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然后林延潮想了想回去让吴幼礼从南兵里挑两个老成持重,又熟练带兵的老卒到林延寿那。至于出海平倭,建功于朝鲜那就免了,还是老老实实留在山东,才是上策。目前海上朝鲜还是占据上风,倭船一时是到不了山东的。
想到这里,林延潮放下心来,这时候的倭国还是重陆轻海。
丰臣水军的主力是九鬼嘉隆所率的熊野水军,加藤嘉明、胁坂安治继承的淡路水军,在日本战国时表现虽说不错,但比之村上水军还是不如。
到了一五八八年,也就是万历十六年,丰臣秀吉下了海贼停止令(八幡船禁止令),原来在各个大名势力夹缝中游走的水军,都被丰臣家收编或者打散。
海贼停止令后,带来了两个效果,一个是原本水军主要是对过往船只收保护费,以及代客运输赚钱。
水贼停止令后,大大方便了日本国内贸易的往来。
还有一个就是倭寇绝迹,从此以后,**沿海的海商海盗们,再也无法披着倭寇的马甲上阵了。
战国的统一,导致倭寇水军的解体,加上刀狩令(没收老百姓的武器),结束了海贼王的时代,使得大多数水军改行以打渔为生,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所以现在倭国水军除了九鬼等部外,大多数只能算是大名附属下的海上运输队,这样的水师对阵上朝鲜水师,当然是被打得溃不成军。
后来倭国重视海战时,朝鲜水军就少有得手了。
但总体而言,倭国无力取得朝鲜西南的制海权,更不用说船上没按火炮的倭国战船,也不是拥有佛郎机炮的**水军的对手。
现在坐镇山东的林延潮,至少不用担心另一个时空三百零一年后的事在自己身上发生。
因此把林延寿安排在胶州,林延潮是绝对可以放心的。
林延潮认为对林延寿安排万无一失,这日夜里,林延潮早早睡下。自任经略后,林延潮每日操劳,如此之睡眠严重不足,但是事务繁杂下,每日里脑子想得都是军务民情,反而睡眠质量很差,容易被惊醒。
林延潮这才睡下一会,即听得屋外一阵骚动。
这时陈济川在自己屋外叩门道:“老爷,有紧急军情传来!”
“哦?”
林延潮一听睡意全无,一骨碌起身当即穿衣。
不久外头又传来响动:“立即禀告经略大人,副总兵刘綎,楚大江在外求见。”
林延潮一听刘綎,楚大江抵达,心知事情严重,当即也不待衣服扣上即推门出去问道:“出了何事?”
陈济川道:“刚刚来报海上有倭寇袭来,沙门岛守军向巡抚衙门求援!”
林延潮闻言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倭寇突然出现在沙门岛。
这沙门岛位于登州几十里外的海上,就是今日庙岛列岛之一,在宋朝时这里是流放囚犯的重地,但元朝海运开始后,这沙门岛则作为一个良好避风港,作为航至朝鲜,辽东海船的停泊补水之处。
到了**为了备倭,防止倭寇在岛上作窝,明军在南北岛筑城屯田驻兵,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的北洋水师,虽驻威海卫,但也有在沙门岛上屯兵。
这沙门岛距登州五六十里水程,近的地方只有三十多里,一听说倭寇水师抵至沙门岛,难怪陈济川有些惊慌失措。
林延潮道:“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明了,我等稍安勿躁,先看看海上情况如何”
“经略大人,刘綎,楚大江在外求见!”又有下人来报。
林延潮听说刘綎在,心底一安,有他的五千精锐,何必过虑。
而且刘綎一听有军情,立即到经略府上听候命令,这分外令林延潮觉得欣慰。当然楚大江是多年嫡系,那更不用多说。
“让他们进来!”
一会儿刘綎,楚大江一并入内,刘綎先道:“启禀经略,沙门岛上听闻有倭寇,末将想引兵至海上退敌!”
林延潮笑道:“眼下敌情未明,尚不知多少倭寇来犯,还请刘总戎稍安勿躁,登州这样要害之地需你来坐镇!”
刘綎称是后退下,他并没有真想出战,而是来表一表忠心。
别看刘綎是位武将,但也是有粗中有细的地方。
正说话之间,外头又有人来报:“启禀经略,抚台在外求见!”
“快快有情!”
