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风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江淮渔翁
车队进入了官仓,并没有停下,而是在夜幕中,缓缓地分头驶向八座巨大的库房。
一个守库的卒长发现不对,赶紧拦住一辆牛车,问道:“不是说好这批粮食进丁字号和戊字号库房吗你们这车怎么往后面跑”
一个黑衣人立刻过来,点头哈腰的说道:“不瞒军爷,这批粟米质量不是太好,袁大人吩咐,不要卸在一个库房里,分开放。”
说完,手腕一翻,卒长的手心里也多了一块金饼。
卒长立刻笑逐颜开地说道:“我道是怎么回事,原来如此,还是大人考虑的周详,行,就照大人说的办。”
八个巨大的库房,在一片“吱呀呀”、“咣当当”的声响里,渐次打开了大门。为了方便车辆能直接驶入,库房的木门设计的都很宽大。
每个库房,各有三四辆牛车缓缓驶入。
甲字号库房,夜幕中,军士王三笔直地站立在大门口,右手执长戟,左手插在袖袋里,一遍遍地抚摸着那两片薄薄的金叶子,心头一阵阵感慨,今天来的这些人,真的很大方啊,自己守着这阳夏官仓好几年了,几时见过这样出手豪阔的商人即便有那么星星点点的好处,大小头目们个个眼睛碧绿,能有王三这样的普通军士什么事
王三斜眼瞟着大门另一边,军士李四虽然也站的跟个木桩似的,但王三知道,他的手,也一定是死死地摁在金叶子上。
可别小看这薄薄的两片金叶子,这可是普通人一家大半年的生活开支啊!
唉!王三在心里发出一声幸福的长叹。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迅速地贴在了王三的后背上,王三只觉得后背一阵短暂的疼痛,张嘴想喊,嘴巴却被一只像铁钳一样的大手捂住了,就这样,软绵绵的王三无声无息地倒在了黑衣人的怀里。
就在王三最后的一丝意识丧失之前,他竟然看见,李四已经被人拖着进了库房。
同样的情景,在八个库房里同时上演着。
西南角的哨楼里,今晚又是袁乙当班,他和另外一个军士,一边看着库房里的车队卸粮,一边重温着着王甲和吴寡妇的浪漫故事。
夜幕中,顺着楼梯上来两个人。
袁乙挺戟向前,大喝一声:“什么人站住!”
来人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朗声说道:“袁大人见弟兄们值夜辛苦,特意让送粮的客商准备了一些吃食,让我给兄弟们送来。”
暗夜之中,光线不好,袁乙看不太真切,影影绰绰,只见打头一人,身穿军装,后面的一位穿着黑衣,手里拎着个食盒。
袁乙见两人面生,将信将疑,不过手中的长戟倒是放了下来。
黑衣人上前,打开食盒,一股扑鼻的炖肉的香味,在不大的哨楼里,四散开来。
闻到香味,袁乙放下心来,强烈的味蕾刺激,让袁乙口水横流,他放下手中的长戟,笑嘻嘻地接过黑衣人递过来的陶碗,口中念道:“多谢大人体恤我等。”
话音刚落,袁乙突然觉得腹下一凉,手中的陶碗“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下,摔得粉碎。
袁乙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上,深深地插入一柄短剑,短剑还在不停地旋转着,剧烈的疼痛,让他目眦尽裂。
他想大喊,嘴巴却被捂住,他想反抗,可全身却像被抽空了一般,聚不起一丝力气,他只能无奈地瞪着眼前的黑衣人,目光渐渐地暗淡下去。
另一边,战斗早已结束,军士打扮的人一声低吼:“快撤!”
两人疾速下了哨楼,冲向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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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深藏功名
阳夏官仓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终于静默。
大火过后,人们发现,兵尉袁作不见了踪影,不知道官仓里那几十具烧得焦黑的尸体里有没有他。
守将黄林衣衫不整地死在了袁作家里的睡塌上,但袁作那美貌妖艳的婆娘却已消失不见,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还有一些有心人发现,经常在镇里出现的富商卫明也消失了,他那精致的宅院,用一把巨大的铜锁,锁得死死的,自此再无人声。
有人据此揣测,一定是齐人与兵尉袁作内外联手,一把大火,烧掉了魏国这座百年粮仓。
不过,一切的猜测,都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这次事件,不但震动了魏国王庭,同时也摧毁了楚国前线魏军的信心,魏国在知会秦国的同时,大军毫不犹豫地拔寨而去。
联军本来严密的防线,在秦军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情况下,一时间出现了缺口和松动。老将项燕岂能放过如此大好机会,率十万楚军如狂飙一般,掩杀过去,面对素以彪悍著称的楚勇,大将李信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便告溃败。
楚军一路追杀秦军至韩国境内,斩杀都尉七人,军士一万余人,俘一万余人。
楚军大捷!
