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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点苍苔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霜雪人间
    陆轻舟今晨听闻明素青带了人往并州去,他暗一寻思,生怕此间有甚阴谋,遂派了小弟子先往并州一探,自己随后又至。更早一些的时候,他收到了朱庸的一封信,信中言其师弟薛湛似有那么些为凌霄阁一雪前耻的意思,问他作何想法。朱庸左突右进云里雾里绕了一大圈,最后小心翼翼道,陆公子天纵英才,虽不常在众人跟前露脸,仙门中人到底还念着他的好。

    陆轻舟拿了信,琢磨琢磨,越想越烦。要说薛湛贼心不死,老想扯着他出山与其共谋霸业也便罢了,这朱庸又在里头搅合个什么劲莫非他也想拽着太和观声名鹊起,在这熙熙攘攘的仙门之中分一杯羹

    此一事令他心觉烦躁,也心觉厌恶。陆轻舟一想到仙门如天下熙熙便又想到他已故的挚友,一想到庄别桥便又想到临衍,他一想临衍藏身鬼蜮虽隐秘,但天枢门的那伙人又不知在谋个何事。陆轻舟一作此想,马上着人打听了一番明素青的动向,他得知明素青带了一伙人往并州去,便也马不停蹄跟往了并州而来。

    然明素青此行还真无甚阴谋。并州大旱,尸骨遍野,天枢门承君子大德,自然得派些人过来接济百姓,期间又听闻有妖魔扮作官兵的样子欺凌百姓烧杀戮掠,这才带人前往查探,此乃后话。

    陆轻舟与朝华对坐,白臻坐在朝华身边不明所以。茶水氤氲,浅褐色的茶汤盛在粗瓷碗中,二人隔着个油腻腻的石桌子,最后白臻见二人皆欲言又止,皆一脸不忍直视,忍无可忍,道了声“我出去喘口气”,被朝华一拉衣袖,道:“莫慌,我同你一道。”

    客栈后院静得仿佛要淡出鸟。朝华方一站起身,陆轻舟一咳,道:“说起来我前些日子给小寒山那位上神传了封信,他到现在都没理我,他可是又云游去了”

    经他这一说朝华方才想起来,自己确是许久不曾听闻东君行迹。想必他正同凤弈相爱相杀天涯相随,无需旁人置喙,她皱了皱鼻子,道:“你寻他何事”

    “本想向他讨教一事,不过你既在此,向你讨教也是一样的。”陆轻舟言罢,往怀中掏出了个小册子。此为庄别桥手书,其字迹龙飞凤舞,甚不端庄,这东西陆轻舟曾给临衍看过,统不过手记心得一类。朝华接过来看了片刻,陡然见了个名字,其名上画了个圈,以示此人关键。

    昔神界太子帝师,温冶。朝华一挑眉,白臻远远见了,也一挑眉,道:“你们查的什么,怎的查到了他”

    陆轻舟见二人神色古怪,抿了口茶,道:“恩师昔年偶然得一日晷,此日晷中自有一方天地,里头有恩师的记忆,后朝华姑娘不慎入了那日晷之中还伤了魂力。我心觉此物蹊跷便想着来讨教一二,不知你二位可知此物渊源”陆轻舟并不识得白臻,他虽不识得白臻,看其盯着朝华的神情也便猜出了二人一二渊源。

    朝华低头一咳嗽,对白臻道:“此事纯属意外,我真不知此物渊源,也不知为何他们进去都没事,偏生我一去就险些命丧黄泉……”

    “你不知此物渊源,我却恰巧知道些许。”白臻又瞪了她一眼,道:“你且坐下,我同你二人慢慢说。”

    要说此日晷之事,朝华也并非全然无知。

    昔年神界苦寒,常有陨铁坠于荒野,温冶遂取东极陨铁之核,打造了一枚棋盘,此棋盘便名唤做四方石。四方石有撑开时空之能,温冶见之有趣,便在里头辟开了日月星辰,又往里头丢了些许手札书信一类。后他凭一己之力收服了两条黑龙,声名大振,引万人朝拜,四方石这小玩意便被遗落在了他众多神迹之中,鲜少被人提及。

    “……原来那东西竟还在世!”朝华恍然大悟,道:“我就说那桐州幻境存有古怪,我那时见之眼熟,却死都想不起来此为何物。那棋盘我确实见过,也确实进到里头去过,若说毕方手上的一块碎石是那棋盘的碎片之一,那这日晷——”

    白臻点了点头:“应当也是四方石碎片之一。昔年九重天化为齑粉,四方石崩裂,此碎片散落于六界各处也情有可原。”

    陆轻舟不料这小小一枚法器竟有如此上古的渊源,闻之目瞪口呆,缓了许久,道:“可我又听闻太和观朱庸说此物又是一把钥匙,这又是何意”

    “这我便不晓得了,”白臻道:“昔年神界之事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下入掌(下)
    陆轻舟猛然想起那日在祁门镇树林之中,朱庸曾道,天枢门气数将尽。若他所言非虚,何止天枢门气数将尽,只怕这三界六道、天下众生都被这个叫做淮安王的千年老妖卷入了掌中!