片刻后孙鑛火急火燎地赶来,他一见林延潮即道:“经略大人,倭寇水师已是兵犯沙门岛,人马不知多少,为了稳妥起见下官还请经略大人移镇,先至内地以策安全!”
林延潮道:“我看不用大惊小怪,倭寇不过是游军,不敢进犯登州,何况就算进犯登州,有诸位在此,本经略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见林延潮不肯走,孙鑛焦急道:“经略大人,你的安危乃重中之重,整个辽东山东天津都仰仗经略大人您啊。若是你有什么不测,那么孙某可是万万担当不起!”
听孙鑛这么说,左右也是一并恳求道:“请经略大人以安危为重!”
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
登州的经略行辕内,可以清楚听到外头街道上传来,步卒的跑步声,以及铠甲的碰撞声。
静街,**,口令之言语从外头有一声没一声的传来,甚至远处还隐隐约约传来一二声炮响,不知是从海上,还是陆地传来。
林延潮举目眺望,但见蓬莱水城的高处已点满了灯笼,稠密的灯光甚至照亮了小半边的登州城的夜空,看去头顶之上一片橘红。
将领士卒都并非疏于操练,但骤然闻之敌情,上上下下都透出一股兵荒马乱的味道来。
茫茫大海之上不知有多少倭寇兵船,若是天明时,众人也不至于如此慌张。而现在海风正呜咽有声,烟燉上的狼烟随之飘起,众人面对着林延潮一个劲求恳,请他立即退往青州。
林延潮闻言踱步一二,然后道:“登州城有诸位大人在,这山东哪里还有这更安全的去处?本经略就坐镇在此!”
“经略大人!”众官员们一并劝道。
林延潮则摆了摆手道:“诸位大人,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众文武官员们对视一眼。
林延潮对孙鑛道:“孙抚台,你是本境巡抚,守土有责!若是你临阵脱逃,本经略第一个请皇上的圣旨斩你!但御寇之事,本经略还要委托于你,不许有任何闪失!”
林延潮语气森然,众文武官员们听得都是心底一凛。
孙鑛作为山东巡抚是山东最高军政长官,就算林延潮身为经略,但在有不可节制兵权的圣令下,林延潮不能越俎代庖,代替孙鑛来指挥军队。
所以林延潮将大权委之,同时作好监军的工作!
孙鑛向林延潮一拱手,当即转过身来道:“既是经略大人全权委之本抚,那么本抚在此调动兵马。海防副总兵楚大江何在?”
“末将在!”
“你立即率本城弓手守住城南的粮库,不可有失!”
“末将领命。”楚大江道。
林延潮点点头,这粮库是准备用来渡海运补给征朝将士的,其中粮库的重要不亚于这座登州城的安危。
“登州知府!蓬莱知县!”
“下官在!”
“你率人立即到武库,清点弓矢,武装民壮!”
“副总兵刘綎!”
“末将在!”
“你立即率军于城下背城布阵,为犄角之势!”
林延潮听了微微皱眉,在敌情不明下,又是在夜间,让刘綎率军出城有很大的风险。
但是这也代表了文官的想法,那就是对客军不信任。而且刘綎的部队军纪一向不好,万一驻扎在城内变数会多。
当然若是林延潮不会这么办,但是他将指挥之权交给了孙鑛,就不好吭声了。
刘綎听了目光一凝,也没有答允,也没有反对。
“嗯?”孙鑛见此质疑了一声,“怎么刘总戎要抗命吗?”
刘綎瞪了孙鑛一眼,又看了一旁的林延潮一眼,林延潮对他点了点头。
刘綎见此只能瓮着声道:“末将领命就是!”
听了刘綎如此不干不脆的回答,孙鑛哼了一声,然后他又发布命令,命令登州营守城军严守水门,调集卫所兵,然后再向就近胶州营,文登营的驻军救援。
山东海防有三营,分别是登州营,文登营,以及林延寿所在的胶州营。
登州驻防主要由登州营负责,就驻扎在蓬莱水城之中,一共是一营三卫(登州卫,莱州卫,青州卫),三个千户所。
登州营,文登营,胶州营本来由备倭都司所管,上设都指挥,但嘉靖以后总督巡抚权力做大,都指挥成了虚职,三营直接由副总兵节制,副总兵则听从巡抚调遣!
