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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风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江淮渔翁

    李鹤首先看向了占越,占越面无表情:“公子别看我,公子在哪,占越就在哪。”

    李鹤又看着猴子,猴子“嘿嘿”一笑:“陈斯如果打残了,公子必须要养我和我老娘,陈斯如果死了,公子给我老娘送终就行,”

    李鹤心头一热,伸出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低吼一声:“干了!咱们走。”

    三人来到马车前,李鹤对赶车的老汉说:“老人家,我们有事要去办,不能跟你们同行了,劳驾老人家把车继续往前赶,可以慢点,但不要停。如果我们办完事能追上你更好,如果没有追上,你就直接去寿郢,把车上的病人送到陈州县尹李义的府上,会有重赏。”

    说完,递给老汉一个金饼子。

    老汉摇了摇手,笑着说:“几位有事尽管去,你的吩咐老汉听懂了,尽可放心,脚力钱我只收该得的,多一分我也不要。”

    李鹤又爬上马车,刚要开口,中年医师却抢先说道:“别说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照顾病人是医师的本分,我既然来了,就能保证方舵主活着到寿郢,至于钱的事情,就不要多说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真正的善良,永远在最普通的人中间。

    李鹤心内感动,摁着医师的手,塞给他两块金饼,说:“这钱不是给你的,你拿着,路上做个准备,万一我们没追上来,你便充作路上的用度。”

    医师一听,是这个理,便不再推辞。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方园,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声音:“李鹤,不要回去!”

    李鹤一听,赶紧抓住方园的手:“舵主,我必须得回去,天地舵几十条冤魂,必须要有个说法。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这两位都是义士,他们会把你安全送到我家的。”

    说完,扭身下了马车,三人两骑,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等三人再回到瓦埠湖,镇里的繁华已经落幕,整个镇子,像是被一块大幕覆盖住,一团漆黑,一片死寂。

    三人都是夜行的高手,藏好马匹,三窜两纵,便到了月湖帮的总舵。

    那座白天看着极其气派的高楼,仿佛一头张牙舞爪的怪兽,在黑暗中静静地耸立着。

    三人来到楼外的院墙下,李鹤做了个手势,三人一同蹲了下来。李鹤观察了一下周围,悄声说道:“咱们今天是临时起意,来不及踩点了,为了摸清情况,我看我们要先抓个舌头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占越和猴子虽然没明白“舌头”是什么东西,但李鹤的意思他们懂。

    “待会我们上了墙头,猴子跟我下去捉舌头,占越在墙头压阵,并负责接应,明白了吗”

    两人一起点头。

    随着李鹤一声“上”,三人互为人梯,依次跃上墙头。李鹤和猴子一片腿,翩然而下,占越则低伏在墙头,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李鹤和猴子,一个是出色的侦察兵出身,一个是高来高去的江洋大盗,抓个巡逻的家丁,原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盏茶工夫,李鹤就扛着一个软绵绵的家伙回来了。

    占越放下绳索,猴子接过,在家丁的腰间系死,两人用力一托,占越使劲一拉,这个被打晕了的家丁就上了墙头。

    三人把家丁运到僻静之处,李鹤抓住家丁的头发,把他的




第二十二章 圭园夜话
    幽王宫,宫门外。

    令尹李园身着青灰色及地深服,头戴黑色切云冠,宽袍抖动,大袖飘飘,清矍的脸上,满是怒气,朝着停在广场上的马车走去。

    身后,司空卢炜气喘吁吁,一路小跑地跟随着。

    “令尹大人,令尹大人,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嘛。”

    李园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卢炜,说道:“不知道司空大人还想说点什么,刚才在王上面前,李园已经给足了司空大人的面子,但是,李园的脸皮就真的那么不值钱吗”

    说到这,李园往卢炜面前靠了靠,低声说道:“我的话你听懂否让你那亲家带着他的人滚回齐国去,这话很难懂吗”

    “是是是,我马上就派人去瓦埠湖,让他们滚蛋。”卢炜试了试额头的微汗,对于这位当年曾经诛杀春申君,一举登上相位的令尹大人的威仪,司空卢炜是没有勇气冒犯的。

    唉,要怪就怪那死鬼亲家,人家的底细都没摸清,就敢贪吃,这回好,牙没崩掉,把小命给玩丢了。

    现在倒好,你他娘的一死了之,害得老子不清不楚地背着黑锅,日不能食,夜不安寝。

    令尹大人,那可是入则领政,出则领军的一国之相,在大楚,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言九鼎的大人物,何况,哪一国的令尹,不是王上跟前的红人得罪了他,司空又能怎么样卢炜不觉得自己的脖子比春申君更硬。

    “令尹大人,其实在下和这个鲁英不算什么亲家,他的女儿嫁给犬子不假,但那是做妾,不是正室。何况,昨日瓦埠湖来信,这个鲁英,已经死了。”

