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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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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

    忙着幼儿园读书报名的事心累,明日更五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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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一千两百七十一章 赛马相马
宋应昌得了经略备倭之任命后,受令从京师出发。
因为他得了林延潮告诫,知道朝廷视其资浅任重,颇不放心,。所以他按照林延潮所说的,对于东征调度用命之事,一日三报,总之事事请示天子,内阁。
比如‘乞圣裁’,‘乞钧示’之言都是列于宋应昌的每份公文上,以示自己没有自作主张的意思。
不仅如此,宋应昌还尽量在前往辽东的路上行得迟缓,走到十几日方才拖拖拉拉地抵达山海关。
到了山海关后,宋应昌进行休整甚大有长驻拿此当行辕的意思。
面对宋应昌如此表现,朝廷当然知道他的用意。天子于是下旨催促宋应昌,并让他不用‘事无具细,进行禀告,小事尽管裁断’。同时天子还下旨给各督抚要他们服从宋应昌之命,甚至天子担心重蹈郑洛与魏学曾不和之事,特意将蓟辽总督蹇达召还回京,让他协理京营军政,不过仍兼蓟辽总督的原职。
有了天子这意思,宋应昌方无后顾之忧。
宋应昌是很能知恩图报的人,他知道这一切都多亏了林延潮的出谋划策,以及他在朝中替自己说话。
所以宋应昌连连写信给林延潮,除了保荐于仕廉为赞画外,还请林延潮多推举合适的人才助他一臂之力。
林延潮看了宋应昌的信,他没料到自己被石星排挤出去,却因宋应昌之故还能以这个方式得以介入援朝之事。
对于素来喜欢奖掖提携官员不遗余力的林延潮而言,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
问题是自己要派谁去?
之前林延潮官位低微,自己弟子门生同党的事很好打理,但随着自己官越来越大,自己的门生弟子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人的地位一高,于是种种私心也来了。
孙承宗就是如此,说起孙承宗就必须说起袁可立。
当初袁可立在任苏州推官时办了申时行家人,林延潮数度要惩诫袁可立,但都被孙承宗劝住,不仅孙承宗自己劝,他还拉了林延潮很多门生一并相劝,如此令林延潮很被动。
不过袁可立还是因此事被远谪,林延潮听说袁可立对此有些怨气,与陶望龄,袁宗道登几位同门写信时提及此事言,我乃朝廷之推官,并非只是恩师的弟子。
此事令林延潮有些生气,袁可立这么说,显然孙承宗没有替自己安抚好。
就在上个月袁可立再度被启用,而且得以出任山东道监察御史。
这不是贬官,反而是升官。
林延潮一问得知原来是沈鲤向陆光祖保荐袁可立的缘故。
因此林延潮更怪责孙承宗。
林延潮也明白自己的不足,他的性子有些急躁,事人不够诚恳,喜用权术,但孙承宗恰恰相反,与同门后辈相处犹如兄长,而且待人以诚,为人又是正直不阿,故而他在林学之中有‘门生长’之称,很有人望。
这些恰好弥补林延潮之短,故而自己一向将孙承宗以衣钵传人视之,故而之前不愿在天子面前露出太过重视的意思。结果天子反而对孙承宗青眼有加,对他可谓一意栽培,甚至越过自己不断提拔,这显然是自己的内部掺沙子,安钉子的手段。
孙承宗得了赏识后,当然是减弱了不少天子对自己的猜疑。但坏处就是,林延潮必须做好打算寻找其他可以传衣钵的人。
第二日林延潮前往王家屏府邸。
这陆光祖得旨入阁,同时暂时兼任吏部尚书,如此权重一时无人可及。
而一入必有一出,王家屏也正式辞去了首辅之职返乡。
辞官后王家屏在京逗留了一个月,林延潮两度上门问候,今日已是第三度。
这时候王府里已经大部分都是收拾妥当了,王家屏失势后,幕僚随从各寻出路,下人已经提前遣散或还乡,府里现在充斥着萧瑟之意。
如此之下林延潮见到了王家屏,与申时行罢相时神色黯淡不同,王家屏精神却是很好。
王家屏与林延潮在自家院落里散步。
王家屏对林延潮道:“吾入京后十几年方才觅得此处大宅,这两年住得十分舒适,今日我回乡了,宗海若是有心大可买下此处,如此安顿家人上朝退衙也是方便些。”
林延潮笑道:“多谢了,小弟家宅虽小,但还不愿搬家。”
王家屏笑了笑道:“吾以为宗海之功名气概,入阁拜相乃迟早之事,现在搬了免得到时匆忙不是很好?”
