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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讲郎林燎将纸放下道:还有这是你手书的字吧,仿的是颜体,你仿得是《颜勤礼碑,《多宝塔碑吧,可尚未得精髓,但方向是对了,每日练字不可停,假以时日必有成就。

    多谢讲郎教诲。林延潮答道。

    嗯,你既是经学未通,那么制艺也是无从谈起了,你趁手的文章可带在身边。

    林延潮听了当下当下早已备下的卷子交了上去,卷子里自还是当初在社学里交给胡提学那几首诗和对子,另加了一篇策问。

    讲郎林燎将林延潮的卷子拿起来看了一遍后,微微皱眉道:对子尚不说了,这几首诗虽是文理通顺,但也是通顺而已,平平罢了,谈不上出色。

    林延潮也知自己诗词水平摆在那里,尽管稍稍经胡提学润色过的,但是还是上不了台面。

    讲郎又将林延潮卷子放下,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凭着这些书院暂还不能录取你,但你既是老尚书相公荐来的,想必有什么过人之处吧,我就出题考你的功底吧。

    请先生考校!

    嗯,你放心,不会太难的,既你擅长诗赋,我们就先考诗赋吧!咦,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林延潮强笑道:先生,没有。

    好吧,先来最简单的增字对,虎!

    林延潮不假思索地道:龙!

    猛虎!

    神龙!

    降猛虎!

    豢神龙!

    威降猛虎!

    林延潮抓耳挠腮了一阵道:术豢神龙!

    奇威降猛虎!

    林延潮想了一会,老实地答道:学生不会。

    异术豢神龙!讲郎林燎淡淡地道。

    停顿了半刻后,林燎道:以‘绿杨花扑一溪烟’为题,赋一首五言六韵诗,以官韵为准。

    林延潮冥思苦想了一阵,作了一首,虽对韵格式上不错,但水平也就那样摆在那里。

    林燎见林延潮赋诗之后,脸色就更差了几分,嘴唇一动,还是没有直接批评。

    林燎终于忍住气,语气冷淡地道:最后一题,考校你的表判!

    表判?

    林燎不耐烦地道:怎么蒙学里没有教过?往年本县县试也考过两次表判,府试里也考过一次,考校得是你辨别是非,撰写公文的能力。

    表判就是身言书判的判对吗?

    嗯,是的,讲郎神情稍稍好了一些道,汝还不算太咳,你听好题,过去有两个农人向当地知县控诉,起因是他们的家牛互斗,结果两牛一死一伤。于是失牛的农人要求另外一农人赔偿其牛,而另一方告对方牛伤了自己之牛,你以此案,替知县拟判,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说完林燎起身,他想方才林延潮作诗赋都这么久了,这表判的难度,更在其之上。而且这等断案的案例,若是官宦子弟家,常常听父辈家里人提起,耳读目染,一般会比较有经验,而林延潮这等寒门子弟没有这个环境,就很难了。

    林燎也是想林延潮知难而退,哪知他才刚起身,林延潮就拿起墨锭来添水研磨,然后拿起笔架上的笔,在纸上唰唰地写了起来。

    这等草率,此案自己断都不容易,又何况是他。写得如此快,连案律都不援引了吗?林燎当下有些怒了,站在林延潮身后,看他是如何写。

    林延潮挥笔而就,纸上只有十六个字。

    两牛相争,一死一生,死着同食,生者同耕。

    林燎差一点拍腿叫好,但心想如此不是失了分寸。

    先生,我写得如何?林延潮问道。

    他不动声色从林延潮案上拿起纸张反复看了一遍,当下心道,才思敏捷,此人若非是奇才,也至少是个偏才,但可以肯定绝非泯然于众之辈。

    但这一番话,讲郎放在心底,没有道出,嘴上却道:童试时,还是以四书文,五经义为重,判词写得再好,不经科举又怎么为官,充其量只能给别人当个刑名师爷罢了。

    好嘛,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我有干刑名师爷的天赋。林延潮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林延潮还是虚心地道:多谢先生指点。

    见林延潮的态度,丝毫没有骄傲之色,林燎突然发觉自己有几分欣赏起这个弟子来了。

    他本要赶林延潮出门了,又收回了主意,于是考校了林延潮大学章句的口义。口义,就是口头答述经义,墨义就是笔作答。

    考校之后,他将林延潮添的学籍资料和卷子交替看了起来,心底琢磨道,大学章句功底十分扎实,无可挑剔,但这也不算什么,他四书文里毕竟只学了大学章句一书而已。

    但是他大学章句只学了一个月,能融会贯通到这个地步,实在不容易,恐怕只有书院里最优秀几个学生能办到吧。何况此人可是出身于洪塘社学,这等山野社学,没有名师指点,而书院里的优秀学生,是由山长亲自指点的。

