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灵异

白露点苍苔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霜雪人间

    临衍从未听过这个人的声音。他的声音甚是奇特,既有少年人未变声时候的清脆感,其说话的口吻却又十分老气横秋,加之不知是否有意的伪装,他说话时刻意压着嗓子,令人闻其声而倍感怪异。他想起那个被貉子毛斗篷遮了半张脸的人,那黑色斗篷里露出的一截胳膊竟是这般细弱,怎的听他说话竟如此……别扭

    “不敢当,你还当真阴魂不散。”陆轻舟冷笑道。

    那人听之也不恼,只淡淡道:“自然,我可不比师兄逍遥六界。”他将此逍遥六界四个字咬得极重,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态势,旋即他却又话锋一转,道:“我同小徒在山下时见此处妖气冲天,怕师兄遇了些麻烦,特来看看。这一看还当真另我等诧异。”他的声音由远而近,临衍虽身在幻境看不见二人,却依然能想见陆轻舟此时的愤怒和隐忍。那人道:“死了一只乘黄”

    陆轻舟一拍桌,道:“识相些就快滚,莫逼我赶人,到时你也没面子。”

    一声清脆女声怒道:“你怎敢这样同师父……!”临衍听到了拔剑之声。他心感急切,生怕陆轻舟不好应付此不速之客。哑着嗓子说话的人也不恼,对陆轻舟道:“既然师兄无碍,那我也便放心了。连翘,不得无礼。”他不知同其小徒弟说了什么,那姑娘哼了一声,静默不言。

    片刻后,临衍尚未来得及长舒一口气,却又听那人道:“对了,我方才听小徒弟说,你这里刚来了个天枢门的弟子,怎的也不见人插上翅膀飞了么”他这话令临衍一惊,心道,若是陆前辈因他得罪了什么人,他怕是这辈子都无颜面见师父。陆轻舟温言也是一惊,还没来得及答话,那人却又道:“瞧我,又惹了师兄不快,当真惭愧。”话虽如此,连临衍都听得出来,他此一眼,绵里藏针,洋洋得意,毫无惭愧之态。

    而这边,那小孩子嘤嘤哭够了,拉着老妇人又重复道:“我想吃糖水鸡蛋。还有外头的大包子。”

    老妇人闻言,面露凄楚之色,沉默了半晌,道:“小宝乖,外头的东西有毒,我们不吃。”那小孩闻言,哼了两声,一行眼泪挂在眼角上,眼看又要哭出来。临衍见之不忍,老妇人更是心如刀削,将那孩子抱了起来,道:“好好好,奶奶给你想办法,大包子也有,鸡蛋也有。”她牵着他往回走,小孩子初时抗拒,磨叽了片刻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二人走到广场中的时候,小童忽然指着漫天的浓黑,怯怯道:“奶奶,那外头是什么”

    临衍随着他指的地方看去。他虽就阵法之事不如北镜精通,一想却也琢磨出了些门道,这里不见星不见月,想来方圆几里分明还笼着个巨大的法阵。此法阵不知作何用处,仿佛将祖孙二人困在了此处,与外间隔绝。临衍皱了皱眉,那老妇人本试图蒙混过关,小童又问,她被他问得没有办法,只得强笑道:“以前是有什么鸟啊,星星啊的,现在也早都看不到了。我们回家。”

    “为何看不到”小童倒不善罢甘休。老妇人没有办法,只得道:“等再过些时候,过些时候才能看得到。”

    “那又要何时才能看到”

    此一眼,更是坐实了临衍的猜测。老妇人实在答不出来,便只得拉着小孩子赶快往那茅草房中走,小孙子却也不是这般易与的,只见他撇开奶奶的手就想去爬那花坛,仿佛这一点小小的高度便可让他距那沉沉天幕更近一些。这一爬,脚下一滑,又是面朝雪地摔了一跤,不但如此,他还磕了脑门。

    小娃娃哭得更是凄惨。老太太忙去扶他,这一伸手,却已有另一双手率先将他抱了起来。这人的手背上都是黑色纹身,如蛇曼般顺手腕手臂而上,被一身黑色长衫盖了,只在右颈上方才露出了半片。他高冠束发,器宇轩昂,观之约莫三十岁,一双眼尾微微上挑,鼻梁挺直




