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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但若是真如林延潮所说,陕西山西一直大旱,而蒙古女真迫于生计南移进犯,这就是内外夹攻,这也是天意如此,岂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但是山西陕西怎么可能会一直如此干旱下去,还是十几年几十年,在他眼中也是这个时代士大夫的共识,一切灾祸都是人事不修所致,只要政治清明了,那么国家也会风调雨顺。
要他理解林延潮所言的四百毫米等降雨线以及小冰河期这样的概念很难。
王锡爵有些讥讽地道:“我还以为宗海只关心于义学树人之事,没料到对于天文地理如此格物之学也有如此研究!”
林延潮正色道:“义学乃百年树人之事,事乃国家的将来,但是此事济缓却不济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在陕西山西的大旱之上,这才是朝廷的根本。”
“那依你之见当如何办?”
林延潮道:“首先必须在北方各省大力推行番薯,苞谷,可以为备荒之用!此二物种植于江南无益,栽种于北方却可以活人。但是朝廷不经过教导,老百姓不知道如何屯种过冬?这在京畿当年的屯田试种中都是有教训的。不过要渡过难关此二物也只能治标却不能治本!”





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传道
林延潮对于自己所言的能不能说服王锡爵也没有十足把握。
林延潮精心准备的这套说辞,原来是等着石星的,但是却不想碰到了王锡爵。王锡爵身为词臣看事的角度与石星这样的循吏自是有些不同。
而林延潮这套说辞,是来源自以往读黄仁宇《万历十五年》里面提出了一套以大历史的角度来看政治得失。
《万历十五年》此书的角度跳出了封建之时以帝王将相角度看兴衰,也跳出了近代以人治得失看兴亡的范畴,而是提供了一等更广度的视角。
好比明朝之灭亡,明清史学大体都是认为亡于万历,亡于魏忠贤,亡于崇祯,这是以少数几个人帝王将相决定一切的角度。这样的观点就是认为换一个皇帝,或者除掉奸臣,就能扭转局面。
而另一个角度延伸那就是近代,批判于东林党,批判于皇权,批判于党争。
这两等都是以人事的角度来看待。
到了现代分析就多了,大体是以小冰河期为主,以及番薯,苞谷的清初大规模推广,这一盛一衰来看。
这个看法跳出了人事,而是以自然学科的角度来看,比如《万历十五年》书中不少是以西方现代经济视角来分析,这也是大历史的说法。
大历史中尽量减少人事因素,而提供了一等更广度视角,运用多学科糅合的角度来分析历史。
譬如四百毫米等降雨线,决定农耕游牧两等文明,这是环境决定的,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其实林延潮个人以为以一个角度来看容易片面,多学科来看更客观,但回过头来起决定因素的还是人。
不过王锡爵可能不会如石星般顾及到这点,所以说服他,林延潮没有把握。
而对面的王锡爵仔细地想着林延潮的话,从义学,再到报纸,再从报纸到了番薯,苞谷,想起这些年林延潮干得那些事情,再到舆图上那触目惊心的一道线。
王锡爵抚须沉思了一会,然后道:“那宗海以为呢?老夫虽不认为陕西山西会常年的大旱,但是真如宗海所言,真的持续十年二十年,北方之狄夷也因穷困潦倒而南犯,那么就算凭借着屯种番薯,恐怕也是难以为继吧!如此这么多年我等在朝堂上争的是什么?又有什么好争?”
林延潮松了一口气,看来作为帝国的宰相王锡爵,对于自己这样说法还是有所认同。明朝的局势十分清晰明了,以大明现在的财政状况,若真的遇到林延潮所言这样的情况,那么国家就很危险了。
林延潮道:“元辅,下官听闻夏尚忠,忠乃诚信敦厚,如此不免为小人所欺。商人尚敬,敬为敬天法祖,但如此不免为小人以鬼神欺之。周尚文,文就是礼乐,但礼乐二字就容易生繁文缛节,这时候当以夏人的忠信纠之,如此三代循环,可谓往复。”
王锡爵道:“此太史公的话,可谓至理名言。”
林延潮道:“下官也是如此想的,政治之得失也在如此,本朝以礼治天下,可谓尚文久矣。此文并非周之文也。我等谈人事,论兴亡,都是以朝堂上而言。譬如我们看史书,认为帝王将相承国家兴衰,似乎国运兴不兴,坏不坏不在其他,只是归功过于几个人而已。”
竹林沙沙作响,从亭子里看向紫禁城的方向,依稀看到宫墙边角,不知不觉暮色已临。
王锡爵看了一眼天色,一笑置之道:“宗海,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天下大势乃人力不可挽回。似武乡侯般明知曹魏势大,为何仍七出祁山而为之?此乃不可为而为之。但国势真到你说得这个地步吗?”
