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看吴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听风观云278
当下三人一个教,一个学,一个旁观。
柳铁山一如昨夜,先传口诀,再加解释。所不同者,每一招每一式,须得他口讲手比,亲自演练一遍。
牛真儿将口诀牢记无误之后,跟着试演起来。
授艺之时,柳铁山要求极严。牛真儿举手提足之间,若是稍稍偏离了尺寸法度,他便立加纠正,或者从头重练。
一个时辰之后,柳铁山见牛真儿已然练得似模似样,颇感喜慰,对在旁静观的叶天涯道:“我本以为小师妹最多能熟悉‘惊鸿照影’轻功,也算对得起先师了。想不到她进步如此之快。叶兄弟,昨夜你辛苦了。”
叶天涯微笑道:“柳大哥言重了。其实真儿妹子虽然初入贵派,但她十年来一直修习玄门正宗内功,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一个内家高手习练拳脚功夫,自然容易得多了。”
柳铁山深以为然,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传小师妹一套本派独家绝学‘寒玉神指’。唔,小师妹年纪虽幼,却是个美人胚子,天生丽质,难免被登徒子见到,另起歹心。有此神技在手,无论何时何地,当足以防身来着。”
原来那“寒玉神指”便是使动体内真气,玄功自指尖发出,一旦戳在某人身上,立时变得寒冷僵硬,如冰如玉。此法说来容易,练起来却艰难之极。据柳铁山言道,方今之世,除了天山派褚师姐之外,更无第二人会使。
叶天涯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柳大哥武艺超群,内外双修,这套‘寒玉神指’功夫,难道你也没练成么”
柳铁山摇头笑道:“说来惭愧。其实愚兄最得意的功夫,便是内外兼具的‘大力鹰爪功’,大开大阖,刚猛凌厉,号称‘天山三绝’之一。但这门‘寒玉神指’纯然以阴柔内力为根基,婴婴宛宛,绵里藏针,实非我一个须眉男儿所长。唔,盼望小师妹能早日练成。”
叶天涯沉吟道:“小弟明白了。这‘寒玉神指’攻敌不足,防守有余,讲究以柔克刚,倒是不适合咱们男儿汉来练。闺中妇人修习防身,对付恶人,最为相宜。”
柳铁山传了潜运指力的口诀和行功之法,对牛真儿道:“小师妹,这‘寒玉神指’功夫十分难练。欲速则不达,倒也
二十二、玄冰九掌(二)
二十二、玄冰九掌(二)
叶天涯笑道:“妹子,你二师兄所雇的车子又来接你啦。”
牛真儿秀眉双蹙,轻轻叹道:“天涯哥,我真有些舍不得二师兄哩。”
叶天涯微笑道:“既然舍不得,以后便去京城看望他便是。”
牛真儿美目一转,拍手笑道:“太好了!天涯哥,这么说你是答允带我一起去京城探望二师兄啦。”
叶天涯一呆,摇头道:“那怎么成妹子,你知道我飘泊江湖,是要到处追杀仇人的。哪有工夫带你去京城啊”
牛真儿“哦”了一声,撅起了小嘴,一双妙目瞧了他一眼,勉强一笑,目光中却掩不住失望之色。