    “若我们的对手是他,那还真不好搞。”白臻沉默许久,也喝了一口茶,缓缓道:“照说此人千年之寿,没有天子白玉圭的支撑,到底是怎么逃脱我鬼蜮审判的”

    ——渡魂。朝华一念至此,念及东君,心头一紧。算来自小寒山一别,除凤弈偶尔同她唠叨两句外,东君那有问必答滔滔不绝之人已多久没给她回信了

    “还有一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陆轻舟敲了敲桌面,道:“照他之前的路数,若当真要辅佐那人界皇室登山九五之位,他自己封王拜相加官进爵便是迟早的事。庆王自桐州归来,提拔了一波青年学士,竟没听说有人尤其出挑……”陆轻舟一言之此,与朝华对视了一眼,忽感脊背一凉。

    他一时竟忘了一人。此人无官无爵,无名无姓,长随庆王身侧,形影不离——那一身黑袍,高鼻深目的哑巴!

    她与那人曾在南安寺郊外有过一面之缘,她不认得他的脸,却莫名觉得此人的气息甚是熟悉。那时她不及细思,权当了一场幻觉,却原来那日遥月梨花下所见之人,当真是个阴魂不散的神界旧人。

    天色渐沉,霞光如血亦如火,铺在天边凄艳而通透,薄红得像化开里的胭脂。漫山红遍,层林尽染,霞光映照之下是并州三百里大旱,田地龟裂,路有饿殍,民不聊生。三人沉默相对,许久,朝华拿起粗茶往跟前一举,道:“明知山有虎,明知路多歧。我先以茶代酒,祝各位得以平平安安,或者至少能活得久一点”

    言罢,她将那粗茶一饮而尽,颇具豪侠气概。三人挤在破落客栈后院油腻腻的石桌边上,风中席卷的腥臭之味翻涌不觉,热浪灼人,陆轻舟忽而想到了一个风清月明的夜晚,那晚上他的挚友写了半句诗,拜访了两个人。

    后来那二人皆死在了妖魔手中,他的挚友也在断潮涯边身死魂灭。明知山有虎,明知路多歧,羽箭雕弓,忆呼鹰古垒,截虎平川。陆轻舟长叹了一口气,将眼前的粗茶一饮而尽,罢了,朝朝华二人一拜,道:“各位且尽力活得久一点。我没到过那鬼蜮之地,也当真不想去。”

    白臻端起那碗茶端详了片刻,薄抿了一口,道:“你们也不必如此悲观。即便此人入了神籍也定在我鬼蜮生死簿上。实在不行我回头差人从头至尾翻一次,好歹将人家的名字找出来,我们也好在心里存个底。”

    正谈话间,一个身穿粗布短打,眉目清秀,身形颇高,长了一对招风耳的少年在院子偏门处探头探脑,观之甚是可疑。白臻一眯眼,那少年被吓了一跳,陆轻舟忙招了招手,道:“这是我徒弟,名叫江兆年。兆年,还不快来见过两位……前辈”

    “前辈”朝华与“前辈”白臻沉着个脸,相顾无言,扯了个借口落荒而逃。天边已遥遥可见浮星,想来再过两个时辰,并州的山头野火也该凉了下来。朝华二人又闲扯了几句家常,闲逛了一番市集,待二人晚间回到客栈的时候,白臻一扯朝华的衣服,道:“方才我都忘了问你。今日扯出这般一件事,我们那黑山玉脉还去不去”

    “去,当然去,”二人栖身在客栈的扶梯上,朝华一马当先,居



第一百三十三章 音尘绝
    临衍回得房中,偶然听到外头有人吹笛。

    清音杳杳,绕梁不绝,在此暗无天日的鬼蜮王城之中尤为绝尘而遗世,他听了片刻,打开窗,只见浮光汇聚在长河周围璀璨若明日之火,而王城的楼台宫宇与玉树琼枝皆化作了重重鬼影。龙斗山的黛色沉沉与沉沉天幕浑然一体,笛声清澈而呜咽,似一缕若有若无的乡愁。

