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风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江淮渔翁
阳夏古镇没有城墙,商旅行人可自由出入。但官仓建有围墙,围墙高约丈许,里外包砖,中间填有夯土,围墙厚约五尺,其高度和厚度,较之一般城墙也不遑多让,不但可供人来回行走,紧急情况下,还可供军士作战使用。
高高的围墙,将官仓围成一个标准的正方形,并且与外界隔开,成为一个独立而神秘的世界。别说外人,即使是阳夏镇上的土著居民,绝大部分人也并不知道官仓里面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夜渐渐深了,围墙西南角的哨楼里,值夜的军士王甲和袁乙背靠在墙垛上,并排坐着,长戟胡乱摆在一旁,一边聊着男人之间亘古不衰的话题,一边“嘎嘎”笑着,互相逗着趣,籍此打发着无聊至极的漫漫长夜。
聊着聊着,王甲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墙垛后面,有个黑影一闪。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像有人。”
王甲急忙站起身,揉揉眼睛,仔细地盯着那里,好一会,却什么也没看见。
袁乙笑骂道:“坐下吧,兄弟,咱们在这看仓库几年了,别说人影了,连个鸟影都没见过,别一惊一乍的啦,你啊,一定是白天在吴寡妇那儿折腾狠了,累得头晕眼花啦,坐下坐下,快跟哥哥我说说吴寡妇的事。”
王甲“嘿嘿”笑着,重新坐下,哨楼里,又传出一阵阵鸭子般“嘎嘎”的笑声。
镇东,悦来传舍。
后院的一栋小楼,二楼的一个房间,两个黑影从后窗飘然而进。
两人没有点灯,各自摘下头罩,分别在卧榻的几案前坐下。
“死猴子,仗着自己功夫高是不是今晚你太大意了,差点就暴露了,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回去。”
李鹤恶狠狠地说道。
猴子“嘿嘿”笑着说道:“对不住,公子,我也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警惕性颇高,你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不是吹牛,从今往后,这帮孙子要是再能看到我一根毫毛,我都不姓陈了。”
看着猴子嬉皮笑脸的模样,李鹤叹了口气,说道:“猴子,咱们这次行动,实在是干系重大,容不得半点疏忽啊。”
“你想想,咱们风雷营都是些什么人很多还都是孩子啊。第一次行动又是那么顺汤顺水,这帮孩子有的就狂得没边了,有人甚至认为,凭咱们的本事,即便是去那王宫里,也尽可以来去自由,这样下去很危险,如果你、我、占越再忘乎所以,压不住阵脚,一个不小心,就会血流成河啊,你明白吗”
猴子点点头,郑重说道:“公子教训的是!我省得了。”
李鹤长吁一口气,又说道:“你抓紧时间,把咱们这几天查勘的官仓内部的大致情况,绘制成图,等占越一到,咱们就抓紧研究行动方案。”
兵尉袁作这几天很烦恼。
作为一个资深赌徒,叱咤赌桌几十年了,还真没碰到这么倒霉背运的情况,翻过年到现在,六七个月时间,竟然一场不赢,输的连内裤都不剩,哦不,内裤早就不是自己的了,现在的袁作,已经债台高筑了。
照理说,愿赌服输,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常言不是说过嘛,“不怕输的苦,就怕断了赌”,只要自己继续奋斗,总有一天能翻本的。
可问题是,自己连去赌场翻本的本钱都没有了,没有翻本的本钱也不碍事,还可以借,问题是,哪里还能借到钱呢
这几个月来,粮商卫明见到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能借钱给自己做梦去吧。
说起来,也不能怪人家卫明,自己零零碎碎从人家手上已经拿了七八万钱,何况,自己这是光借不还呢。这数目,搁谁身上也承担不起了,人家也得做生意不是。
偏偏在这等节骨眼上,家里那个死婆娘又说看中了一款玉镯,死缠烂打非得要买,也不看看她那死样,配得上那副晶莹剔透的镯子么
唉!也怪自己,当初贪恋这娘们的三分姿色,被她那一身狐媚劲迷得五迷三道,娶了回来。这倒好,好吃懒做不说,还他娘的本色不改,一个劲招蜂惹蝶,送给老子绿帽子无数。听官仓里的弟兄们私下议论,这个骚娘们可能最近又跟黄林滚到了一起。
啊呸!这个烂娘们,跟老子的上司瞎搞,这不是要了老子的老命吗
袁作除了唉声叹气,实在想不出一点办法摆脱眼前的困境。
阳夏仓守军共有三个兵尉,按规定,每人连续值两个夜班,轮流转。今晚,又轮到袁作值夜班。
看看外面,日头火辣辣的,还挂得挺高,再回头看看自家婆娘,穿了一
第三十四章 雀助螳螂
深夜,一灯如豆。
卫府,后院的一间密室内。
一张宽大的卧榻,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二面积,卧榻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盘腿坐着,手捻长髯,沉思不语。
