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看吴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听风观云278
叶天涯听了二人对答之言,心头疑惑,摇头道:“小弟与边小候冲突之事,纯属巧合而已。郑总镖头,你怎知那一干打劫贵镖局的强人便是小候爷的手下难道强盗们还敢显露身份不成”
郑天豪哼的一声,恨恨的道:“那倒不是。虽然一众盗党自始至终都是用灰布蒙着脸,一直竭力掩饰身份。但他们的武功家数却是瞒不过俺师兄弟的。尤其是带头的二人,初时所使的刀法和剑法均非本派功夫,后来被我师兄逼得毫无还手之力,情急之下,终于各自使出看家本领,这才露出了庐山真面。哼哼,原来他二人所使的分别是关东飞云浦夏家的‘夺命狼牙棒法’和海州府银鞭饶家的‘毒龙鞭法’。大家心照不宣,盗魁一个是夏怀德,一个是饶彬。他二人已暗中效力安平候府,这件事在江湖上又算不得甚么了不起的秘密。”
宋玉福叹道:“是啊。既已猜到劫镖的盗魁身份,自然便知将其急急召回之人是谁了。叶兄弟昨日出手,当真及时。”
叶天涯思忖:“原来如此。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夏饶二人既已效命安平候府,又做拦路打劫的强盗勾当,倘若这个秘密传扬出去,也不知边府怎生收场昨日我和边小候竹林较艺,竟尔误打误撞帮了百顺镖局,倒非始料所及。”
郑天豪忽地一拍桌子,恨恨的道:“岂有此理堂堂候爷之尊,居然会干出这等黑道强人、绿林豪客的勾当。他妈的,姓郑的只要有一口气在,跟他们永世没完!”
宋玉福木无表情,摇头道:“郑师弟,难道你又忘了我的话啦”
郑天豪满脸愤怒之色,大声道:“师兄让俺忍一忍气么,小弟怎不记得只不过,俺想起这些日子镖局死伤惨重,顾二弟、赵三弟、徐五弟都已丢了性命。若非师兄您及时赶到,小弟这当儿只怕也早已暴骨荒野了。”
宋玉福淡然道:“别忘了你身在镖行,过的本是刀头上舐血的日子。押镖的遇着劫镖的,不是你死,便是我活。那有甚么好说的”
郑天豪分辩道:“可是对方明明是官家,又不是寻常的绿林强盗师兄,古往今来,哪有官府打劫镖行的道理难道便没地方评理么”
宋玉福脸一沉,冷冷的道:“有时候官就是匪,匪就是官。官匪之间,谁能分得清楚郑师弟,你该不会真想去告官吧对方可是堂堂安平候府,试问天下哪个衙门敢接这个案子再说,单凭夏怀德和饶彬,谁又说得清这件事情是他二人私下里所为,还是边候爷授意空口无凭,证据拿来!”
郑天豪呆了一呆,嗒然若丧,半晌说不出话来。
宋玉福一沉吟间,问道:“郑师弟,你跟那位胡师爷有甚么关系”
郑天豪定了定神,咕哝道:“没甚么。您也知道小弟的镖局在这颖州府地面上,平日里少不得巴结地方权贵。胡师爷倒是没少在知府大人面前说小弟的好话。”
宋玉福点头道:“这么说他一定受了你不少好处了。”顿了一顿,又问:“今儿他来探望你,不是专门说叶兄弟和边小候冲突之事吧”