叶天涯见她楚楚可怜,很感不忍,心念一动之下,温言道:“妹子,你现下是天山弟子,须得在家好生用功才是。这样罢,待我报了大仇之后,多半你的功夫也练得差不多了。到那时你若然还想去京城,我便带你同行。好不好”
牛真儿侧头一想,浅浅一笑,点头道:“那好得很啊。看来我得练功勤快一些,不能偷懒了。”
叶天涯沉吟道:“这门‘玄冰九掌’以小巧腾挪为主,飘忽灵动,似易实难。只可惜你二师兄匆促之际,只让你囫囵吞枣的记在心里,个中精微奥妙之处,须得你自个儿慢慢领悟。幸好你根基深厚,悟性不低。嗯,只要你用心练熟,日后决计会受益无穷。”
说话之间,那骡车已来到关帝庙前,缓缓停了下来。车夫向叶牛二人道:“公子爷,小姐,小人依着柳大爷吩咐,未牌过后赶来接人。现下时候刚好,请小姐上车罢。”
叶天涯抬头望着头顶太阳,果然已过未正。
他二人一早便被柳铁山从客栈叫了来,大半天粒米未曾入口,这时均已肚中饿得咕咕直响。叶天涯向牛真儿道:“妹子,我可是饿得很啦,你饿不饿要不然,咱们赶紧回城罢。”
牛真儿点头道:“好啊。我本来还想再多练一会儿,看来是不成了。”
于是叶天涯又扶着牛真儿上了车,转头对车夫道:“你们先走罢。我骑马在后面追得上。”
那车夫大清早来时已见识过这少年星驰电掣般的纵马来去,知他所言非虚,当下挥鞭催赶骡子,急急便行。
叶天涯自去庙内牵了白马出来,纵骑追上。
甫一回到泰和城内,牛真儿掀起车帷一角,微微探头出来,说道:“天涯哥,这里离客栈不远了,我想下车步行。好不好”
叶天涯知她定是嫌车厢中气闷,点头笑道:“好吧。”吩咐骡车停下,跃下马来,扶牛真儿下车,问车夫道:“多少银子”
车夫摇头道:“公子爷请自稳便。先前柳大爷已会账过啦,还给了小人一大笔赏钱呢。”
说着鞭子一挥,径自赶车去了。
叶天涯和牛真儿对视一眼,牛真儿抿嘴笑道:“看来我这位二师兄做事倒是挺把细的。”
叶天涯点了点头,说道:“柳大哥是在京师做官的,又是个老江湖,见多识广,自然事事想得周到。”
两人在一家面馆中吃了牛肉面,相偕赶回悦来客栈。到得门外,一名店伴快步抢前,从叶天涯手中接过白马,牵向后院。
牛真儿见了,心中一动,迟疑道:“天涯哥,我不想再乘车上路啦。现下你有两匹马儿,要不然,你教我骑马吧”
叶天涯尚未答应,便听见柜台内的店掌柜樊老三叫道:“啊呀,叶相公,牛姑娘,你们总算是回来啦。今儿有一位姓吕的老兄,说是在城东开茶馆的,前前后后的来店里找叶相公一共三回啦。唔,老汉瞧他哭红眼睛的样子,急得甚么似的。他让老汉转告叶相公,回来之后,急速去他家中一趟。要紧,要紧!”
叶天涯一怔之下,随即醒悟他口中那“姓吕的卖茶老兄”极有可能便是吕远的父亲吕强,忙问:“樊掌柜,那位吕老丈是不是身材不高,还有些驼背”
樊老三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那位老兄身材不高,是有些驼背。年纪也不小了,却跟个小娃娃一般抹眼泪呢。”
叶天涯愈听愈觉不妙,哭着来找自己的居然是吕强而非其子,难道吕远出事了于是转头对牛真儿道:“妹子,你赶紧自个儿回房间吧。我得去吕家瞧瞧!”
