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点苍苔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霜雪人间
哑先生低眉顺眼叹了一声,道:“明素青的两个弟子中,但凡出得一个首座弟子,这之后的一步方才顺理成章。此事想来他们早有安排,若这事都安排不好,这些个庸人留着也没甚意思。”
“话不能这么说,”赵桓和颜悦色吃了一块橙子,又将磁盘往哑先生跟前推了推。哑先生小心翼翼捞起一块细细打量,赵桓笑道:“庸人也有庸人的好,这世间若没有庸人,你我也都多半会感觉到无趣——你还怕本王下毒不成”哑先生忙将那块橙子生吞入腹,赵桓满意地甩了甩手,道:“京师那边可有安排妥当”
“枢密院那头稳了,剩下的还得等看天威。”
“什么狗屁天威,颜飞那狗东西还真能给本王找事,”赵桓嗤笑一声,道:“天师呢”
“今天早上接到的消息,七泽道人于昨日往京师的路途中遇了流匪,脑袋刚被人砍了下来,尸体还新鲜着。”哑先生自怀中掏出一张绢布。此绢布上绣了一半的蝴蝶兰还正娇柔地垂着头,绢布的一角沾了两滴血,此红白相间,衬得那蝴蝶兰更显妖娆。“那老东西将此物造了数张往京师送,我们只截住了两份,其余几份还不知被谁捏在手中。”
“被谁捏着都不打紧,”赵桓将那绢布都开来,趁着阳光细细打量了一番,道:“烧了。”哑先生的掌中燃了一簇火,较弱的蝴蝶兰因此便化成了灰。绢布上密密写了几个小字,赵桓虽没有细看,却也抓住了几字紧要:庆王或为一死人。
赵桓嘴角一瞥,冷笑道:“寡人这活蹦乱跳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个死人么”
哑先生低头笑了笑,道:“您才在土里埋了五百来年,这刚回到地上,惹了谁的不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枯木逢春(上)
许砚之今晨给季瑶带了一封信。此信令季瑶犹豫了许久,始终未曾拆开。前些日子她姗姗给许砚之回了信,道,自己或许想试着争一争那首座弟子之位。
她一封信写完,笔一收,墨水还没干,一阵风恰好将她房中的窗子吹开了一条缝。季瑶心怀忐忑,关上窗,发了片刻的呆,这才将那封信折成纸鹤,运了个诀将之送出了天外。她看着那纸鹤越飞越远,忽又想将之一把抢回来。
然木已成舟,青鸟一去不复返,待许砚之回了一封信的时候,她犹豫了许久,竟一时不想将此拆开。
她果真没来得及将此信拆开细读。前山长生殿前自早晨开始已是摩肩接踵,鼓乐齐鸣,盛况空前。长生殿里那方刻着《逍遥游》的青石高台早被人清了出来,有能者皆在这上头切磋剑法,四位长老坐在高台下头一字排开,众人皆端肃。众小辈弟子不得擅入长生殿里捣乱,只得眼巴巴守在紧闭的大门跟前,见一人出来,众人一哄而上,恨不得将此人关起来审问出个所以然方才罢手。
待季瑶姗姗来迟赶到前山的时候,那名叫崇文的弟子正悻悻开了门,遥遥朝其师兄的方向拜了拜。这首座弟子之争道不必四方成道会那般热闹,守门的四位弟子身着白衣怀抱长剑,不言不语,见喧哗者便神色一冷,吓得喧哗之人顷刻收了声。
即是如此,守在外头乌泱泱的一群人依然瓮声瓮气一轮不歇。季瑶挤开众人,朝守门弟子递上了沐夫人手书,那弟子细细看了片刻,又细细将季瑶扫视了片刻,点了点头,将沉沉大门打开一条缝。
长生殿里头燃着常年不散的熏香。怀君曾言此有静心凝神之效,季瑶不信,盖因她每次到这地方的时候,都紧张得手脚发软,手心冒汗,一颗头忍不住地往下低。殿中倒不似外头闷热,季瑶小心翼翼瞥了一眼高台之上,只见北镜威风凌凌将长剑一收,朝其师尊的方向拜了一拜。
先考武学而后论道,再而后,照着君子六艺的谱系一一考过。胜负不是要紧之事,众长老静观其武学修为与文**底,经商议后再将选出来的那一号人张榜公示。然胜负虽不要紧,若能在武学一环技压群雄,打得漂亮而爽利,倒也可令众长老刮目相看。
今日众长老都在,连久不见人的怀君都坐在了高位之上。季瑶低着头摸往明素青身侧,低眉顺眼一拜,轻声道:“夫人说她不能来,这是她的手书,请长老过目。”明素青双手接过信,细细读罢,点了点头,道:“你去那边领个牌子,等会儿周启光比试完就到你。”
周启光自是被北镜打了个落花流水满地找牙毫无还手之力。要说这小子倒霉确实倒霉,他虽未亲自给北镜下过毒,奈何那不入流的留言与试探心思当真令其烦不胜烦。而今好容易寻了个机会,北镜自不必手下留情,自把他揍了个颜面扫地,二人切磋罢,北镜将剑一收,淡淡道了声“承让”,淡淡甩了甩胳膊,自顾自朝季瑶走来。
