,道:“大人,这恐怕……”

    樊仲勋哼了一声,蒋弘文忙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言罢,又对着秦勤低语了两句。这神神秘秘几句交代,令许家众人听得是心惊肉跳。秦勤闻言,面露诧异,旋即又一点头,走到影壁跟前,还回过头,深深看了许砚之一眼。

    这一眼却是看的许砚之小腿又是一软。他一狠心,往樊仲勋跟前一叩首,道:“樊大人为追捕青灯教贼党殚精竭虑,小辈不才,自请为大人分忧。”樊仲勋不答,许砚之自顾自接着道:“小辈年少时曾蒙无双城肖长老指点,习得一追踪之术,此术可于百里之外探人踪迹。小辈恳请大人恩准,让我往俊山走一趟。”言罢,又一叩首。

    日头较方才更甚,日光煌煌然,甚至蒸出了些许暑气。此言既出,四座皆惊。老太太与许知远对视一眼,明汐颇为诧异,看了一眼季瑶。而樊仲勋则闻之,忙问:“此话当真”他又将许砚之捞了起来,道:“兹事体大,信口的玩笑可开不得。”

    “千真万确。”

    看他答应得这般恳切,一旁的季瑶与明汐闻言,四顾无言,心头惊骇。寻踪之术不难,在门中之时众人也不是没有学过,但此法力效用实在有限,若真说百里之外探人踪迹……季瑶暗瞥了许砚之一眼,灵光一闪,心道,你还真敢夸下海口。回头若人家真让你施此神术,你又待怎么办

    “庆王殿下万金之躯,断不能受半点委屈。请樊大人容小辈将功折罪,剩下的事,樊大人要如何责罚,小辈没有半句怨言。”这几句涛涛之词,甚是想人所想,急人所急,季瑶一听,心下疑窦更甚。你许小公子那点半灌水修为,莫说是我,便是北诀都看不上,什么百里追踪之术,当真以为朝中没有懂行的么

    朝中有没有懂行的不要紧,只要樊仲勋不懂,此燃眉之急可解。樊仲勋神色一松,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那便劳贤侄同我等走一趟”方才还是孽畜,这便成了贤侄,许砚之也不计较,给众人丢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径自跟着秦勤走主厅。他这一撩衣摆,一跨步,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然而纵面上再是坦然,他的心下却也是虚得心惊胆战,瑟瑟发抖。

    ——什么狗屁百里追踪之术,他信口胡诌,本想拖延时间,不料人家还真信。也罢,若到时候真被人揭了老底……他遥遥看了许知远



第五十四章 浅春
    也便是在许砚之召来凤凰的前一天夜里,东君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心焦而躁动,忐忑而不明所以,他睁开眼,摸黑在房中绕了一圈,想,许是渡魂之期将至,这具身体在自行抗拒。若他不是这般快速地合衣躺了,这般快速地进入深睡,若他打开窗,或许能看到窗外那火烧一般堆在天边的朝霞。而若他见了那艳烈的霞光,想必怕是不能够睡得这般安宁。

    他是被外头的兵刃交接之声吵醒的。东君板着个脸,顺手扯了件外套,往衣襟上一闻,便又换了一件。这还有完没完,他一边想,一把推开门,只见破晓的晨光里,临衍的剑招如行云流水般,正同一个轻巧灵便的胖子你来我往。那胖子仰头避了他一剑,旋即一转身,手头一束柳树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向临衍下盘。乒乒乓乓一地狼藉,锅碗瓢盆被二人掀了一地,临衍一招不慎,桃木枝被他削断了半片,他就地便操起一口锅,迎面朝那胖子脸上拍去。

    这都哪跟哪东君深皱着眉头,正待讽刺两句,却见那胖子也是就地一滚,一扬手,三支筷子被他作暗器似地袭向临衍胸前。此招怎这般眼熟,他定睛朝那胖子看了片刻,手一抖,顿感晴天霹雳。

    凤承澜。东君眼疾手快,抓起外套拔腿就跑,没走两步却听那凤承澜大喊道:“上神要往何处去”他脚下一滑,一个不慎,摔了个狗啃泥。等东君抖了抖衣袖再站起来的时候,一个眼神阴鸷的半大孩子双手叉腰,站在他的跟前,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诧异与不屑兼具,无奈与同情共生。凤绥右手握拳,往胸口一贴,道:“上神。”

    东君又一回头,只见凤承澜业已挡在他的去路上。眼看他被二人前后夹击,断了来路与去路,一时既是惊恐又是忐忑;朝华远远地抱着手臂倚在屋檐下看戏,心情大好,道,你也有今天。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一脸事不关己,一脸慈悲为怀。东君远远见了她,进退维谷,破口大骂。

    原来这般高傲的一个人骂起人来也这般地令人不忍直视,临衍一脸震惊,道:“你们这是……”凤承澜回过头,笑得竟有几分憨厚:“小兄弟长进甚快,我都快要打不过你了。下次再战,下次再战。”言罢,他又对东君行了个握拳之礼,道:“上神,实在对不住,我们一时半会可不能让你走。”他就着东君暗一打量,心道,这看着饿死鬼一样的人,小叔叔还真是生冷不忌。

    原来临衍一早起来练剑,恰好撞见凤承澜在篱笆外的木桥上鬼鬼祟祟地张望。他念起丰城初见之时,此人同门中人大打出手,而自己那时还是当之无愧的首座弟子,一时心下唏嘘,便也提灯上前去问了个由头。时过境迁,世殊时异,不料凤承澜此见了他一身妖气,大感有趣,死乞白赖地要同他切磋两招。

    再之后的事情便令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东君被二人严防死守似地堵着,其书生弱质之躯,再是想溜也有心无力。朝华见之,笑逐颜开,上前拍了拍临衍的肩,道:“他们是旧相识,无妨。”她将他带离了此斗兽之场,又往他手中塞了个山果子。临衍万分无奈,咬了一口,酸得差点流眼泪。朝华双手一抱,仰头看着天边如血的朝霞,悠哉哉道:“一会儿见了凤弈,你可不要再同他打起来。”

    ——那疯子他颇为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东君正双手叉腰,冲着凤绥又是一阵破口大骂。临衍恍然大悟:“莫非那时候在丰城,他要寻的故人便是……”他还没有说完,只见天边一束霞光陡然殷红如血,烈烈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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