第五十八章 道将行
    与陆轻舟对峙之人身形瘦弱,观之约莫十六岁大小,单眼皮,眉骨生得倒是俊朗,然而下颚太窄,唇色太深,这般女相的下半脸实在有损其威严。他眉头的青雉还没长开,肩膀也还没发育成熟,但这一双眼,淡漠疏离,慵懒无神,仿佛随时随地透着超越其年龄的倦意与戾气。陆轻舟想,此戾气倒是一如往昔。他的指尖已凝了一点青色,右手背着,长袖无风自动,指尖一枚黑色棋子蓄势待发。

    他跟前形如少年之人是他的师弟,名唤薛湛。薛湛其人,心思重,心狠,心不静。

    此评语也是凌霄阁先长老吴晋延下的。那是薛湛被慕容凡收归门下的第二年,吴晋延降妖归来,在凌霄阁登临台前看众弟子练剑后铁口一断,薛湛的命途自此以后便十分多舛。那时薛湛还是小辈,吴晋延倒同他没甚私仇,只不过众仙家事后回想起吴晋延这一铁口直断之时,多多少少心有余悸,心下叹服,对薛湛其人也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他也着实并非少年。此件内情说来复杂,薛湛于十六岁那年游历江湖险些被九原大巫以邪术炼化,后被其父母救回来的之后,他便再也无法长大。薛湛同陆轻舟并不亲厚,陆轻舟四十岁入门,薛湛那时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少年。后凌霄阁被一乘黄大杀四方,几近灭门,门中死伤无数,薛湛的奇迹生还是个意外,也是一个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无端揣测。

    有人道他本是慕容凡的外子,慕容凡拼死保了他性命,因此便连他首座徒弟陆轻舟的一一条手臂都未曾保住;又有人道,此乘黄怕是同薛湛有些关联,否则怎的竟昆仑虚血渗三尺,而他却毫发无伤庆幸有之,揣测有之,然凌霄阁自此后名声一落千丈,却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

    薛湛将陆轻舟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真不愧“谪仙”之号,他想,无论多久不见,他道还是这副样子,清绝出尘得令人作呕。他暗瞥了一眼清泉边的棋盘,盘中黑白交错,厮杀甚猛烈,想必不是一人闲摆出的局。他若有所指地道:“我上次求师兄的事情,还望师兄再考虑些许。毕竟这乘黄乱世,你我都有一份责,不是么”他一言既出,陆轻舟迅然出手,一枚黑子却不是冲他而去,而是直袭那黄衣女子的面门。

    连翘直觉性一抓,她的整个身躯便被那棋子冲得连连后退了好几大步。见之一凛,电光火石一掌击出,二人灵力对撞,日晷中的茫茫雪原震了震,震得临衍一个不稳,扶着一株大树。此时那皓然白雪上殷红的血,被长剑当胸穿过的老妇人与哭声响天彻底的幼童却又都不见踪迹,临衍心道,此方幻景同桐州实在太过相似,那四方石到底何物,出去后定要向陆前辈讨教清楚。他闻到一股焦糊之味,四下张望,原来崇山之中的齐云观外墙竟瑟瑟坍了,他想起那时在桐州幻境之中,自己也便是正同王旭勇说话的时候,被这坍塌的外墙带到了毕方的面前,便也追上前去,想同那幻境中的慕容凡或者“小舅舅”说上两句话。

    慕容凡倒浑然不知其幻境似地,怔立当场,讷讷不言。临衍摇了他半晌无用,又去寻那“小舅舅”,这一寻,“小舅舅”却回过头,笑吟吟看着他,看得他更是毛骨悚然。

    “敢问阁下是谁”他试探性地问道。

    “我叫宗晅。”那人说。

    临衍大骇,眼见着前方广场之中,缓缓坍塌出了一个巨口,而巨口之中有一股妖气喷涌而出,煞得临衍连连后退,捂着胸口,只觉血气翻涌,耳鸣目眩。这种熟悉的感觉令他似曾相识,那是在小寒山山腰上的时候,乘黄引着犬妖在林间蛰伏未出,而他感觉到了一股奔涌不息的战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一股妖火点染,而自己的嗜杀之念也旋即萦绕在脑中,消散不去。