    “哦死了”李园的脸上,浮起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便是一阵仰天大笑。

    “死了好,死了好啊,死了就再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了,是不是啊,司空大人”

    说完,李园又是一阵大笑,倒背着双手,扬长而去。

    身后,司空卢炜双手抱拳,长躬及地。

    占越飞马加鞭,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追上了正在下陶码头宿营的李为船队。

    占越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点点滴滴汇报给了李为,当听到天地舵被夷为平地,方夫人自刎,方园重伤时,李为怒火中烧;当听到鲁英已经伏诛,人头被挂在高高的门楼之上时,忍不住击节叫好,连呼痛快。

    可转念一想,李为又是一声长叹。

    “唉,我这个弟弟啊,如此睚眦必报的个性,将来如何是好啊一个才刚刚十三岁的娃娃,就已经过上了砍砍杀杀、血雨腥风的日子,待到成人,天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啊。”

    占越见李为脸上布满了忧虑,劝慰道:

    “园主大可不必挂怀,我观察二公子久矣,二公子虽然每每下手狠辣,但那都是对敌人。对待我们,包括府里的下人,二公子非但没有一丝的倨傲,反而尊敬有加。二公子有一句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叫人人生而平等,虽然占越不赞同这个说法,但不代表心里不感动,毕竟,被家主少爷尊敬,怎么说都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再说了,生在这等乱世,战火不断,不狠不辣,难道等着别人来宰杀吗”

    “其实,依我看,二公子的狠辣,既非争强好胜,更不是好勇斗狠,而是快意恩仇,这种性格我喜欢,和我对脾气。至于二公子身上,很多生而知之的本事,我只能告诉园主,那是个异数,实在弄不明白的话,也就不需要弄明白了,是不是,园主”

    李为点点头。

    正在这时,舱门被轻轻地敲了几下,占越过去打开门,方平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芸娘。

    这兄妹二人在李为面前,是执子侄礼的,进来首先跟李为见了礼,然后,方平冲着占越一抱拳,说道:“占兄,那日夜间你和鹤公子连夜返回镇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占越有些为难,看着李为,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为也在犯着踌躇,不知道是不是该把真实情况告诉两兄妹。

    芸娘上前一步,朝着李为敛衽而拜,满腔哀戚地说道:“叔父请告诉我们兄妹实情,以免我们整日惴惴不安。叔父放心,对一切不测,我们兄妹心中早有准备。”

    李为沉吟了一会,说道:“方平,芸娘,跟你们说实话吧,就在我们船队启程的当天夜里,月湖帮袭击了天地舵,令尊受了重伤,不过,幸得李鹤的一个朋友暗中相助,把他救了出来,现在,已经送到寿郢,住在我府内养伤,你们放心,性命已经无碍了。”

    虽然说了实话,但李为还是做了模糊化处理,他担心真正的实情,会让这两兄妹崩溃,在这船上,连个医师都没有,那才叫雪上加霜。

    方平倒是信了,气急之下,一阵怪叫,芸娘则平静得多,看着李为,将信将疑。

    李为不敢看芸娘的目光,故意对着方平说道:“你也不要大呼小叫的了,月湖帮帮主鲁英的项上人头,已经被李鹤、占越他们挂在了高杆之上,总算替方舵主报仇了。”

    芸娘一听,对着占越盈盈一拜,方平则直接跪下磕头。

    占越连忙侧身相让,口称不敢。

    “叔父,我不能跟你去琅琊了,我要回寿郢照顾父亲。”芸娘对李为说道。

    李为想了想,点点头说:“这样也好,有方平跟着我就行了。你今晚休息一晚,明天一大早上岸,我让芳姑陪着你,占越你再雇辆马车,护送芸娘回寿郢。”

    寿郢,圭园。

    从瓦埠湖回来,李鹤带着猴子就一直住在这里。

    这几天,天地舵事件像一个梦魇,一直萦绕在李鹤的心头,那冲天的火焰,那几十条鲜活的生命,不时地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为了一点商业利益,就能杀人放火,这种霸蛮,这种骄横,这种恶毒,对于从法治社会穿越而来的李鹤来说,是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的。

    强敌环伺,以楚国为代表的六国,不但没有丝毫的危机意识,反而还在无穷无尽的内耗,这种局面,真的很令人忧虑。

    李鹤深深地认识到,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弱肉强食,在这个视生命如同草芥的年代,没有力量是万万不成的。

    就拿这次刺杀鲁英来说吧,如果没有猴子和占越,仅凭自己的一腔热血,能不能杀掉鲁英尚且两说,即便刺杀成功,可能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想全身而退,可能性非常小。

    夜渐渐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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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风雷初起
    楚幽王四年,八月。

    三伏天,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李鹤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偷眼看着眼睛肿的像桃子似的芳姑。

