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看吴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听风观云278
叶天涯听了,也是一呆。他已从话声之中听出对方便是那位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绰号“铁翅神鹰”的柳铁山。只是他也没料到,此人的“传音入密”功夫竟尔不在自己之下。
他又惊又奇,心下嘀咕:“这位御前护卫半夜三更的找上门来,却不知有甚么事”眼见这当儿石波已一手一个,分别提着那两只包裹,走近身来,于是微笑点头,肃客入内。
至于叶天涯与柳铁山两位内家高手之间相互传音对答之事,石波压根儿便懵然不觉。
叶石二人走进房中。石波反手带上了门。
叶天涯望着石波手中那两只胀鼓鼓的包裹,好奇心起,又想:“这两个包裹之中,也不知装的甚么物事”
于是右手一举,微笑道:“石大哥,请坐下说话。”石波将两只包裹放在桌上,这才抱拳道:“夤夜造访,打扰了。”自行走向西首客位。
两人分宾主坐下。
石波不待叶天涯发问,低声道:“叶少侠,在下一接到敝上飞鸽传书,便即带着几名兄弟匆匆赶了过来。嗯,其实便是替敝上带个口信给你。敝上信中言道,近日有几名‘点苍派’的家伙打听到少侠在泰和县一带,意欲沿途加害。敝上还说,叶少侠乃是少年英雄,艺高人胆大,自也不惧江湖宵小。但孤身上路,终究有些势单力弱。抑且点苍派的‘灰头土脸’艾邹二人剑法不弱,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失心散’之毒更是十分霸道。叶少侠不可不防!”
叶天涯闻言吃了一惊,万万料想不到,欧阳松让石波来告知的竟是这个讯息。他微一转念,已明白欧阳松此举是旨在报答自己那一夜在泰和县衙中出手相救之恩。
只不过
二十、惊鸿照影(二)
二十、惊鸿照影(二)
淡月疏星之下,客栈屋顶之上,静夜中冷不防的斗然听到“苑侍郎”三字,叶天涯心头猛地一震,转过身来,双眼一瞬也不瞬,凝望着“铁翅神鹰”柳铁山。
柳铁山似乎早已料到,神态自若,微微侧身,右手向西北角一指,微笑道:“这间客栈后面有一片废园,距此不远,柳某便在那里恭候大驾。叶兄弟,你尽管放心,令友决计不会有丝毫危险。再说,即使当真听到有甚么不妥,相信你我也来得及救援。”
说着从屋脊上挺腰站起,蹑足走到屋檐,回头向叶天涯一挥手,身形一晃,凌空跃落。
溶溶月色之下,但见一条灰影捷若飞鸟般掠了过去,一个起落,倏忽间已在客栈后院的一堵高墙外隐没。
叶天涯望着柳铁山后影消失的方向,惊疑不定,暗道:“柳护卫突然提及苑文正是何用意此人是一位威名赫赫的四品带刀护卫,既然找上了门,我若一味拒却,料来他决计不会轻易罢休。为今之计,倒不如便跟着过去,且听听他说些甚么。”
当下足尖一点,从屋顶飘身而下,也是一个起落,越墙而出。
星月微光之下,果见客栈后不远处有一大片废园,柳铁山负手背后,端立不动。那废园一带空空旷旷,只有三五颗柳树,枝条疏疏落落,新芽初发,一望而知,树后树上均未藏人。
叶天涯四下打量,前后左右并无异状,又见柳铁山孑然一身,显未携带兵刃,这才稍觉放心,于是迈步上前,说道:“夜深了,柳护卫约小人来此,想必有甚么话要说。便请开门见山的直说罢。”
柳铁山见他言语间戒心甚重,仰天长吁,道:“叶兄弟,难怪你年纪轻轻,却事事小心谨慎。其实关于你的事,柳某也是刚刚得知。当真想不到,老弟身世如此凄惨。家破人亡,沦落无依,放牧为生,四处寻仇。唔,想不到苑侍郎为了宝藏竟尔这般不择手段,草菅人命。这等恶行,实在人神共愤,死有余辜。”
叶天涯又惊又奇,问道:“柳护卫,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世”
柳铁山道:“柳某是前日刚刚从一个人口中得知的。对了,叶兄弟少年俊彦,聪明得紧,倒猜猜这个人是谁”
叶天涯心中一动,问道:“难道是泰和县正堂赵日休大人”
柳铁山微微颔首,脸有赞许之意,叹道:“不错,不错,你果然聪明绝顶!那天夜里在县衙的四姨太院内,你出手从大魔头童一峰手中救下我们之时,赵日休一直便偷偷躲在窗内窥探。是他认出了你这位苑府牧童。后来,他又将你与苑家的渊源全部告诉了柳某。”
叶天涯一怔之下,皱眉道:“噢,这位赵知县都跟你说了些甚么”
柳铁山缓缓说道:“他跟我说,八年前的‘叶家村瘟疫’和半月前的‘苑家大火’,都与你有关。你本名叫做‘叶重’,也是当年‘叶家村’劫后余生的遗孤。你还做过多年的苑府牧童,颇受苑侍郎赏识,素有‘少年才子’之名。赵日休甚至还疑心,半月前在光武镇杀死那两名公人的凶手,极有可能便是你这位‘叶大才子’!”
