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风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江淮渔翁
在这个时代,无论对于皇家、贵族,亦或是民间百姓,人丁是否兴旺,子嗣是否繁茂,都是各自家族的头等大事,由不得任性,更来不得半点疏忽。
李鹤不想反抗,这就是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牢牢控制着男女婚姻的时代,所谓自由的感情,只能出现在话本里,而话本则是不真实的。
何况,纳彩问名,在程序上不过是定下亲事,离着真正的婚姻,还有一段距离。
看着李鹤没精打采,郁郁寡欢的样子,李为暗暗一笑。
“这么大的喜事,鹤弟怎么看着好像不高兴要不,你把前几天的闲篇再扯上一扯,让朱师傅也听听,也好解我等路途寂寞。”
芳姑“扑哧”一笑,只有她最清楚,这位公子爷,自打知道家里准备去瓦埠纳彩之后,整天唉声叹气,任芳姑怎么劝慰都无济于事。
李鹤苦笑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夫子朱全一捋颌下花白的胡须,“呵呵”笑着说道:“老夫也是自年轻而来,能理解二公子此时的心境。这人呐,幼年时盼着长大,长着长着,忽然之间,家里开始给你张罗成亲了,预示着你真的长大了,这时候,心里反而是空落落的发慌,又不想长大了,可是生而为人,这种轮回是躲不掉的,只能接受啊。公子,适应一段时间,慢慢的就好了。”
“更何况,二公子从来老成持重,较之一般少年,对人生境界的感悟,总要更深刻一些,无需担心,更勿操之过急,呵呵呵。”
李鹤点点头,夫子的话,虽然并没有触及自己的灵魂深处,但这一番道理,还是让李鹤的心里,敞亮了一些。
犍牛奋蹄,马行萧萧,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在傍晚时分,赶到了瓦埠镇。
天地舵总舵,早已披红挂彩,只见旗杆上,廊檐下,院墙一圈,包括哨楼上,到处悬挂着大红的灯笼,把偌大一个院子,连同院前广场,照得亮如白昼。
大院里,天地舵上百人众,齐刷刷从院里一直排到院外,早已等候多时了。
李为等人,早早下了马车,朱全打头,李为和李鹤跟随,一路抱拳拱手,走进院里。
大厅里也是灯火通明,厅前的台阶下,方圆坐在轮椅上,笑容满面地迎接着众人,身后推着轮椅的,换成了方平。
方圆身边,站着同样是一身簇新锦袍的老舟帅吴白,明亮的灯光下,李鹤看见,难得吴帅今天,一脸慈祥,一点都不迷糊。
朱全首先上前,与方圆见了礼,然后代表男方递上一个写有李鹤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红封,身旁的吴白笑眯眯地双手接过,同时,也将写有芸娘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红封递上。。
这两位男女双方礼聘的大媒,算是完成了彼此的问名之礼。
待李为与方圆见过,李鹤上前一步,跪在方圆面前,行跪拜大礼。方圆“呵呵”笑着,弯腰向前,伸手扶了扶李鹤,李鹤这才站起身。
双方众人,互相礼让着,走进大厅,喜宴开始。
时下正值大年,中国人过大年本就喜乐,甚至可以放肆一些,又适逢舵主千金纳彩之喜,再加上方圆心里高兴,整坛的好酒流水般的往桌上端,天地舵众人那份爽快啊,从心里往外直窜,这么好的日子,焉能不放开肚皮,开怀畅饮。
一场盛宴,一顿豪饮,同时,也是一片狼藉。
夜幕渐浓,前厅里不断地传过来阵阵喧哗,那是一部分喝高了的天地舵弟兄,仍然在继续着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的欢乐和纠葛。
后宅的书房内,铜盆里炭火正旺,温暖如春。
方圆、李为、吴白、李鹤在宽大的暖塌上,团团围坐着,朱全因为年老体
第四十六章 心悦君兮
三月,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百花渐次盛开,和煦的春风吹拂在寿郢古都的每一个角落,让一切都变得慵懒起来。
春日使人暖,春风教人懒。
春天,向来是寿郢最好的季节。
寿郢这个地方,夏季时间长,又过于炎热,而秋天,虽然神清气爽,可又太过短暂,给人的感觉,仿佛被炎炎烈日炙烤的日子刚过去几天,便又迎来了冰天雪地的漫漫严冬。
王宫,西庭别苑。
这里,没有百花齐放,除了春风,感觉不出任何春天的气息。
这里,只有大块条石砌成的基座,和建在这些基座之上的,高大的石柱,巍峨的宫殿,给人威压,让人肃穆。
幽王熊悍披散着炭漆一般黝黑的长发,一身轻便的白袍,斜倚在阔大的软榻上,眼睛半阖半开,瘦削的脸颊,在白袍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得苍白。
对面,跪坐着幽王一母同胎的弟弟熊犹。对于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熊悍的内心,满满的都是不屑。
