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张豪远摇了摇头道:宗海兄,我们此来一是借住,二是想让你为给我们县试作廪保。
林延潮想起去年这时候自己还在准备县试,而今年自己已是可以给考生当保人了。
当下林延潮道:好,没问题,对于张归贺和张嵩明呢?
侯忠书道:张归贺此人小心眼,他说宁可找别人,也不找延潮你。他自己如此也就罢了,还拉着其他社学弟子,一并找了你们村社学孙塾师为廪保,哼,一个人给了一两银子作谢礼呢。
林延潮不由道:张归贺这是不想欠我人情啊,算了随他吧,对了,县试在即,你们这一次可有把握?
说到这里,侯忠书与张豪远都是嘿嘿一笑,一并从书袋里拿出卷子来道:这是我们这几个月写的时文卷子,宗海,你看看这一次我们中式的机会有多大,你给我们指点指点。
林延潮没好气地道:你们看来有备而来啊,不过话说回来,下个月,我也要岁试了,也没有多少空闲的功夫。
侯忠书张豪远都是一并点头道:知道,知道,宗海你只要得闲了,抽空看看就好了。
林延潮笑着摇了摇头,当下拿过二人的卷子看了起来。
林延潮看完后,先对张豪远道:不错啊,你文章的长进是显而易见的。
张豪远听了激动地道:宗海,真的吗?
林延潮点点头道:去年你就在副榜之上,离前五十名不过毫厘之差,今年县试听说扩录为一百人,那么你中式时机已是到了。不过不能大意啊,这文章还不能说是十拿九稳。
张豪远点点头道:知道,我这一月一定苦读。
那我呢?侯忠书着急地问道。
林延潮顿时沉默了,侯忠书又追问道:宗海,你怎么不说?
林延潮双手抱胸看着卷子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侯忠书的心顿时沉下去了,林延潮叹了口气道:你文章也比去年有进益,但仍是不够,这几篇文章
说到这里,林延潮看了侯忠书的神情,就立即闭口不说了。
侯忠书落寂地道:宗海,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有时候我也想过用功,我也想要发奋读书,但我怎么读也赶不上你们,不说比延潮你,就是很多社学的同窗,也是比不上。
我也知我不是读书的料,但有时候,蛮羡慕你们的,为何生来就能读书。延潮去年一下子就中了秀才,而我就只希望今年县试能过,至少能离你站得近一点。
听了侯忠书的话,张豪远也是默然。
而林延潮也是想不出安慰的话,他这一刻,也终于明白,张归贺不愿来找自己作廪保的原因。
第一百八十二章 指点
看着侯忠书一脸黯然的样子。
林延潮心想这时候不能用抚,于是他假意生气道:忠书,你若是这样说,倒是会令我担心失去你这朋友。
侯忠书连忙道:延潮,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延潮继续气恼地道:我与你和豪远,乃是总角之交,你这样说,如何不令我生气。
张豪远也是道:书上怎么说得,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忠书,你这么说我也要生气了。
侯忠书不由道:‘豪远,比起来你来,我倒不觉差多少。‘
张豪远没好气道:‘好,算我白做好人。‘
林延潮这时道:这样吧,这几日我仍还是在读书,你们继续在前院住下,每日我都会拿半个时辰来,与你们讨论文章。不过忠书若是要文章大进,下个月在县试榜上题名,现在就必须要下苦功夫,一刻都松懈不得。
侯忠书道:我?我可以?
林延潮道:不试试,哪里有的机会。
张豪远道:忠书,宗海说得是,若想别人瞧得起你,你先得瞧得起自己啊。
侯忠书道:豪远,可是我从来都很瞧得起自己啊!
