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明明蓉
话语炙热,我不由目眩神迷
第二日是休沐日。
用过早膳,我见萧王心情甚好,便问他缘故。
“父皇为着历法得用,昨日又在朝堂上嘉许了我,说我文韬武略,是最像他的。听母后说,父皇近来对十弟也颇多喜爱,对他课业很是关注,还亲自为他开蒙骑射。”
“这是看在你的面上爱屋及乌了”我侧首笑道。
“其实也是昭明历的缘故了。莫说我,就是樊大人,女儿做了亲王正妃,儿子得了赏识,樊大人自身在朝堂上的荣宠也更是稳固。”萧王说着伸手拽我起身,笑道:“今日难得有空闲,带你出府踏青可好”
我瞟一眼窗外的绵绵细雨:“王爷要带妾身赏雨么”
他笑而不答,接过赤芙拿来的莲青色鹤氅给我披上,牵着我的手出了门。
蔓河畔,居然游人如织。
我从宽大的马车窗口朝外看:雨丝交织中,满目青翠,间或经过一片粉色的花树,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蕴着春的温柔和活力。
马车行的急了些,便有雨扑在脸上,湿润中带着草木新鲜气息。我贪恋这自在味道,依旧不舍得放下帘子。
萧王宠溺的笑了:“亏得常带你出来,还这么着。”
我嗔道:“往日青卓还在,在府里还有个活泼的说说笑笑。如今满府里多是些四四方方的人。良娣姐姐和徐妹妹要打理府里内务,您又忙着。叫我如何不闷”
话音刚落,有纵马的呼喝声由远及近。
我探头看去,马车后面来了两骑,速度极快,
当先一骑是个着姜黄色衣袍的男子,瞧着身姿矫健,御马娴熟,骑术很好;紧紧追赶在后的骑手是位红衣姑娘身形婀娜,衣衫如烈焰般招展在风中。
两人均是乌发飞扬。
他们身后跟着几十个骑马的仆从,瞧去服饰泾渭分明,看来是分属不同府邸的。此时已经被当先的两人远远抛下了。
近旁围观的游人开始为赛马的两人叫好。
我瞧不清那两人的面孔。倒是萧王俯身过来揽着我,待看了片刻,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竟是他们二人有意思。”
我知道他自幼习武、目力远胜于我,便软语央道:“是谁呢好王爷,快告诉妾身”
他道:“再说得好听些我就告诉你。”
我横他一眼,低声道:“好晟曜,快告诉我”
他哈哈大笑,洋洋得意的看我一眼,方道:“是五哥和谢家小姐”
我讶然不已。
这两人如何会凑在一路,还在这种大齐显贵家眷最爱踏青的地方赛马
二人来得近了些,我凝神细看去:只见当先的五皇子面上明显带着尴尬,和隐隐的一丝怒意;而后面被甩下数丈远的安若则是嘴角噙笑,眼中含情,乌黑的青丝盘作一个单刀髻,鬓角一朵明黄色的芍药随着马匹的簸动上下晃动,为她年轻娇丽的面孔更添艳色。
我心下了然:她这模样,分明对五皇子有情。
就这么微微愣神的功夫,五皇子和谢安若已经从我们缓缓行进的马车旁一跃而过。
我回首看萧王,正待询问他之前可知晓些什么,却见他正望着河对岸出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竟是姚华棠。穿着件墨灰色的袍子立在河畔一株柳树下,脸上颇见憔悴。
大概是瞧见了萧王和我的车
第一百四九章 无章心多心
他掌住我有些无力的腰肢,在我耳边低语道:“小莞,为我生个孩子吧。”
我初时没有听清,待得明白过来,顿时脸飞红霞。
这年的春天仿佛格外甜美。
缠绵细雨的日子常有萧王伴着,看屋外回廊下雨织成丝蝶舞蜂鸣的晴天,在多福轩后面的花园里,听花开花落,自在由心、静好无声。
自顾府抄家以来际遇所致的谨小慎微和挥之不去的恐惧紧张渐渐消弭不见,我整个人好似在温水中悠游的玫瑰花,慢慢地生发而舒展起来。
这日萧王下朝回府,刚进了多福轩的门,正看见我和赤芙带着蔻儿几个并小丫鬟们,猫着腰满院子找雪奴儿。
看见我,他便展颜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小莞这样子真好,正是二八佳年华该有的模样”
我停下寻找,直起腰疑道:“王爷这话说得古怪,我却不懂。”也未多想,着急道:“王爷,今日早起就不见雪奴儿了。”