消息传回楚国都城寿郢,举国欢腾,幽王大喜过望,于王庭之上连声大喊:“赏!赏!重赏!”
风雷营,北角。
四座青色条石砌成的坟茔前,李鹤、猴子,占越三人单腿跪地,身后,一百多名风雷营队员身着黑衣,腰缠白绢,齐刷刷单腿跪地,集体默哀。
对于这次行动可能出现伤亡,李鹤事先就有充足的思想准备,但即便如此,当四条鲜活的生命一去不回的时候,给风雷营造成的震撼,还是前所未有的。即便是李鹤这样,前世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心内也是哀痛不已。
毕竟,两年来大家朝夕相处,已经积累了深厚的兄弟感情。
最难以释怀的还是猴子,他和这里的每一个人相处时间最长,感情最深,特别是狗儿的牺牲,那份亲眼所见的惨烈,让他五内俱焚。
这还是个孩子啊,这个连姓什么都不知道的流浪儿,才刚刚过上两年的好日子啊。
面对狗儿的衣冠冢,猴子牙关紧咬,眼珠通红。
李鹤缓缓起身,拍了拍猴子的肩膀,占越也随之站起身,扶起了猴子。
随着李鹤低沉的一声:“起”,所有人均站起身,负手肃立。
李鹤看了看面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缓缓说道:“各位兄弟,平常我和陈总教头,占总教头总是一遍遍地告诉大家,我们是战士,是战士,可能大家不一定有感觉。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们应该就有切身体会了,这里面,躺着我们的四位兄弟,一个月前,还和我们一起,在这训练场上摸爬滚打,但是,一场战斗,他们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我为什么将这四位弟兄埋在这里可能有人已经猜出来了。对!我就是要让这四位兄弟时刻跟我们在一起,日日夜夜地守护着大家,看着我们如何苦练杀敌本领,去赢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战争残酷吗我觉得很残酷,但没有办法,举凡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道理,所以,自今日起,从我李鹤开始,所有人都必须做好战死沙场的思想准备,如果你们中间,有人害怕了,可以选择离开,我不会怪你们,风雷营还会发给一定的钱财,作为路资盘缠。”
“但是,诸位如果选择留下,今后就必须牢牢记住,我们是风雷营的战士,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面对强敌,绝不退缩,勇往直前,去争取最大的胜利!”
“勇往直前,永不退缩!”
“勇往直前,永不退缩!”
一百多青壮发自肺腑的齐声呐喊,厚重雄浑,激荡人心。
大将军府。
府门披红,楹柱挂彩,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几十根儿臂粗的红烛,把将军府的客馆照得如同白昼。
客馆内,人头攒动。
今天,是项燕大将军自前线凯旋之后,第一次回请众僚的日子,朝中令尹、三司以下,能到的文臣武将基本到齐,即便将军府地方豪阔,也不得不在庭院里另外摆了几十张桌案。
好在夜风习习,月朗星稀,在庭院里坐着,又比挤在逼仄的客馆里,多了一层通爽。更何况目前楚国最炙手可热的项燕大将军请客,能给你一个坐的地方就已经不错了,谁还敢挑理不成
主位上,宽大的桌案后,大将军项燕一身轻便的纱质深服,宽袍大袖,满面红光。频频举杯,与来客痛饮,面对群臣此起彼伏的各式恭维赞誉,不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
酒至半酣,项燕朝大家拱了拱手,告了声罪,便起身离开座位,隐入屏风之后。
李鹤估计,自己是今晚唯一不是官身而受到邀请的一个人,所以便早早地在庭院一角的一张桌案前坐下,埋头大干。
周围人一个不认识,别人也不认识自己,这样也好,省了很多虚伪的客套,,少了许多繁琐的俗礼,在这熙熙攘攘的环境里,乐得一份清净。
李鹤正在专心致志地对付一块肥美的羊腿肉,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李鹤抬起头,一个家丁打扮的人,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公子,大将军有请。”
李鹤抬头看了看家丁,点点头,用白绢胡乱擦了擦油腻腻的手掌,站起身,跟着家丁,来到后花园的一个凉亭。
凉亭正中,摆了一张黑色大理石的圆桌,桌上,摆满了各式新鲜蔬果。
大将军项燕端坐在圆桌的后面,项智立在身后,看到李鹤过来,项智莞尔一笑。
李鹤进了亭子,躬身施礼,高声说道:“见过大将军。”
项燕哈哈一笑,抬手指了指面前的石凳,说道:“这是后宅,贤侄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李鹤一撩袍裾,坐了下来。
项燕从一个铜盘里拿起一块甜瓜,递给李鹤,自己也拿了一块,塞进嘴里,眯着眼嚼着。
“贤侄,此次陈州大捷,外人都以为是项燕之功,只有我们自己人明白,没有贤侄的几把大火襄助,这一场硬仗的最后结果,尚在两可之间啊。毫不夸大地说,贤侄