原先登州营有营兵一千五百二十四人,马五百二十一匹。
今年为了备倭又分出中营,后营,中营于沙门岛驻扎,后营则去屯荒。
登州营一直缺编,又分出部分屯扎屯荒,所以真正驻扎在城内兵马不过七八百人,所以临战时要调集弓手民壮,并分发武器才能守城。
至于卫所兵驻扎在城外,若要调集也要明日之后了,故而听说倭寇一来,城内难免人心惶惶。
安排之后,孙鑛对左右道:“诸位竭力守城,不许后退一步,否则本抚绝不相饶,即请王命旗牌斩之,哪怕他是堂堂总兵也不例外。”
说到这里,孙鑛的意思已十分显然,林延潮看了刘綎一眼,但见他已是满脸涨红,双拳紧握。
刘綎负气出城驻守,而林延潮见孙鑛安排妥当也没说什么。
孙鑛道:“经略大人,是不是移驻巡抚衙门,总督全局?”
林延潮笑道:“中丞如此熟练军务,林某岂敢画蛇添足,诸位竭力报效朝廷,受境安民就是。外头吵闹了一夜,本官现在要休息了。”
孙鑛称是,然后带着众官员们离去。
而林延潮也是回到卧房,陈济川服侍林延潮擦了把脸。
然后林延潮即合衣躺在床上,虽说他料到倭寇不会大举进犯山东,但是这样军情紧急时,他练不到那样的从容镇定。
尽管十分疲倦,但林延潮躺在床上却丝毫也睡不着。
如此倚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时辰,一直挨外头天亮的时候,这时候外头敲门,然后报道:“启禀老爷,巡抚衙门来消息,言我军守备得当,倭寇见无机可乘,现在已是退去!”
林延潮闻此从床上起身道:“知道了,请转告孙中丞,让他谨守各地海防,防止倭寇去而复还!”
“是。”
如此林延潮心方定下,睡了个把时辰恢复了些精力。
睡醒之后,林延潮擦了把脸,推开门后却差点吓了一跳!
“兄长,你在此地作什么?”
但见林延寿全身披挂站在林延潮的门外,手握腰间刀把,身上锃亮的山文甲正映着寒光。
林延寿淡淡地道:“吾弟勿惊,昨夜得知有倭情,吾生怕倭寇闯入城中对你不利,所以就在你屋子外面守了一夜!”
林延潮摇了摇头,心想林延寿如此样子,倒像是刺客才是。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济川,吴幼礼,二人都是露出无奈的神色。
但无论怎么说,林延寿站了一夜自己还是要承他的情,不好伤他的心。
林延潮对林延寿道:“兄长的好意我心领了,眼下倭寇已是退去了,兄长还是请回吧!”
“吾弟,吾有一言!吾想看在吾这一次临危不惧,护驾了一晚,是否可以记上一功,直接将兄长我升为千户,那个副字实在太难听了!”
原来闹了半天,还是打得这个主意啊!对于这千户名头还真是执着,念念不忘。
林延潮看了林延寿一眼道:“若是嫌副字难听,不如还是任百户好了......”
“吾弟......你这人......真是......真是好难通融!”
林延潮闻言站定脚步,回头看了林延寿一眼。林延寿当即不敢再言。
然后林延潮即行往巡抚衙门,但孙鑛正坐在堂上闭目养神,左右书吏都候在一旁。
孙鑛毕竟上了年纪,这熬了一夜肯定是精力不济,倒是不似林延潮这样睡了个把时辰,就恢复了差不多了。
左右叫醒孙鑛,孙鑛见是林延潮当即道:“下官打了个盹,不知经略大人驾临,还请恕罪!”
林延潮笑着道:“中丞操劳了一夜,何罪之有!眼下倭情如何?”
孙鑛勉强打着精神道:“已是远遁而去,现在等着沙门岛那边消息!”
林延潮点点头道:“甚好!”
孙鑛道:“下官想是不是立即草拟塘报至兵部,言倭寇夜犯登州,但我军守备严谨,不给倭寇一丝可乘之机,最后放炮将其击退!”
林延潮想这倭寇的毛也没看到一个,你就立即向朝廷告捷,也未免......
不过林延潮却笑道:“可以,但是先过一二日,等确认倭寇真远遁了再上塘报,如此才显得慎重。”
孙鑛笑着道:“经略大人高见!”