牛真儿见他脸色有异,点头道:“好,天涯哥,我会照顾自个儿。你别担心我啦。对了,要不要带上马匹和兵刃”
叶天涯淡淡一笑,摇头道:“不需要。”
当下转身出店,急急而去。
他在长街上快步如飞,不一会儿便来到城东吕家店外,只见一个老者蹲在门口,双手捧头,正在低声唏嘘。
叶天涯走上前去,问道:“吕伯伯,茶馆里怎么啦您找我
二十二、玄冰九掌(三)
二十二、玄冰九掌
叶天涯在大堂之中望着几人背影在楼梯口转角处消失,心想:“看来柳大哥果真没有骗我。赵知县贪脏枉法的案子已发,被逮入狱,咎由自取,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又想:“对了,小远被掳之事,却不知这几个公人会不会有线索”
当下快步上楼,转过走廊,自行来到一干公人惯常饮宴的那间阁儿隔壁房中,侧耳倾听。
一听之下,那几名公人与樊老三谈笑风生,言来语去,说的尽是赵知县、萧师爷等被抄家查办的诸般细节,却无人提及吕远之事。
叶天涯在隔房呆立片晌,愈听愈觉不耐烦,心念忽动:“小远被掳,决计是江湖中人所为。事关苑文正父子和‘王莽宝藏’的下落,凭这几个县衙门的小吏又怎会知晓内情即便他们有所耳闻,料来也不敢多管闲事。唉,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也不明白,也真是笨得可以啦。”
思念及此,颇感沮丧。
于是怏怏的转身离去,径自回到下处。
牛真儿一直在叶天涯房中守候。此刻见他双眉紧锁,呆坐不动,便即转身从行囊中取出茶叶,替他泡了一盖碗茶,轻声问道:“天涯哥,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甚么事”
叶天涯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道:“今天早晨,小远在家里被人强行带走,迄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对方极有可能是绿林中人。唉。”
牛真儿一听之下,也自吃惊,隔了片刻,轻声道:“天涯哥,对方若然真是一些啸聚山林的亡命之徒。你待怎地”
叶天涯沉吟不语,喝了一口茶,稍加品味,点头赞道:“好茶。好像是龙井吧”
牛真儿嫣然一笑,道:“你终于能品出来了。这是新鲜的极品旗枪龙井,你喝了之后,消消火气,也许便会脑子越来越清楚啦。适才你是关心则乱,这才无法静下来思索。”
叶天涯一哂,点头道:“妹子这话大有道理。今儿一听说小远出了事,我心里便紧张极了,六神无主,脑子里胡里胡涂的一团。”
牛真儿微笑道:“那你且心平气和的喝一会茶罢。说不定便会想出解救小远哥的法子了。”
叶天涯又喝了几口茶,果觉心情舒畅多了,摇头叹道:“掳走小远的那些人都是江湖豪客,却不知是哪路人马。唉,可惜我初涉江湖,阅历不足,茫无头绪。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救人可怜吕伯伯只有小远这么一个儿子,这当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不凄惨”
牛真儿想了一想,柔声道:“天涯哥,你别太过烦恼。依我说啊,小远哥虽然被抓,皮肉之苦或者避免不了,但一时之间,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叶天涯心中一动,哦了一声,放下茶杯,问道:“何以见得妹子,你且说来听听。”
牛真儿伸食指点住腮边,美目流盼,沉吟道:“我以前曾听说书先生言道,那些江湖豪士虽然凶横,杀人不眨眼,却也并非无端端的寻衅生事之徒。按照常理来说,他们若是当真想杀小远哥,一早在吕家茶馆之时便可下手,何必定要大张旗鼓的上门闹事,又将人掳了去想来这中间决计另有缘故。”
叶天涯闻言一乐,暗赞:“想不到这小妮子不但貌美如花,抑且冰雪聪明。嗯,不如且听听她怎么说。”又问:“那依你之见,对方会怎生处置小远”
牛真儿轻轻叹道:“那可不好说了。对方十有会拷打折磨,威逼利诱,迫使小远哥开口屈服,答应他们的条件。只要小远哥一日不就范,对方便一日不放过他,但也不会立时要了他性命。”
她说到这里,皱眉道:“就怕小远哥支撑不住,当真松口。唉,其实他若是松了口,反而危险。”
叶天涯听了这话,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点头道:“不错!小远硬挺的话,反而暂时安全。如若松口的话,对方极有可能会杀人灭口。”