    昨夜,隔着屏风,李鹤知道,芳姑抽抽搭搭哭了一夜,看来,这姑娘是真伤心了。

    见芳姑面前的早饭一点未动,李鹤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芳姑,差不多就得了,吃饭吧,不想嫁就不嫁,谁还能逼你不成,这饿坏了身体,可就是你自己的事喽,别做那划不来的傻事。”

    听公子这么一说,芳姑又抽噎起来。

    李鹤知道,芳姑今年已经虚龄十八整十七岁了,作为这个时代的女性,很多人在这个年龄,早已经做了母亲,像芳姑这样,婚姻大事八字还没一撇的,少之又少,属于非常罕见的了,从这点上讲,母亲替芳姑张罗这件事,不能说不对,甚至都已经显迟了。

    之所以现在才提起这件事,是因为李鹤一直身体不好,离不开芳姑的照顾,二来是因为,只要有人提到婚事,芳姑总是断然拒绝,并且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大家也就不好再坚持。

    芳姑在李府,地位比较超然,当初,家主李义从外面捡回芳姑,养在府里,是准备做养女,还是当丫鬟,李义并没有说得太明白,及至李鹤出生,便把已经四五岁的芳姑放在了李鹤的身边,名曰伴生。

    渐渐地,一起长大的李鹤和芳姑,对彼此都产生了浓厚的依赖之情,别的丫鬟过来,全被李鹤折腾走了,没办法,便由芳姑专门照顾李鹤了。

    这样一来,就造成了芳姑小姐不是小姐,丫鬟不是丫鬟的尴尬局面。看年节家主、主母的赏赐,芳姑和李鹤、李岭、李月是一模一样的,那便是小姐的待遇了,但看做事,芳姑做的又是服侍人的事情。

    芳姑的身份到底如何,也许只有家主、主母心里清楚了。

    此次,家主李义从陈州回来,专门给芳姑提了一门亲事,男人是陈州县尉,家境殷实,夫人去世十几年了,一直未曾续弦,虽然年纪大了芳姑十几岁,但胜在县尉愿意以正室之礼,明媒正娶,芳姑过去就是主母掌家,这在很多小门小户的女儿家看来,确实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

    却没想到,芳姑不但一口拒绝,而且还伤心至极,从昨天一直哭到现在。

    李鹤想了一想,问道:“芳姑,咱俩一起长大,你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咋想的,我向你保证,无论你是怎么想,我都会全力支持,绝无二话。但前提是,你得吃饭。”

    芳姑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哀怨地看了李鹤一眼,问:“真的”

    “绝无戏言!”李鹤郑重地点了点头。

    “芳姑不想嫁人,芳姑只想一辈子待在公子身边,将来公子成了家,有了小少爷,芳姑再给公子带孩子。”

    李鹤一愕,这个要求看似简单,实则过于沉重。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为了自己,凭空耽误了一生,这副担子,李鹤自问背不动。

    可一转眼,看到芳姑又想哭,李鹤赶紧答应:“行!没问题,不想嫁就不嫁,就待在这,我保证,没人敢逼你。”

    李鹤已经管不了许多了,先把眼前事糊弄过去再说。

    “现在,咱俩赶紧吃饭,今天父亲要陪着方舵主去作坊转转,我要一起去呢。”

    芳姑一听,不再哭了,低下头,一个劲地吃着。

    寿郢城外,圭园作坊那宽大的门口,两辆铮明瓦亮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后车还没停稳,李鹤便一个箭步,从车里窜了出来,来到前面那辆车,掀开后帘,先把父亲扶下车,再一弯腰,把方圆背在自己背上。

    芸娘和芳姑也都下了车。

    李鹤背着方圆,一行人往里走,刚进大门,就见几个人跑了过来,打头的是一个身板壮实的小伙子,叫田起,是作坊二领,李轲跟着李为去了琅琊,作坊这边,现在是他在负责。

    李鹤这段时间频繁来这里,所以跟他们都已经很熟悉了,便为大家做了介绍,作坊众人,在田起的带领下,齐齐给家主施礼。

    田起一挥手,只见两个人,抬了一顶类似于滑竿的物件过来,却见这物件,两边是漆的乌黑发亮的抬杆,抬杆嵌在一个竹制的躺椅上,躺椅之上,设了个遮阴的凉棚。

    李鹤把方圆轻轻地放在躺椅上,笑嘻嘻地说道:“方舵主,你试试这玩意,看看还行不”

    方圆的脸色仍然苍白,坐在躺椅里,左右转动着身体,到处摸摸,喜不自胜地说道:“这个玩意儿还真不错,省得以后动辄劳人背我了。”

    见方圆喜欢,李鹤又笑着说道:“方舵主,我还设计了一款车子,作坊的木匠们正在做,一个人,哪怕像芸娘这样的都可以推着你到处走动,我保证你坐上去会更满意。”

    方圆拱了拱手,对着李鹤说道:“贤弟有心了,方圆先行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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