明素青长老的脸色沉如厨房里的那口大黑锅。北镜假意看不见,揉了揉肩膀,朗声道:“弟子请求休息片刻,请长老恩准。”
明长老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沉着个锅一样的脸,勉为其难点了点头。怀君低声一咳,遥遥朝她使了个眼色,北镜闻所未闻,假意看不见,又朝季瑶一拜,
第一百四十二章 枯木逢春(下)
“云缨长老怎么看”松阳长老探过身子随口问了一句,云缨笑而不答,松阳低头嘀咕了两句,道:“北镜这打法大开大合,太过拼命,恐怕这小娃儿体力不济,坚持不了多久便会身感疲乏,让人抓住机遇。”
云缨静默了片刻,偏过头对赵春菲道:“要我说,这局还是北镜占了上风。”她的声音太小,赵春菲跟在她身后弓着身子听不太真切。她胡乱点了点头,又听云缨道:“季瑶虽占了个机敏灵巧,但历练还欠了些。”
这样一个姑娘竟只能放她成为仙门之砥柱,当真可惜。云缨又朝怀君方向若有若无瞥了一眼,后者被她看得实在挂不住,咳了两声,假意往殿外透口气。
殿门一开,陡然露了些许强光。季瑶眼睛一眯,退了两步,北镜得了空,左手运起一条火链就往她身上缠。季瑶不敢轻敌,闪转腾挪,硬不让那链子沾上她的身。她晓得北镜方才连战两场,此时无论如何也得有些疲,这一来就出了狠招,想必招式越狠她也越是精疲力竭。季瑶想通了这一点,手上不急不缓,也更不去迎其锋芒。方才那手心出汗的惶然被一种更深远也更为畅快的从容所取代,也便是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是浮萍。
万钧之剑较平常剑弟子所用之兵器略宽了些许。也正是仗着这些许的宽,当一势沙场点兵往季瑶面上劈去的时候,连明素青都看得连连点头。当真可惜,他亦心道,门中小辈两个好苗子,一个不知所踪,一个是自己弟子的敌手,无论哪一个,若昔年能被他收归门下,想来他都不至于落入今日的困局。
明汐今日没由来。他昨日借口旧伤之顾,往台上虚晃了两招后自顾自回了房中。明素青对他既恨而爱,还没来得问候两句便见他一言不发,躲自己如老鼠躲着猫。那孩子心软,胆小,同他风风火火的性子相差甚远。有时明素青也自思索着自己是否待他太过严苛,但更多的时候,尤其见了他畏畏缩缩站在角落里装傻充愣的时候,他便恨不得摇着明汐的肩膀将之丢到河里去。
昔年他那一心求神拜佛的父母将他交到自己手上之时,明素青对这孩子确实怜悯多于激赏。此乃后话。
正沉思间,明素青忽听季瑶轻呼了一声。方才北镜一招沙场点兵取了她的下盘,寒冰诀又缠上了她的手腕令其行动受制,无奈之下季瑶只得就地一滚,也便是这一滚,“当”地一声,万钧剑在青石台的地板上划出一道深刻的凿痕。
北镜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双手仿佛灌铅一般沉。但她紧咬着牙冠,一剑“沧海奔流”迅猛而不留情面,将季瑶逼得躺在地上举剑回防。季瑶感到脸颊上一湿,此乃北镜的汗水。北镜果真一言既出,拼尽全力,虽累极亦不留半分情面,季瑶忽而想起了长生殿屋檐上雕着的那只青铜鸟。展翅欲飞,长翼舒展,仿佛翱翔在九天之下的凤凰。
她也可以成为这般,季瑶想,她不是泥里头的乌龟与燕雀之流。她不能输。
季瑶虎口一麻,发了狠般双腿一蹬,右手运剑就势扫向北镜的小腿。她于剑法一途不如北镜精通,但结界咒术却是她的长项。只见她双手猛一合,再拉开的时候,一簇寒光便猛朝北镜而去。此局莫说北镜,连台下众长老都露了些许诧异——要说不借符纸凭空念咒不难,危急之时凭空运运咒也不难。然危急关头,将此咒念得如此之快且释放如此之精准,想来背地里也下了不少功夫。
寒光与钧天相撞隐有龙吟之声。季瑶翻爬起身,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论迹论心(上)
文举论“君子与理”。
昔年众长老出题时偏好圣人之学,譬如何为天人,何为师道,何为阴阳。首座弟子之考隔了许久,今次倒不知是谁突发奇想,开始论起天理,格物与知行。众弟子接了题,有仰头思索者,有低头奋笔疾书者;明汐接了题,长舒一口气——果真师尊对他还有些许偏爱。