林延潮笑着摇了摇头。
王家屏道:“我知你谨慎,不再说了。吾为首辅不过半年,之所以去之,外人看来是君不用吾,其实吾也有失当。当初你一再劝我委屈事之,吾初时听了,后来国本事起,被言官一激还是没有忍住。”
“后来我因国本之事辞官,以争而求之,本以为会天下高之,为时论所许,说不准圣上会后悔,百官会挽留,但天子最后所留不过三疏,与普通大臣无二,而百官里这一个月来来去去也就你来送我几次,其他人不过摆个样子而已,其实说来,还是怪不得别人,我骨子里书生性子重不耐于事,更受不得一点闲气。”
“这一点不如你,你无论旁人如何说,旁人如何看,你就是要做官事功的,有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
林延潮道:“我哪里有元辅说得这样,元辅先回乡一二,等待时日一过天子必会想起你的好来,到时……”
王家屏闻言淡淡地笑着道:“我这一回乡就不会再出山了,说来还是那点面子放不下,不过话说得这里,我观你同乡李廷机,此人在翰院为官,耐烦琐,任怨讥,大有陶士行风范。此人是位人才,可值得将来栽培一番。”
林延潮没有料到王家屏话锋一转突然给他荐了李廷机来。他现在正在考虑谁能够取代孙承宗,结果王家屏就推举了李廷机,换了旁人林延潮肯定要当面问一句,兄台与李九我有旧乎?
但对于王家屏的举荐,他还是认真地道:“多谢元辅。”
王家屏笑了笑道:“我还听得宗海近来与石司马颇有不和,其实拂逆之事,我等为官之人哪里避得过,昔日张江陵在位时,当朝诸公有拂逆他者即赶出朝堂去,甚至有‘兰芝当道,不得不除’之言,如此所为就与权臣无二了。”
“宗海言事功,张江陵言变法,我生怕你们二人将来会走到一个路子上去,故而良言数句,张江陵之失还在于急切于一时,天下之事,不是非我不可,不妨可以留待成全后人,借老弟一句话言之那就是‘功成不必在我’,当年若我是张江陵定然以大事托付于老弟你,如此身后身前皆可以保全也!”
林延潮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王家屏这一番话里苦心,当即道:“多谢元辅之教,宗海明白了。”
从王家屏府里出来,林延潮坐在轿里想了很多。
王家屏的话让他想起,张居正之失在于没有找到自己的衣钵传人,故而导致了最后人亡政息的局面。
打个比方万一现在林延潮突然下野,政治生涯结束,那么谁可以接过自己旗帜,或者说自己可以通过谁在幕后推动朝局呢?
正如王家屏所言,要办大事仅靠自己一人不行,甚至要改革要事功,这并非一代人之力可以办到,这也是曾国藩所言‘办大事者以多选替手为第一要义’。
以往林延潮认为上一段的关键字在‘选替手’,现在经过王家屏一番话,认为是在‘多选替手’上。
孙承宗自有他的优点,但他之优点也是他之缺点。而且林延潮与孙承宗的关系还有许多不确定在其中。
那其他人中呢?
如陶望龄,袁宗道二人都是林延潮的得意门生,但二人文人之气太重,只能传其道不能传其业。
方从哲事自己十分恭敬,但失于太圆滑,怕关键之时靠不住。
叶向高,李廷机倒是不错人选,但终究是同乡同案同学,没有师生名份。
郭正域倒是不错,可惜不是翰林,入阁机会太渺茫了。
还有萧良有,李汝华,钟羽正等等,他们虽都是人才,可毕竟不是一手栽培出来的。
所以不好选,真的是不好选,人都有缺点,岂有完美之人。
在忠心与才干之间当如何取舍呢?
现在从王家屏的话里,林延潮放弃了单从自己门生里选拔的想法。
只要能办得成大事,于国家有利就行,至于以后是不是听自己的话则可次之。重用心腹,不问才具,这不是古今结党营私之败吗?
