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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林延潮对刘綎道:“总戎,可否借军中快枪一观?”
刘綎一听当即令士卒从操场上取了两支快枪呈上。
“经略大人小心,筒子有些发烫。”一旁刘綎很是好意地提醒林延潮,对方作为一名没有上过战场的词臣,肯定是不知操弄这些的。
林延潮点点头握住快枪的木柄,然后对身后恭敬站立的刘东星等几十名官员道:“此乃戚少保镇蓟镇后所改的快枪,长六尺五寸,重五斤,对阵时可命士卒装铅子远射,也可装枪头近战,鸟铳未备之前,此快枪在边军之中几乎可谓人手一件,之前做工粗劣,经戚少保改进后已是好许多。”
林延潮说了一番话,已是令刘綎佩服,林延潮在文官之中绝对算是知兵了。
但见林延潮对刘綎道:“命士卒试射一支!”
刘綎称是后立即命士卒操演,但见士卒将铅子火药装填后,将快枪枪柄夹在腋下,然后用药捻点火门上的引线。
片刻之后,但听砰得一声响,这名士卒被快枪的后坐力弄得身子向后一仰,枪口也自是抬得老高。
刘綎一见大怒骂道:“不中用的东西,没力气连个枪把子都握不住。”
士卒被骂后连连叩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其他文官见这一幕则面无表情,有的甚至偷笑,林延潮则道:“诸位也看到了快枪之弊,引线燃烧太快,以至于士卒根本无暇双手握持其枪,但单手施放则易飘飞,这倒不是士卒操练不利。”
刘綎听了脸色方好看些。
文官们则是一并称是。
林延潮对刘綎道:“反观鸟铳,后手不弃把,点火则不动,故十发有八九中。朝鲜之倭寇,用得都是鸟铳,虽说打也不甚准,但都是几十支百支齐射!诸位可以试想一下。”
林延潮所言就是武器的代差,明军快枪就是火门枪,手中所持药捻虽可以大致估算击发的时间,但引火的位子还是枪的火门上。
所以明军施放快枪时,不是抬到眼睛地方燃放,而是在腰间位置击射,而且单手握持很容易变成高射炮。
当时明军边军大部分没有装备鸟铳,只能拿快枪与倭寇的火绳枪对阵。
就是明军的鸟铳也存在威力小,燃放时烟气易熏到射手的毛病。
而到了清朝,清军看不起快枪,鸟铳,于是主力装备两人施放的抬枪。抬枪枪管更长,威力也就更大,但是操作实在太不方便。
到了鸦片战争,抬枪就遭到了吊打。
众文官们虽不太明白,但也是纷纷点头,而刘綎身为一线将领对此理解则是更深一些。两军对阵当然是勇者胜,但火器更犀利的一方,却能占到更多的先机,这是毋庸置疑的。
刘綎向林延潮道:“末将请经略大人调拨五百支,不,只要三百支鸟铳给末将就好了,就算没有三百支,两百支也成啊!”
林延潮见刘綎这么说,笑了笑道:“刘总戎,本官手中可没什么鸟铳。”
听到这里刘綎脸色一变,心道你这不是耍我吗?
林延潮道:“其实本朝之鸟铳也并非得力,打造极为复杂。其铳管必须用熟铁逐节打造,制两三节后再焊成一体,这必须经验丰富的匠人方可,否则极容易炸膛,或者打个几枪就废了,远不如快枪耐用。”
“当年戚少保在纪效新书中多次批评工部打造的鸟铳,言其工匠喜欢取巧,要么粗细厚薄不均,要么就是单铳卷成。认为鸟铳越长自是越狠,但铳管长了就重了,所以铳体都用单铳卷成,又兼之工匠手艺不过关,所以炸膛之事屡有发生。反观倭国的铁炮枪管就很短,尽管射程短,威力却大。”
林延潮所言是明军鸟铳后期问题,看稍考据一点的古装剧里明军鸟铳都是又细又长,而大河剧里日本铁炮则相对粗短。
这也是国情所至。
但就现在而言,刘綎眼底尽管鸟铳有这么多毛病但也强过快枪许多,但林延潮竟说没有。
林延潮笑着对吴幼礼吩咐了一句,然后对方就操持着一支看似鸟铳的火铳上前。
林延潮对吴幼礼道:“试射一发!”
吴幼礼道:“请经略大人命人将靶放至百步,再立一铁甲!”
