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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明明蓉

    我点点头,“趁早打发了也好,省得日后麻烦。至于其他人只要安静做事即可,难道还指望着个个都如你们一样忠心赤胆的护着我么。便是奴仆也是想过好自己的平稳小日子的,所以即便我们没那本事让多福轩变成铜墙铁壁、滴水泼不进,外边的人却也不是轻易就能对多福轩暗算了去。”

    湛露道,“奴婢也是这样想。另外上次夫人问起的连娣儿和蔻儿,做事勤勉,仍和往日一样。”

    我颔首道,“那就调她们上来吧。便从做这红豆帘子开始。”略想想,掩口笑道,“红豆帘子,听着倒像是绿豆汤、莲子汤之类的吃食了,便叫绛




第十二章 绛珠(下)
    这日正在书斋习字,忽听得绛珠帘拨拉一声响,我也不抬头,口中只道,“我这就歇息去了,湛露别催人家嘛。”

    待到听见一边研墨的赤芙请安的声音,我才惊觉抬头,盈盈秋水望向来人——果然是他。

    萧王也不言语,只淡然扫了我一眼,伸手取了我散放在书案上的花笺来瞧。我起身行礼后,怯生生道,“都是小莞平日里练字写着好玩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萧王轻声念出来,又换过一张花笺,“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捋红杏蕊。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我小心探看他的神色,见他面色随着目光在这些字眼上的移动渐渐变得和暖起来,心中放下心来。

    “这都是你闲来无事写的么还有这张,‘洛阳春色待君来,莫到落花飞似霰’。倒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我红着脸,轻轻点头。眼角余光瞥见赤芙这时已无声退出房去。

    萧王眉梢眼角浸了温柔笑意,牵起我手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好容易从皇姐那里得了来,谁知道却是位冷心肠的美人。可这美人偏生通诗文还精于笔墨,这也罢了,偏还写些引人遐想、牵动心肠的诗句来。小莞,孤要拿你怎么办呢你又要孤如何待你才好”

    我抬头目视于他,缓缓说道,“殿下身边姹紫嫣红开遍,即便少了一个小莞也无分毫不同。偏偏小莞对少了殿下的日子却做不到波澜不惊,小莞对此心有不甘。小莞也不知该当如何面对殿下,亦不知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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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紫薇花对紫薇郎(上)
    此后数日,我只在后院亭中做绣活儿。萧王总在黄昏时分过来。也不多说话,或在一边静静看我飞针走线;又或者闲闲倚靠在软枕上闭目小憩,间或评茗。夕照流霞,我偶然抬眼望去,见他着月白常服,衬着身后的花团锦簇,越发显得飘逸俊朗,不由抿唇一笑,停了手中针线打趣道,“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

    他懒洋洋睁眼看过来,“好个促狭妮子,孤王虽然领着吏部的差事,却不曾正经办过事,如何就成了中书省夙兴夜寐的紫薇郎了”

    我扑哧笑出声来,拾起绢子掩口嗔道,“此时四下无人,连琉璃和赤芙也被殿下打发得远远儿的。殿下又何必在小莞面前欲盖弥彰呢如此生分,小莞直要伤心落泪了呢。”

    “难道小莞不觉得孤王只是流连声色、无心政事的闲散王爷么”萧王神色之间颇感兴趣。

    我娓娓道,“昔年楚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小莞眼中,殿下如今的情形便是凤翔于天之前的沉潜罢了。何况,殿下府中姬妾虽多,素日得了宠幸的也不过良娣姐姐,实在当不得流连声色一说呢,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罢!”我这样说原是因为奇怪入府当日管事晋安对我前倨后恭,细细留心了几日,果然发现——萧王平日对女色并不上心,名下姬妾虽多但真正有宠的却只得庆颐馆的阮良娣和宝音阁的堇夫人,今时今日再加上一个他频频看顾的多福轩吧。

    萧王闻言坐起身来,眼中玩味之色更浓,“小莞何尝不是得了孤王宠幸的”我大感羞涩,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扭着手中的帕子低头不语了。

    亭外的风光这样好,我却只是在这里与人虚与委蛇,心中一阵烦腻,对自己生了些不齿的蔑意来。见着萧王神色殷殷,终究不忍,举手轻轻拭去他衣袍间的缤纷落英,款款道,“虽是一味和光同尘,到底也要偶尔露峥嵘啊。不然圣上面前



第十四章 紫薇花对紫薇郎(下)
    不过片刻,便听见萧王在身后说道,“孤王累了,小莞若不安置一桌好酒好菜来,可不好轻易打发了孤王去呢!”