明汐虽不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但他的经学底子甚好。明素青前两日刚令其将朱子之学多看了两眼,而今一张开题纸,他心下稍定,暗自抬眼,将众敌手一一扫过。
这些天里众弟子将君子六艺一一考过,礼乐勉强能看,诗书偶有两个出类拔萃的都被人私底下称作了“不学无术”。北镜在武举上大放异彩,众弟子心悦诚服,而今这最后一道论“数”,众弟子无需再苦坐案前奋笔疾书,只需在规定时间内舌灿莲花舌战群雄,将其余诸人辩得心服口服哑口无言即为好。
要说小一辈弟子中嘴上功夫了得的还是那赵春菲。其人出口成章思维敏捷,有被她辩得面红耳赤险些动手者都被一旁看着的众长老赶下了台去。她的这一张巧舌如簧还颇有昔年吴晋延的影子,奈何吴晋延虽能言善辩到底还以理服人,这赵春菲一旦发了狠,口吐连珠,语速又快,往往对方都还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便已被她牵着鼻子带到了沟里。因而今晨抽签之时,明汐曾对天祈命,万不能同那赵春菲一战。
许是他所祈所求甚是诚心,老天爷听其感召,给他塞了一个不这般咄咄逼人的敌手。他张开名牌,盯着纸上北镜二字看了片刻,长舒了一口气,往纸上拟了个纲要。明汐远远看北镜张着题纸抓耳挠腮面露难色,心下更宽。他将自己的名牌递与长老验过后,恭恭敬敬朝众人行了个礼。
讲经堂中陈设素雅清简,不如长生殿那般巍峨迫人。一张木案支在屋子中间,两头各放一个蒲团,论道的弟子需跪坐在蒲团之上一字一句将道理说明白。期间或有长老发问,弟子需恭恭敬敬一一道来。讲经堂空间小,容不下乌泱泱的围观人等,几个高阶看门弟子将书架一挪,门一关,房里只剩窗棱外头洒下的一地光与翻滚的浮尘。
众长老随意寻了个蒲团端庄跪坐好,明素青不知为何,今日倒没由来。明汐向众长辈恭敬一礼,又对着他跟前的北镜恭敬一礼,将他的长袍一撩,提纲放在右手边,以镇纸压好,以备不时之需。
明汐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此论‘理’,弟子以为,‘理’为万物之始,不可偏废。朱子曾道:‘理也者,形而上之道,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万物因理而分太极,阴阳与清浊,人因理而分善恶。朱子又言:‘性只是理,万理之总名。’君子修身养性,守仁而格物,格物而致知,知而后有行,是以君子动容貌,整思虑,正衣冠,遵瞻视,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盖源于此。”
北镜闻此言,当即接道:“师弟所言不错,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此至善。但圣人又言,义以为之而后礼,文质彬彬,是为君子,师弟方才道‘君子正衣冠’此为实话,也是空话。衣冠是为外,大德是为质,因衣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论迹论心(下)
松阳长老捂着嘴重重咳了一声,北镜假意看不见,自顾自道:“你方才说,若有一侠客,其人行事不拘小节,不谦恭温文,我们既不能将他的良心刨出来看一看,也不能断言他日后会否将守君子之德。但我以为,此人若心怀仁义,良知尚存,无论外在环境如何逼迫他,无论天命如何折辱他,他依然是一个君子,此一事,无需赘言,想必你明白。”
——明白什么明白松阳长老又重重咳了一声,明汐愣了片刻,道:“师姐你这是在说谁”
“我谁也没说,你这又想到了谁”
眼看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则越戳中了坐中几人的痛处,松阳长老重重一咳,道:“我们论理与君子道,你们这是偏到何处去了北镜你也莫要太过咄咄逼人,你师弟方才话还没说完。我看你二人不如休息片刻,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休息片刻,可好”
他边说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坐在他身后的崇文忙伸手去扶。讲经堂里蒸着书香与油墨之味,窗户里洒下的一束光被窗棱分割成光怪陆离的几片,明汐揉着脖子站起身,谁都不看,自顾自闷着头往门外溜去。