众官员们都不知林延潮,吴幼礼二人要搞什么名堂,在旁默视。
至于刘綎则是吃惊,明军施放火器,一般是敌进百步用火铳,进五十步用弓弩。
至于快枪很难打到百步之外,而鸟铳也是力已衰竭,但这火铳难道百步外还能破甲吗?
吴幼礼装填后火铳后持之远射,但见砰得一声!
挂在百步外的铁甲被打得一晃!
竟是命中了!校场上官兵一阵欢呼,随即隆隆鼓声响起。
“拿铁甲来!”吴幼礼得意地道。
两名士卒从百步外取铁甲来。
刘綎与众官员们一并围上前查看,但见铁甲上赫然灼着一洞!
“神器啊!”
“竟比鸟铳还要更远更毒!”
“这是何物啊?”
众官员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吴幼礼道:“这是经略大人刚刚从鲁密国那仿制的鸟铳,称之鲁密铳!至于威力如何诸位也看到了。”
刘綎眼珠子一转,突然仰天道:“若有此物,何愁倭寇不平!我刘綎于朝建功立业就差于此啊!”
所谓粗人用计就是如此了,众人都一目了然。
见刘綎要据为己有的样子,吴幼礼则道:“这鲁密铳可不便宜,一支造价抵鸟铳三支!总戎还请小心。”
刘綎闻言顿时神色一僵,依依不舍地将鲁密铳放下。
林延潮道:“这鲁密铳打造后本要供京营之用,但皇上说了这一次倭寇如此嚣张,就先用在东事上。鲁密铳在工部日夜打造,现在也不过造了两百支而已啊。”
刘綎面露焦急之色,他欲张口,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百支足矣,他在心底默默道。
林延潮看了刘綎道:“本官本打算装备入朝南军的,但刘总戎即是立功心切,本官就做主将这两百支鲁密铳用放在川军这吧!”
刘綎啪地一声,双手抱拳道:“一言为定,末将谢过经略大人栽培之恩。”
林延潮笑了笑道:“什么栽培之恩,刘总戎能在朝鲜平倭退敌足矣。”
校场观军之后,当天夜里,徐光启已将两百支鲁密铳押至天津。
行辕之内,林延潮一见徐光启即是笑道:“子先,辛苦你了。”
徐光启则道:“学生总算将两百支鲁密铳送至军前,没有辜负老师的托付。这一次原本会估工料钱粮,若要装备两营兵卒,要用银两万三千两,兵部实拨一万六千两银,学生与赵大人与当年戚少保的旧日材官林芳声、吕慨、杨鉴、陈绿、高风、叶子高辈朝夕讲究,先制成这两百支鲁密铳,威力不逊色于前,但做工用料上更省却了不少。”
总兵所领为镇,副总兵所领为协,参将游击所领为营。至于一个营兵力不好估计,如三大营这样有几万人一营,而戚继光编练新军,车营三千之数,有的营甚至只有几百人,一般营的编制在大约两千至五千不等,具体兵力多少不能说得太细。
一般而言两营士卒所用的鲁密铳大约在两千支,毕竟步卒,辅兵也要算进去。
当初徐光启,赵士祯就是按照这个数报上报的,但兵部那边核算以后,都会给你打一个折扣,肯定不会你要多少给多少的。徐光启,赵士祯报两万三千两也是按照惯例多报,而兵部拨了一万六千两,这已是石星看在林延潮面子上。
钱粮是兵部给的,打造却是要在工部。
虽说兵部会派官员督制,徐光启,赵士祯为了把关,也是自请督制,如此一来肯定是有人要不高兴了。
林延潮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一次打造鲁密铳,工部有无刁难你们?”
