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风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江淮渔翁
好像从地下钻出来的似的,三十多匹烈马,嘶鸣着,旋风般的刮了出去,守门的士卒根本没来得及看清马上骑士的模样,就只剩下城门外的官道上,马队卷起的漫天黄沙了。
几个士卒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士卒小声地嘀咕:“还没查勘关防呢。”
没想到,这句话却换来了什长迎头一阵痛骂:“勘你娘的脚啊,没见着人家军务紧急吗更何况人家是出城,查什么查想挨鞭子吗”
李鹤的红色坐骑,像一团燃烧的烈火,一马当先,跑在马队的最前面。
这次行动,李鹤已经筹划了很久,一年多了,风雷营的训练虽然日趋正规,但是李鹤知道,总是窝在训练场上,是练不出精兵的,必须拉出来溜溜,让风雷营的小战士们,见见风浪。
为此,他专门给方圆舵主去信,表达了想带一批人去他那儿训练的想法。很快,方圆便回了信,尽管来,不拘多少人,不管住多长时间。
清楚地了解历史走向的李鹤,心里很明白,荆楚大地很快将成为秦楚大战的主战场,江淮之间多水网,不说成建制的水军了,即使是单兵,如果不习水战,就仿佛勇士缺少了利刃一般,战斗力方面就会打上很大的折扣。
他计划,分批将风雷营现在的一百五十人,派往瓦埠湖,每期一个月,训练的同时,继续物色有潜质的苗子。
李鹤和猴子精挑细选了三十人,作为第一批,由李鹤亲自带领,前往瓦埠镇。行前,李鹤规定,哪怕把马跑死,屁股磨烂,一天必须赶到。
此行,李鹤还有一项重要工作,他要亲自观察一下,猴子心目中最为钟爱的几个人,其表现到底是不是猴子吹嘘的那样。
在他心目中,最好的特战战士,不光是身体素质好,功夫好,更为重要的是,心里素质要明显超出常人。
中午,一行人就在路边的树林里按小队围坐,掏出事先准备的饼子,就着溪水,解决了午餐。
稍作休憩,马队继续赶路。
薄暮时分,马队来到瓦埠镇,从镇子的外口,悄然进了刚刚修建完成的天地舵总舵。
天地舵新的总舵,依然建在原址上,和以前的布局差不太多,唯一的变化就是将以前的木质楼房,替换成了砖石结构的平房,从外表上看起来,似乎少了一丝雅致,但却多了一份厚重。
还有一个明显变化就是,大院的围墙,一改以前的低矮,变得高大了很多,清一色用青砖包面,内填夯土,四角建有哨楼。
风雷营众人在门口下了马,李鹤暗暗观察,除了有七八个年龄稍许小点的,下马动作略显迟滞以外,大多数人,基本没什么异样,这让李鹤感到欣慰,足见这段时间马术的训练,还是卓有成效的。
李鹤注意到,二队的小队长,一个叫钟焕的年轻人,率先跳下马,当几个年龄较小的队员下马时,他都从背后轻轻地托一下,李鹤暗暗地点了点头。
立刻,便有天地舵的人过来,引着马队往偏院马厩而去,拴马喂料,一切自有人安排。
院子里,逐渐亮起了火烛,方圆坐在轮椅上,由芸娘推着,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鹤过去,跟方圆见了礼,又向芸娘抱拳问好,芸娘脸色微红,敛衽屈膝还礼。
李鹤放眼望去,大院内的层层建筑,从前往后,渐次增高,薄暮之下,更加显出高大巍峨,气势恢弘。
李鹤由衷感叹:“叔父真乃大手笔啊,这次天地舵新建,较之以往,更添恢弘气势啊。”
方圆淡淡的口气说道:“帮内兄弟力主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其实要依我,把传舍建的精致一些,让天地舵的客人们住的舒服便可。至于我,在芸娘母亲过世的地方,建茅棚三间,有个躺着睡觉的地方即可。”
“方圆历此劫难,难道还有什么看不明白”
方圆微微一叹,接着说道:“人心如果险恶,筑墙再高,我看也未必有用,墙高一尺,心魔便能高过一丈,奈何试问城墙再高再厚,君可见过这世上有攻不破的城池所以啊,我跟兄弟们说,这院墙也就能防防君子,想防止小人暗算,不作数的。”
“这世上的事,最难揣摩的是人心,最难统领的也是人心。人心齐,山可移,人心散了,万丈高楼也能瞬间崩塌。贤侄,你现在就要面临这个问题了,你带风雷营,也一定要用心,只有你用心了,才能换得别人用心,乃至用命,切记!切记!”