叶天涯一声不响的听完,脸色阴晴不定。
柳铁山凝望着他,续道:“叶兄弟,行凶杀人的命案,非同小可。何况所杀之人,都是官差。”
叶天涯哼的一声冷笑,傲然昂立,侧首斜睨,寒着脸道:“柳护卫言下之意,遮莫是将我叶天涯当作了杀人凶手,此番前来,便是将我缉捕归案不成”
柳铁山竟不置答,侧头向他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哈哈一笑,摇头道:“叶兄弟啊叶兄弟,你可是忒也多心啦!其实柳某早已暗中查明,当日在光武镇行凶杀人的乃是‘点苍双剑’艾斜川和邹明二人,与兄弟你何干”
叶天涯闻言一怔,颇感意外,皱眉道:“此话当真”
柳铁山哑然一笑,道:“叶兄弟,你究竟还是年轻,思虑不周。你倒想想,若是柳某当真将你视作杀人凶手,怎会独个儿前来难道柳某这个四品护卫是假的,连地方州县的衙役捕快、驻防官兵也调动不来么”
他顿了一顿,又道:“实不相瞒,那天夜里老弟在赵知县四姨太院内救了柳某等人,大恩不言谢,当铭记于心。本来县衙公人被杀的这种小案子,地方州府即可查办。但柳某凑巧从赵知县口中得知此案与叶老弟有关,这才多加留意。结果一查之下,光武镇官差被杀之事,颇为复杂,竟尔与南海门、点苍派等江湖中人都有关,偏偏与叶兄弟无涉。”
叶天涯将信将疑,淡然道:“是么看来柳护卫知道的当真不少。不过,你既已查明在下与凶案无干,却来找我,究竟想怎地”
柳铁山吁了口长气,道:“本来柳某的来意,也和十二连环坞的石舵主一样,只是提醒
二十、惊鸿照影(三)
二十、惊鸿照影(三)
想到这一节,心里暗暗盘算已定,抬头望月,只见月亮微微偏西,已过子时,便道:“然则不知柳大哥从赵知县口中都得到甚么线索这几日你们在礼房周围可曾发现苑文正的踪迹”
柳铁山摇头笑道:“那夜你在四姨太窗外,可是将赵日休与童一峰的对话尽数听在耳中了。我所知者,便是童、赵二人所知,也是兄弟你所知也!至于苑文正父子有没有在礼房周围现身,暂时尚无所获。”
叶天涯一呆,心道:“这人果然是个老狐狸。”
柳铁山月光下见这少年微微撇嘴,显是不满自己之言,呵呵笑道:“叶兄弟,你且不必焦躁。只要一有苑文正的消息,我自会及时告知,以便共同行动。对了,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泰和的赵县尊尸位素餐,贪脏枉法,三五日之内,便会丢官罢职,琅珰入狱。”
叶天涯听了,大感痛快,拍手叫道:“好,好!此等狗官,早该如此下场。这次也算是老天爷开眼啦。”
柳铁山冷笑道:“一个不为地方百姓造福的父母官,留之何用”
叶天涯听说贪官伏法,心情大佳,转脸望了柳铁山一眼,情知拿下赵日休,多半是此人之功,而非“老天爷开眼”。
他又忆起那日宋玉福临行之前,曾经替自己准备不少银两,心头突然涌起一念,笑了笑道:“柳大哥,咱们既然决意携手,便不算是外人了。小弟有个难题……算是不情之请,柳大哥若能答允,不胜感激。”
柳铁山微笑道:“兄弟想要甚么,不妨说来听听。只要愚兄力所能及的,自当替兄弟办来。”
叶天涯道:“在下有一个妹妹,年方十六,自幼习得一身玄门正宗内功。只是从未练过拳脚功夫。素闻‘铁翅神鹰’柳护卫武艺超群,又是自天子脚下而来,见识也必广博,可否指点小弟一些适合姑娘家修炼的内家武艺”