    他曾有过嗜杀之念,那是在天枢门里的时候,季瑶还小,她被一群不知死活的小崽子关到后山禁地中过了一夜,第二天,他提着剑将那群小崽子揍得鼻青脸肿。此事没几个人知道,然而临衍自己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剑在他手,他有了一股杀人的渴念。

    临衍不知不觉酝起掌中力,五指一并,朝那虚空的巨口中一掌劈了过去。风云雷动,天旋地转,那巨口中透出血的味道,令他颤栗,也令他倍感熟悉。他陡然记起了那个梦,宫殿在云端,瀑布飞流直下,他一身金色,大殿中有一场屠杀。

    猛一道惊雷劈过夜空,原来是陆轻舟往日晷中注了一股气。

    陆轻舟在溪水边也是方寸大乱。他本想着赶快将薛湛哄走后再同临衍解释幻境之事,却在慌忙之中忘了临衍身负半身妖血,妖气两相对撞与共鸣,他的妖气唤醒了日晷中的残存的乘黄之力,待薛湛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那日晷已再无法隐匿其行踪。

    “你这小徒弟竟……修的鬼道有些意思。”陆轻舟先声夺人,冷眼看着那黄衣服的连翘被他打得连连后退。“你一个长辈竟对小辈动手,当真不知羞耻。”薛湛一边说,也同陆轻舟一来二去虚晃了两招式。

    山间飞鸟绝,树影斑驳,溪水朝东,一应如常,薛湛却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异样。他装模作忽一收手,一抬下巴,道:“那便告辞。”陆轻舟神色倨傲,不屑送客,薛湛若有所思,忽然,道:“这天,怎的比我来的时候还要热了几分”他目光如炬,陆轻舟神色一凛,也正当此时,薛湛倏然出手,直取棋盘上的那枚日晷!

    陆轻舟反应也快,劈手欲抢却又被薛湛一掌挡开,二人几招过尽,陆轻舟面上再是沉稳,心下却已掀起惊涛骇浪。薛湛这一手断虹掌法倒是进展神速,然而更令他冷汗直冒的还是临衍。日晷之中呆久了于魂力有伤,他进去已有了小半柱香的时辰,更何况里头妖气翻涌,不知又会否损其筋脉。

    &



第五十九章 长风烈烈
    桐州城里陡然见了金凤凰,桐州境内大小长官皆受此神物荫庇,紫气东来,四海宁靖,一时连那行将问斩的青灯教余孽也得以喘息片刻,往牢里多住了几天,也算临死之前让人沾一点天恩。

    桐州府衙也是三喜临门。一喜为许家小公子许砚之与其二叔乖乖耷拉着脑袋给蒋大人磕头谢罪,此事令蒋弘文心生愉悦;二喜为青灯教余孽见了此凤凰降世的奇观,纷纷大赞天子圣德,于是这闹得满城风雨的青灯教哗变之事,也因此得以平息于萌芽之中。此事令蒋弘文志得意满。

    这最后一喜实在太过令人喜不自胜,盖因那在地震中失踪了的庆王赵桓,后来被众府衙齐心协力从一个叫牛头沟的地方给找出来了。庆王殿下是被一个长相奇特的哑巴带回来的,虽他受了些皮外伤,然其受天德眷顾,在一块由三块巨石合围而成的狭小空间里不吃不喝等了四天竟还没有断气,此等意外之事,令蒋弘文心花怒放。蒋大人的心花一放,那许家辱骂府衙之事,许砚之欺瞒父母官之事,便也统统化作了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的一顿饭,再没人提及。

    季瑶醒了个大早。她梳洗罢,吃了早饭,往后院走了两步,陡然想起那凤凰想必也该回去了,便又往前院折返走去。那被许砚之以一枚金羽毛召来的火凤凰当真骄矜,非站在许家主厅屋顶上不下来,那长尾巴一卷,头一扬,谁去喂食便扑腾出两簇火,令许家上下手忙脚乱。后来还是顾昭恍然大悟,以城外碧溪泉泉眼里的水喂之,它这才肯乖乖下来。