当下二人在林延潮住下,就住前院展明的对面屋,收拾停当后住下,都是满意,这里环境好,住得舒坦,而且僻静,比住在客栈可是强了不知多少。
二人待见了林浅浅,不用林浅浅说什么,都是很识趣地送上这个月的饭钱。
林浅浅收下后,喜笑颜开地道:‘好了,算你们的啦,今晚这顿好的。就不收你们钱了。‘
然后林浅浅给两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正巧这天晚上林延寿也从私塾回来了。
他去私塾读了小半年的书,这好容易才回趟家里。
大伯得了消息,也是从衙门里赶回来,顺路买了几样城里最好的点心带回来。
当下一家除了林高著,三叔不在。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席间,大伯问张豪远,候忠书道:‘你们二人也是要赴今年县试的?‘
当下张豪远道:‘回林官人的话,我们二人都是,眼下暂借居在此,打搅之处,还请见谅。‘
大伯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当下笑着道:‘无妨,无妨。你们是延潮的好朋友,多来住住也是好的,正好我儿子,今年也要参加县试,你们三人正可以切磋一下学问,各自取长补短嘛。你们也别叫我林官人,都是一桌子吃饭的,你们学潮囝叫我大伯好了。‘
林延潮点点头。看来大伯在衙门修炼得越来越会说话了。
候忠书,张豪远二人得了这般热情接待。自是高兴。
张豪远客气地道:‘多谢大伯收容,能与林公子一并共学再好不过了。‘
林延寿夹了一块酒糟鸭肉,撇撇嘴却没说话,但一脸不乐意的样子。
大娘给林延寿剥了头大红鲟然后道:‘这样吧,你好容易回家一趟,延潮也是县里廪膳生。今年既请他给作廪保,不如也让他来教你,不比你的先生差。潮囝是不是最近功课忙啊,大娘熬了参汤,今晚你和延寿喝了补补身子啊!‘
林延潮还没说话。
这边林延寿就道:‘娘你知道什么。我的先生是二十年前就中了秀才的老廪生,延潮不过是刚进学,比他差得远了,我有着这么高明的先生不去学,来找他教干什么。‘
林延潮不由替林延寿惋惜,你这可是白费了你娘的一番心思啊。
林延潮笑着道:‘是啊,延寿的先生确实比我强,那先生听闻曾教过一个进士,两三个举人,秀才更不知道多少了,实在了得。‘
林延寿现在的先生,是他托林垠找的。林延寿能佩服他的才学,说明在他手上确实学到东西了。这样就可以了。
大娘听了顿时欢喜道:‘这样啊。不过说来说去,还是觉得自家人来得可靠。‘
候忠书低声道:‘这先生,当了二十年秀才,还没中举人,看来学问也不怎么样。‘
‘那也比你强。‘林延寿讽刺道。
候忠书撇撇嘴道:‘这小子耳朵还真尖。‘
大伯开口道:‘我听衙门里的人说,今年县试本就比去年容易,一来多录了五十人,二来去年最拔尖的给取走了。若是今年不中,就要再等一年,后年才能考,故而你们好好用功,最好今年都一并取了,到时候大伯请你们喝酒。‘
三人听了都是欢呼。
大伯这时又道:‘延潮啊,你也要岁试了,这也不能小看啊,听人说最少也要考个三等,实在不行四等也好,若是考了五等你就要被降为增补生员了,是不是啊?‘
林延潮道:‘大伯,是如此。‘
大伯道:‘那你可要用功啊,不可大意,丢了廪膳生就不好了。‘
林延潮笑着道:‘这还请大伯放心,就是为了每月那六斗廪米,我也会好好考的。‘
听了林延潮这么说,一家人都是笑了起来。就这般一顿饭,众人说说聊聊的就过去了。
次日林延潮,给张豪远,候忠书都安排了一套功课。
上一世,他虽没有给人补过课,但是他找过别人补过课啊,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所以每日林延潮都给张豪远,候忠书二人布置下五道时文题,让他们写。
限他们酉时交卷,然后林延潮回小楼作自己的功课,待至酉时,他们卷子交来,林延潮就审看过一遍,待晚饭之后,再与二人讲卷。
这讲卷差不过半个时辰,林延潮将两人文章分析比对。以他现在的水平,自是一眼就看出两人文章里,那些不足的地方,然后给他们自己的意见。
当初林烃,林垠,林燎是如何严格地教自己的,自己今日就如何依着方法教他们。
当然二人是自己朋友,自己不能如严师一般呵斥,但是要求的苛刻上却一样。
当然初始时,林延潮不过将指点二人,作为朋友应尽的义务,但是到了后来自己为他们改文的时候,也能学着想,若是这一篇文章,换作是考官该如何给评卷,何处好何处劣。
改着改着,林延潮自己写文时也学着如考官一般来写,而不是先前以考生的角度来看。
对自己实也是帮助很大。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入贡资格
春雨如絮如丝。,
登瀛坊巷外的青石道道,洗涤得洁净无尘。
林府的小宅里,绿竹筛洗的更添几分翠色,小楼下花瓣挂着雨珠,娇艳欲滴。
春雨绵绵,正是读书习文之时。
林延潮写完一篇时文,通篇读下来,凝思起来,他最近一个月来,文章却是不见长进。
用功一直都很到位,那文章不见长进就是陷入瓶颈,此就并非勤学苦读能够解决了。
不过几个月来的养气静虑,倒令林延潮不如何着急就是了。
想到这里,林延潮搁下笔来,这时珠帘响动,林浅浅端了一碗粳米粥给林延潮道:新熬的,赶紧喝下。
林延潮笑着点点头接过,尝了一口味道甚佳,粥熬得恰到好处,里面还有几颗大红枣,林浅浅见林延潮舒展的眉头,甜甜一笑。
林延潮问道:忠书,豪远他们有吗?