原来他适才面对面的凝神观察,细看之下,发见柳铁山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双手修长结实,骨节筋骨突出,显然内外功俱臻上乘。他不免想起牛真儿来:“按照武林规矩,未经慧空老师父首肯,我也不好擅自将少林功夫传授于牛世妹。抑且我所学的功夫似乎也不宜女孩子来练,何不向柳大哥讨个主意”
柳铁山乍一听到这番言语,一愕之下,一双眼珠睁得圆圆地,瞪视着叶天涯,喃喃说道:“天下竟有这等奇事无巧不成话,无巧不成话哪。难道是天意……”
叶天涯见他不置可否,只是口中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停了片刻,淡然道:“倘若柳大哥为难的话,也不必勉强。”
柳铁山摇了摇头,呵呵一笑,连声道:“不勉强,不勉强!当真凑巧得紧,柳某师门之中,倒是的确有一套适宜女子修炼的上乘轻功和‘小擒拿手法’。唉,女孩儿家十六岁才开始习武,未免忒也迟了一些。不过此事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关键是令妹的资质如何还有,她的内功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他不待叶天涯接话,又道:“当年先师一共收了三男两女五名弟子。可惜的是,我那两名师姐一个夭折,一个修习内功之时不慎走火入魔,现已瘫痪多年。因此祖师爷留下的这两套本门绝学,迄今无人练成。”
叶天涯皱眉道:“难道你也不曾修炼”
柳铁山摇头笑道:“口诀和基本的招式我自然是牢牢记得,以便留待日后寻觅本派传人,不使失传来着。只不过,想我一个昂藏七尺的男儿汉,又身在公门,如何练得那种扭扭捏捏的玩意儿”
他顿了一顿,续道:“其实这些年我来,柳某一直到处寻访,意欲物色一位天资聪颖的女弟子,拟将本门武学发扬光大。结果试来试去,那些女孩儿要么资质平平,要么无心习武,要么吃不得苦,始终未能完成先师的遗愿。”
叶天涯低头默然,过了好一会,才道:“算了,要不然,权当我甚么都没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各自回去歇了罢。”
原来他听了柳铁山之言,情知那套武功极不易练,生怕牛真儿不堪其苦,只索罢了。
不料柳铁山反而不依不饶起来,唔了一声,问道:“且慢!叶兄弟,你别净是吊人胃口。对了,却不知令妹现在何处我要见见她。”
叶天涯一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柳铁山一怔,奇道:“难道便是适才在房中服侍你的那个小姑娘”
叶天涯笑道:“然也!”
柳铁山呵呵而笑,连连点头,道:“那可是一位花容月貌的俏佳人哪。难道她当真修炼过玄门内功我倒不怎么相信呢。这样罢,有劳叶兄弟把她请过来,我想当面试上一试。如若与本派有缘,我便收她为徒弟。如何”
叶天涯本待摇头拒却,一转念间,便道:“好,我先去问问她的意思。不过,这种拜师学艺的事情,须得她自个儿同意,我可不能替她做主。”
柳铁山笑而不言,连打手势,催他赶紧去带人来。
当下叶天涯展开轻功,如一溜烟般来到牛真房外,轻轻敲门,悄悄地将柳铁山之意说了。他只道牛真儿多半畏难,不会同意,说不定还埋怨自己多事。试想一个花朵般的闺女,又是牛朴夫妇的独生爱女,虽然出身小户人家,却也娇生惯养,焉能受得这等打熬力气之苦
不料牛真儿本来睡眼惺忪,懒洋洋的打着呵欠,听了这番言语,登时两眼发光,喜道:“真有这等事情!天涯哥,你快带我去。我很想试试呢!”