国人讲究顺势而为,不讲逆势而行。
林延潮看了一眼天色,悠然道:“这暮色苍茫,可谓天时也。确实,下官夜中时曾观满天星辰,深叹知人事之渺小。下官也想过若真这样下去,下官在办的到底是什么?有用还是无用?最后想来就算无用,将来至少还有义学之事可以传我名声。”
王锡爵闻言露出深思的神色。
林延潮道:“譬如人事上就是看似有用的事,我等年少读史未尝没有捶胸顿足之时,为何那些帝王将相如此不堪造就,若换我来云云。如此想法多在江湖,在野山人虽对朝政不满,有如果用我当如何刷新政治之念,但他们却不曾在朝为官,不知种种细故。所以他们的有用之事,常为庙堂所嘲之。”
“但如武乡侯的境遇来看,我等之辈也容易生出时也命也,人力岂可胜天之感。庙堂之上的我等,正因为了解于世故,所以也畏惧于世故。官员们常言,有的祖宗成法眼下看似无用,但都有深意,不可轻易废之。这就是无用胜有用。”
王锡爵闻言徐徐点头道:“宗海,老夫记得宋时将曲巷都建的极为弯曲,对百姓而言十分不便。但有一日囚禁的犯人在巷中造反作乱,一名老卒一人一枪在巷口却拦住了所有造反的囚犯,这不是无用之有用吗?”
林延潮道:“元辅说得好,天下一物莫不用处,当年薛侃与王阳明论赏花除草。花固美,草亦有称道地方,为何要赏花锄草。若我要赏花嫌草碍事,那除草就好,若要用草,则芟花即可,此全凭于心,无需有碍。”
“譬如那巷子,若是囚禁犯人用曲巷则可,但若是要方便于民,普通巷子尽管可以往来通直,但看我们要得是什么,岂可一概而论。”
王锡爵抚须道:“所以宗海所言到底还是那句话……要变!”
林延潮道:“是要依时依势而变,概而言之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但人不可不知天时地利。”
“这就如同老百姓家贫家富,这就是大势。若问富贵之家还是贫寒之家子孙出人头地容易,当然要属富贵之家。但富贵之家也有纨绔子弟,败坏家业,贫寒之家也出杰出之辈,振兴家业,这就是人是第一。”
“要想出人头地,赴科举考功名是最好的办法,贫寒之家可以花钱让子弟读书,但他们只能上乡塾,没有明师指教,有的时候因为种种变故而不能读书,但富贵之家也可聘请学问渊博的老师增益子弟的学问,甚至父母也可教子弟读书。就算如此,但寒家之中仍有子弟出类拔萃且人才辈出。”
“不知天时者,仿佛读书就不要看贫富,不能出人头地,全因汝并非读书之才。不知人和者,眼底唯有富贵之家才能出读书人一般。所以元辅问下官读书哪个最重要?那么下官还是要说人是最重要的。”
“再放到朝廷上,眼下陕西山西旱灾连连,若是真持续一十二十年当怎么办?下官仍是要说是事在人为,这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好了!科举之事,你我姑且放下不谈,”王锡爵出声道,“依你之见,此用在国是当怎么办?”
林延潮道:“元辅,下官所思眼下还是在一个国用不足上。陕西山西大旱,咱们可以用屯垦番薯苞谷来缓解,但于女真蒙古来犯,我等当如何应对?兵马之事说到底还是军粮筹措,国库之丰盈。”
“之前平宁夏不过数个月,就用了朝廷两三百万两银子,平缅甸也用了两三百万两银子,现在平倭事,这才两个月,现在兵部已报上来要两百万银子打底,这钱让谁来出?”
“国用已经不足,朝廷没有钱?那么这钱向谁去要?朝鲜吗?朝鲜自顾不暇。向老百姓加税?则民不聊生。向商人征税?朝野上下必怨声载道。所以依下官的办法,就必须在朝鲜开海运海贸,通商惠工,以海贸之利,省朝廷之挽输,同时以济国用啊。”
王锡爵闻言睁大眼睛,熟视林延潮:“原来你是这个意思。这就是你向老夫提得条件?海贸之令一开致‘片板不可下海’的祖训于何地?”