空有一副威猛的体格,却生了一个绵羊心肠,善良的连个蚂蚁都不愿踩死,懦弱到见了王兄,内心惶恐之下,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人,生在皇家,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如果只是做个太平王爷,一生只图个安享富贵,这样的性格,便是福气了。但如果涉足宫廷的倾轧,王位的争夺,只须稍有血雨腥风,这样的人,就会第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眼见着,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么多年耕作不息,却子嗣全无,到了现在,熊悍已经不再对后宫那些美貌女子抱有任何期望了。
看这个情况,这个弟弟的太平王爷,恐怕是要做到头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这幅样子,能行吗
熊悍睁开眼睛,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个垂首跪坐,任凭自己呵斥,半天不吭一声的弟弟,在内心深处暗暗地叹了口气。
楚国自古便有弑君夺位的传统,负刍那边小动作频频,联合一部分大臣,抓住兄弟俩的出身大做文章,间或会有风声传来。
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必须兄终弟继的时候,自己总得为这个弟弟,为未来的楚君,留下点什么。
“你的明妃去了几年了”熊悍问道。
熊犹仍然低着头,含着胸,瓮声瓮气地回答:“回王兄的话,五年了。”
“心里可有得意的女子正妃之位总不好长期虚悬。”
熊犹还是不抬头,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锦垫,闷声回答:“没有。”
“寡人替你续一位王妃如何”
熊悍坐直身子,看着低头不语的熊犹。
熊犹瞬间抬起头,飞快地扫了王兄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但凭王兄做主。”
“大将军项燕有一女,芳龄二八,品貌皆是上乘,大将军疼爱至极,你如果没有意见,寡人就替你张罗张罗。”
熊犹往下一趴,双臂前伸,将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脸贴在锦垫之上,说道:“但凭王兄做主!”
看着熊犹的神态,熊悍刚刚好点的心情,又泛起一阵愠怒,再也没了和这个窝囊弟弟说下去的兴趣,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
熊犹倒退着,爬了出去。
熊悍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熊犹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阴沉。半晌,才冷冷地对一直肃立在大殿角落里的宫人说道:“宣左尹田珺觐见。”
大将军府。
田珺的到来,让一贯平静的大将军府,平生波澜。
所有人都把这桩亲事当作利好,确实,只要稍有常识,只要眼睛不瞎,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幽王无有子嗣,看这样子往后也不可能再有了,按照楚国兄终弟继的传统,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这位熊犹了。至于负刍,那是偏妃所诞,当不在考虑之列。
现在的王妃,极大可能就是将来的王后,再往后,便是王太后啊,倘果真如此,项家几十年的富贵,那是跑也跑不掉的了。
只有项伯坚决反对,他很清楚这是一场政治的联姻,王上这是在为他弟弟的将来作准备呢。毕竟,有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坐镇,一干宵小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项伯是项府里跟负刍打交道最多的人,所以他对负刍很了解,他知道这个人心狠手辣,这么多年蛰伏隐忍,就是为了王宫里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为了王位,这个人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谁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将来准备怎么做谁又知道他在何时会发起最后一击
项伯还非常了解熊犹,那是个即便拿着一副好牌,也能打个稀巴烂的人,说句不敬的话,那就是个窝囊废!自己不行,即便有大将军撑腰,就能保证王位稳当一个王上,能二十四小时躺在大将军怀里那不是笑话嘛。
另外,项伯觉得,项府的富贵来自于父亲的累累战功,放眼大楚,已经没有了可与父亲比肩的可战之将,不管谁坐上王位,都会对项府礼敬有加,项府完全没必要去蹚这场宫闱争斗的浑水。这种联姻,反而把项府推向了一场豪赌,一旦输了,项府也将万劫不复,即便侥幸脱身,所付出的代价,也是至少要把小妹项智填进火坑,那是毋庸置疑的。
而项伯和小妹项智,自小感情最深,他是绝不忍心这么做的。
但是,上有父母双亲,下有两位兄长,项伯的话,在项府最没有分量,这是不争的事实。
项伯从父亲那虽然沉默,但是隐含笑意的脸上,就知道自己的这番慷慨陈词,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
