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何为丁谓,王曾之事?
这二人都是宋时宰相。丁谓逐走了寇准,在朝堂上权势可谓一手遮天。
当时丁谓权力之欲极强,对大臣们严加规定,任何人在退朝以后不可以单独留下向天子奏事。
当时大臣王曾对丁谓的话认真遵循,所以深得丁谓赏识。
有一日王曾对丁谓说我想要将他兄弟的儿子过继,此事不好在众人面前启齿,想要单独面奏给天子。
丁谓对于王曾说,老弟,你的为人我还信不过吗?尽管去讲吧。
结果这日王曾退朝后,却向仁宗奏明了丁谓的种种不是,最后丁谓因此被贬至崖州。
而王锡爵就是借用此事告诉陆光祖,你向天子上密揭的事触了老夫之逆鳞了。
陆光祖看向了王锡爵,数度要开口,但还是没说出口。到了他今时今日这个位子,倒已是很难向人低三下四的说话求情。
此刻陆光祖勉强笑了笑,对王锡爵道:“王曾状元出身,又是三元及第,陆某的才具实不如他的万一。元辅是否看错了人?”
王锡爵淡淡地笑了笑,对外头道:“来人。”
王五闻言推门入内,躬身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王锡爵道:“请卢中书进来。”
片刻后中书舍人卢纹入内向王锡爵,陆光祖二人躬身行礼:“元辅,阁老不知有什么吩咐?”
卢纹心底奇怪,但见陆光祖此刻梗着脖子,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此刻他察觉到一丝不妙。
王锡爵端起茶,淡淡地道:“卢纹,你我相识一场,老夫也不愿令你与你父亲难堪。以往的事就算了吧,但从今以后你与陆阁老就一起离开这文渊阁,就不用回来了。”
卢中书闻言神色剧变:“元辅?老大人?”
王锡爵看向陆光祖道:“与绳,你以为如何?”
陆光祖眯着眼睛盯了王锡爵,并露出了一股狠色:“成王败寇,迄今还不知矣……告辞。”
说完陆光祖一拱手,扬长而去。王锡爵只道了一句,与绳所言极是。
说完王锡爵脸上倒是痛惜之色。
反观陆光祖,这一刻他已知与王锡爵再说任何话都已是废话,唯独卢中书却感觉五雷轰顶,浑然不知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元辅……元辅……”
王锡爵叹了口气对王五使了一个眼色。王五点点头当即道:“外面来人。”
几名阁吏闻声进入值房。
王五指瘫在地上的卢中书道:“把此人叉出去,另外他的公案上的收拾一下,全部都烧了,不许他带走一物离开这文渊阁!”
“是。”左右一并言道,他们不知道为何前日还高高在上的卢中书今日却被人扫地出门。
但这在官场上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从巅峰到谷底从来只需一日。
卢中书被棍棒叉出去后,王锡爵始终是情绪不高,甚至有些郁郁。
王五对王锡爵道:“老爷,无需如此,这卢中书我们还是给他留了些颜面,否则按照以往的规矩,早就剥光衣服扔出宫外了。”
“这是没有霹雳手段不能显菩萨心肠,”王锡爵叹道,“只是这卢纹是个不错的孩子,若是老夫不来京师,他或许是我最信任的子侄吧,一切缘起都在老夫,怎么能说无疚,怪就怪老夫来任这首辅吧。”
当日王锡爵与陆光祖失和的消息,飞一般的传遍了官场上。
内阁的阁臣之间想来讲究一个同舟共济,尽管私底下有矛盾,但无论如何不能捅到表面来。所以一旦两个阁臣公然撕破了脸,无疑只能一个走,一个留。
至于陆光祖和王锡爵二人谁走谁留,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何为儒?(恭喜joyii书友成为本书盟主)
王锡爵与陆光祖之间的斗争,显得有些波澜不惊。王锡爵与陆光祖公然撕破脸后,将决定权抛给了天子,作出了一个二选一的抉择题。
官场诸如此例很多,比如边臣之间,巡抚与巡按不和。
巡抚与巡按之间互参。
总督与巡抚之间互参。
朝廷为了化解局面就是将一人拿下,一般朝廷会信任刚刚派到地方的官员,或者是级别低一些的监察官员。
而上升到内阁大学士这个层面,则有不一样了。
当年申时行在言官间的名声一塌糊涂,又经历了密揭被泄露一事,等于与许国撕破了脸。
许国认为天子会在他与申时行中作一个二选一。
然而许国并没有料到,天子最后两个都不选。
而到了王锡爵与陆光祖这里,答案又是什么?