林延潮正色道:“元辅,并非下官危言耸听,当今之天下已不是光凭换一换朝堂上几个大臣,整顿一番吏治,政治再清明也难挽天倾!何况这些我们还全然不可办到。要破局者不可依于成法!祖宗家法该变还是要变!”
“眼底不仅仅是朝鲜一个例子,将来蒙古,女真咱们都可以用这个办法应对。只要番薯的事可济之,咱们大明国势就可以稍稍挽回一些了。下官以国事恳求元辅!”
王锡爵心想,自己当初让林延潮出任朝鲜经略,他本以为林延潮会提一些条件作为交换,但没料到到了林延潮嘴里,没有一件是自己的条件,而是全然提国家打算的样子。
你这番打算到底为公还是为私?
但是若是林延潮用私人的条件,让王锡爵满足他。王锡爵虽会违背原则答允,但肯定会看不起林延潮,可是现在……叫王锡爵怎么办。
王锡爵转过身去道:“你方才说夜中观星辰知人事之渺小,当年张江陵就是不信天命信人事……你要在朝鲜通商惠工,那么必须在朝鲜驻扎兵马,这驻扎兵马就要在朝鲜设兵镇,这打算朝鲜国主安肯同意?还有这海贸之事,不也是倭人所主张?岂可就如此随随便便就同意了。”
“此事需从长计议方可,老夫好好想一想!但今日过府一趟,算是不虚此行。”
说完王锡爵一掸禅衣离座起身。
林延潮也是起身相送道:“元辅,下官还有一件私事。”
王锡爵闻言回过头来道:“宗海请讲!”
林延潮道:“若下官真去朝鲜,既出将则不能入相了,将来回朝之日也唯有闲置。到了这一步,入相不入相也不在下官考量之内,只是……只是下官这礼部尚书是于东阿推举的,在下官心底于东阿之才胜过下官十倍。如此贤才空老于泉下不是为朝廷之憾,若是能起复他做官,也算了了下官一桩心事。”
王锡爵闻言略有所思,林延潮问道:“元辅……此全为下官私请……”
王锡爵摆了摆手道:“宗海,方才老夫与你一番闲聊,观汝胸中是有一番大沟壑的。你既有事功变法之心,但此番去平壤即全然放下,心底真的舍得?”
林延潮道:“元辅于仕途之上,看到了岭上之白云,而下官寻志问道,亦以为我辈读书人一生只在卫道上,但卫道之上还有传道授业。”
说到这里林延潮目中眺望极远:“庙堂为官或不适于林某,若是能得国泰民安,四海无事,那林某为一教书匠,此生已是足矣!”
“下官胡言乱语,让元辅见笑了。”
王锡爵当然听过林延潮拜礼部尚书时,对学生们言功成之日,愿回乡为教书匠的事。此事在士林中传为美谈。
王锡爵当初听到这里以为林延潮是效仿诸葛孔明之举,但今日亲自听来确为心声。最后林延潮这一句实令王锡爵对他大为改观,他终于明白为何张居正当年如此看重此子。
因为在此子有那股以天下为己任的家国情怀,做不到此就称不上真正的读书人。
暮色之下,王锡爵认真地看了一眼林延潮,但见林延潮却又立即恢复了恭谦的神色。
王锡爵正欲开口,这时候王五等人已是从前方游廊走向亭子此来。
王锡爵当下没有开口,而是拱手向林延潮道:“天色已晚,告辞!”
说完王锡爵负手离去。
回府后一夜无话。
次日内阁有急务,大致是朝鲜用兵之事。
王锡爵不得不从‘病中强起’入宫参加廷议。
因为明军受挫不前,天子拿出帑币犒赏前方将士,并举行了平壤大胜的告捷之礼。同时也是下旨让石星立即筹集在朝鲜作战将士的军粮问题。
圣旨的口吻十分严厉,依王锡爵料想,石星现在估计是肠子都悔青了。要是当初同意了林延潮海运济朝的方案就不会有今日的窘境了。
廷议时礼部尚书林延潮也是告疾没有来,谁都知道林延潮告疾是怎么一回。
众大员们看了看林延潮空着椅子,以及石星那憔悴的样子,都是心底有所不忍。
以往在廷议上喜欢发表意见的石星,现在是一句话都不说。
到了廷议后,众官员们都走了,唯独石星留下走到王锡爵面前道:“元辅,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锡爵看石星的两边的霜鬓不由道:“好吧!随老夫到阁里聊吧!”