第三十七章 双喜临门
对于风雷营的所有弟兄们来说,楚幽王六年的八月十五日,绝对是个值得铭记的日子。
这一天,风雷营的两位教头猴子和占越同时大婚。
从李鹤交代大兄留心两人的婚事到现在,不过月余,李为高效率地完成了李鹤交办的任务。与其说李为的办事能力强,不如说金钱的威力太过巨大。
当圭园主人要为两位下属遴选佳偶的消息一放出来,圭园便成了婚姻介绍所,各式各样的媒婆,不管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纷至沓来,每日围着园主夫人叽叽喳喳,各说各的贤惠,各夸各的好,把个园主夫人扰得不胜其烦,最后,由夫人亲自拍板,选中一位张姓女子和一位刘姓女子,分别配给占越和猴子两人。
与此同时,李为在南门看中了两处比邻而居,建筑格式几乎一模一样的的小院,其中一个小院的主人还不大愿意出手,但架不住李为财大气粗,直接用钱砸他,小院主人很快就屁颠屁颠的搬家腾地方了。
李为之所以看中这两处院子,主要是考虑这里离着风雷营特别近,出了南门,往东一拐,一箭之地,就到了风雷营。
任何时代男女成婚,不外乎议婚、订婚、迎亲、结婚四个阶段。但在春秋时代和战国前期,周礼盛行,上流社会成婚,又将这四个阶段进行了细化,分成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六个步骤。
到了战国后期,诸侯各自为政,礼崩乐坏,礼无定法,婚礼的仪式,也根据地域、阶层的不同,经济水平的高低,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比较起来,楚国在诸侯各国中,仍然是坚守周礼最好的国家,要不也不会出现一个被后世史学家所公认的,“周礼最后一人”的楚怀王,此人一生坚持“行必周正”,即便被囚禁,也持礼不屈,至死不让寸土,留下千古佳话。
在楚国,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百姓人家,到了战国后期,婚礼形式也有了巨大的改变,但无论怎么翻新,仍然是建立在周礼基础上的进步,并没有逾越太多。
李为商贾出身,本就不耐俗礼,在他看来,只要是能用钱办成的事情,都不叫事。所以,在操办两人的婚事的手法上,他采用的手法就是一贯的伎俩,拿礼金开道,用金钱说话。事实证明,这一招,在任何时代都是最经典、最行之有效的。
张姓人家和刘姓人家本就是小门小户的本分人家,无论是占越还是猴子,人才又都是不差的,更何况面对着堆成小山一般的蚁鼻钱,以及包着红纸的明晃晃的金叶子,两家还有什么话说
诚意,很多时候不就是体现在金钱上吗失去了金钱这种硬通货作为基础,你跟我说的真诚,怎么体现
一切,都在快节奏的进行,一切都很顺利。
八月十五这个日子,是李鹤定的,天上月圆,人间团圆嘛。
当两架披红挂彩的牛车,拉着两位美娇娘,缓缓驶进小巷的时候,婚礼达到了**。早早到来观礼的风雷营一百多位兄弟,加上圭园的工匠代表,一律身着大红深服,分列小巷两厢,鼓着掌,一遍一遍的高声唱和:“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个节目,是李鹤亲自安排的,事先经过演练,所以绝对整齐划一。
掌声、口号声,引得路人和小巷居民纷纷驻足引颈,翘首围观这一别开生面的婚礼。
李鹤笑容满面地站在巷子正中间,陪着都是一身大红喜服,帽子上别着红色绢花的猴子和占越两人,准备迎接渐渐驶近的喜车。
李鹤看着身边的的猴子,一脸猥琐的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的样子,心里好笑,轻轻地踢了猴子一脚,低声说道:“你有点出息行不”
猴子涎着脸,不知羞耻地问站在一旁抿嘴偷乐的芳姑:“芳姑你告诉我,新娘子漂亮不可不能被占越的婆娘比了下去,你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人长啥样,急人不。”
周围人一阵哄笑,李鹤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别急,一会你就能见着了。”
猴子抓耳挠腮,仍是一脸猴急。
转眼,喜车来到,按照事先的安排,婚礼分先后进行。
占越年长,先下车的是许配给他的张姓女子。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占越背着一身大红礼服的新娘子进了自家院子。
由于占越是孤身一人,没有父母,在占越的坚持要求下,李为夫妻临时充当了占越的高堂角色。
当占越携新娘子双双跪在李为夫妻面前时,大家都注意到,平素一贯不苟言笑的占越眼圈红了,他高举着盛满糖水的陶碗,声音哽咽。
“园主,占越本是两世为人,没有园主,占越早就不知埋骨何处了,更不敢想还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园主对占越,恩同再造,占越不会说话,只能以这碗甜水表达心情,此生此世,占越生是园主的人,死是园主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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