正是‘宁赛马,不相马’。
不过为了回应宋应昌,林延潮仍是向他推举郭正域。
之前陆光祖答允过林延潮提拔郭正域为太常寺卿。但郭正域却因患病,错过了这一次任命。现在郭正域病好了,林延潮打算再次推举郭正域,让他在前线获得军功。毕竟郭正域是自己门下仅次于孙承宗的得意弟子。
林延潮向宋应昌推举后,郭正域即出任山东右布政使。
至于王家屏推荐的李廷机,以及自己一直青眼有加的方从哲,林延潮则另外有重用。




大明文魁 一千两百七十二章 经略之位
文渊阁之中,人来人往,又是一番新局面。
在一年前的时候,尚且是申时行,许国,王锡爵,王家屏四人在阁的局面。
现在一年后,内阁已换了一整套班子。
首辅是赵志皋,次辅是陆光祖,三辅是张位。
这中枢变化之大,一时令人无所适从。以往一名内阁大学士在成为首辅前,都要熬个几年,甚至十几年,但赵志皋不过一年即替王锡爵暂代首辅之位,实在是变化太快了。不说赵志皋本人,就是众官员们一时也没跟上脚步。
至于王锡爵还在离乡赶往京师的路上,可谓是走走停停。
现在这三位的内阁组合怎么说呢?
张位是以三品侍郎身份入阁,位尊却言轻,赵志皋虽是首辅,但谁也没有把他放在眼底。相反陆光祖却门庭若市。
六部尚书,九卿可谓轮着番上门拜访,而另外两位阁老的值房有几分冷清。
陆光祖负手立在值房的窗前,对左右中书道:“吾金榜题名之时有一志向,愿在这文渊阁中有一间大室,坐在此处处置公务,受百官拜谒,可惜馆试之时落选,不意到了今日才如愿以偿。”
几位中书都是笑着道:“恭喜阁老,贺喜阁老。”
陆光祖笑了笑着,这时外面禀告道:“兵部尚书石星求见!”
听说石星来,陆光祖笑着对左右道:“当初老夫与石东明争太宰之位,石东明失意后,半途见我从来不笑。今日竟主动上门来,难得难得。”
“把石司马请进来!”
石星入内后,陆光祖迎了上去,搀着对方的手入座。
石星是不苟言笑之人,入座后即开门见山地道:“阁老,石某今日来是为了经略朝鲜备倭之事。”
陆光祖习惯了石星如此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的说话方式,当下示意左右退下道:“大司马尽管直言。”
石星道:“当初我本欲宋经略调军入朝,安定朝鲜上下。但宋应昌却怕这怕那,走了十几日才出了山海关。我知他难处向天子请了旨,给宋应昌临机专断之权,还将蓟辽总督蹇达调回京里以解他后顾之忧,但他仍以私信回复我说只将行辕设在辽阳,不敢入朝。”
“所以老弟的意思,宋经略没有依照你之前廷议上所言,立即过江,以安朝鲜国主之心?”
石星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前几日御史郭实上疏,言宋应昌为经略七不可,这郭实虽妄议朝廷选将,被天子贬为杂职,但宋经略恐怕也是因此担心朝廷对他不信任,故而迟迟不敢过江,也算情有可原。”
陆光祖闻言笑了笑道:“大司马,近日宋经略来内阁书信言经略之责在于运筹帷幄,调兵遣将,调度粮草,而冲锋陷阵,于千里之外决胜乃总兵官之职责所在,他却不愿与之争功。”
“看来宋经略是打定主意要在辽阳扎根,同时他还奏请设立登莱督粮道,准备将今年山东的部分漕粮以海运济辽!”
石星闻言听出了陆光祖的言下之意:“阁老你说这是林宗海给经略献策的?”
陆光祖呵呵笑了笑道:“仆没有这么说,但确有这个可能。此事宋经略没请教过仆,仆自然也不好问。”
援朝是石星政柄所在,林延潮竟对宋应昌指手画脚,此举激得石星大怒。他定了定神,从满脸怒色到心平气和,最后正色道:“阁老,你以为由我代为经略如何?”
陆光祖故作吃了一惊问道:“大司马你怎会有此打算?”
石星负气道:“既是朝臣言宋仁和他资浅权重,难以胜任经略之职,若换作老夫以本兵出掌应该就没有话说了吧!”
陆光祖忙道:“大司马出掌经略当然是再合适不过,但大司马一走,在朝中谁能有能比大司马更通兵事,辅佐陛下打赢这一战?眼下朝堂上怎么可能少得了大司马,故而此事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石星冷笑道:“那怎么办才是?除了老夫还能派谁,能堵住朝廷上那些言官之口?”