    “早早就让湛露着人备下了。如今只等听殿下一声吩咐呢。”侧首见小安子站在亭外,便向他招招手,唤他近前来,“去告诉你湛露姐姐一声儿,王爷今晚在多福轩用膳。”见他应一声小跑着去了,方回头向萧王展颜一笑,“如此便请王爷移驾小花厅用膳吧。妾可是特特打发走了小安子呢,这一路就让小莞陪伴殿下如何小莞虽然愚钝,但好在没有心思百出的娘家人作为依靠,今后所依靠的只有殿下一人而已。”

    萧王澹澹一笑,携了我手起身向亭外走去。小径边上有被累累花朵压弯的枝条,犹自在风中瑟瑟颤动,暮色渐浓,风中凉意更盛,然而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

    晚膳时萧王心情颇好,向我说起小时候在宫内生活的趣事,我一边安静的听着,一边为他布菜,间或问一两句。小小的花厅被他的神采飞扬渲染得生机无限,连烛光也摇曳不停,时不时爆出一两朵烛花,随侍在旁的湛露也常被逗得笑出声来。

    饭后吃了茶,萧王便回了乐道堂。不过据连娣听回来的消息却是阮良娣亲自去了乐道堂送糖水,当晚便在乐道堂歇下了。为了这个赤芙给我拆衩环的时候对阮硕人很是不忿,嘀咕了许久。我也随她唠叨罢了,对萧王宠幸阮硕人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因为渐渐逼近的八月十五开始心烦意乱起来。草草卸了妆束躺下歇息,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第二天身上懒懒的,比平日起得晚了许多。心绪不宁,什么也做不好,绣的枕面也错了针,只好拆了重做。赤芙见我这样,趁无人时悄声问道,“小姐可是犹豫难决谢公子明日的宝华寺之约么”

    我闷闷的应一声,丢下针线倚着亭边栏杆坐下。这会儿连一丝风也没有,空气湿乎乎的让人难受。“我真是没用呢,赤芙。入府当晚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却到今日还挂在心头。托辞中秋节进香



第十五章 堇仪(上)
    回至房内把有些松了的发髻拢了拢,我便起身道,“这就走吧,去的晚了便不能安安静静的,只怕有的聒噪。”湛露过来看见,不由分说的帮我加了条妃红色洒金挽臂方扶了我上轿,又带了连娣儿随侍在轿旁。一行人向乐道堂去了。

    记得湛露说过乐道堂离多福轩很近,倒真如此,不过一会儿功夫,便见连娣儿掀了轿帘。

    湛露扶了我下轿,抬头便看见原本立在廊下的萧王笑意盈盈的过来。“小莞可来了。”

    正要行礼,萧王已伸手扶住我。我垂下眼睫浅浅一笑,“原本在后院针黹,所以来得晚了些。诸位姐姐都到了么可是妾失礼了。”

    说话间已进了花厅,厅上端坐着两位宫装丽人。着杏红比甲儿的那位见萧王和我进来已经起身相迎,另一位着丁香紫衫的女子只拿眼儿瞧着萧王,目含嗔怪,身子却兀自不动。走到近前,萧王指着起身那位向我道,“这是堇仪,娘家是安阳叶氏。”我知道这就是湛露告知的宝音阁的堇夫人,便款款一福。叶堇仪也还了礼,颇为亲热道,“我比姑娘痴长几岁,就自称一声姐姐了。莞妹妹真是生得好模样儿,难怪殿下如此上心呢”。

    “哼,难道年纪更轻、韶华稚龄还是罪过不成如此说来,我硕人身为良娣岂不是也要尊你为姐姐了叶氏,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若真受我称呼你一声姐姐,便是真正的尊卑不分罔顾主次了呢。只怕到时宗人府会请你去教导一二呢!”菫夫人话音未落,已被边上端坐不动的阮良娣抢白一顿。

    阮良娣五官极为精巧标致,秀丽的左边眉头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若隐若现,神情冷傲,通体袅娜,别具楚楚风情。

    我见萧王对此只笑不语,只得出来打圆场。对着阮硕人行礼如仪道,“小莞给良娣姐姐请安。叶姐姐只是称呼我为妹妹,阮姐姐不必在意的。”

    阮良娣蹙紧了眉头,“你这么说,是影射我太多心了么话说回来



第十六章 堇仪(下)
    宝华寺三个字如同惊雷掷地,我不自觉的绞起手中的帕子来。直到萧王轻轻唤我才惊觉厅上其他人都注目于我。

    连娣儿轻轻提醒,“殿下问夫人以前可曾去过宝华寺呢!”