李鹤抱拳躬身,连连称是。方圆的这些浸着血的感悟,字字珠玑。
后宅书房。
两张矮几面对面摆放着,矮几上,几只陶罐内,正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显然是才端上来不久。另外,还间杂摆着几只陶碗,碗里,是时令菜蔬和各式调味酱。
在书房内吃饭,是只属于家人的待遇。
芸娘拿起两只精致的陶碗,从一个陶罐内,给方圆和李鹤各盛了一碗鱼汤,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贤侄,饿坏了吧,先喝口鱼汤垫一下。我这个鱼汤,你在其他地方可是喝不着呢。我们把这种汤叫做双鱼汤,是用瓦埠湖的鲫鱼,加上瓦埠湖的湖水,小火慢炖,待得汤汁浓郁,再加入我们瓦埠湖的特产银鱼,熬制而成,双鱼一水,三样缺一不可,少了一样,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方圆“呵呵”笑着,催促着李鹤快喝。
李鹤端起碗,喝上一口,细细地品着,味道果然鲜美,名不虚传。
这个时代,虽然烹制方法简单,佐料单一,没有更多的调味品,但胜在食材纯净新鲜,食物反而平添了一种原生态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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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壶里乾坤
声到人到。
李鹤一看进来这位,中等身材,身着青灰色及膝短袍,脚穿黑漆麻鞋,灰白的长发,挽成一束,灰巾包头,深服右衽磨损严重,显得陈旧,却很干净。
面容清瘦,颧骨微红,眼睛很大,但眼神浑浊。三缕已经花白的长髯,在胸前随意地飘洒着。
此人,便是今晚方圆念兹在兹的越人吴白了。
李鹤连忙起身,长揖及地,朗声说道:“吴帅在上,小子李鹤这厢有礼了。”
吴白飞快地瞥了一眼李鹤,摆了摆手说道:“李鹤是吧,免了免了,我等不拘这些俗礼,赶紧坐下喝酒。”
说完,一屁股坐在方圆的身边,冲着芸娘说道:“芸娘,快给老夫斟酒。”
芸娘满脸彤红,低低声音嗔了一句:“老伯糊里糊涂,顺嘴胡咧咧,不给你酒喝。”
吴白诧异地看着芸娘羞红的脸颊,忽然想起自己刚才的那一句“翁婿”,人家姑娘面嫩,可不就恼了嘛。
再说了,方圆事先就一个劲地跟自己打招呼,这层薄纱还没在李鹤面前挑开,可不敢说漏了嘴。谁知刚才肚里,万千酒虫挠心,一个没注意,还是被自己这张破嘴给抖搂出去了。。
唉,看来这喝酒,真得很误事。
吴白惭愧,没敢再找芸娘要酒,而是直接端起方圆面前的碗,一扬脖子,“咕咚,咕咚”两口喝了个干净。
李鹤慌忙拿起铜勺,又舀了一碗酒,恭恭敬敬地端给了吴白。
吴白一看,心里直乐,这傻小子人不错。看他那波澜不惊的脸,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刚才那一嗓子说了些啥。
其实,李鹤还真的没注意到吴白的话,他的心思,全在如何才能留住这个爱喝酒的老头上。
这碗酒,吴白喝得很斯文,小口小口地嘬着,抿在嘴里,半晌,才伸直了脖子,闭上眼睛,缓缓地咽下。
灯下,吴白的颧骨越来越红,原本浑浊的眼神,开始逐渐闪亮。
方圆坐在一旁,一句话不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吴白喝酒。李鹤几次想开口,都被方圆用眼神止住了。
一口菜没吃,又是一碗酒见底了。
吴白抹了抹嘴,其实那里连一点水渍都没有,作为一个资深酒鬼,是不可能让这么好的酒沾在嘴唇上的,抹嘴,只是习惯动作。
“人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吴白却觉得,这句话应该改成朝饮此酒,夕死可矣。喝了这酒,我才知道,老吴喝了一辈子水啊,这辈子,能喝到这么好的酒,足矣!”
吴白感叹着,充满怜惜地摩挲着身旁那只盛酒的圆肚陶壶,叹了口气,对着方圆说道:“给你干一年,这样的酒,十二壶,如何”
“二十壶!”