    凤凰逗留了两日,水也喝够了,威风也耍够了,一拍翅膀扑腾着往东而去。许砚之对此甚是遗憾,许家众人见状,总算长舒一口气。今日是个难得的晴日,她心情甚好,一则因为早间接了朝华的信,告知师兄无恙,后日便可返回桐州,二则因为洛云川的刑期悬而未决,也即意味着此事尚有转机。她随手拨弄了一把墙角边的兰草叶子,花叶狭长,凝着春的生命力,她浅浅一笑,一抬头,却见明汐气势冲冲也朝这边走来,恰同她狭路相逢。

    季瑶想躲,刚挪了两步却被明汐喊住。明汐上下打量了她片刻,道:“我方才接了我师父的信,他说若我们再不回去,众长老可得给我们下惩告书了。大师兄究竟是何一回事,师妹这次能告知我了么”

    临衍之事太过复杂,若三言两语告知明汐,他转述之时又出了岔子,几个小辈可难以担责。更何况朝华姑娘在信中千叮万嘱,此前因后果,定要等二人回去之后再亲自告知怀君长老,若有其余长老问起来,一概能拖则拖,拖不了就丢给怀君处置。季瑶虽讶异,但朝华这般郑重其事,她也只得照办,然而何为“能拖则拖”,于她一个在后山闷了十几年的姑娘来说,却实在是有心无力。明汐见她又在推躲避让,心头有些怒气,将她的去路一拦,道:“师妹每次都这般顾左右而言他,可是诚心想与我为难”

    明汐这气也道发得有几分道理。他在门中被明长老管得如惊弓之鸟,好容易央了个机会同师兄去了趟丰城,谁料这一趟还没走几天,师兄便被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师妹强拖到了桐州,这一去,大师兄一个大活人就茫茫十天半个月便忽然没了影。明素青长老雷霆之怒,令其一定要将大师兄带回来。许砚之与季遥一个个葫芦里卖药,唯独他一人被蒙在鼓里,他越想越委屈,越想也越对季瑶心生埋怨——你说你好好呆在后山便是了,怎的前山的事情非要来插一杠子,插也便罢了,还要令我给你背锅挨骂

    季瑶道:“师兄后日就回来,旁的事你也别问了。”她看明汐眉毛一挑,对此答案甚是不满意,忙又补充道:“云川的事情还没解决……”此言一出,她便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洛云川之事不提也罢,一提,明汐更气,只听他哼了一声,将季瑶又打量了片刻,道:“外人之事都是事,门中之事都不是要事。师妹回了一趟桐州,当真是乐不思蜀。”

    此“乐不思蜀”却是有些过了。他只知季瑶此行是为私事,然洛云川的刑期一事明汐确实不知。季瑶一听,也气上了头,红了脸道:“随你怎么想。”她转身就要走,明汐一拉她的袖子,一扯,她愤愤盯着他,将明汐看得更是莫名其妙。他又将她打量了一番,语带讥诮,道:“你看你这都穿的什么。”

    季瑶确实穿了个寻常女子家的浅绿色长裙,头发一挽,披着纱,确实不甚仙风道骨。明汐眼见季瑶当即红了脸,莫名却也愤愤,心道,你一个天枢门弟子怎的这般不讲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衣服是许砚之的婶婶刻意为她找来的,那婶婶虽然疯疯癫癫,但对季瑶尤其亲厚,甚至刻意将其已之女的衣服送给季瑶,季瑶受之有愧,没有法子,便只得穿了。她也便只有稍作打扮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总算不那么惹人嫌了些,天枢门的道袍太过飘逸出尘,于她不适合。

    然而也便是这句话,仿佛一根尖锐的针,直直戳到了她的心口之上,令她感到原形毕露,尘埃似地低微。她脸一红,死命拉着自己的袖子往回一扯,道:“你给我让开!”她这一言,目中含泪,一脸怒火,令明汐更是莫名其妙。他一收手,哼了一声,道:“……反正师兄也不会看你。”