郑天豪精神一振,瞪大了眼睛,瞧瞧宋玉福,又瞧瞧叶天涯,突然哈哈一笑,说道:“这可又不巧得很了。老胡今儿来镖局,其实是想向俺打听叶兄弟的来历。啊,对了,他还说昨天回去之后,知府大人把他和赵捕头都狠狠训斥了一顿,骂了个狗血淋头,警告他二人以后别再招惹‘辣手书生’。这位胡师爷以为小弟身在镖行,自然是江湖中人,交游广阔,多半会知道叶兄弟的底细,这才专门前来向小弟打听。”
他向叶天涯一点头,笑道:“叶兄弟,你放心,俺老郑决计不会出卖自己恩人。适才三言两语便把胡师爷给打发走了。哈哈。”
叶天涯微微一笑,问道:“郑总镖头,除了在下之外,胡师爷还有没提及
三十五、碧云庄前(二)
三十五、碧云庄前(二)
当日晚饭后,牛真儿照常将叶天涯拉到茶馆后院,在他督导之下,研习天山派功夫。
暮霭朦胧之中,牛真儿一面口中念诵“左掌冰封,右掌玉碎”、“飞雪六出,琼瑶匝地”、“滴水成冰、羚羊挂角”等口诀,一面跟着拉开架式,施展拳脚,霎时间身形如风,纵高伏低,一招一式的练起“玄冰九掌”来。
叶天涯在旁见她娇躯翻转,足跃身飞,挥袖发掌,呼呼声响,出手姿式越发似模似样,显是练得娴熟已极,暗暗点头,忖道:“当真想不到,才不足一个月,真儿妹子便从一个不懂功夫的小姑娘隐隐然变成小小女侠模样了。”
牛真儿练了好一会儿掌法,直至最后一招“冰雪一色”,倏地收势而立。她长长吁了口气,缓缓回转身来,睁大一双晶莹澄澈的妙目,似笑非笑的望着叶天涯。
叶天涯知她在等着自己开言品评这番掌法练得如何,心念微动之际,忽地纵身跃起,在半空中随手折了一根公孙树枝,轻轻落在她面前,递了过去,微笑道:“接着,你且自个儿使一遍‘冰魄剑法’给我瞧瞧。”
牛真儿一呆,伸手接过树枝,颇感为难,迟疑道:“却是怎生练法天涯哥,依例总是你先使一遍,我再慢慢跟着学的。要不然,还是你跟我一起喂招拆招,好不好”
叶天涯摇头笑道:“不好。先前一直有我在你身旁,以后我若不在呢你总不能每次都看别个儿先使一遍再练吧妹子,还是你依着口诀自行来练吧。”
牛真儿小嘴一扁,叹了口气,道:“只怕不成。你也知道这套剑法的口诀我早已背得烂熟了,可是招式变化太也复杂了,练来练去,一直也没甚么长进。”
原来她先前每次依诀使剑,招数又生涩,又笨拙,总是难以顺利施展下去,不免生了畏难之心。
叶天涯忍不住好笑,说道:“妹子,再难也得练啊。柳护卫还等着你这位小师妹早日满师艺成,将天山派武学发扬光大呢。”见她兴致不高,又道:“其实这套剑法须得配合上乘内功,重意不重形。你若想早些闯荡江湖,便须学会内劲外铄之法、以气御剑之道。唔,还有,你内功不弱,膂力却略嫌不足,纯粹以外劲使剑,自然不成。”
牛真儿皱眉道:“天涯哥,你当真不跟我喂招了么”
叶天涯寻思:“设若‘四象门’宇文骏线索属实,苑贼行踪可觅,我随时便要离开,怎能再陪真儿妹子喂招”一转念间,微微一笑,负手而立,说道:“这样罢,我双手不动,你以树枝来攻我,也不必拘泥什么招式。十招之内,只要你还能保住这根树枝,便算你剑法有成了如何否则的话,即使我天天这般陪你喂招,也是无用。妹子,难道你连乱打一气也不会么”
牛真儿侧头想了片刻,一咬牙,左手捏了剑诀,平推而出,右手皓腕抖动,树枝舞出一个剑花,枝叶点点,嗤嗤连声,倏地一招“雪满天山”,快速无伦的刺向他胸前。
叶天涯斜身略避。笑道:“力道还不够狠!”