方圆满脸的笑容,一如春风般的和煦。
李鹤心中暗笑,果然,只要人性还有弱点,只要你掌握了这些弱点,无论做什么事,都将无往而不利。
李鹤起身,盛了一碗肉羹,恭恭敬敬地端给吴白。
“老伯,您吃点东西,总是空腹饮酒,会伤身体的。”
吴白摆了摆手,说道:“老夫一生爱酒,到了晚年,逐渐养成了三个习惯,一是不要人陪,喜欢独饮;二是不需菜肴相佐;三是不要饭食果腹。酒乃粮,十石黍一壶酒,这样论起来,我比你们吃得都要多啊。”
“老伯实乃酒中圣人也,晚生佩服得紧。”
李鹤毫不吝啬地挥洒着不需要本钱的恭维。
“哈哈,公子还挺会说话。”吴白笑着说道:“圣人绝不敢当,但喝了一辈子酒,又活到这把年纪,说了解一点酒性,应该不算夸口。”
“早年,老夫在朝堂为官,见多了官员饮酒过量之后的癫狂之态,嬉笑怒骂者有之,放浪形骸者有之,甚至嚎啕大哭者亦有之,可谓丑态百出!后来从军,军中平日禁酒,但每每大战来临,或战后归来,也允许喝点,军士饮酒,就更加怵目惊心了,在老夫的水军中,因为饮酒过量而失足落水,最后溺亡的,也并不在少数。”
“依老夫看来,这些人,根本就不能算酒道中人。酒,在老夫看来,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是不离不弃的朋友;更是应该厮守终生的夫妻。”
“酒水无色,却最能折射世间百态;酒水无言,却最知人情真假;酒虽火辣,却最是柔情万斛。”
“好酒即是好友,君不负我,我定不负君,君若欺我,我定倍而加之!”
说到这,吴白又端起酒碗,滋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着。
一番高论,让李鹤目瞪口呆,前世今生,能把喝酒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这位老人家是第一人。
李鹤拱了拱手,继续马屁如潮。
“吴师果然高人,一番酒论,让李鹤佩服不已!受教了。”
吴白仍然沉浸在美酒的享受之中,没顾上说话。
“吴师,晚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不置可否”
“公子但说无妨。”吴白终于睁开了眼睛。
“恕李鹤冒昧,我带来的这三十人,幸得吴师教诲,不知一月之后,能达到什么水平”
“不晕船,不晕水,其中半数,能做到舟船行走,如履平地,个别突出的,可进行单兵水战。”
“就这样”李鹤目不转睛地看着吴白。
“就这样。”吴白面无表情。
“已经超过我的想象了。”李鹤一抱拳,说道:“那就先行谢过吴师了。”
“吴师,我听叔父介绍,您北达蓟燕,南至闽越,东边到了齐鲁,西面去过三晋,遍游各国,晚生很想听听外面的新鲜事,不知您能否跟我介绍一二”
吴白斜眼看着李鹤,问道:“你想听哪方面的”
“依您看来,六国中,有谁可与强秦一战”
“谁都不行!”
吴白的回答,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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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腊梅欺雪
楚幽王五年的冬天,天气别样寒冷,时令刚交腊月,便纷纷扬扬降下了一场大雪,连续几天的鹅毛大雪,覆盖住了世间的一切,使得茫茫荆楚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空气也变得格外清冽澄澈,沁人心脾。
大将军府,后宅书房内。
屋外白雪皑皑,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坐榻前的踏脚上,分别放置了两个硕大的铜盆,铜盆内,骨炭燃烧正炽,不时地发出轻微的“毕啵、毕啵”声,暗红的火焰,将团团热气送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宽大的坐榻上,铺着厚厚的锦绣绒垫。上首位,大将军项燕一身便装,盘腿而坐,摩挲着手里精致的青铜暖壶,眼睛半开半合,看向坐在对面的男子。
男子年约三十许,宽面阔口,颌下微须,肤色白净,身上穿着厚厚的蓝色锦袍,腰间束白色绣带,头上戴高高耸立的黑色切云冠,也是盘腿而坐。
此人,便是楚国当今王上楚幽王异母兄弟,先王考烈王偏妃所出的儿子,负刍。
半晌,项燕微微挺了挺略感酸胀的后背,沉声说道:“王爷,您刚才的话,最好是到我这里为止,在其他地方,切勿再提啊。”
负刍对项燕拱拱手,说道:“老将军,负刍所言,句句属实啊。”
项燕摇了摇头:“老夫不知道你这消息的真假,也不想理会其真假,老夫只知道,这种消息一旦传开来,有损王室清誉。”
“当今王上,即位已经五年,天下早就归心,即便如你所说,当今出身诡异,非出自正统,你可能拿出证据即便你能拿出证据,当年王上即位时为什么不说,反而是过了这么多年,再翻出来说,你让天下人如何信服”
“更何况,当前我大楚,最大的危机来自于卧榻之侧的强秦,我们自己内部,绝对不能先生事端啊。”
“老将军教训的是,将军乃我大楚之栋梁,一片忧国忧民之心,负刍感佩!”
负刍对着项燕深深一揖,继续说道:“可是将军,负刍只要一想到我芈氏八百年血统不再,宫闱污秽,便寝食难安,五内俱焚啊。”
项燕“呵呵”一笑,说道:“可惜啊,八百年荆楚古国,三千里大好河山,执此想法的,惟王爷一人耳。”
负刍低着头,不知是屋里炭火过热,还是身上衣物穿得太多,他的额头,竟然渗出点点细汗。
思虑再三,负刍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抬起头来,眼睛注视着项燕,一字一顿,缓慢而坚定地说道:“将军助我!”
项燕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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