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风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江淮渔翁
李鹤也不理他,继续大快朵颐,不大的牢房里,李鹤响亮的咀嚼声,间杂着猴子的喉管里不时发出的“咕咚”声,相得益彰。
吃着吃着,李鹤隐隐地听到一阵抽泣声,心里纳闷,抬头看着猴子,见这家伙肩膀在一阵阵抽动,没错,真是这只猴子在哭。
李鹤这下彻底无语了,自己吃点鸡肉,咋还能把这人吃哭了呢
“哎哎,猴子,别哭了,过来,这个给你。”
李鹤撕下另外一条鸡腿,招呼着猴子。
猴子呆呆地看着李鹤,旋即,像一阵旋风似的旋到了李鹤的跟前,一把抢过鸡腿,就往嘴里塞。
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李鹤真怕他噎死。
“哎哎,我说你能不能慢点,别急,慢慢吃,这个也是你的。”李鹤举了举手里的另一块油饼,笑着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告诉我,你为啥哭。”
猴子看着李鹤手里的油饼,黑暗中,两只眼睛烁烁放光,扭捏了一下说道:“闻到肉香,想着自己已经两年多不知肉味了,心里苦,一时没忍住。”
“不过,你也别当真,我这人,打小就爱哭,我老娘都说我眼泪不值钱,不像个男人。”
猴子一边吃一边说,嘴里唔哩哇啦,支吾不清。
猴子风卷残云,将李鹤吃剩下的鸡肉和一块油饼扫了个精光,李鹤注意到,这家伙竟然连一块骨头都没吐,暗暗叹息,这哪是一只猴子啊,这根本就是一只狼,饿狼!
吃饱喝足,猴子又一头扎进草堆里,很快,草堆里便传出了浅浅的呼噜声,间或一阵阵反刍声,看来在梦中,这只猴子仍然在继续享用着美味的大餐,只是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吃鸡。
李鹤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虽然项伯的到来,让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但对家人的牵挂,还是使他难以轻易释怀。
翻来覆去,不知道折腾了多长时间,李鹤竟然隐隐地听到了远方的几声鸡鸣,在这似有似无的鸡鸣声里,李鹤终于沉沉睡去。
再一睁眼,天已经大亮。
李鹤感觉屋里比昨天刚进来时明亮了许多,气味似乎也不像昨天那么刺鼻难闻了。
猴子看来早就醒了,正坐在干草铺上,仰望着方窗,口中不知道说着什么,念念有词。
李鹤一动,脚上的铁链子发出一阵“哗啦”声,猴子回头看着,说道:“小子,昨晚你应该睡在草铺上,黄泥巴地睡多了,你那腰还想不想要了”
李鹤心里暗笑,心说老子两世为人,当你爷爷都有余,你还叫我小子。
看这猴子,虽然人长得猥琐,但还不算讨厌,李鹤便起了逗逗他的心思。
“猴子,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再叫我小子,我就掐死你,难道你真想试试”
猴子嘴一撇,手指着自己的嘴唇说:“你看看你这里,一圈细绒毛,你告诉我,你不是小子,还能是什么再说了,你一直猴子猴子的叫着,我不也没生气嘛,告诉你,我不叫猴子,我叫陈斯。”
“陈斯好名字!”
李鹤还想继续逗逗他,正在这时,差役送饭来了。
和昨天不同的是,这回差役进来,一只手拎着个食盒,一只手拿着陶钵。
差役把陶钵往猴子面前一放,说道:“陈斯,这是你的。”
一转身,差役一脸谄媚的笑,哈着腰对李鹤说道:“李公子,这是你的。”
说完,放下食盒,蹲下身子,抽出一把长长的青铜钥匙,打开李鹤的脚镣,一哈腰说道:“公子慢用。”
差役将脚镣托在手里,“哗啦哗啦”地走了。
没有了脚镣的束缚,李鹤顿时感觉浑身轻松,慢慢打开食盒,往外一碗一碗地端出自己的早饭。
一钵熬得稀烂的肉羹,散发着浓浓的肉香;一碗油炸小鱼,金黄焦脆;一沓子细薄的过油麦饼,还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几只精致的陶碗里,分别是调味的肉酱和小菜之类。
李鹤抬头看了一眼猴子,见他正呆呆地望着自己一碗一碗往外端吃的,心里发笑,朝他面前那只陶钵努了努嘴说:“你咋不吃呢快点吃吧,不吃会饿死的。”
猴子扁了扁嘴,带着哭腔说道:“你这哪里是坐牢啊,你是上这过年来了啊,就是过年,我也没吃过这等好的吃食啊。”
说着说着,喉咙里又是“咕咚”一声。
“想吃”李鹤忍住笑,看着猴子那张肮脏不堪的小脸。
“嗯。”猴子很实在,点点头。
“你先把你那钵子里的吃完,我这里有你一半。”李鹤慢悠悠地喝着肉羹,继续逗弄着猴子:“不过条件是,你必须跟我交代清楚,你是怎么进来的。”
其实,李鹤对这家伙犯的什么罪并不感兴趣,主要是找个借口分点吃的给他,另外,闲着不也是闲着嘛,权当听故事了。
猴子一听,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地将面前陶钵里黑乎乎的东西干了个底朝天,眼睛望向李鹤。
李鹤也不看他,仍然慢悠悠地蘸着肉酱吃着饼,嘴里轻轻地问道:“说吧,为什么进来。”
“偷盗。”
猴子的眼睛,一分钟也不舍得离开李鹤面前的美食。
李鹤诧异地看了看猴子,“哧”的一声笑了:“猴子,你哄我呐,欺负我不懂是不是你还想不想吃了一个偷盗的案子,至于让你在这牢里都蹲了两年了,还出不去吗”
“说老实话!”