林浅浅嘟嘴道:谁管他们拉!
林延潮听了眉头皱起,将碗放了下来,林浅浅垂下头道:好啦,好啦,我也给他们端一碗。
林延潮这才点点头道:一会我要去县学一趟,今日岁试报名。
雨等会怕会大,你须带着伞。
嗯。
林延潮喝完粥,当下穿上襕衫夹把伞,从后院到了前院,先去侯忠书,张豪远的屋里。
二人都是在埋头写文章,林延潮将两人写好的文章,拿起来先看。
不久林延潮脸上露出笑容,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这时林浅浅端着两碗热乎乎的粳米粥来。
张豪远,侯忠书二人都是向林浅浅称谢。但随即又苦着脸道酉时时怕写不完了。
林浅浅哼了一声道:那还不快吃完了再写,等你们写完粥早都凉了。
二人听了不敢怠慢,当下端起粥来喝。
林延潮乘着他们喝粥道:豪远你的文章已经很好了,不过趁兴而写是不错,但要记得收放有度,不可一味由着性子来。待你能写在兴头上收住,就是好文章了。
张豪远点点头道:知道了。
然后林延潮又对侯忠书道:你的文章大有长进
宗海,真的吗?
先听我把话说完。你的问题在于细节。
说完林延潮拿过笔来,给侯忠书一行一行地改文章。改完之后林延潮对侯忠书道:改完之后,你对比一下。先学走,再学跑。
给二人讲完文章,林延潮就撑着伞出门去了。
来到县学进了明伦堂,明伦堂里聚集了很多人,也是意料之中。报名之日,县学所有弟子都要聚集在此。
对很多生员而言,科试无所谓,参加不参加都行,但岁试是一定要来的。
托常年旷课的功劳,林延潮除了陈应龙其他生员大多不认识。
陈应龙与一名生员结伴而来,他见了林延潮一脸惊喜地道:‘延潮你终于来了。‘
林延潮笑了笑,与陈应龙相伴的生员就问道:这位兄台怎么称?
林延潮主动作礼道:在下姓林名延潮。草字宗海。
那人一听就笑着道:原来你就是新入县学的廪膳生啊,如此年轻。在下徐子易,是增广生,在县学读了五年书了,秋闱都去了一趟,还不是廪膳生。‘
林延潮笑着道:‘我也是侥幸而已啊。‘
徐子易长叹一声道:‘唉,总之一句廪膳生好。若是我当年多用功,也不似今日这么穷,要养家糊口呢。
这徐子易一看就是很能聊的那种,林延潮笑着道:徐兄,不是也免役免粮吗?怎么会过得穷啊?
徐子易低声道:你是有所不知啊?这一次县试有人找你作保。收了不少钱吧!
林延潮道:是有不少人,但都是同乡,没收一钱。
可惜,可惜,你真是迂腐啊,徐子易一脸惋惜道,我若是廪膳生,一次童试,最少这个数,二十两。你看那孙秀才没有,对,就是那老者,看他红光满面就知道了,他在洪山村社学任塾师,一年入账三十几两。这人黑心啊,连自己的弟子也收钱,不给钱他不给廪保也就算了,还不让社学里的弟子去参加县试。你看他七年前才入了廪膳生,今年听说就在省城的坊巷里,费了上百两置办了一套大宅子。
林延潮转过头看向那孙秀才,但见他穿着襕衫,头戴帽,正与几位老生员聊天,看去一副师道尊严的样子,对了,林延寿之前社学的老师,也是此人呢。
候官县学廪膳生定额二十人,算来林延潮与孙秀才还是同一阶层呢。
徐子易道:你看他也看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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