一旁,卫明拱手肃立着。
“依你的意思,那个刘琦不是这帮楚人的首领”老者问道。
“绝对不是!属下不会看错。属下倒是觉得,刘琦背后站的那个随从不简单,别看他年轻。如果属下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这帮楚人的首领,至少,应该是刘琦的上司。”
老者笑了,说道:“年轻就是好啊,胆大有闯劲,敢想敢干。老夫为了这阳夏官仓,已然布局几年了,尚且迟迟不敢动手,这帮子楚人,还没摸着门,混不吝就敢动心思,如此比较,老朽是真的老了啊。”
“钱师多谋远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中,岂是这帮愣头青可比。”卫明也笑着回答。
老者摆摆手,说道:“不要这么说,这世间的事情啊,有时候还真就奇怪得很,你算来算去,等你出手时,却难免百密一疏,真就不一定成功。而有时看着并没有多大把握的事情,你只要敢于牺牲,放手一搏,还真就做成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十成把握的事情让你去做啊。所谓的深谋远虑,在很多时候,又何尝不是优柔寡断呢”
“不管怎么说,看来这阳夏官仓,不止是我大齐的眼中钉,更是楚人的肉中刺啊。既然两家有共同利益,为什么不能合作一次呢”
卫明点点头,说道:“属下也觉得可行,就是有点担心,假如我们贸然亮明了身份,楚人反而多疑,未必就信了咱们。”
“这个无碍。”老者摆了摆手,说道:“把那张官仓排水水道图交给他们,他们自会检验真假,不需咱们多解释。”
“是!”卫明躬身应道。
“这是好事!”老者缓缓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这只黄雀,就来帮帮他们这只螳螂,真的捕蝉失手,死的是螳螂,干黄雀何事这桩买卖,咱们稳赚不赔。”
“卫明啊,老夫有种预感,这一次,咱俩说不准真的就能看到,这阳夏官仓灰飞烟灭的震撼场景啊。”
悦来传舍。
屋内,李鹤,猴子,占越和刘琦团团围坐。
李鹤指着桌案上摊开的图纸问道:“猴子,这么说,齐国人给的这张图纸是真的咯”
“是真的,这点我可以断定,昨晚我按着图上的指引,八个出口全部都找到了,确实如齐人所说,这八个出口连着八个库房,分毫不差。”
猴子的回答很干脆。
“太好了!”李鹤兴奋地击掌,说道:“如此说来,咱们只要从这些地下的排水管道进入官仓即可,这可真的省了咱们的大麻烦了。”
“公子不可高兴得太早,等我把话说完。”猴子说道。
“怎么”李鹤心里一沉,扭头看着一脸凝重的猴子。
“公子你想啊,如果这活如此简单,齐国人早就干了,还能轮到咱们打这官仓的主意”
李鹤一想,可不是嘛,自己这是关心则乱,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
猴子继续说道:“不能不说当初官仓的设计者足够聪明,他可能早就想到了这点,害怕敌人从排水道进来,对官仓实施袭击。所以,这些管道设计的像个地下迷宫。我也是下去以后才知道,没有这图,你根本就进不去,进去了就可能出不来,因为,很多地方是断头路,是死路。”
“这还是第一个困难,第二,所有的管道连接口,都装有铁栅,用铜锁锁上,因为年数久了,这些铜锁已然锈死了。”
“第三,为了防止敌人从排水道通过,他们在很多地方,故意把本来很宽敞的水道分开,形成一个个小的管道,非常狭窄,甚至我这样的身材,想钻过去都得费点力气,公子你这样的,根本过不去。”
“第四,从下水管道上到地面,还有一道铁栅,用铜锁锁着。”
众人听到猴子的介绍,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这些小机关,不复杂,但非常碍事。”猴子继续说道:“首先,我们的膏油是肯定进不去了,必须另外想办法。其次,我们带来的人,至少有一半,身材不合格,只有想办法从地面进去了。我只能保证把符合要求的人带进去,把火种带进去,再多,我也做不到了。”
李鹤盯着图纸,久久地思考着,半晌,才吁了口气,点点头,说道:“猴子,如你所说,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恐怕还得请齐国人帮帮咱们了。”
“这些齐国人,我们能完全相信吗”占越问道。
李鹤慢慢踱到后窗口,看着屋外,轻轻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齐国人的目标跟我们是一样的。而且,从这张图来看,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已经准备很长时间了,所以我敢肯定,他们的办法一定比我们多。既然大家的目标一样,我们又是冲在前面的,他们没有道理不帮我们,至少,我找不到他们坑害我们的理由。”
“与其和魏国人在官仓里犯险,倒不如冒点风险和齐国人合作,两相比较,后者的风险要明显小很多。”
“而且,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越早动手对我们越有利。我们这么多人,长期待在这小镇子上不走,迟早会引起注意,我怕到时候想动手,都没有机会了,大家觉得如何”
“公子说的是!”