    怅望银河吹玉笙,楼寒院冷接平明。重衾幽梦他年段,别树羁雌昨夜惊。

    他在怅惘与乡愁之中燃起了一股通透空明的恨。此恨缥缈,没有来由和头绪,他寻思了许久,一想怕是久不见日光,人被憋得躁郁,看什么听什么便都是恨。

    临衍恨自己心软心硬,心下辗转与鬼蜮王城的青砖楼宇里皆是一个人的影子。他若足够心狠,早将此影子切割成了一片一片的空明,将其埋在了年少轻狂与一身风流之中——正如他的师父那般。而他若足够心软,便可以将那一抹影子拽出来,捧在手心里,假装不曾听闻她的过去,也假装她并不曾游戏红尘。

    临衍遥望着鬼蜮王城里的星辰浮光,想起九重天上孤冷的雷电与楼台,楼台下匍匐的人,而他竟不知何时,早匍匐在了她的温柔与明丽之中,匍匐在她救他的时候那一只瘦而强悍,可以挽弓射月也可以拽着他一道流浪的手中。

    但他既不够狠,也不够软。他想起她的时候,必不用梦见她。

    大道不存,山河不固,天地君亲的秩序摇了一地的浮光。他听到了笛声呜咽,如泣如诉,散入春风满洛城。

    笛声吹了片刻,忽然一停,毫无征兆。临衍也跟着毫无征兆地一阵清醒,便听到窗外提灯的小鬼惊呼了一声“魂归长河,怎不见陛下”。他随着那小鬼的手指抬起头,只见微光浮沉,漫天魂火仿佛漫天的星辰,星辰环绕在长河两侧越聚越多,顷刻满天繁星,顷刻星垂平野阔,王城屋檐下万丈的灯火都被长河之璀璨夺去了颜色。

    “此乃何意”

    掌灯的小鬼看了一眼窗棱中露出半张脸的临衍,又看了看星河,道:“我也不知道。魂归之日分明还有两天,怎的今次似是提前了”

    “提前又是何意”

    那小鬼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鬼王城中的魂火受此长河感召,怕是都不过今晚……哎你去哪!”

    临衍随手抓了一盏明灯便往王城西侧飞奔而去。

    万魂归宁,王城中魂火留不过今晚,那也便意味着白蕊的魂魄留不过今晚。那时她引他往长河源头走了一趟,魂力衰微,一双手臂透明得更是厉害。临衍见之不忍,白蕊低头一笑,道:“我此番能脱离九转回魂珠的桎梏,本该高兴。你若还想见我,只管往长青山神女墓来便是。”

    她说完便化成了一股烟。临衍由长青山震撼而归,此时再由王城往长青山去,走不多时,便果真见一女子拖着个蛇尾,一身白衣,远远看着他笑。

    此时他正站在距钧天殿尚有百步之遥的石砌长廊之下。长廊一侧是墙,墙上雕着青鸟衔枝,翱翔九天之浮雕,另一侧是一汪水池,水池中浮光流影,莲花争相盛放。

    临衍扶着墙壁心下一沉,白蕊走上前,道:“我的时间快到了,想来也等不到他二人回来了。那便罢了吧。”她拖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逢生
    白臻被她吓了一跳,眼看阻不住她便也只得随着她一道跑,二人气喘吁吁,跑不到半路,便见一拘白色的柔光若有若无飘到了白臻的身侧。

    那柔光仿佛同白臻有些许共振。它绕着他飘了两圈,最终落在了朝华的手背上。朝华浑身一震,自知这熟悉的气息是为何人。她翻过手一抓,白光从她指尖悄然溜了过去。那白光浮在她的跟前闪烁了片刻,仿佛在进行一场即兴而漫长的告别。

    朝华微张了口,那白光一闪,飞身往天河中掠去。

    她亦听到了王城之中的吹笛声。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她的故园与亲人,她同这世界为数不多的联系都随着那杳杳的笛声越飘越远,正如她所做的那个梦——她梦见自己越飞越高,凤阁龙楼倏然远去,故国与灯火倏然远去,她漂浮在空中,不上不下,俯瞰着一个热闹的人间。

    “方才那是……”她还没有说完,只见白臻深闭上眼,默念祷词。此祷词他每逢魂归之日便会默念一次,每一次念罢,他纵知无望,心下一块小心翼翼的豁口也都盼着长青山冰棺里的人听闻了他的祈祷得以醒来。