石星跟随王锡爵来到内阁值房。
关上门后,王锡爵对石星道:“你可是问老夫昨日去礼臣府上的事?”
石星点点头道:“是的,不知元辅与林侯官谈得如何?他是否狮子大开口,无耻索要?”
王锡爵反问道:“若他狮子大开口,你当如何?”
石星闻言双手抓着膝盖,沉声道:“为了朝鲜前方的将士,那么下官也唯有……暂且以国事为重。”
石星言下之意,现在满足你,但这笔账将来是一定要算的。
王锡爵点点头道:“林侯官确实与老夫提了几个条件!”
石星道:“下官愿闻其详!”
王锡爵抚须道:“他是先以邵康节事王安石而言,言下之意说的是,老夫是王安石,他是邵康节,他虽有心出任朝鲜经略为国办事,但他与老夫不和,又如何能够不受成功?”
石星点点头,古来大将出外者,莫非担心于朝廷的关系难以相处。
林延潮与王锡爵,石星不合,去朝鲜当然有这个担心。
王锡爵道:“老夫无意为相,只要他在朝鲜不出格,老夫也不会反对。只是兵部……”
石星当即道:“经略本来就有临机专断之权,更何况林侯官是礼部尚书,若出镇朝鲜,也当由政府出面节制,而不是通过兵部。”
王锡爵点点头,石星肯放手,那么就太好了。
王锡爵道:“那就给他临机专断之权,让他放手去办好了。还有就是他要在朝鲜以海运兼办海贸,说如此可以省朝廷挽输,还能贴补国用。老夫为难的是这个,这海贸的口子一开,以后会如何?”
王锡爵说到这里,看石星神色。
“怎么?大司马为何不说话?”
但见石星沉思入神,他本以为林延潮会狮子大开口,满足一己之私,但见林延潮提出两个条件都是从国家大计长远考虑,而并非自己,顿时自觉自己失算。
他到兵部以来,处处与林延潮为难。
他自负一片公心,事事为国家争之,但其实说到底就是为兵部揽权的想法。
一旦在朝鲜之事上稍稍放权礼部,自己就失去威信,兵部的官员也会看不起自己。
在此念头先入为主下,他对林延潮的观点总是嗤之以鼻。
而今自己失算不说,在为国家谋划深远上,他也是自愧不如。
他在见招拆招,而林延潮却想到下面的二三四五步。
“最后林侯官自知若出任朝鲜经略,将来不复有入阁之资,故而请老夫起复于东阿,以为报答对方当年的举荐之恩。”
“什么?”闻此石星不敢置信。
林延潮明知于此,仍是决定出任朝鲜经略,如此不是他与王锡爵逼他去的。




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逆鳞
内阁值房之内,王锡爵与石星面前的两盏热茶早已是凉了。
从得知林延潮心迹的那一刻起,石星的眉头紧皱,脸上时而抽动一下。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他的老妻,当年他受廷杖时,老妻以为他被杖死,在府中为石星殉死。
石星更想到当年离家赴京赶考时,老师对他的期许,希望他书生报国,以天下苍生为心。
磨志三十年,竟然反令自己一叶障目。
王锡爵一时没想到石星心底如此变化,倒是道:“于东阿与你有乡谊,你以为……”
“惭愧,”王锡爵但见石星突然起身离席,但见石星向王锡爵长揖道,“元辅,下官实在惭愧至极,先行告退一步!”