明汐谁都不看,盖因他谁都不敢看。昨日晚些时候,他忽然收了‘天师’的一封信,写信之人名叫叶秋声,那人问他,七泽道人死前可有交给他什么东西。
明汐这才晓得,原来那曾在师尊口中叱咤风云的七泽道人,那曾在绢布上绣花的老者、曾经救了他一命的人已经归去了。他为流寇所掳,死前糟了刑,连尸身都没收得个完整。
那日连翘领着凌霄阁的一群人将他往后山密林中一拦,哑先生假惺惺威胁了他两句,他便乖乖将那“以命相托”之物交了出来。他那时本想着回去告罪便是,谁料一步行错便是一条鲜活的人命——方才师姐论及大道与人心,天理与君子之德,他越听越是心惊胆战,越听则越仿佛……明汐一手挡着太阳,抬眼看了看阳光。
仿佛自己心下最为引以为傲的一块被削了下来。这一块清正明德,平日不可得见,但那物根植在他的心底,实不可偏废。他也曾有过惶惑与动摇,怯懦与孤勇——譬如眼看着大师兄弃天枢门而逃而无动于衷,眼看着祁门镇一群弟子将他团团围住又同临衍刀兵相见。
此一事一事本不要紧,但七泽道人之死,面对凌霄阁人时片刻的懦弱仿佛雪崩之时的一片雪花。他曾以为自己二十出头,出了事有长辈扛着,犯了错只要同长辈认个错便好。但有些错太过深重,既往不可追,明汐叩问不得,倾吐不得,方才听自己一言一句君子,一口一个天理,他忽而觉得割裂,切骨与十分地……无地自容!
正午的阳光太过艳烈,照得门中一片祥和与海晏河清。明汐靠在廊下喘了片刻,只觉胳膊一疼,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彻骨淋漓的疼。他疼得冒了冷汗,旁边周启光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师兄可还好松阳长老令我们这就回去,你可还挺得住”
明汐痛苦地点了点头,周启光搀着他,心急如焚,满脸惶急,道:“你可知师父去了何处我今晨开始便没再见他。此文举关乎你我前程,他怎地竟没由来”
“……你可知师父现在何处”
周启光见明汐冷汗涔涔,脸色白得吓人,手忙脚乱给他掏了块帕子道:“我怎么晓得师兄我看你脸色实在吓人,不然云缨长老就在里头,我们喊她帮忙瞧一瞧……”
他还没有说完,明汐摆了摆手。他蓦然想起来明素青去了何处,今天一早,明素青接了七泽道人的死讯,气急攻心,痛苦不可遏,连门中大事都不顾,一早便骑着马下了山,说是要去为挚友敛尸。
明汐从未见过一贯严苛的明素青这般失态。他的师尊已不在年轻,他想到明素青,忽而想到临衍,忽而又想到那被自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悠游(上)
临衍与一个六岁大的光头男孩脑袋对着脑袋,一人朝东一人朝西,四仰八叉地躺在一片铺好了的稻谷之上。此时距秋收还有几日,雍州的农人正为此忙得不可开交,这浅黄色的一片稻谷还是去年的存货。
并州大旱,青州发了一场水,雍州倒恰好撞了个风调匀顺,秋实累累。
日头已不似正午那般炎热,光着头的小男孩一手遮着眼睛,阳光自指尖漏了下来,迷迷糊糊,和暖而宁靖。他眯着一只眼睛盯着那太阳光看了看,道:“啊,我死了。救我。”言罢,当真将那小眼睛一闭,伸着个小舌头,巴巴等着临衍来哄他。临衍听得好笑,也道:“我也死了,救不动你。”他也将眼睛一闭,唇角一勾,巴巴等着这孩子服输。
小男孩见其当真没了声响,翻过身,睁着个圆圆的大眼睛戳了戳临衍的脸。他不理他,小孩便又戳了戳,道:“你怎的说死就死,这般不讲信用”
至为炎热的天气恰好过去,椿树的叶子还没被蒸出浅金色调。临衍憋了半天,噗一声再憋不住,转头捏了捏他的小脸,道:“你自己方才说,谁若中了剑谁就得倒下去。我看你还没玩一会儿怎的就自己躺了下来你这小身板就那么不经累”
两把驱鬼用的桃木剑搭在稻谷边上,小娃娃懒洋洋翻了个身,沾了一身的稻谷。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捡起一把桃木剑,凌空挥了一挥,道:“我手疼,今日就算了吧”临衍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小娃娃小嘴一撇,道:“好吧好吧,今日不偷懒。”他言罢,将那木剑往手臂上一托,马步一扎,端的是有模有样。
这是临衍与朝华自鬼蜮回到人间的第一个浅秋。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