徐光启沉默了一阵道:“工部看在恩师的面上,对学生不敢刁难了,至于少许陋规也是免不了的。其实这一次赶工出两百支鲁密铳,工部也是再三看在恩师金面上。只是学生在工部深感积弊深重,倒不是因为刁难学生的缘故,而是痛心工匠制器之敷衍,万一士卒在疆场上用这些容易炸膛的火铳,如何让他们有信心上阵。但是学生知道还是以督制良器立功于朝鲜为上,其余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很好,未入仕途的读书人就当有你这番抱负,而不是学着如何和光同尘。”
“但是咱们也该看到这积弊非一时一日可去除的,咱们一心一意还是鲁密铳能于东事上大放异彩上,若是将来功成之日,到时候再回过头来革除积弊。”
徐光启当即道:“学生谨记恩师教诲。”
林延潮则笑了笑道:“这几日我着实累了,你代我来写奏疏。这一次入朝作战,你也随我一并观鲁密铳之利。”
徐光启闻言称是,然后就依着林延潮口述写起奏章来。
林延潮今日还是上得两疏,一疏是关于今日观兵,对于天津各部的看法,然后盛赞刘綎的部队,并称已将两百支鲁密铳调拨其军中。
另一疏就是今日鲁密铳在军中试射,官员将领看后无不说好,请工部立即加急打造,马上用在朝鲜战场之上。同时为徐光启,赵士祯请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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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真香
朝鲜平安北道,定州城。
光海君府邸。
自倭军入侵后,朝鲜八道三京尽失,朝鲜国主打算渡江北附,但是此举遭到不少大臣反对。于是朝鲜朝廷分朝为二,光海君成为王世子权摄国事,在南面主持抗倭之事,国主则是过江北附。
光海君一直驻扎在定州,之后明军入朝,平壤大捷后,朝鲜国主也是来至定州。
正待二人准备复旧都时,明军在碧蹄馆小挫,又因军粮不济,李如松兵退四百里。
朝鲜国主见势不妙于是又离开定州抵至嘉山郡,而光海君仍是坐镇定州城。
国家危难之时,光海君一直留在朝鲜,于平安,江原两道劳军并操练兵马,振作了民心军心,现在朝鲜上下君臣皆视光海君为希望。
但光海君此刻也有不满意的,比如他虽被授予王世子的身份,但一直不得明朝的承认。
因为光海君不是嫡长子,所以这。
光海君此刻身在屋子里喝酒,双腿盘膝席地而坐,而左右两名美貌的侍女正在给他揉肩搓背。
坐在他下首的是领议政大臣柳成龙,二人对坐喝酒。
“碧蹄馆后明军已是胆寒,不敢再出兵击倭,”柳成龙一口闷酒下肚后叹道,“如此臣不知何时才能恢复三都呢?”
光海君道:“并非完全如此,我听说李总兵之意,他言平壤之战,碧蹄之战,他皆出兵进攻,眼下也有再战之意,只是经略让他撤兵,他不得不曲意从之。”
“若是明廷执意求和,而不调遣援军军粮,以我朝鲜之武备实难抵御倭寇之大军啊!”柳成龙无不担心地道。
光海君道:“明朝之制向来是以文御武,若是宋经略一味求和,那么李总兵绝无施展的余地,那我们真的只有议和了。”
二人正在商议之时,外头敲门声传来。
但见门扉一开,一名官员奉上一封书信道:“这是明廷京师官员变动,原经略宋应昌因攻克平壤战功升任蓟辽总督,加衔正二品兵部尚书!”
“那么新任经略是何人?”柳成龙焦急地问道。
“是原礼部尚书林延潮!他以礼部尚书衔出任经略之职!”
光海君柳成龙对视了一眼,不难看出彼此的震惊之意。
“怎么会有如此变化?林三元怎么会出任经略?他能知兵事吗?”
这名官员道:“我们从明廷内部探得的消息。林延潮因国本之事与明朝天子不和,故而转而出京任经略之事。”
柳成龙向光海君道:“竟有此事,世子当年不是与林三元打过交道?”
光海君想起了以前与林延潮交往的经历,当即道:“是啊,此事实是令我不愿想起。”
“那么世子可知他是主和?还是主战?”
光海君道:“我们一直有留意明朝的大臣,据当时出使明廷的金大人回报,称这林三元可能会在十年内成为明廷宰相,所以我们对他的政见,特别是他对朝鲜的态度格外留意!”
“据说他的打算一直是主张对倭封贡之策!”
柳成龙听了摇头叹道:“走了一个宋应昌,又来了一个林延潮,本以为他能够救朝鲜免于倭寇之侵略,没料到还是主和的。”
一旁的官员道:“据我们在明廷探查的消息,准确说是经吏部考功司员外郎顾宪成之口,林延潮有重开海贸之意,打破‘片板不许下海’的祖训,与倭国议和通商。”
柳成龙当即起身正色道:“倭国于我朝有万世必报之仇,只有死战,岂可言和。要言和除非我柳成龙死了”
“领政大人,稍安勿躁!”