首辅与其他阁臣的斗争可以称得上十分激烈。
比如夏言与严嵩,严嵩与徐阶之间,都是彼此向皇帝告黑状,下猛料,力求搞倒搞臭,其中离不开对圣意的揣摩,以及对对手的了解。
但是王锡爵与陆光祖之间撕破脸后,王锡爵没有说过陆光祖一句不是,只是摆出了你留我去,我留你去的态度。此君子之风实令人称道。
次日陆光祖忧虑重重地到阁,发现一切暂且风平浪静。
他来到值房但见各衙门的文移仍是第一时间摆在了他的案头上。
陆光祖稍稍定神喝了一盅参茶提神后推开值房大门,他负手看着往来的阁吏,舍人,内阁里的官吏们对他依旧恭敬有加。
陆光祖当即踱步来到王锡爵的值房前看了一眼,但见值房之门仍是紧锁,门口两位当值的中书也是起身向陆光祖见礼。
这一幕的场景十分熟悉,唯独一名当值中书年纪甚轻,看来是来替补卢中书的。
陆光祖瓮着声对二人道:“若是元辅到阁,还请知会老夫一声。”
“谨遵阁老钧旨。”
陆光祖闻言点点头,回到了自己值房。
坐在椅上,陆光祖伸手捏着眉头,昨日他与门生故旧们商议了一晚上。开始众说纷纭,最后达成一致,门生们大体上意见认为,王锡爵现在虽为清议所非,但天子对他仍信任如故。因此眼下王锡爵是难以为敌的,必须示好求和,否则阁臣的位子难保。
陆光祖想到这里,于是对心腹吩咐道:“你拿老夫的帖子,请吏部左侍郎罗万化今晚来老夫府上一趟,就以老夫……老夫新近得了一副吴道子名画,请他过府一鉴。”
罗万化与陆光祖有乡谊,对方又是王锡爵的好友,所以陆光祖打算让罗万化替自己出面与王锡爵说和,这也是最后不是办法的办法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卢中书上,但陆光祖也是安排好了说辞。
另外陆光祖暗中还有一手准备,利用国本的事说事,继续用清流势力来打击王锡爵的威信。
陆光祖知道自己若真与王锡爵斗胜算实在太低,但唯一所持的对方行事有原则有底线,不会太咄咄逼人,这就是他唯一翻盘的机会。
陆光祖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得下人禀告道:“老爷不好了,今日言官纷纷在会极门投书弹劾,上面不少人都是……”
陆光祖闻言色变拿起奏章一看,但见弹劾的名单上都是自己的门生和故旧。
王锡爵终于还是下手了,而且用了这样雷霆万钧的手段。
陆光祖默然半响。
“老爷如何是好啊?咱们要不要出面保一下?”
陆光祖摇了摇头道:“保什么?王锡爵让人弹劾我的门生,其用意是逼老夫自己辞相!”
陆光祖仰天长叹,自己还是没有算到这一步。
内阁当然有权力决定被弹劾官员的去留。但现在王锡爵,赵志皋都不在阁,陆光祖身为内阁的第一把手却出面保自己的门生,这不就成了结党营私吗?
一旦陆光祖出面保他的门生,那么自己就陷入众矢之的。
王锡爵早早乞疾在家,赵志皋也是装病,就是为了让他陆光祖陷入今日的境地。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陆光祖自己辞相,来保住自己的门生故旧,如此换得自己的体面,也揭过了这场他与王锡爵斗争的影响。
陆光祖看了一眼奏章,脸上露出冷笑道:“好个王元驭,好个真君子!”
而此刻王锡爵正在府里假山池边观鱼。
他的下人都站在一旁远远的伺候,生怕打搅了老爷此刻的清净。
不久王五从远处走廊走到鱼池边,到了王锡爵的身旁。王锡爵将饵碗递给王五,王五自是动手帮着王锡爵给池鱼偷食。
王锡爵悠然地坐下,挽起了手上的袖子:“难得春光如此明媚,令老夫可以偷得半日闲暇。”
王五笑了笑道:“老爷安然观鱼不出府一步,却能定大局,孔明再世也不过如此啊。”
王锡爵笑了笑道:“老夫岂敢自比孔明,是了,孙稚绳来了?”