    可惜就是诗赋功底太差,简直不堪入目,不可这可以调教,眼下又不是唐宋以诗赋取士之时了,八股制艺才是王道。

    林燎心底这时已有了主意,但面上还是要损一损的,于是拿起林延潮之前递来的卷子道:你这几首堪称得意的对子和诗赋,实在是很难拿得出手啊,若我没看错,你这诗词里,恐怕还是请人润色过,原诗应更不堪吧!

    林延潮诚实地道:先生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

    林燎不由得意一笑道:你这点小心思,还瞒得过我,但也没什么,之前与你一般来面试的学子,他们的文章也都是请人捉刀过的,难道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只是这替你捉刀之人是谁?看这文辞应是可以改得更好一些,显是没有用心才是,莫非是你的蒙师不成?

    林延潮听了道:回禀讲郎,弟子不敢说。

    还有什么敢说不敢说,直接道来。

    林延潮当下老老实实地道:是福建提学道督学大人改的。

    什么?林燎手上的纸差一点飞了出去:大宗师怎么会替你改卷子,莫非你是他的门生?

    林燎想到自己方才,居然非议一省督学给学生改的文章,想哭的心都有,这不是找抽吗?若是被他的学生,或是府学,县学里的生员听见,还不得活活骂死。

    是的,机缘巧合,当初他来视察社学时

    听了林延潮说得来由,林燎没好气地道:真是的,原来你是大宗师的门生,不早点告诉我,那还面试什么?害我浪费这么多口舌!

    我勒个去,你事先又没问我。林延潮腹诽道。

    那先生我是否可以被录用了。

    咳,咳,林燎轻咳了几声当下肃容道,当然了,你已是本书院弟子了。

    太好了,多谢讲郎。林延潮当下作揖。

    林燎见林延潮这高兴的样子,不由欣然,但仍是规劝道:先不要高兴太早,本书院院规甚多,有八条要记得,正心术,稽学业,择经籍,严课规,经学不可不明,小学不可不讲,史学不可不广,文学不可不富。

    若是行止不端,怠慢学业者一律开革,绝不讲情。

    林延潮当下道:是,讲郎。

    好了,具体此后会慢慢与你说,明日再来与行拜师礼吧,眼下你去和斋夫领学子衫,书籍吧。




第四十九章 神童
    待林延潮走后,林燎揉了揉眉间,想起还要和山长说收录学生的事。

    当下披上衣服,撑起伞,走到书院的西院一屋,屋上门匾上写着‘借庐斋’三大字,

    走入借庐斋,隐门之后还悬着一匾书着‘经魁’二字,右首旁落嘉靖辛丑年福州知府邬绅为,左首嘉靖辛卯科乡试第五林垠立。乡试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称亚元,第三名至第五名称经魁。这五人也称为五经魁。第六名称亚魁,至于其余中举的举人,都可称得上是文魁。

    在一县一乡里,家里拿块举人文魁的匾额已是稀罕物,至于经魁的匾额就更是稀罕了。

    这一块经魁牌匾,是福州知府邬绅,给嘉靖十年乡试第五名的林垠立的。而牌匾上的林垠即是濂江书院山长,已是致仕十几年了。每次看到这牌匾,林燎就会无比羡慕。

    经魁牌匾下,还写两行对联,山川寄迹原非我,天地为庐亦借人。这对联想必就是借庐斋的来历了。

    而濂江书院的山长林垠,穿着一身丝绢儒生道袍,正伏在书案上挥豪。

    山长林垠见了林燎示意对方稍待,林燎也是不敢惊动,屏息静气站在一旁。

    山长林垠写完之后,林燎递上浸湿的毛巾,看着书院山长方才挥毫之作,仔细品道: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此诗读来不仅隽永,还深得市井情趣!

    林垠净了净手,取下胡夹,抚着额下银须笑了笑道:万物莫不有理,道理都是在这浅显生活之中,我们才应格物致知。

    山长说得极是。

    林垠摆了摆手笑着道:又不是师生应对,不必拘束,这次弟子如何,有没有可以栽培的?

    林燎当下毕恭毕敬地道:山长,书院这一次收录了三个弟子。

    山长林垠看了笑着道:慢着,让我猜猜,看你神色,显然是有十分得意的弟子吧。

    林燎笑了笑道:山长明鉴,果真一点都瞒不过你,山长可记得叶桂山?