    阮良娣抢白道,“莞妹妹想什么呢,如此专注,神游太虚的连王爷问话都未听见”

    我面上一红,起身向萧王道,“殿下见谅,小莞听说去宝华寺便想起幼时随家人进香的情形,只是记忆模糊、记得不甚清楚,因而走了神。”

    萧王似乎很是欣喜,兴致更高,笑道“如此甚好,小莞可以故地重游,我与硕人也可拜神求子。”

    我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面露尴尬的菫夫人,笑着附和道,“是啊,叶姐姐也可以参拜参拜呢。佛菩萨呢最是仁慈的,指不定哪天殿下就有了双珠之喜哦!”

    萧王笑意更深,“小莞也一样可诚心拜求么,何妨让本王三喜临门呢!”

    我还未好意思说什么,萧王身边坐着的阮良娣已经啐道,“殿下真是贪心呢。莞妹妹还小呢,你不是最怜香惜玉的么。”

    萧王道,“已经十五了,不小了。你当年初结珠胎时也不过十五呢,只可惜被那匹惊马……”

    阮良娣打断了萧王的话,妙目含泪,“殿下……,”哽咽数声方道。“殿下,不要再提那伤心事了。臣妾但愿萧王府再莫有这等事情发生了。”

    萧王动容道,“硕硕,是我不好,你不要再为此落泪了。我再不会惹你伤心,一定保你一世安乐。”

    我冷眼看着,这也是阮良娣长得眷顾怜惜的原因吧。萧王心怀愧疚,因怜而生爱,于平日的相处中便不免更纵着阮硕人了,何况是这样极具才貌的女子。只是还不清楚当日的具体情形。眼风微扫,见堇夫



第十七章 宝华寺(上)
    第二日辰时,萧王府的车仗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赤芙伴我坐在车内,连娣儿和蔻儿跟在后面的车上,湛露留在府中照应多福轩。赤芙见我神思不属,伸手过来握住我手,却微微吃了一惊。我知道我的手是冰凉的,便静静一笑,反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到得宝华寺外,有小内监过来放了脚蹬,连娣儿和蔻儿扶了我与赤芙下车。山中的空气微凉,天空阴霾,秋色更浓,不知何处的桂子飘来隐隐的甜香。而昌若也不知在何处、亦无从得知作了怎样的安排。原本我若不来,他等不到我便自会明白,渐渐凉了心、渐渐会再不相干再无羁绊,将来也自有他的前程与神仙美眷。可偏偏造化弄人,冥冥中自有了这样一个见面机会,只不知会呈现怎样的境况。

    犹自微微发怔,却见堇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娇莺疾步过来深深施了一礼,道:“我们夫人在前面等莞夫人同行呢。”我微笑颔首,扶了赤芙快步上前,蔻儿抱着雪奴儿与连娣儿随侍在后。菫夫人端庄立在车旁,见了我便疾步近前携了我手道:“妹妹叫我好等。王爷与阮良娣已经先行一步。王爷临去前特地嘱咐要我好好照应妹妹呢。”

    我点头轻笑,“小莞初来咋到,自然有劳叶姐姐照应了。”菫夫人听了,自然明白我所言并非单单指宝华寺之行,当下与我并肩而行,沿着石子路拾级而上,并轻言细语的向我谈起府中的琐事来。我扶了赤芙的手,低头看着菫夫人裙底厚底蜀锦的大红色绣鞋一步步稳稳的踏在青石阶上,只不动声色。菫夫人出身大家,自入府便为萧王打理王府内务,至今经年,熟知府中诸事,且言行谨慎,又何需我在衣饰逾制上为她留心,只怕是这位对我存了试探的心思才是真。耳畔是菫夫人不疾不徐的声音,我只偶尔扭头轻柔的笑笑,回应她的话语。

    一行人缓缓来得大殿前,恰逢萧王扶着阮良娣出来。我与菫夫人对视一眼,齐齐上前请安。



第十八章 宝华寺(下)
    我搭着赤符的手在右边的蒲团跪下,对着宝相庄严虔诚的三叩九拜,双手合十默默祷告。起身时候心中已有了主意,好似一片清明,宁静祥和。

    转头看见赤芙跪在侧边喃喃祝求,神情严肃,菫夫人却已然立在一边,正饶有趣味的看着赤芙。

    我粲然一笑,边从蔻儿手中接过雪奴儿抱入怀中,边向菫夫人道:“赤芙礼佛最是虔诚,逢庙必拜的,何况是这样香火鼎盛的地方。”

    菫夫人身后的娇莺打趣道,“赤芙姑姑莫不是常常祷告能早日配个如意相公呢!”