“已是请来,正在客厅候着。”
王锡爵点点头道:“带到这里来。”
不久孙承宗来到鱼池边面对王锡爵恭恭敬敬地口称恩师。
孙承宗是万历十四年的会元加榜眼,王锡爵是他的大座师,林延潮则是小座师。
一般而言,大座师在小座师的地位之上。
王锡爵看向孙承宗道:“稚绳,你今年在翰苑所写的讲义文章,老夫都已是看了。”
孙承宗躬身道:“还请恩师指教!”
王锡爵笑了笑道:“你的经义文章功力愈加精深,可知你这些年在翰苑里没少下功夫,心性也是打磨出来了。”
孙承宗道:“学生当年刚入翰苑时,恩师交代学生要忍得住寂寞,先坐得十年冷板凳,从史书典策上先追究三代之治,知古人精微,再读至秦汉唐宋,得近人之发越,学生这些年一直不敢忘记恩师的教诲,三九三伏天里都手不释卷。”
王锡爵欣然道:“甚好,甚好。老夫观你当年在新民报上作文章,笔锋雄健,篇篇直指时弊,近日再读你的文章,知已懂藏锋之道,不再言辞激烈,老夫已明白你更上一层楼了。到了今时今日,也当以重任交托给你了。”
孙承宗连忙道:“恩师……”
王锡爵摆了摆手道:“昨日天子已批示老夫,收回了三王并封之成命,将颁布明旨在明年春月让皇长子出阁读书。国本之事,慎之又慎,身系天下臣民之将来,没有老成持重,博识远见的官员不可为太子师也,所以老夫思来想去将此重责交托给你。”
孙承宗连忙道:“恩师,学生才疏学浅,恐不能胜任。”
王锡爵淡淡地笑着道:“你先不要推辞,这个太子师的人选,老夫与皇上,诸多官员都是商榷过,皇上意属于你,礼臣也推举于你,加上老夫已有三人矣。”
孙承宗定了定神道:“元辅,此事下官第一次听说,不敢置信。”
“哦?林侯官没有事先与你通气?”
孙承宗道:“大宗伯只是说元辅会有安排,但是什么安排他没有告知。”
王锡爵点点头道:“稚绳,老夫以为所谓大臣风骨者当为刚直不阿,宁折不弯,却不是长袖善舞,外圆内方。这一点是老夫认为你与林侯官不同之处。”
“而在人品与才干之间,老夫从来都是取于前者。所以不要想得太多,林侯官此去朝鲜平倭,托付老夫让你为太子讲师,而你切不要辜负了他的所托。”
孙承宗一愣,看了王锡爵一眼。
林延潮此去朝鲜,以后是不能回朝拜相了。所以此事一去,王锡爵既将孙承宗视为承林延潮衣钵之人,同时也认为林延潮一走,那么如孙承宗他们这些门生故旧也当依附于他,今日他抛出了橄榄枝。
面对王锡爵的邀请,孙承宗道:“皇长子讲师的事,孙某自觉得没有这个福分,所以还请元辅另请高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王锡爵对孙承宗的表态还是有些意外。
“哦?”
孙承宗道:“恩师,学生有一言不吐不快。这几年朝廷党争成风,并愈演愈烈,官员之中不是依于政府,就是搏击朝臣,在清流之中得一个名声。”
“孙某无才,却得蒙恩师青眼,但却是无心置身于这党争之中。”
王锡爵有些意外,闻言抚须寻思了一阵道:“你既不愿搅和党争中,老夫又何尝愿意,但是有些规矩不可不立,否则难为万世之纲常。不过老夫尊重你的意思,至于这朝廷的任命,也不是你能推托的。你回去再好好想一想。”
孙承宗还要再说,王锡爵已是坐了下来,一旁王五道:“孙大人请吧!”
孙承宗仍是向王锡爵长长一揖然后道:“恩师,在孙某眼里立万世规矩为大儒也,但规矩不行时破了规矩的人也可称为大儒也。人生在世不为前者儒,也当为后者儒!”