正在二人说话之间,外头一名官员匆匆入内道:“抚台大人,大事不好了,刘綎的人马闹起来了。”
孙鑛目光露出一抹杀气道:“刘綎是要如何?敢不遵军法吗?”
这名官员道:“刘綎军中闹说他们人马在城外守了一夜,到现在人马都没有吃食,城中也不肯借调伙夫给他们修筑营墙,他们说抚台大人刻薄客军!”
孙鑛闻言拍案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着吃食!这帮兵油子不杀几个,不知何为军法森严!”
“来人,立即调标营人马前来!”
眼见孙鑛正在怒气上头,林延潮当即道:“刘中丞,刘綎麾下有五千人马单靠标营与登州营的人马,恐怕不足弹压,我看还要将文登营与胶州营一起调来才是。”
孙鑛闻言恍然醒悟,这一次来登州十分匆忙,巡抚标营的人马也不过带了百十个,若是要靠标营弹压刘綎的五千人马,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孙鑛听林延潮这么说,才知道他是委婉地劝自己不可以把事情闹大,一旦闹出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孙鑛道:“多谢经略大人提点,下官方才也是一时气话!但是刘綎这帮人......若是惯着下去,那么军纪就要荡然无存了。”
林延潮道:“中丞所言极是,此事交给我来解决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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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三十章 皇商的好处
对于劝服正要闹兵变的刘綎所部,孙鑛是束手无策,他不知道林延潮有什么这些武夫打交道的手段。
孙鑛道:“经略大人,这些士卒正在闹事,不可常理说之,你去与他们分说,正如以太牢享野兽,以《九韶》乐飞鸟也。”
林延潮看了孙鑛一眼,孙鑛说得是孔子西行的典故。
当年孔子行至西海,自己的马不小心吃了农夫的庄稼,农夫大怒将孔子的马扣下。孔子让弟子们中最擅长交际的子贡去把马要回来,但子贡碰了一鼻子灰。
孔子摇了摇头,让自己马夫去说,马夫对这农夫说,你不在东海耕地,我也不曾到西海来,两处的庄稼长得一样,我的马怎么知道该不该吃呢?农夫一听说,话就应该像你这么说才是,怎么能如刚才那个人如此讲。
孔子就感叹,以太牢享野兽,以《九韶》乐飞鸟也。
意思是子贡是雄辩之士,纵横于庙堂之上,诸侯之间没问题,但与一名农夫说道理,就如同把太宰给野兽吃,弹九韶给飞鸟听。
林延潮道:“中丞的意思是,林某再能言善辩,但与这些武夫又有什么好说的?”
孙鑛一听林延潮的意思,即道:“经略大人,你似觉得孙某有些文武自古相轻,但是我们文人与武人打交道,不可以按照文人与文人打交道的来啊。”
林延潮明白孙鑛的意思。
孔子西行典故写了一段评价,君子之自行也,敬人而不必见敬,爱人而不必见爱,敬爱人者,己也;见敬爱者,人也。君子必在己者,不必在人者也。
这话不解释而是换一个角度理解,作为文官,一般是读书人出身,读书人平日交际都是以礼字相待,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样。
而武将呢?都是粗人,他们平日交往就缺乏这样的分寸感与界限感。而且武将极度讲究权威严,对于上会服从,但对下会欺凌。待对方读书人那一套是不行的,你待他客客气气,他还以为你好说话,马上会欺负到你头上来。
故而演艺小说常有这样桥段,领兵大将到军营第一件事先挑毛病,借口下面武将迟到顶撞等等,先处斩一名武将,然后一群将领来说情,常常跪在地上如此,最后再赦免了对方,如此树立权威了。
当然事实不全然如此,但也是来源于自生活。
历史上隋朝时名将杨素,每开战前先借故杀百八十个人,树立军威,到了打战时,先派百人上阵,不能胜者全部斩首军前!再派百人上阵,如此一直杀到打赢为止。
杨素已是如此,而从宋朝起文武殊途后,文官掌军的手段,往往都比武将更严厉,如此造成了文武不和,因此文官动则折辱武将。
归根结底只怀有对军法畏惧,服从于主将恩威,而不知为国家民族而战,这是封建式军队的通病。
孙鑛道:“万历十年时浙江巡抚张文熙以减三分之一兵饷,结果被官兵拥入巡抚衙门殴之,宁夏之役巡抚党馨之事,下官又岂是不知,但着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你若退让,这些人就会爬到你的头上来作威作福。”
林延潮对孙鑛笑道:“中丞还少说了一人,前郧阳巡抚李材改参将府邸为自己学生的学宫,结果士卒大噪,从巡抚沦为阶下囚,至今仍关在诏狱之中。”
孙鑛点了点头。
林延潮道:“此人是少有的知兵之人,我已向朝廷请调他到军前效力,以图戴罪立功,朝廷让他戍镇海,于是我要来到麾下参赞军机。”
“至于刘綎也请中丞放心!李材之前与刘綎有旧,让他与刘綎说话。”
林延潮当即对门外的吴幼礼道:“你与李先生去刘綎营中与他说句话,问他还想不要那两百支鲁密铳了?”