项智骑着一匹白马,松开马缰,任马儿漫无目的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她只知道那个家,她已经待不住了。
花一般的年纪,怀春的少女,和着这明媚的春光,一颗心本应该像羽毛般的轻盈,在春风中飞扬。可此时项智的心里,却充满着纷扰和烦躁,像是塞了一团草,乱哄哄的,一刻也不得安宁。
这几天,整个大将军府,都被一种巨大的喜悦笼罩着,从父亲项燕往下,人人脸上都像是涂
第四十七章 娇娘之争
“必须要去吗”
项伯看着对面坐着的瑶娘,问道。
“必须要去!”瑶娘回答。
“不能不去吗”项伯又问。
“不能不去!”瑶娘答道。
“为什么我可以给你双倍的钱。”项伯仍然不死心。
“没有为什么,再说,这也不是钱的事,即便你给十倍的价钱,今天田公子这场晚宴我都得去,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瑶娘依旧笑意盈盈,不急不愠。
项伯感觉,自己心中的火苗在“蹭蹭”地往上窜,他提高了声调,嚷道:“瑶娘啊,我就不明白了,那个叫什么田单的,肥的像头猪不说,你去打听打听那是个什么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可以说声名狼藉,我就不懂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迁就他。”
瑶娘轻轻地摇了摇头,满含着无奈的眼神看着项伯,低声说道:“三公子,不消你说,那是谁都知道的事。我还告诉你,田家公子干的坏事,还远不止你说的这些,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出得起价钱,公子,你要知道瑶娘是干什么的啊。”
瑶娘站起身,一阵环佩叮咚,走到项伯面前,轻轻地抚摸着项伯的脸颊,凝视着项伯的双眼,说道:“我早就说过,公子若能娶我回去,瑶娘一生足不出户,尽心侍奉公子,如何”
项伯颓然坐下,满脸沮丧。
瑶娘一声轻笑,说道:“公子安坐,瑶娘要走了,田家公子派的人在下面等着,已经不耐烦了。”
一阵香风飘过,瑶娘轻摇着曼妙的身姿,下楼而去。
项伯失魂落魄地坐着,看着空荡荡的闺房,闻着伊人留下的似有似无的幽香,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两年来与瑶娘相处的一幕幕情景。
项伯问过很多人,没有人说得清楚瑶娘来自哪里,只知道她是越人后裔,这就不奇怪了,越人男子擅驾舟,女子长于歌咏,那是天生的基因,代代相传。
而瑶娘,便是越地女子中的佼佼者。
项伯不知道瑶娘是什么时候来的寿郢,他只知道两年前瑶娘甫一出道,便是一夜爆红,公子王孙趋之若鹜。
这个时代,贵族和大户人家普遍喜好在家中豢养家姬,像瑶娘这样单飞的歌姬,不是没有,但绝对是少数,而且很难红的起来。
项伯初见瑶娘,是在一个公子哥朋友的家宴上,一面之下,便惊为天人,项伯不知道,上天在造人的时候,为何会如此眷顾瑶娘,不但给了她惊人的美貌,还给了她一副宛如天籁的歌喉。
那一天,项伯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甚至,他不记得最后是怎么回的家。
从此,项伯的生活里,只有了瑶娘。
作为歌姬,瑶娘的身价是不菲的。渐渐的,瑶娘的身边,人越来越少,毕竟,大多数的公子哥,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为了一个歌姬,可以倾家荡产。
最后,整日围着瑶娘转的,只剩下了项伯和田单两位出手豪阔的大家公子。
为了瑶娘,项伯大笔的钱财砸下去,很多时候只是为了博得美人一笑。每每冷静下来,项伯也会觉得自己很无趣,他没想到自己自幼便立下凌云之志,立誓要做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而现在,功名未成,还竟然堕落到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
项伯反复地提醒自己,告诫自己,一定要适可而止,一定要自律。可当他再次面对着瑶娘的时候,项伯终究还是不可救药的沉沦在了瑶娘那摄人心魄的笑容里。
项伯多次对瑶娘表达了爱慕之意,希望瑶娘成为自己的专属,他实在不能忍受瑶娘在田单那头肥猪面前欢笑吟唱,别说看见,就是想象那副场景,项伯都心如刀绞。
但是,身处欢场,美丽的瑶娘怎么可能只属于哪一个人,除非如瑶娘所说,他项伯能把瑶娘娶回家里,但项伯知道,这比登天还难,堂堂的大将军府,哪里会有一个歌姬的存身之所
瑶娘总是很老练地周旋在项伯和田单之间,尽可能做到不偏不倚,但是,项伯隐隐感觉到,瑶娘还是喜欢自己多一点,毕竟,自己这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要比那头肥猪强得多。
项伯不知道自己的揣测是不是自作多情,或许,那头肥猪也会觉得瑶娘更喜欢他一些吧。
项伯胡思乱想着,走出了瑶娘的闺房,踉踉跄跄地来到大街上。虽然天近傍晚,但七月的骄阳,并没有减少热度,仍然将火辣辣的余威,洒向人间。
家人项二亦步亦趋地跟在公子后面,充满担心的眼神,注视着公子的一举一动。项二知道,公子今晚又被楼上那个女人放了鸽子,根据他的经验,公子又将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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