    赤芙闻言起身笑道,“娇莺姑娘说笑了,怕是姑娘心中所想如是吧!倒拉上我了,没得害臊的,这老脸也要红了呢!赤芙所求所愿不过是希望我家小姐一世安乐罢了。”

    菫夫人眼中漫过一丝凉意,我知道这“一世安乐”几个字是萧王昨日安慰阮良娣时候的话语,看来萧王这种承诺素日常常挂在嘴边,已经招的菫夫人对此十分介意,难以释怀之余神色上难免带了出来。

    多情总似无情,此之甘饴,彼之砒霜而已。我轻轻抚着雪奴儿油光水滑的皮毛,温软笑道,“一世安乐、温饱无忧,原是我们这样小门小户出身之人的夙愿,叶姐姐可不要笑话我们才好。”

    菫夫人虽是颇有感触,到底是大家出身,仍旧端庄应对道:“莞妹妹过谦了。如今天下尚未完全大统,各境仍有烽火不断,当此乱世而能得一世安乐、温饱无忧,已经是极其难得的福分了。堇仪如何敢笑话妹妹呢。”

    如此这般应对一番,着赤芙与娇莺各自添了香油钱,便与菫夫人双双出了殿门。刚走得几步,雪奴儿突然从我手中跃下,沿着回廊向后厢跑去,眨眼功夫便去得远了。我低低惊呼一声,也顾不得菫夫人,当下提裙急急追了上去。

    赤芙与一众侍女见状也跟着来了。赤芙又担心我磕着碰着,一叠声在后面叫着要我慢点跑,自己却不当心脚下一滑重重跌倒,连娣儿等人原本就跟得紧,又不提防,一下子你撞着了我、我绊着了你的乱作一团。等她们慌慌张张你扶我拽的起来站稳,我已经转过了几个墙角。耳边犹自传来赤芙的找寻声,只是一味的朝着后园去了。

    听着一行人脚步凌乱去得远了,我方从隐身的侧院门后走出,雪奴儿伏在我手中兀自喵呜叫着,行至往日两府相约礼佛时常住的第二进院落。推开月洞门,一颗心越跳越快直要蹦出一般。

    忽听见右手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不等我转过身来,便已听见耳边是昌若低低的叹息,“阿琰……”。他和着甘松香的灼热的气息扑在颈项间,我不觉身上酥软松开了手中的雪奴儿,由着它轻轻跳下地去。

    昌若扳转我的身子面向他,虽已极力按捺情绪,然而在面对他的这一刻,我仍旧落了泪。泪眼朦胧中看去,昌若比先前更沉稳许多,眉目间



第十九章 惊鸿
    来不及做他想,惊鸿已近前来,鄙夷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萧王府的莞夫人和尚书府的谢大公子。莞夫人由来义正辞严、道貌岸然的,便连小厮进房都不许的,如今倒在这里偷汉子!”

    言毕侧头打量我与昌若,如愿地在我脸上看到了惊惶失措的神情,更是洋洋得意,拉长了声调道:“啧啧,眼泪还没干呢。看这小模样,真是惯会勾引人的,难怪迷得王爷昏了头,宠得厉害。”

    昌若打断她道,“怎么你家王爷在你口中如此不堪么。大胆婢子竟敢诋毁家主!”

    说话间重重一掌击在惊鸿后颈项处,惊鸿的身子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我的心也一样,径直坠了下去——我终是连累了昌若。

    不及多说什么,昌若急急推我道,“你快离开此处,我来料理此事。”

    我看着倒地的惊鸿,脑中一片空白,听了昌若的话便茫然的朝院外跑去,发觉脚下虚浮,倚在院门处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下来。

    转身向昌若道:“你打算怎么安排善后”

    昌若安抚道:“你放心,我必叫她不能对你不利!”

    我抱起过来在脚边蹭来蹭去的雪奴儿,俯身时瞥见惊鸿握着丝帕的手,丝帕的纹样十分鲜活,终究不忍,“能不能不要伤了她的性命,昌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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