吴幼礼称是一声,立即离去。
孙鑛在一旁奇道:“这鲁密铳是何物?可以让刘綎听话?”
林延潮笑着道:“只是本经略对刘綎的一点恩惠而已,现在讨个人情。其实我看刘綎不过是要个台阶下而已,只是由抚台作恶人,我来作个好人罢了!”
“以威驭之,以利接之!下官承教了!”孙鑛没料到林延潮有这样手段,居然以恩惠就收了将心。他还以为林延潮与刘綎虽同船而来,但丝毫没有瓜葛。
不久后外头传来说士兵哗变之势已是压下,刘綎入城请罪。
见此一事,孙鑛对林延潮更是佩服,此后也不顾自己年纪一大半了,于山东政务事事都是请教于林延潮。
这与林延潮当初刚到登州时,孙鑛怕林延潮在登州久住,越过他指挥山东军政大权完全不同,现在他是巴不得林延潮长驻于此。
说来也奇怪,孙鑛手头很多棘手之事,经过林延潮一点拨,或者向朝廷上封奏疏,无不立即化解!
这一刻孙鑛感到为官之易莫过于此啊!
不过林延潮还是到了要动身离开山东的一日,原来从太仓出海五十万石漕粮已是经梅家船队运输抵至了登州。
得知此事的一刻,林延潮与陈济川,吴幼礼一起站在蓬莱阁上,看着无数舟船从远处的大洋上驶进蓬莱水城中。
林延潮道:“当年吴王伐齐,命大夫徐承率水师渡海伐齐,迄今已有两千载,但从南至北的海路为何走得还是如此艰难?”
陈济川,吴幼礼一时都不知如何接话。
“让梅家兄弟到蓬莱阁来!”
海船在蓬莱水城停泊,这一次押船来的是梅侃,梅家大爷去岁过世,梅大公子要在扬州坐镇,维系梅家以前的关系。
而这一次北上就由梅侃押船而来。
梅侃进了蓬莱阁后即向林延潮行礼,二人自有一番寒暄。
然后林延潮设宴款待梅侃,席间林延潮问道:“从太仓来登州一路都顺畅?”
“拖经略大人的福,一路上虽说有些难处,总算是不负所托。”
“哦,有何难处?是船不够大吗?吃不住风浪吗?”
林延潮也想知道这主持第二年的海漕之事。
梅侃道:“那倒不是,这海运之事,船容易找,但最难的还是在能出海的水手和舵夫!”
林延潮夹了块鱼道:“不错,我听说江淮至山东最难的是成山之险。”
梅侃放下筷子道:“经略大人所言极是,去岁从太仓至天津,我们也是从五月从刘家港开洋,转过撑脚沙,至三沙洋子江,东北至扁担沙大洪,万里长滩,然后顺风沿东北行一千多里至黑水洋,然后从西北转过成山与刘岛,七月即抵至天津。”
“最后返回江南,当时虽招募了不少老成的水手舵夫,但沿途不时遭逆风浅滩,最难的还是过成山这一地,折了好几艘船!”
林延潮闻言不由惋惜。
梅侃笑了笑道:“经略大人,但今年我们新开了一条海路已是熟练多了,不仅更快,且一艘未沉!”
林延潮问道:“哦?一艘未沉?”
梅侃见林延潮神色问道:“经略大人可是担心什么?”
林延潮道:“我当初提议海漕之法,就是因为河漕不便利之故。但是海漕的风险在于海上茫然未知!若是你们梅家熟练于此事,不怕有人眼红吗?朝廷会将此事收回去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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