李鹤一边
第十六章 重获自由
三天后,李鹤走出了寿州府的大牢。
强烈的太阳光,让李鹤的眼睛一阵刺痛,他不得不暂时闭一下眼睛,适应一下,等到他重新睁开眼,才看清眼前的情景。
府衙外,两辆豪华的马车,并排而立,蓝色马车旁,站着笑眯眯的项伯和项智,黑色马车旁,站着李为和牵着马的占越。
看到李鹤出来,项伯朗声大笑:“哈哈,我们的屠魔少年,终于重见天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李鹤心内惭愧,面对项伯,长揖及地。
“项兄见笑了,李鹤汗颜!李鹤行事鲁莽,给兄长惹麻烦了,多谢项兄仗义施援,李鹤感激不尽!”
说完,鞠躬如也。
“贤弟客气啦。”项伯一边摆手,一边说道:“不要说什么鲁莽之类的话,好生无趣!贤弟意气风发,仗义除魔,别人如何看待我不管,却是我项伯效仿的楷模啊,匹夫一怒,尚且血溅十步,更何况你我呢,为兄的佩服之情,绝不作伪!”
李鹤不知道的是,项伯今天的话,几年后,竟然一语成谶,项伯也因为杀人而被迫出走韩国,流亡齐国,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李鹤突然想起一事,对着跟在身后的差役问道:“我的剑呢”
差役还没来得及回答,项智却一抬手,李鹤看见他的手里握着自己的短剑,便放下心来。
“好了,鹤贤弟得以重获自由,为兄的差事算是圆满了,不耽误你们一家人叙话了,项伯就此别过。”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任李为、李鹤兄弟苦苦劝留,项伯坚辞不就。
项智将短剑递给李鹤,拱了拱手,说道:“我也要走了,过两天,我再去府上探望鹤公子,不会打扰公子吧”
李鹤一抱拳,微笑着,没有说话。自从知道这个项智是个女儿身,李鹤心里总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项智爬上马车,临关车门,冲着李鹤调皮地一挤眼睛:“快点回家洗洗,一身的臭味,嘻嘻。”
蓝色马车扬长而去。
李鹤转过身,不敢看大兄的脸,挪动着脚步来到大兄面前,双膝一软,跪倒在大兄面前,一言不发,等待着大兄的雷霆万钧。
李为深深地叹了口气,低沉的嗓音说道:“起来吧,这几天,想来你也遭了不少罪,咱们赶紧回府,母亲在家等着呢,知道你今天出来,老人家昨晚一夜未睡,唉,赶紧回府请安吧。”
如此炎热的天气,几天没有洗澡,李鹤知道自己身体已经肮脏不堪,正如项智所说,浑身臭烘烘的,便不想上大兄的马车,怕给洁净的马车弄脏了,想着和占越同乘一骑,可架不住李为大手一挥,强令李鹤上车。
车到李府,李鹤见大门口燃了一小堆火,感到纳闷,转头看着大兄。
李为笑笑说:“下车,从火上跨过去,自此,贤弟便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李鹤一听,赶紧下了车,从火头上轻轻跃过。
这个旧俗,或许有些唯心,却代表着家人的一片美好祝福。
刚进大门,李鹤便被疯了一般冲过来的芳姑紧紧地抱住了,在这一刻,芳姑几天来所有的担惊受怕,全都化作了无尽的泪水,滚滚而下。
李鹤笑着拍了拍芳姑的后背,安慰着她:“好了芳姑,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该高兴才是啊。”
一旁的李为见芳姑仍然泪流不止,也笑着说:“好了芳姑,不哭了,赶紧地伺候着公子洗漱,老太太还在东阁等着呢。”
芳姑这才停止了哭泣,抽抽噎噎地拉着公子洗漱去了。
东阁。
洗漱完毕,重新换上一身轻便纱袍的李鹤,长跪在母亲的面前。
担惊受怕了几天,老太太没有一滴眼泪,这会,看到儿子了,再也控制不住,两行热泪滚落面颊。
“鹤儿呀,我原本以为你的身子养好了,为娘再也不用为你揪心了,没想到你这孩子,难道生来就是到为娘这里讨债来了吗,你这祸事是越闯越大哇,小小年纪的一个娃娃,你怎么敢杀人啊。”
李鹤匍匐在地,瓮声瓮气地说道:“母亲,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
听了李鹤的回答,老太太一愣,不气反乐,笑了起来:“你这话听着倒硬气,也是个理儿,让为娘倒不好说你什么了。想想这世上的事,原本也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为娘听说这件事的始末,前前后后地想了几遍,还真就想不出我儿错在哪。唉,罢了,不说了。”
“鹤儿,你的年岁也慢慢见长,这次是个教训,以后行事,切不可如此孟浪了,凡事多思多谋,考虑周全一点,总不是坏事。”
李鹤点头应承:“儿子记住了。”
老太太扭头对一直侍立身边的李为说道:“为儿,这次多亏了项府三公子出手啊,你父亲远在陈州,鞭长莫及,咱们又是个商贾之家,要凭着咱家做事,即便不惜花钱,鹤儿也没有这么爽利地就能出来,你可得好好答谢一下项公子啊。”
“士绅士绅,士在绅先,官宦人家,做事的气派果然不同啊。”
李为点点头,说道:“母亲放心,儿已经准备好了礼物,明天就带着鹤弟去项府,登门拜谢!”