孙承宗走后,王五对王锡爵道:“老爷,这孙侍讲好不识抬举,如此……”
王锡爵抚须道:“荐他为皇长子讲官,是老夫与林侯官的默契,老夫岂能出尔反尔。但这不为前者儒,当为后者儒说得实在是好,没有个几斤几两,哪里可以说出这话?呵,林侯官还真是好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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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离去(恭喜书友三少爷的天堂成为本书盟主)
平壤大捷告庙后,仍在‘病中’的首辅王锡爵被天子召入宫中。
乾清宫之中,天子宽坐在一张大藤椅上,张诚,陈矩两位权宦都躬身默立在旁。
田义则是在一旁给不耐热的天子打着扇子。
而王锡爵则坐离天子不过一步之远的连椅上,这个位子即是方便君臣说话,也是一种信任与恩遇。
天子温颜道:“这一次平壤大捷,先生运筹帷幄之功不小,朕决定赐先生白银一百两,及纻丝表里等以酬大功。”
王锡爵惶恐地道:“回禀皇上,此事老臣万万不敢居功。老臣年底方才回朝,平壤大捷又是正月之时,其功应该归于内阁大学士赵志皋,陆光祖,张位以及兵部尚书石星的居中运筹。”
“还有前线东征的将士。朝廷赏罚必须分明,无功者必不可受赏,否则如何酬有功之人,老臣还请陛下三思。”
天子见王锡爵不居功十分高兴道:“先生高风亮节,朕早已知之,既然如此朕就赏赐赵志皋,陆光祖,张位,石星他们白银五十两,纻丝表里两件,另外平壤前线将士计功之事,为何兵部仍是迟迟不报,之前派官员到朝鲜查明了没有?”
王锡爵回禀道:“战功之事最忌虚报冒领,朝廷再三慎重也是有的,此事依老臣看来还是请新任平朝经略到了辽东再说。”
“哦?新任平朝经略?元辅意许何人?”
王锡爵道:“老臣打算向陛下保荐礼部尚书林延潮。”
天子闻言沉默半响,王锡爵见天子神色,然后从椅上站起躬身道:“陛下是否以为不妥?”
天子反问道:“是礼臣自请赴朝吗?”
王锡爵道:“是老夫亲自去他府上相请。”
天子问道:“先生乃是一品大员,竟屈尊降贵到礼书府上相请?先生,为何以为非他不可?先生坐下说话。”
“老臣谢过皇上,”王锡爵坐回椅上道:“在三王并封之前,老臣曾有意保荐,当时因平壤大捷,老臣误以为朝鲜之事大局已定,那么礼臣去朝鲜商谈封贡之事也是应有之意。”
天子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他素来有这个主张。”
王锡爵道:“而今日是因为东线将士缺粮,老臣与兵部尚书石星商议过,必须以海运运兵运粮,这海运必须借助海漕,此事也是当初出于礼部尚书的主张。所以既要粮草调运,需多面权衡,为保障东征粮秣之供应,此事非礼部尚书出马不可。”
“若是皇上担心词臣出掌兵事不妥,老臣以为当年杨文襄曾总督三边军务,平定了安化王之乱后,又计除刘瑾,号称出将入相,文德武功,老臣看礼部尚书林延潮也丝毫也不逊色。”
天子闻言微微皱眉,然后道:“开国以来又有几个杨文襄呢?是了,皇三子出阁读书的事,先生与礼臣商议得如何了?”
王锡爵道:“老臣与礼部尚书一致以为,之前三王并封之事已至百官议论纷纷,若再行皇长子皇三子一并出阁之策,则不可再行。”
但见天子身子离开椅背道:“前可行,后不可行,这不是欺君吗?”
天子雷霆之怒,张诚,陈矩,田义都一并拜下连声道:“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
王锡爵也是起身向天子叩头然后道:“陛下,众望所归,人心如此,此不可违也。”
天子认真看着王锡爵,但见对方梗在那。
半响后天子叹了口气,道:“朕不是执意如此,但若中宫有出,奈何?”
王锡爵道:“陛下,此说在十年前犹可,今元子已十三,尚待何事?况自古至今,岂有子弟十三岁犹不读书者。臣恳请陛下早定大计啊!”
天子听到这里沉默不语。
王锡爵再三磕头道:“老臣恳请陛下恩准。”
大殿之中静默了好一阵,王锡爵跪伏在地一动不动,殿中唯有两只铜鹤吐着熏烟。
过了好一阵天子叹道:“先生乞病近一个月,仍句句不离国本。先生的忠心,朕是知道了。那么皇长子出阁读书之事到明年再办,这马上就要立夏了,不急于一时,不是说一年四季在于春之计。”
“说到入夏,紫禁城里酷暑夏日难当,朕每到夏日都是头晕目眩,不能处理国事。故朕有意驻跸巩华城避暑。听说巩华城年久失修,前两年朕有意修葺一番,户部却以种种理由推脱,先生看如何?”