光海君推开两名侍女出声道。
“是臣失礼了。”柳成龙重新坐下,但仍是满脸怒色。
光海君对官员道:“你命在明廷的官员打探林延潮在朝中可有什么政敌?特别是这顾宪成是不是与林延潮为难?”
官员道:“是。”
“世子。”
光海君则道:“我国一向谨慎事明廷,不惜与倭国死战,最后八道沦陷,三京尽失。但到了最后明廷竟有绕开我国与倭国议和之意?此孰不可忍也!我们与倭国只有死战,没有议和二字!”
京师。
这几日内阁与吏部大战已是白热化。
王锡爵在林延潮,陆光祖二人先后离朝后,请赵志皋回阁理事,又让自己的亲信罗万化出任礼部尚书,确立国本之事后对吏部下手。
之前因拾遗之事,吏部稽勋司员外郎虞淳熙、兵部职方郎中杨于庭、主事袁黄都被弹劾,而吏部尚书孙鑨出面力保,而王锡爵立刻依此拟旨切责吏部专权结党。
但吏部尚书孙鑨没有认错,而是上疏辩解,如此引起天子大怒,认为孙鑨没有引罪切责,将他夺俸三个月,并将赵南星连降三级。
吏部尚书孙鑨也是死硬派,依然拒绝认错继续上疏向天子辩解。
同时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王汝训,右通政魏允贞,大理寺少卿曾乾亨,礼部郎中于孔兼,员外郎陈泰来,主事顾允成、张纳陛、贾岩,助教薛敷教上疏为被贬官三级赵南星求情。
这不求情还好,一求情更是坐实了赵南星结党的罪名。
王锡爵在这时候请辞,而天子下诏给王锡爵称,朕因新春积火上升,两目疼痛。卿可即出,待朕火愈,召卿面商国事。
这道圣旨的意思,就是朕又病了,眼睛痛,你来替朕主持国事,等朕病好了,再找你商量。
如此王锡爵重回内阁,他等于代天子有了全权处理国事的权力。
王锡爵到阁后先言邹元标本以朴愿书生无他奇略,不同意将他复官。
然后将原先知兵的李材从轻发落。
到了最后王锡爵下了杀手,将赵南星、虞淳熙、杨于庭全数罢职,陈泰来降级,发往边疆,于孔兼、顾允成、张纳陛、贾岩、薛敷教皆降三级调外任。
王锡爵将吏部反对自己的官员罢免的罢免,降职的降职,这雷霆手段令人瞠目结舌。
尽管王锡爵大获全胜,但朝野上下对他却颇多非议,可以说是口服心不服。
当年申时行在阁时,对于反对自己的官员还算是优容,就算贬官夺职那也是天子的主意,申时行还要假惺惺地出面保一保。当然因此也有人常骂申时行阴柔虚伪,但对方毕竟还是打着天子名义行事。
但王锡爵现在在自己总揽国事时,将这些事揽到自己身上,打击报复政敌,让恩威出自一己命令,此举不是意味着内阁又重新走上了当年张居正的老路吗?
内阁值房中。
王锡爵正合衣半卧在小塌上。
听见有人进门,王锡爵即问道:“是王五吗?”
来人正是王五,对方道:“小人该死打搅了老爷。”
王锡爵叹道:“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说是睡了又没有睡,外头的事都清楚,但说是醒了也没有醒,丝毫提不起神来。”
王五道:“老爷这几日总理国务,着实辛苦。”
王锡爵道:“人不服老不行,怎么又有折子来了?”
王五道:“是林经略来了两疏,这都不知第几疏了。”
王锡爵笑了笑,曲起指头欲数又放下道:“一日两疏,倒是第七第八疏了。”
王锡爵看疏后道:“林侯官提议设立天津巡抚,总辖登莱,天津,辽海之策,老夫以为可。如此避免了保定巡抚春防秋防两地奔波之事。连保定巡抚刘东星也是上疏支持。”
王五道:“只是天津巡抚的人选上?他竟不经由九卿廷推,推举了山东右布政使郭正域,这也未免太独断专行了吧。”
王锡爵道:“毕竟当初他去朝鲜,老夫答允过他,委之专权!”
王五道:“可是林侯官推举的郭正域,他这才任地方不过半年,转眼即迁至巡抚,未免太过了。”
王锡爵起身道:“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才,朝廷荐拔人才也不可事事拘泥。诸如邹元标如此清谈之士,竟也能得满潮推举,实为可笑。反观郭正域这些年来在山东,河南,屯垦番薯苞谷,赈济救荒,剿灭盗贼,安抚百姓,为官清廉上都有可以称道的地方,破格提拔也是朝廷嘉奖用人之法,何必畏惧人言!”