牛真儿刷刷刷连展三剑,一招紧似一招。她以树枝作剑,枝叶中附上内劲,舞动开来,招式愈来愈是凌厉。
叶天涯见她剑招生涩,前后式尚未融会贯通,未尽妙用,但内劲着实不小,笑道:“好剑法,好内力,只不过斧凿痕迹太重。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也!哈哈。”
牛真儿见他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下运剑如风,着着抢攻。
斗到分际,叶天涯叫了声:“第九招!”突然跃起,身子旋转,“鸳鸯连环腿”飞出,左足横掠,将她右臂格在外门,右腿一勾一带,竟尔将树枝夹在膝窝之中,顺势夺了过来。他身子在半空中兀自旋转不绝,连同树枝飘落一旁。
牛真儿右臂一麻,拿捏不住,莫名其妙的树枝便已脱手,定睛看时,却见叶天涯竟尔以右膝夹住那根树枝,她怔怔的站在当地,半晌做声不得。
她自然知道,即便自己手中真的是把长剑,也一般被他轻松用腿夺了去。
叶天涯又叫了声:“接剑!”右足一旋一起,呼的一声,那树枝疾如箭驶,飞将回去,射向牛真儿。
牛真儿伸手抓住,又即横剑捏诀,不,是横“枝”捏诀。她若有所悟,口中喃喃自语:“内劲外铄、以气御剑、重意不重形……”一提内力,运劲于臂,说道:“天涯哥,你先回去吧。我想自个儿练剑,不用你陪了。”
叶天涯微笑点头,道:“别忘了适才是你手上无力,这才保不住树枝的。”暮色苍芒中转身离去,心头暗喜:“妙极,妙极!看来真儿妹子于这套‘冰魄剑法’已略窥门径,不必再有人督导了。嗯,我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翌日巳牌时分,忽听得牛朴敲门,口中连呼:“小重,小重!郑总镖头来看你了。”开门一看,却是郑天豪率同冯少飞、许广两个师侄来到牛记茶馆,专程前来探望。
叶天涯大出意外,连忙让进门去,肃客入座。
牛朴将客人引到房外后便即离去,吩咐伙计泡上茶来。他虽来颖州城时日不久,却也对大名鼎鼎的“一枪追魂”郑总镖头殊不陌生。此刻见这位大人物竟对叶天涯“叶兄弟、小老弟”的叫个不停,宁不纳罕
郑天豪见叶天涯从店伙手中接过
三十五、碧云庄前(三)
三十五、碧云庄前(三)
叶天涯接过一看,见那纸上画着一个少年,面目俊秀,剑眉斜飞,一眼便认出是自己肖像。
他“咦”的一声,又惊又奇,凝目看时,又见那图像画得维妙维肖,确是自己无疑,便问:“刘大哥,这明明是小弟的画像么。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刘春明甚是得意,摇头道:“不急,你再瞧瞧这个。”又摸出一张纸来。
另一张纸上画的是一个簪花少女,明眸皓齿,娇美艳丽,绰约如仙,却不是牛真儿是谁
叶天涯心中一动,料知此事必有蹊跷,略一凝思,不动声色的道:“刘大哥,这两幅画你可知是什么人所画且说来听听。”
刘春明笑道:“是什么人画的俺就不知了。昨儿晚上手气不好,又在赌场输光了钱,正无聊得紧哩,刚巧看见一个神神秘秘的黑衣人进去,逐个儿打听画中之人。那黑衣人手里有厚厚一叠这样的画纸呢。俺一下子便认出是叶兄弟和表妹来,这才专门要了两张。”
叶天涯愈听愈奇,皱眉道:“你可知那黑衣人是什么人”
刘春明摇头道:“那黑衣人走后,俺曾私下里向癞皮狗孙二、独眼龙平七一干赌友都打听了。可惜大家都不认得。后来又有人从别的赌场过来,说是这几天城里所有的赌场、客栈、妓院都有人在暗暗打听画中人消息。还说,只要有人能说出你和表妹二人的下落,立时便可得到十两银子赏钱呢。”
他说到这里,一拍胸膛,慨然道:“叶兄弟放心,俺刘春明虽然没甚么出息,却也不会出卖自家表妹。嘿嘿,别说十两银子,便是一百两,一千两,俺也瞧不在眼里!”