静夜之际,叶天涯右手拉住牛真儿的手,左臂在她腰间一托,右足一登,飞身从楼上窗中
二十一、代师授艺(一)
二十一、代师授艺(一)
柳铁山传授口诀已毕,见牛真儿复诵无误,微笑道:“牛姑娘,你依着我所说的要诀,运动真气,右足着力,暂且试一试罢。”
牛真儿点头道:“好!”略一凝思,双膝微曲,右足在地下一顿,一股强劲的冲力起自足底,蓦地里身子向上一弹,呼的一声,竟尔高高的跃在半空。
霎时之间,牛真儿浑没料到自己竟能一下子跳得这么高,直如“一鹤冲天”,远远地高过旁边的柳树梢头,忍不住又惊又喜。便在这时,突然间真气一浊,身子下坠。她初学乍练,登时忘了调息,一惊之下,禁不住失声尖叫。
柳铁山叫道:“叶兄弟,接住了!”
叫声未毕,早已青影晃动,跃在半空。
说时迟,那时快,却是叶天涯应变奇速,斜刺里飞身而起,在半空中一个筋斗,后发先至,掠到牛真儿下坠之处,轻伸猿臂,一把揽住了她细腰,随即一晃一飘,轻轻巧巧的跃回柳铁山身前。
月光下但见牛真儿花容失色,偎在他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柳铁山见叶天涯揽着牛真儿飞掠而至,倏来倏往,身法迅捷异常,拊掌叫道:“好!好神妙的‘飞絮功’!”
叶天涯将牛真儿轻轻放在地上,向柳铁山微微一笑,说道:“这一下柳大哥该相信适才小弟所言不虚吧”
柳铁山叹道:“想不到一个小姑娘,竟有这等深湛的玄门正宗内功。说将起来,武林各门各派的修炼内功之法,大同小异。其实功力如何,乃是天资所关,非人力所能强求。牛姑娘年纪轻轻,有此功力,实在难得。”
叶天涯道:“然则柳大哥是否对这位徒弟感到满意”
柳铁山并不即答,举头望着天边明月,过了片刻,吁了一口长气,说道:“叶兄弟,今夜你我再次相见,柳某这才相信,那夜以‘传音入密’功夫向我示警的高手是你本人了。”
叶天涯怔了一怔,奇道:“柳大哥,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柳铁山道:“‘传音入密’功夫乃是以上乘内功凝气成线,送入对方耳中。功力愈深,传音愈远。适才你居然能隔着客房,每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这等造诣,已令柳某不胜钦佩。现下你又以神奇之极的‘飞絮功’接住牛姑娘,这门轻功,决计不在本派的‘惊鸿照影’之下。”
他说到这里,淡淡一笑,沉吟道:“那夜你说自己曾在五姨太院外以‘传音入密’功夫向我示警,其实我一直不怎么相信。因为方今之世,除了南少林的慧空神僧、南海派的白岛主等寥寥数人之外,柳某实在想不起来,还会有哪位高人,有这等深不可测的武学修为”
叶天涯微微皱眉,问道:“难道柳大哥以为那天夜里还有别的高手跟我在一起”
柳铁山点点头道:“不错!柳某本来一直有个老大疑窦,但今夜同时见识到你的‘传音入密’功夫和‘飞絮功’身法,再想起那夜你在城外显示的飞石神技,反而令我茅塞顿开。叶兄弟,如若我所料不错,传授你武功的那位高人,一定是福建莆田少林寺的方丈,号称‘丑罗汉’的慧空神僧。是也不是”
叶天涯心头一震,暗想:“此人眼力好厉害!自从出道以来,他是第一个猜出我的武功师承之人。慧空师父,对不住了,咱们师徒的关系已然不再是秘密了。”
他虽心下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淡然道:“哦,柳大哥倒是好眼力。”
柳铁山眉头深皱,摇头道:“奇哉怪也!据柳某所知,慧空大师自从七年前做了方丈之后,从未离开过南少林禅院。却不知他老人家的佛驾几时来过皖北,还收了你这个俗家弟子还有,兄弟你才有多大年纪纵然是一出娘胎即行修炼,也不可能有数十载功力。可是,‘传音入密’和‘飞絮功’能练到这等境界的,除非是慧空大师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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