王五道:“但小人看来林侯官推举郭正域,总有私心!”
王锡爵道:“老夫自为宰相后,这半年看到每个公字的下面都有一个私字,但私字里面却未有个公字。老夫不管林侯官有没有私心,但他到天津后提出了屯田练兵,充实海防之策,都并非是空谈。”
王五闻言叹道:“老爷实更改了不少初衷。”
王锡爵叹道:“当初为了国本之事,老夫不也违心答允给天子五十万两重修行宫。当初老夫还讥讽林侯官拿海漕之银来贿赂天子呢。”
“而入阁之前老夫一再不满内阁专权之事,可以凌驾于各部之上,而今日满朝官员都视老夫为第二个张江陵,此刻名声扫地。而赵南星,邹元标他们却成了当年那个敢于搏击权臣的老夫!”
王锡爵说到这里,满脸的苦楚,王五也是莫名不理解。
到底是不是权位改变了人呢?
不过换作后人,早就将此总结出了一条真香定律了。




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蓬莱阁
朝廷令下让郭正域升任天津巡抚,另外赵士祯,徐光启分授武英殿中书舍人,而这时林延潮已是动身从天津坐船前往登州。
与林延潮一道的,还有副总兵刘綎的五千川军及参将徐国忠的一千南兵,一共六千援兵入朝。
天津水军虽号称能运二十万石,有七八千名水军,但这些只是账面上的数字。
水军战船年久失修,水军逃亡大半,真正能出海的船只又是少之又少,所以林延潮与刘綎的六千人马坐船只算勉强渡海。
传说天津与登州之间的海路有海事(海市蜃楼),水底有龙王出没,所以海上都不太愿意走这一段路。
不过这条运道已是最稳妥了,当时去朝鲜还有一条海道,就是从天津直赴宁远卫,经觉华岛再至朝鲜宣沙浦。
这条运道相对危险,不仅礁石多,洋流复杂,而且不似登州到朝鲜路上有许多岛屿可以停留避风,最麻烦就是要季风方向,从天津至觉华必须侯东南风起,从觉华返天津则必须侯西南风起。
如此只能一年往返一次,倒不似登州方便。
历史上袁崇焕镇辽时,饷道就是走这条路线,而坐镇皮岛的毛文龙东江军岁饷八十万则走登州。
而当时辽东貂参都通过登州皮岛饷船夹带往来,商贾云集海上,而登州从原先的荒阴之地,一下子成为‘富甲六郡’。
后来袁崇焕让登州转饷于觉华,登莱海船不许出海,毛文龙因此到双岛与袁崇焕议饷,然后......
而朝鲜因袁,毛之争,导致贡道一度从登州改为觉华很是向**吐糟了一番。
林延潮初时但觉的有些晕船,但后来已是习惯。
他远望着红霞落下的灿然的天际,四面则是青黑的大海,然后就是一阵阵激浪打来,船身左右摇晃,船下传来一阵阵的呕吐之声。
林延潮也是克制住呕吐的冲动,身为海边长大的人,对于这样波浪颠簸还是要比旱鸭子好上许多。
而反观水军们一个个都是无精打采,谁都知道跑这一趟没什么油水,因为朝鲜正是兵荒马乱之中。
林延潮对于下面人如此想法,也是可以理解,毕竟这个时代要小卒们也忧国忧民还是太难。
林延潮不由从手下的心情,再到历史上觉华登州饷道之争。这些水军们想的只是能不能从这一次出海捞到一点油水,却不会想到他们的命运,取决国家兴衰。而国家的兴衰,很多又看在玄之又玄的天命,人之努力很多都是徒劳的。
想到这里,林延潮心情愈发沉重。
林延潮随船抵至登州。
登州一直是朝廷海防重地,明初时登州一直受倭寇袭绕,故而当地水军三四五月为出哨大汛,六七八月为出哨小汛。
卫所有登州卫、成山卫、威海卫、宁海卫等六卫,所有寻山所、海阳所、大山所等七所,营有文登营,塞有金山寨、清泉寨、马亭寨等八寨。
船抵至登州时,海上起了浓浓大雾,这时候船上的水手都是惊惧,一面生怕触礁,一面说些蜃气楼台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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