“人选?”陆光祖闻言故意露出深思的神色。
陆光祖问:“大司马以为让林侯官取代宋仁和如何?”
石星闻言片刻的失神,似不敢相信这话从陆光祖口里道出。
“林侯官?他可是主张封贡的。”
“诶,之前大家在廷议上定计是‘以战迫和’,‘两策并用’,当时他林侯官也是赞同的。”
石星摇了摇头道:“不可,他与老夫不和,大事不可委之。”
陆光祖笑着道:“无妨,仆在内阁给你撑腰,容不得林侯官不从。”
“林侯官自己也不会答允的?”
陆光祖道:“有何不允?你忘了,他以事功二字自许,眼下国事有事,他必然不会托词不出,他与张江陵一样,皆是‘以天下为己任’之臣,朝廷若以经略之事托他,他必不会推辞!”
石星闻言面无表情地道:“阁老,恐怕是你不愿林宗海入阁吧?”
陆光祖闻言笑了笑道:“公心私心,何尝要分得那么明白,这几年石司马于廷议上林侯官屡次与你为难,怕是不太好过吧!”
石星闻言摇了摇头道:“确实彼此不和,但是阁老,石某只知道为朝廷办事,平定四方,了却君王身后事,至于对朝堂人事升迁流转是从不过问。所以对于阁老之请,石某既不会赞成,也不会反对,石某告辞!”
陆光祖勉强一笑,点点头道:“好说!”
石星离去后,陆光祖目送对方背影低声道:“真是好一块又臭又硬的茅坑石!竟不识老夫之好意!若真那么清高,当初又何必来与老夫争吏部尚书。”
然后陆光祖重新坐于案后,他当初亲口承诺,自己入阁后再汲引林延潮入阁。到了陆光祖入阁后,他不仅翻脸不认账,还要断了林延潮的入阁之路。
但是现在石星不答允他的建议,陆光祖自己出面就是过河拆桥,他现在要寻什么人给自己递话呢?
左思右想一阵,陆光祖当即召来心腹道:“你立即派人到京中散布消息,就说天子有意让林延潮取代宋应昌为经略,但林延潮畏难怕事不从此请!”
ps:明日有更。




大明文魁 一千两百七十三章 缘由
京师西郊的一座茶楼里。
上面说书的正在讲《说岳全传》,而下面两三百号人听得是如痴如醉。
在茶楼的边角处,从大内微服出宫的陈矩带着一名心腹,坐在那边喝茶边看今日新鲜出炉的《皇明时报》。
陈矩身着青布长衫,翘起了左脚搭在右腿膝盖上,若不是面白无须,旁人看去还以为对方只是一位吊儿郎当的读书人,或者不知师道尊严的教书先生,哪里会知道对方是一位宫中大珰。
林延潮走进茶楼时,就是看见陈矩如此。今日林延潮身穿着布衣长衫,看起来一副平平无奇的样子,身边没有往日官吏随从前呼后拥的架势,只有陈济川一人相随。
今日他约陈矩在此处见面,当然是要尽量低调,甚至搞得如同地下党接头一般。
这时候一阵喝彩声传来,原来说书先生讲到高宠连挑了十一辆铁滑车,下面的听众都忍不住鼓掌喝彩起来。
林延潮听了这里叹息一声,以往看说岳全传到了这里,不忍见到高宠力尽而亡,都是要跳过去的。
林延潮径直来到陈矩桌旁,正要说话,看见茶博士过来招呼于是就暂时打住。
“客官要喝什么茶?我们这里有……”
陈济川从袖子取了一吊钱给茶博士道:“六安香片,点心就不用了。”
陈济川说话带着令行禁止的意思,茶博士见此人威势不凡,不敢再说当即退下。
这时林延潮才道:“陈公公怎么不听说书,反而看起报纸了。”
陈矩将报纸放在一旁道:“咱家二三十岁没进司礼监时,最喜欢就是跟着那些大珰出宫听人说书,但在司礼监参赞枢务这些年,却发觉打战并非似说书里讲的那样两个大将上马打了几十回合,再摔军一掩杀就赢了。”
林延潮闻言笑着道:“原来如此。林某倒还是爱听,想来也是词臣出身,未涉猎兵事,故而才能听得津津有味吧。”
陈矩闻言看了林延潮一眼,眼中意味深长。
“不见得吧!听闻林公在老家时,曾以几行字为俞大帅解决了一件棘手的官司。还听说俞大帅欲以兵书相传,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林延潮一愕道:“公公怎么如此了解林某。”
陈矩闻言笑了笑道:“对于林公的事,咱家当然很有兴趣,故而多有打听,甚至皇上那边也知道不少。”
林延潮苦笑道:“那林某还真应了外面那句‘简在圣心’的话了。”
陈矩笑了笑道:“林公乃陛下器重的人,怎么能不知根知底。”
“好了,林公邀咱家来此,是不是为了免去经略的差事?”