叶天涯又问了几句,刘春明所知有限,说来说去,只说那黑衣人是外地口音,中等身材,相貌平平无奇,以前从未见过。
叶天涯侧头想了片刻,便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微笑道:“刘大哥,多谢你了。这十两银子,你先拿着喝酒罢。对了,那黑衣人极有可能是小弟的仇家,想要对付我来着。这件事凶险得紧,你最好别再打听黑衣人消息,以免危及自身。”
刘春明一面飞快的接过银子,一面笑着答应了,又道:“叶兄弟,跟您说实话,俺来告诉你这个,可不是贪图好处,俺是为了牛家表妹,谁让她心里爱煞了你呢您是少年英雄,连京城来的边小候也照揍不误。不过你年纪太小,又只一个人,也得小心了。俺知道的都告诉你啦。俺要走了。”
他走到门口,忽又回头道:“叶兄弟,您别误会,前些日子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下俺也想明白了,彩凤不会随鸦,鲜花又怎能插在牛粪上表妹是仙女下凡,也只有你这样的后生才配得上她的美貌。”
说着拔闩开门出屋,兴兴头头的下楼去了。
叶天涯手中拿着那两张画像,怔怔的出了会神,心下琢磨:“我和真儿妹子同时得罪的人之中,除了界沟集的熊坚,便是‘银枪公子’小候爷边正了。熊坚已吓破了胆,谅他也不敢造次。边小候又伤重而去,按说也不该是他。然则究竟是何人在暗中追查我俩”
一时茫无头绪。转念又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这般瞎猜胡想,倒不如且待对方找上门来再说。”
一回头间,忽见桌上横着一个蓝布包袱,正是郑天豪先前所留下的贺礼。
当下伸手解开,里面却是一只锦盒。打开盒盖,只见盒内锦缎上放着一匹通体洁白的玉马。那玉马雕刻得十分精致,纹路细密,柔和晶莹,触手生温,显非凡品。
寻思:“看来郑总镖头定是费了不少心思。这个人情着实不小。”
此后数日,牛真儿在后院专心致志的练剑,居然破天荒的不再缠着叶天涯拆招喂招。冯少飞、许广等师兄弟不时来寻叶天涯喝茶、嗑瓜子、吃点心,俨然成了茶馆常客。礼尚往来,叶天涯渐渐也成了百顺镖局的熟客。
叶天涯从闲谈中得知,这天交接了最后一趟镖之后,百顺镖局已然歇业。
刘春明遍寻城中赌场、妓院等处,却再无那黑衣人的消息。找过叶天涯两次之后,便不好意思再来了。
这日晚饭后,叶天涯又提醒牛真儿小心在意。牛真儿将两张画像收在怀中,笑道:“我知道了。天涯哥,我表哥的话总是不尽不实。你别太放在心上。我先去练剑了。”
三月初二清晨,叶天涯依约骑了白马来到颖州城南门外,会同郑天豪首途“碧云庄”,为江淮大侠欧阳老爷子贺寿。
金枪门掌门人“虎啸中州”宋玉福双目已盲,不便亲往,委托其师弟“一枪追魂”郑天豪登门与贺。
城外晤面之时,郑天豪一见叶天涯所乘的白马,不由得大为诧异,赞不绝口:“好马!”又在旁介绍随行之人。
原来随行的三名“金枪门”弟子除了冯少飞、许广二人之外,另有一个浓眉大眼的粗壮后生,名叫邵彪,乃是郑天豪的亲传弟子。“红花铺”一役之后,郑天豪随同宋玉福先行返回,最后一趟镖,便是交由这个得意弟子交接善后的。
一轮红日,斜照颖州古道。五匹健马奋鬣扬蹄,人喧马嘶,一路向南疾驰。
路上行人但见五骏如龙,人马奔腾,马蹄声中,早已绝尘远去。
 
三十六、护女之心(一)
三十六、护女之心(一)
那汉子不断花样翻新的正骂在兴头上,冷不防的被人从天而降,踹倒在地,大叫一声,打了个滚。他撑持着坐起身来,伸手一摸鼻子,早已鲜血长流,手背上、衣襟上的全是血渍。登时痛得杀猪般的哭号起来。
那条黄衣人影却是一个粗眉巨眼的中年汉子,满脸阴鸷之色,横眼瞪着地下那骂人的汉子,向他打量片刻,冷冷一笑,道:“原来你不会武功。哼,你这厮竟敢这般当众寻衅生事,胆子不小。我来问你,是谁指使你乱骂人的不想死的,快快从实招来。”
那汉子呆了一呆,竖起耳朵,似乎在凝神倾听,突然躺在地下捶胸顿足,打滚起来,大声哭叫:“啊唷,出人命啦!打死人啦!‘点苍双剑’欺侮到‘碧云庄’来啦!”叫得震天价响。
酒店中众酒客、掌柜的、酒保、厨子听得叫声,都涌了过来,纷纷询问:“怎么啦怎么啦”
那汉子滚来滚去,哭叫得更凶了:“打死人啦!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点苍双剑’姓邹的又来‘碧云庄’行凶啦。”
众人望着黄衣人和那汉子,窃窃私议,指指点点,显是怪黄衣人不该逞凶伤人。
那黄衣人瞧在眼里,双手叉腰,微微冷笑,阴沉沉的对众人毫不理睬。
便在黄衣人偶尔一转头间,叶天涯在楼上窗内瞧得真切,“咦”的一声,失声道:“原来是‘点苍派’的邹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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