说完石星大步流星地离开。
见石星离去,王锡爵欲言又止,他略一思索已是明白了:“石东明不仅果行之人,还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君子。”
说到这里,王锡爵不由长长叹息一声:“倒是老夫……”
王锡爵知道自己不是石星,身在宰相这个位子,有时候明知是错的,但只要坚持了下去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对的。
王锡爵想到这里,反而却觉得自己身不由己。
若世上之事若真只有对错就好了,如此死也能死个明白,但世上之事偏偏并非如此。
就在这时王五禀告三辅陆光祖在值房外求见。
王锡爵闻言不由笑了笑,这世上若论谁对他去林延潮府上最关切,无疑当属石星,陆光祖二人了。而陆光祖的关心还要胜之一筹。
“请他进来,把茶撤下去。”王锡爵坐回了炕上。
片刻后陆光祖推门而入。
“与绳,请坐。”王锡爵指着下首一张官帽椅。
“多谢元辅。”陆光祖称谢一声然后提起官袍下摆从容入座。
他飞快扫了一眼身旁的案几,但见上面有两个微不可见的茶碗水印。
看到这里,再看看高坐上首的王锡爵,这其中的意思就很多了。
王锡爵见石星二人是并排而坐,而他见自己却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亲疏远近倒是分得很清楚。
莫非是前日自己偷偷给天子上密疏的事,给王锡爵知道了?
可是天子明明已经给自己密疏奏事之权了,王锡爵这个时候若是打算要回去,就太难了。
陆光祖不动声色笑了笑道:“元辅,这几日不在阁中,陆某有几件事想向与你奏明。”
王锡爵点了点头道:“好。”
陆光祖当即道:“宁夏镇四营官军家丁围杀巡抚党馨副使石继芳之事……陆某与张阁老商议,这边兵变闹事起于朝廷拖欠宁夏镇军饷,故而还是依照原先的惯例,只惩首恶,余者不问。陆某打算将过错都推在已是身死的党馨身上,就以抚臣不知体恤来拟旨。”
王锡爵闻言微微点头,这一刻他不由想起了林延潮所言,朝廷缺钱之事。这一次宁夏之役,虽说起因于边将哱拜父子的叛乱,但更内在的原因起于朝廷对宁夏镇军饷的拖欠。宁夏镇的士卒已经许久缺粮缺衣了,并且数次向巡抚衙门讨要未果。
最后哱拜父子叛乱,顿时一呼百应,朝廷虽胜了这一战但用了两三百万两银子,更不用说掘河水淹宁夏镇的种种损失。只要是边军粮饷能够充足,怎么会有这样得不偿失的叛乱之事。
陆光祖又道:“前郧阳巡抚李材因参将万春叛乱之事,已经幽闭五年,朝廷上大臣们的奏疏论救不断,当年刑部尚书李世达、左都御史吴时来、大理少卿李栋都言念在他云南平乱的战功上可以以功抵过,但是都为陛下所重责而夺俸。”
“陆某以为李材有知兵之名,所以不因万春造反,而将他所有功劳抹杀。眼下朝鲜正在用兵,李材又有擅用火器之名,不如令他戴罪立功调去朝鲜平倭。不知元辅意下如何?”
说到这里,陆光祖偷看王锡爵的脸色。
王锡爵闻言道:“天子十分厌恶李材,别说是去朝鲜,就算是复官也是极难。至于替代宋应昌为朝鲜经略的边臣,老夫已有人选。若是与绳借用此事来探仆的口风,那么应该可以安心了。”
“陆某不敢,”陆光祖心底一凛,“陆某没有窥探的意思,但既然问到新任朝鲜经略不知元辅意属何人?”
王锡爵看了陆光祖一眼,然后笑了笑道:“与绳兄何必明知故问呢?”
陆光祖抬起头对上王锡爵的目光,王锡爵这么问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了,难道对方想要摊牌不成?
“那么确实是林侯官了?”
上一次王锡爵逼林延潮去朝鲜,二人失和。
但这一次王锡爵亲自去林延潮府上,却是两人和好。
王锡爵急于林延潮修好,是为了什么?
见王锡爵不置可否,陆光祖抚须道:“如此就太便宜他了。因为林侯官焚诏之事,陆某担心天子龙体有恙,前日用密疏给天子请安。现在林侯官既能引动圣怒,最后还能落一个出外镇朝鲜,实在是他的洪福。”
陆光祖借着对林延潮的不满,不动声色地将他密疏的内容给王锡爵道出。
这话很显然是对王锡爵解释,同时表明自己没有丝毫异心。
王锡爵脸色神情有些淡漠,似对于陆光祖这样解释的话完全无动于衷。
陆光祖心想,自己确实只是上了一封请安奏折,为何王锡爵却是这个脸色呢?
但见王锡爵道:“与绳兄,可知丁谓王曾之事?”
陆光祖一听王锡爵提及丁谓,王曾之事,心底顿时冰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王锡爵与他决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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