    山长林垠想了一会道:我记得,桂山是他的号吧,他不是你府学的同窗吗?隆庆元年天子登基,开恩科,他拔恩贡入国子监,眼下该是国子监肄业,在京准备会试吧。

    林燎笑着道:是啊,山长的记性真好,庆隆五年时,他龙门点额之时,还写信向我借盘缠,说还要再等三年,不中进士,绝不还乡。

    山长林垠捻须道:桂山此人,真是执着。

    林垠,林燎一人是以举人出仕,一人是以贡监,但却都不是进士之身。这叶桂山执着举业,也真是令二人佩服。

    林燎道:学生,也是这么说的,但还是借给了他十两银子,不知是否如此,良时兄看得起在下,将他的长子托付给我,委我教导。

    山长林垠笑着道:你何必妄自菲薄,而你是嘉靖年间的岁贡,在府学就学时,位次可是比他高啊。你来教他儿子,足够了!

    林燎叹道:话是这么说,但他这儿子,实是不能让他小看,你看这是他八岁时的对子!

    山长林垠双眼一眯,他年纪大了,故而将纸拿得近一点,另一手叩着桌子合韵念道:日长似岁闲方觉,夜永如年卧不知。

    读完后,林垠闭上眼睛,继续轻轻击节道:此诗清新脱俗,文意隽永,真是他八岁所作?

    是啊,山长。

    山长林垠收敛起笑容,正色问道:此子治经如何?

    这正是学生要说的地方,先生你看就是。

    山长林垠看了几篇对方写的文章,诧异地问道:此子年若干?

    十四岁。

    受业何人?

    无他师,师其家里大人罢了。

    难得,难得。

    此子乃神童,弟子怕教导不了,是否将他拔入内舍,山长你亲自指点?

    山长林垠沉默了一会,惋惜地道:不行,书院的规矩不能破,再说少年得志不是好事,要先压一压,三个月后季考,他若是能位列前茅,升入内舍,我自会教导他。

    接着林垠又粗略看另外两人的文章。一人不置可否,待翻到另一人时,不由停顿下来,诧异道:这林延潮于经学上的根基这么差,怎有资格入学?

    林燎急忙道:山长,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这个学生

    听了半响,林垠神色才缓下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本次院试案首林诚义,你知道吗?

    如何没听过。我林家已是快十年没出一个案首了,眼下两位尚书相公对林诚义,很是看重啊。听说前几日,老尚书相公与知府老爷酬对时,夸林诚义乃吾家之千里驹,这句话除了小尚书相公外,他可是从没夸过族里其他任何子弟啊。

    是啊,这林延潮听说就是林诚义的门生,当初若非他一席话,督学也不会赏识林诚义,不仅让他赴院试,还取了他为案首。

    还有这等事?他一孩童能说动督学也就罢了,更难得是这一份报答师恩之心,真羡慕林诚义有这样一位好弟子。林燎不由叹道。

    眼下此人不是也在你的门下,需用心关照一二,这也不辜负了老尚书相公的嘱托。

    林燎当下道:是,山长,我一定从严要求此子,将之栽培成才。

    林延潮跟着斋夫来到濂江书院的书阁。

    书院,古意中院者,垣也,书院就是用墙圈围起的藏书之处。古人求知不易,一书难求,故而名士都是好书,建一藏书楼,有志于学的人来借阅,渐渐而形成了书院。

    如濂江书院这样有千年积淀的书院,藏书之多自不用多说。

    书阁乃是一小楼,里面有缮写,刻书各一人,管书二人。缮写就是抄录,修改书籍,刻书专司印刷刊印,管书则是日常管理图书,相当于图书管理员。

    那边早有两个拧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学童,等候在那。

    两名学童见了斋夫与林延潮一并行礼,林延潮也是还了一礼。

    斋夫对藏书阁里的管书道:这也是书院里新收录的学生,你点一下。

    接着斋夫又对林延潮三人道:你们领过书后,就回去将行李搬到学院寝舍来,。

    是。

    说完斋夫即扬长而去。

    林延潮等着分书,另两名学童在屋檐下避雨。

    这时一名学童走上来向林延潮自我介绍,笑着道:这位兄台,在下陈文才,认识一下。

    这学童满脸堆笑,身上带着几分市侩之气。林延潮见了也是拱手道:原来是陈兄,在下洪塘林延潮,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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