    死亡之颂歌未必完全没有作用。白蕊确实转醒了片刻,也确实寻了个机会,同他道了一声珍重。白臻淡淡仰起头,淡淡望着归去的魂火与如水的星辰,一双异色瞳孔亦仿佛承载下了天河的光。

    朝华并未同他一般默念悼辞。朝华愣了片刻,既没有哭,也没有恼,反倒笑出了声。她越笑而越为撕裂,越为倒错,越为离乱疯癫,白臻忍无可忍,扯着她的手臂将之拖行到钧天殿广场跟前。

    掌灯的小鬼见二人,嗫喏不言,纷纷各自退散开去。白臻冷冷扫了一眼四周,朝华将胳膊往他肋骨处一拐,他顺势一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朝华抬起头,笑吟吟盯着他,盯得他脊背发麻。他曾设想过许多可能性,诸如朝华一怒之下劈了钧天殿的屋顶,或者将他的王城一把野火少了个干净,再不济,她也如小时候那般,受了委屈自己默默找个墙角蹲着哭。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疯癫的模样。朝华疯癫地笑着,笑得撕心裂肺,淋漓见了血。白臻一巴掌拍到她的脑袋上,沉声道:“闹够了没有!”

    “陛下这是何意”朝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怎敢闹你你鬼帝陛下掌万魂之归处,掌着我的生死与小蕊的生死。我是什么人我没有家国,没有亲人朋友,我怎敢同你闹”她从未唤过他一声“殿下”。

    白臻沉着脸,又听她道:“你道我想以天子白玉圭换她我从来不想!我永世之寿,永世不灭,此世间诸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我已享用了八百年,你道我说不要便不要你当真以为我说不要就不要!”

    他劈手抓着她的手腕,右手捏着她的后颈道:“你想死便去!我鬼蜮之中从不缺幽魂,不缺孤鬼!你若想往那冥火中跳下去我绝不拦着,温冶也好,我阿姐也好,他们都在长河之中等着你,你为何不去——你敢不敢现在就去!”

    朝华长大了双眼,死盯着眼前这同她一同长大的神界旧人。他是她的九重天故人,故人近在咫尺,故人早已变了模样。朝华这才想起来,原来此时距她跳下轮回境,距白臻继任鬼帝,距白蕊长眠于长青山中已经过了八百年。

    八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奔流之世 (上)
    万魂归宁,万千魂火升腾上夜空,汇聚到长河,汇聚成海,由王城龙斗山而出,奔涌过六界山河,天涯尽处,一路奔涌到另一个未知之世。长桥一头是生,另一头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许多相熟之人,比如顾昭,比如庄别桥。

    临衍提着灯站在外城墙根下,芦苇地悠远深寂,空阔得仿佛可以容纳一个天下。护城在他的脚下奔流,铁锁横江,汹涌奔流。朝华经方才一闹,冷静了些许,背靠城墙低着头悄声道:“也不知我们会不会被他记恨上。”

    “想必不会,鬼帝陛下海量,你的这点小骄纵,与他来说不值一提。”——而倘若白臻果真记恨,我便同你一道碧落黄泉地强闯出去。临衍指着芦苇地里的一阵微光,道:“来了。”

    他话音未落,只见那一簇浮光由铁索桥的一头往另一头井然有序地往长桥而去。那是从六界归来的引魂使,他们白衣胜雪,提一盏灯,一簇灯火是一个人。目睹参商之界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有时朝华会情形自己尚在长桥的这一头,有时她又会十分向往那一头的模样。此一种莫名之冲动仿佛根植在她、在世间万千魂火的本源之中,她有时觉着有趣,更多时候则压抑着抗拒。

    二人看了片刻,朝华忽一抬头,道:“假若我随他们一道过去……”

    她话音未落,临衍便将她牢牢拘在了怀中。

    他一手搂着她的后腰,一手托着她的头顶,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不发一言。朝华被他勒得难受,徒劳挣扎了片刻,道:“我开玩笑……”

    “闭嘴。”

    他嗅到她身上的香气。临衍从未告诉过她她身带浮香,或许此香从未存在过,或许此香只是他的魔怔,他的避无可避的糜烂桃花与蚀骨之毒。临衍紧紧抱着她,恶狠狠仿佛要将她勒死在怀中,朝华半仰起头,道:“方才真的是意外,我同白臻那小子清清白白……”

    “你的那些个风流事迹,我早已经习惯,习惯且泰然处之,泰然处之且毫不意外。”临衍横了她一眼,道:“你当我在气这个”

    “我们真不……”

    “你方才说什么什么跳到冥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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