王锡爵明白现在国家艰难,国库又是没钱,要重修巩华城行宫又要花不知多少钱,官员们又要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但到了这个份上,王锡爵唯有道:“陛下龙体为重,老臣这就与户部商议此事。”
天子欣然道:“那么先生就去办,有先生回阁主持国是,朕也可放心多了。”
然后天子又道:“至于礼部尚书出镇朝鲜之事,朕以为武事还是要外臣来办,但议和之事可以托负于礼臣,但兵马不可由他节制。”
王锡爵道:“陛下圣明,谋虑周全此臣所不能及也,那么改让宋应昌为蓟辽总督,节制入朝兵马,礼部尚书林延潮则为经略,全权授其与倭国战和封贡之事,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天子道:“就以此拟旨吧!朝鲜之事一了,就让他回乡教书吧!”
林府书房之中。
林延潮一面写信,一面听着身旁的陈济川奏事。
“老爷,内阁大学士陆光祖向天子上了辞疏。”
林延潮点了点头,陆光祖辞相之事,看起来波澜不惊,依他看来还会得一个驰驿还乡的体面。
然后林延潮向陈济川道:“兵部工部那边于鲁密铳可有回音?”
“兵部工部都已是答允,先加急打造鲁密铳一千件,以缓解前线急需。但是对于保奏赵士桢,徐光启两位,兵部工部的意思是要等打造出鲁密铳试射之后再议。”
林延潮不以为然地道:“事事都打个折扣,难道王太仓之前没有吩咐吗?也好,待我与石东明再好好分说。”
陈济川道:“老爷还有一事,前几日……前几日孙稚绳去了首揆府上。”
林延潮继续写信片刻,写毕后搁笔在旁对陈济川道:“去后可有下文?”
陈济川道:“没有,孙稚绳这两日一直没有到府上,倒是昨日陶周望过府一趟,小人去旁敲侧击了一番倒是问出原来是首揆出面招揽孙稚绳。”
“但是却给孙稚绳拒绝。”
林延潮闻言微微皱眉。陈济川道:“孙稚绳拒绝首揆之延揽,小人并不奇怪,若是他答允了他就不是孙稚绳了。但是他明知去了首揆府上也不怕嫌疑,来与老爷解释,小人想来此事倒是有些不妥。”
林延潮笑了笑道:“你以为孙稚绳不愿解释,否则陶周望怎么会如此巧来府一趟。”
陈济川道:“小人也有如此猜想,但小人总以为孙稚绳有……有自立门户之心。”
林延潮闻言点点头到:“此人各有志。”
陈济川道:“老爷当年是申相爷的得意门生,而自申相爷退后,老爷立于朝一直是群而不党。但依今日看来,老爷去朝鲜后,孙稚绳于朝中怕是要独树一帜,既不肯趋于内阁,也不肯趋于清流。”
林延潮离椅起身,看向书房窗外的竹林道:“稚绳看来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老爷,何有此言?”
林延潮道:“我当初告诉稚绳,不要听从他人的话,就是生怕他陷入党争,我们是要做事的人,将来无论哪边赢了都要用我们。但君子不党,难免其祸无援,故而就必须将注押在皇长子的身份。王太仓此人倒不是食言的人,再如何稚绳也是他的门生,就算他不念此,也要念在圣心,所以王太仓定会推举他为皇长子的讲官。”
“有了皇长子讲官的名义,无论内阁,还有清流,都要敬他三分,如此就可以在朝中安如泰山!”
陈济川难过地道:“老爷为孙稚绳作了这么多,但唯独自己却要离开朝堂。”
林延潮道:“我不是为稚绳,而为了社稷,我离开朝堂就是把路让出来,让他们眼前的路宽一些,如此方能出一头之地,哪里又有遥控朝政的想法呢?退而心有不甘,那么又何必要退呢?”
“既是要激流勇进,那么就退了好了,无需生反复之意。若是天子知道对稚绳他们也是不好。说到底孙稚绳要如何兼济天下,就看他如何去办好了,将来的路如何走就看他自己了。”
说到这里,林延潮则是笑了笑,陈济川也是有些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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