话说到这里,陈济川从店小二手里接过茶壶,亲自给林延潮斟上香茗。
这时候一场书说完,茶客们散场入场,移座移桌,吵杂声甚大,这倒是将二人聊天的声音给掩盖住了不少。
林延潮呷了口茶,凑近陈矩面前道:“确有此意,但林某更想知道是何人想将林某挤出朝堂去的。”
陈矩道:“说实话至今为止内阁的揭帖,大臣的奏折上没有任何一字提及要林公取代宋司马为经略之事。但为何在朝野之间传开,咱家就无从得知了。”
林延潮道:“自乐新炉被枷死后,林某本以为飞语之事会消停一阵,没料到又死灰复燃。今日林某想向公公求证一件事,为何陆平湖能够入阁?”
陈矩闻言道:“林公问这个作什么?”
林延潮道:“据我所知,陛下所青睐者的宰相乃是王太仓,故而之前许新安,王山阴连续去位,陛下也丝毫不在意。现在陆平湖虽说廷推第一,以吏部尚书强势入阁,万一王太仓回阁了,二人如何相处?”
“这并非天子虚位以待之意啊?但王太仓明知陆平湖在阁,却仍然从太仓老家启程进京,这又不知是何意。”
陈矩闻言道:“林公果真深悉圣意,这一次陆平湖能够以吏部尚书入阁,是因为沈归德推举,你也知道沈归德是帝师,他说话的分量有多重。”
林延潮道:“仅次不足以破除陈规吧!公公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
陈矩顿了顿道:“那就是另一段故事了,此事说来话长,当年世宗在位时,忌讳极多,如当年会试里题为‘绥之斯来’,因下文是‘其死也哀’,故而甚恶之。到了第三题时见到两夷字,世宗更怒,要重办主考官,幸得徐阶,高拱诡言纠之。”
林延潮对于嘉靖皇帝的种种避讳是有听说的,比如世宗看到诏书奏章里有蛮夷二字,必须大臣们将这二字写得极小,如此为尊中国卑外夷之理。
反正对于这位皇帝各种要求极多。所以主考官第三题连写两个夷,换了一般人觉得这会有什么问题,但在嘉靖朝肯定是作死。
但见陈矩继续道:“世宗在晚年时更是讳言立储,凡大臣有言一字则死,当时陛下为裕王子,贵为皇长孙,但出生之后众大臣们都不敢禀之太庙,唯独陆平湖一人上奏请陛下告庙!本来天子也不欲让陆平湖入阁,但因慈圣太后提及有这一桩恩情,故而让他勉强入阁,在王太仓回京前暂理政事。”
林延潮恍然,原来是李太后的这一手助攻,令陆光祖意外的担任了内阁大学士。
陆光祖这件事功劳着实不小,要知道万历皇帝是嘉靖四十一年出生,但出生后因为嘉靖皇帝的避讳,没人敢报告,甚至万历出生二月也没行剪发之仪,后来由内官黄锦想了个办法,才告诉嘉靖皇帝,从此大臣们知道万历出生。
但众官员知道万历出生,却不敢吭声,甚至将皇长孙的事禀告太庙的事也不敢提及。当时唯独陆光祖不怕死说了这事。虽说陆光祖的奏疏被留中,但这个恩情当今天子必须记着。
林延潮凝眉道:“看来慈圣太后当年归政后仍是欲染指前朝之事啊!”
陈矩听林延潮此言有不干休的意思,连忙道:“林公误会了,其实太后归政后一直深居慈宁宫中不问大政,甚至连立储之事也未言一字。但这一次……这一次宫里有传言,若陆平湖不入阁,陛下必让廷臣重推,到时候恐怕就轮到林公你了,故而太后坐不住了!否则太后是绝不会过问前朝之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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