牛真儿秀眉微微一蹙,道:“也不知他们想从小远哥身上得到甚么物事。还有,他们为甚么只捉小远哥,却不捉别个儿若是能查到这一节,事情便好办了。”
叶天涯愈想愈觉有理,心想:“牛世妹不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竟能推敲得不离十。相比之下,我叶天涯岂非成了草包”
突然之间,脑海中灵光一闪,已有计较,笑道:“听你这番话,我倒有了主意。好妹子,多谢你了。”于是将那龙井茶一口喝干了,放下茶碗,站起身来,又道:“我得出去了。晚上别等我吃饭啦。”
牛真儿不由得笑靥如花,柔声道:“好。天涯哥,你小心些。我继续在你房中练习‘玄冰九掌’便是。”
叶天涯转身欲行,听了这话,回过头来,问道:“妹子,‘玄冰九掌’练得怎么样啦”
牛真儿皱眉道:“前三掌‘飞雪六出’、‘滴水成冰’、‘霜风扑面’练得差不多了。第四招‘冰封玉碎’我忘了起手式,练来练去,总是不成。”
叶天涯略一思索,缓缓道:“左掌冰封,右掌玉碎,一静一动,一守一攻!”当下双臂抬起,左手划了个小小圆圈,护住面门,右手并掌如刀,横掠而出,陡然间五指翻转,向半空中虚抓而出。
牛真儿
二十三、天星帮主(一)
二十三、天星帮主
叶天涯缩了缩头颈,结结巴巴的道:“我说,我说!这么凶霸霸的……干吗那是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纪跟我差……差不多的后生。啊哟,对了,想起来了……好像是说……姓苑的爷儿俩。小人午时本来是想在老城隍庙门口……买冰糖葫芦来着,凑巧遇见他……他们俩的。”
胖瘦二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眼睛之中,都看到了又惊又喜的神色。瘦子喃喃道:“姓苑的父子,姓苑的父子……”
胖子想了想,问叶天涯道:“小子,那姓苑的两父子长得怎生模样”
叶天涯见二人对自己满口胡柴居然信以为真,强自忍笑,便将苑家父子的形貌约略说了,这次却是据实而言。
那胖子向瘦子道:“十五弟,你三年前曾在光武镇见过苑家父子。你看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
那瘦子点点头,道:“苑侍郎确是生得一张国字脸,面皮白净,中等个子。至于他儿子,三年前才十五岁,个子自然还没长高。唔,模样和现下多半差不多罢。”
那胖子又向叶天涯道:“小子,那苑家父子去了哪里快说!”
叶天涯双手一摊,苦着脸道:“他们去……去哪里,我……怎么知道”
刚说到这里,忽觉额头冷冰冰的匕首又逼近一寸,忙道:“啊哟,脑袋好痛!对了,我想起来啦。那位苑老爷出手阔……阔绰得紧,一下子便打赏了五……五钱银子,还将他儿子……身上的这些衣服、药箱、虎撑一古脑的全都……送给了小人,让小人装扮成这般郎中模样,去瞧瞧吕家小哥回家没有。分手之时,苑老爷还……还说了,只要小人别露出马脚,明儿申时,老地方见。到时候五两银子……的赏钱,决计短少不了的。嘿嘿!”
他一说到“五两银子的赏钱”,故意咽了一口口水,双眼发亮,露出一股又庸俗、又贪婪的市侩气来。
那胖子闻言大喜,说道:“明天去老地方见。那太好了!十五弟,这回咱哥儿俩可是立了大功啦。帮主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一定大大的欢喜。”
那瘦子一笑,便将匕首从叶天涯额头稍稍移开了些,又问:“小子,那姓吕的小子明明不在家。适才你在茶馆外探头探脑的干甚么”
叶天涯似乎松了一口气,摇头道:“没,没甚么啊。小人是想瞧瞧……苑老爷父子俩在……在不在人群之中。我瞧来瞧去,也……没人理……理我,我就……出城回家了。”
那瘦子皱眉道:“噢,回家。你家在哪里”
叶天涯向左首一片村庄一指,说道:“小人就住在前面村子里,门口有棵石榴树的那间茅屋便是俺家了。二位大爷,我身上也没有值钱的物事。你,你们还是放小人回去罢。要不然,这些膏药送给你们好了。”
便在这时,忽听得脚步声响,却是小径上有两名乡农远远并肩走来,一个荷着锄头,一个负着柴禾。胖瘦二人互相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刷的一声,同时收刀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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