老太太点点头,说道:“这才是应有之意啊。”
项府,客馆。
项伯满面春风,笑呵呵地拉着李鹤的手,强行将李鹤摁在自己主位旁边的一张桌案上坐下。
李鹤看着李为,有些不知所措,李为见项伯一身任侠之气,如此不讲规矩的作派,也很无奈,只好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李鹤客随主便。
项智仍然是一副男儿打扮,坐在一旁,看着李鹤犯窘,抿着嘴只是笑。
李为面前桌案上,摆着的一只遍体彤红的珊瑚树,只见这株珊瑚,高约尺许,浮翠流丹,散发着炫目的光彩。
项伯看得两眼放光,嘴里一个劲的感叹:“李兄破费,李兄太破费了,这让项伯如何承受得起”
李为呵呵一笑:“这株珊瑚,是在下的一个齐国朋友送的,据说像这等珊瑚,非有千尺海底,历经千年磨砺不能成型,寻常人难得一见。既是稀罕之物,便非富贵之人不能拥有,否则便可能就是祸端。依在下看来,公子您便是贵人,此物送与公子,便是物得其所了。”
李鹤非常佩服大兄做事情的襟怀,到底是久历商海,不出手则罢,既出手,便让你终生铭记。
项伯一边围着珊瑚仔细观看,一边笑着说道:“李兄言重了,我哪里是什么贵人,更不敢贪天之功。鹤弟一事,实是家父出手,才得以化险为夷。家父一早去了军营,让我带话给二位,请二位无论如何要在府中用饭,他处理完营中之务便返回,家父特别想见见鹤弟这位少年英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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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烟雨瓦埠
楚幽王四年,季春。
寿州城外,正是柳姿婀娜,柳絮飞扬的季节,漫天飞絮,恰似冬日飞雪,纷纷扬扬,煞是好看。
出了南门往东,夯土层层碾压筑成的官道上,长长的车队,清一色的双牛驾辕,车轴发出的吱吱扭扭的声响,显示着车上货物的沉重。
李鹤骑在马上,看着前后近百辆,蜿蜒几里路长的车队,心里生出一丝豪情的同时,又暗暗感叹着古人商道漫漫,行商之路何其艰难。
这次,当得知大兄要去齐国的琅琊郡送货时,李鹤坚决要求跟随,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在李鹤看来,行万里路的重要性,有时要远超读万卷书。
对于李鹤的要求,李为倒是乐见其成,但母亲大人却是坚决反对,说什么千难万难,出门最难,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等等,实在是不放心小儿子一去便是几个月。
架不住李鹤苦苦哀求,老太太终于松了嘴,但抓住芳姑又是一通交代,千叮咛万嘱咐,吩咐芳姑照顾好公子的起居,若路上公子顽劣,芳姑可以行使家法。
弄得也是第一次出远门的芳姑好生紧张。
李为摇头苦笑,告诉母亲用不着如此紧张,好歹还有他这个大兄在呢。
其实,李鹤心里能够理解老太太的牵挂,老太太本就生在商贾之家,跟着父亲又经历了大小生意无数,她很清楚商路上的那些事情,更通晓行商的危险。
漫漫商途,一去便是好几个月,甚至经年。在这个兵荒马乱、匪盗猖獗的时代,在这个一场小小的感冒便能要人命的年代,一路上的变数,太多,太多。
君不见,多少商人不远万里,奔波求利,到头来,只见活人去,不见死人归。他们,或死于病患,或死于匪盗,或死于图财害命。
可怜异乡路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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