    话一出口,他却被季瑶往背后狠狠推了一把。他怒极回过头,季瑶也



第六十章 如切如磋
    第二天天光方亮的时候,临衍起身洗了把脸,却见陆轻舟已然披了件外套独自在院中对琴沉思。此琴浑然古意,琴身绘有盈盈翠竹之意向,琴弦上蒙了一层灰,想来许久不曾有人用过。临衍看的好奇,陆轻舟抬眼见他,对他招了招手:“这是你师父的东西,我琴技不好,你拿回去也好。”

    临衍满心诧异,还没来得及张口拒绝,却又听他道:“你师父将你托付给怀君而非我,想来有他的道理。我这门中乱糟糟的事情千头万绪,再把你扯进来,那他当真能入我的梦把我臭骂一顿。”他言罢,苦笑一声,道:“料你也睡不着。问吧,我尽量坦诚相告。”

    凌霄阁掌门慕容凡同宗晅交好,此事唯有进过日晷幻境中之人才晓得。二人不知以何作交换,宗晅赠了慕容凡一只乘黄幼崽,慕容凡不知回赠了何物,二人一仙一妖,忘年之交,这期间慕容凡帮宗晅做了多少事,宗晅又为凌霄阁做了多少事,即便连陆轻舟都不得而知。那是一个月圆之夜,也恰是初夏时,蝉鸣声还没来得及响彻昆仑虚。陆轻舟像往日日一样提着剑在门中巡视,这是他当上首座弟子后才养成的习惯,门里小崽子们有时粗心,若是谁忘了锁门或丢了些许小玩意,又会惹出些许不快。当他巡完了丹室,正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他陡然看到了火光。陆轻舟本以为此乃丹炉中的火星字点燃了些许窗帘,他原路折返,推开丹室大门的时候,恰逢乘黄破开封印而出。

    其师慕容凡躺在熊熊燃烧的丹炉旁边,奄奄一息;而那枚日晷也被他紧紧抓在手中。陆轻舟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此小小的日晷竟可以藏下这般惊天之秘。他忙喊了众弟子,众人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那乘黄逼到山门广场上,也正是这时,一方皎皎圆月如圆盘一般,由云霾中透出了光。

    陆轻舟从未见过这般皎洁的明月。明月皓雪,苍茫天地,尽是寒白。也正是这个时候,乘黄发了狂,将围逼它的弟子以其幽蓝之冥火烧成了灰。陆轻舟被他扯下了半条手臂,疼得晕了过去,而当他再醒来的时候,昆仑虚便只剩了一地残躯,血流成河,而他的师父慕容凡拼死给了拿乘黄一剑,自己也倒在了乘黄凉了的尸体旁边。

    血渗地下三尺,白骨成泥,不是妄语。

    “我师父固然争强好胜,但这般丧心病狂之事,我却是万万不敢想见。”陆轻舟拨了两声琴弦,琴音如水,孤冷凉彻。他接着道:“我本想仙门之中至少该比官场上要干净些,却原来这一个个为权为利为名之人,从古自今,在红尘或是不在红尘之中,都是一样的。”

    临衍无言,接过陆轻舟手里的琴,轻轻拨弄了两声。此琴音甚是清雅高洁,当真投其师的喜好,而若其师在世,想必对陆轻舟这宁弃门派传承也不愿助纣为虐的这一份坚持,当也深以为然。也不知那时候宗晅大军压境,各仙家人心惶惶,他留了一幅字便只身向虎山行去,是否也是这样的一种坚持

    “此日晷乃凌霄阁覆灭后我以非常手段求来,此幻境之事,想必乃先师同宗晅交好之时的真事。我初时不觉,越看越发觉得痛心疾首,若先师当真眼睁睁看着宗晅残害妇孺幼子,无论此子是妖是人,我都无法……再将其视作我的师父。”陆轻舟低头苦笑,临衍心道,即便如此,你却还是将此处命名为齐云观。那薛湛这倒说对了,小寒山,齐云观,是为悼念,是为赎罪,是念念不敢忘,也是对这份教诲之恩德的难以割舍。
1...1718192021...53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