“我赞同公子的办法。”
几个人纷纷表态。
“那好,刘琦,你帮我联系一下卫明,我要跟他谈谈。”
卫府。
屋外,蝉鸣阵阵,暑热逼人,屋内却凉风习习,清爽宜人。
袁作始终搞不明白,这屋里的凉风是从哪来的,有好几次,他都很想问问卫明,但又怕卫明笑话自己孤陋寡闻,最后还是忍住了。
既然不懂,就干脆好好享受。
袁作安坐塌上,慢慢地剥着河虾,细细地品尝着虾仁的鲜美,虽然他表面平静,心里却在不住地翻腾。
卫明连续请自己吃河鲜,饮美酒,要
第三十五章 神犬涅槃
第二天,傍晚。
阳夏官仓的签值房内,袁作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不知是天热,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袁作的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的,一阵阵烦躁,难以平静下来。
袁作暗自奇怪,想来自己也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了,紧张个鸟啊。
看看天色尚早,这个季节天黑的晚,袁作干脆脱了捂死人的军靴,上了卧榻,准备眯上一会。因为心里有事,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怎么合眼,头晕沉沉的。
还别说,就这一会的功夫,袁作还真的睡着了,直到守门的军士跑进签值房,使劲地推他,袁作才蓦然惊醒。
袁作擦了擦腮帮上的口水,呆呆地看着军士。
守门的军士一看,大人这是还没醒透呢,便附在袁作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大人,他们来了。”
袁作往外一看,可不是嘛,这一觉好睡,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袁作蹬上靴子,一言不发,往外就走,军士屁颠屁颠地在后面跟着。
来到大门口,透过门上的瞭望口,袁作看到,薄暮里,二三十辆牛车,排着长队,停在大门口,除了牛儿反刍的咀嚼声,整个车队鸦雀无声。
卫明和刘琦两人,并肩站在车队最前面。
袁作低声吩咐:“把门打开。”
四名军士,分开两厢,奋力地推动着沉重的原木包铁的仓门,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吱吱扭扭”的声音。
一见仓门打开了,卫明和刘琦两人满面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刘琦来到袁作面前,弯腰拱手,低低的声音说道:“袁大人帮刘某如此大忙,刘某感激不尽,深情厚谊,日后定当重谢!”
说完,手腕轻轻一翻,袁作的手里便多了个小小锦袋,袁作一捏,很明显的手感告诉他,锦袋内是两只镯子,感觉心头一缓。
袁作暗想,难怪这些人能发大财,单凭这份眼力,就知道这些人的锦衣玉食,绝非侥幸所得。
袁作眼风一扫,见送粮车队里,走出来几个黑影,在守门的军士中间穿梭了一番,然后再看看自己的这些个手下,一个个眉开眼笑,一副没出息的模样,袁作哪里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好说,好说,刘兄也是个爽快人,一切好说。”袁作也对刘琦拱了拱手,问道:“就这么多吗”
“禀告大人,这是第一批,后面还有两批,我们抓点紧,天明之前,保证能卸完。”
袁作点点头,转身对身后的督检说道:“查验粮车,记住,每车必检!”
又一扭头,对一位守门的卒长说道:“进库房的所有人等,必须全部搜身,严防火种和刀剑带入库房,听明白了没有”
“大人放心!属下省得。”
督检和卒长领命而去。
袁作对卫明和刘琦说道:“两位去我签值房稍坐,仓房简陋,慢待两位了。”
按下三人去签值房叙话不表。
却说督检走到第一辆牛车跟前,将车上的油毡掀开一角,用一根细长的铜钎插进苎麻编织的麻袋,往外一带,伸手一接,一捧小米便落在了掌心。
旁边立刻便有军士将灯笼凑上,在灯笼的光照之下,原本应该金黄的粟米,明显泛着淡淡的灰色,显见是过了潮的缘故。
督检正待开口,旁边一位黑衣人往他的衣袋里塞了样东西,督检伸手一摸,是两块金饼,摸在手上肉乎乎的厚重的金饼,让督检的嘴张了几张,却只说出一个字来。
“过!”
牛车缓缓启动,待守门的军士搜过身后,向大门里走去。
这样的检查,虽然每车必检,但速度却是不慢,两炷香的功夫,二十多辆车,全部检查完毕,车队渐次驶入官仓。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