萧王奇道:“怎么会不见,难道没有小丫鬟们看着么”
我微微扁了嘴,应道:“自然是有的,可不过是出去拿猫食的功夫便不见了。”
萧王看了看院子里满树芳菲的桃树,想了想,慢悠悠地撂下一句:“你别折腾自个儿了,什么要紧事,倒急成这样”
见我立在锦鲤池边上默不作声,便过来拥着我朝房里走,笑道:“你放心,雪奴儿丢不了。便是真的丢了,我再给你寻只一样的便是”
我展开左手,掌心里窝着一团雪白透出蚕丝光泽的长毛,是雪奴儿落在院子里的。
耳边听萧王对雪奴儿不甚在意,便嗔道:“雪奴儿就是雪奴儿,就这么一个,寻来再多的,也不是它”
到了房内,将毛团递给蔻儿。蔻儿拿帕子包了,道:“春天到了,这猫毛倒越发掉的厉害。等婢子攒起来,给雪奴儿做顶小帽儿,指定好看。”
忽的抬头喜笑颜开:“昭训,婢子想到了,雪奴儿是思春了,才跑出去的吧”
萧王也道:“我刚才就是想到这个,才让你放心的。你倒恼上我了”
我别过脸,忍着没有说话。可心中一点郁结实在难以消解,呼吸之间起伏就重了些。
屋里伺候的见状都退了出去。
“我也想到这个缘故了。之前也不见过一、两个时辰,可都自己回来了。像今天这么一整天都不在多福轩,却不对劲。”我方懊恼的道。
见他兀自好整以暇的品着茶水,遂慢慢儿将自己在意的也说了出来:“小莞素来以为,花开千朵,朵朵不同。原来在王爷眼中,万紫千红总是春么”
萧王愣了片刻:“你这跟打哑谜似的”将手中茶盏搁在了桌上,试探着问道,“因为我刚刚说再寻相同的猫儿来送你么”
我敛了眼波,拿帕子擦了擦额头出的薄薄一层汗。
萧王并没说错什么,再寻一只也是为了安慰我。
如今我这样拿捏他,一句话便多心,实在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若叫旁人得知,都会觉得是我恃宠生娇罢了。
可细细分辨,到底是对他太过在意的缘故。
他是天潢贵胄,无论多么难得,要寻多少只猫儿都是办得到的。
美人儿,也是一样的。
即便真被姹紫嫣红簇拥着,他也并没做错什么。
可我总以为,或者说是他对我的宠爱叫我以为,自己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的。即便他身边环肥燕瘦,我于他而言,总是特别的吧
可今日为着寻猫,他的无心之语,轻易就叫我浮想联翩,乱了分寸。
抬起头看他,他依旧带了询问的神情等我的回答。
一时之间,我词穷了,胡乱摇了摇头。
怕被他看穿,看穿
第一百四十五章 离歌
庆格尔泰闻言,点头赞同不已,带着脸上得意的笑容,拉着青卓面朝屋外的方向跪下了,口中念念有词道:“皇天后土在上,我庆格尔泰今日娶孔青卓为妻,日后自会疼她护她!”
青卓听到如此直白滚烫的话语不由猛的抬起头来,侧身打量了他一眼。
庆格尔泰却浑不在意,径直说完了。大掌揽住青卓,跟他一起三拜方起。
扭身冲萧王和我咧嘴笑道:“哥哥嫂嫂在上,再受小王夫妇一拜。”
说完深深弯腰行礼。
萧王动容。
在他看来,原本只是以一名姬妾相赠,不想却能得庆格尔泰如此看重。这其中固然有青卓得了庆格尔泰钟意的缘故,却也有庆格尔泰重视他这位大齐萧王的原因在里面。
萧王满含笑容站起身来,走下台阶将庆格尔泰扶了起来。笑道:“愿你二人琴瑟和鸣!愿大齐与厥族永享安宁!”
他原本顺势也要扶青卓起身,青卓却直起身子避开了。
低垂着眼,恭谨有礼的道:“青卓谢王爷吉言!”
萧王的手微一顿,旋即收了回来,朝庆格尔泰调侃道:“如此为兄就不耽误王子夫妇生儿子的大事了!”
又冲刚刚从门外进来侍立在旁的小德子问道:“杜管事可将王子夫妇的房间安置好了”
小德子满脸喜气的应道:“回王爷的话,都安置好了。不过仓促之间,庄子上又简陋,小的们也只来得及挂了些红灯笼、添了些红绸缎。”
庆格尔泰挥了挥手,“如此甚好!再多便累赘了!”朝萧王和我点头示意,便径直扯着青卓出了门,却又停下来东张西望、不知房间朝哪个方向去的样子。
萧王只得赶紧吩咐小德子跟去服侍。回身正要与我说些什么,外面又传来庆格尔泰的声音:“王爷,我这便早生贵子去了!”随后伴着青卓的一声惊呼,竟是去得远了。
我为青卓难过,正待埋怨萧王。立在门口的萧王却看着门外笑了:“这庆格尔泰,竟是将青卓扛在肩上急急离去。未免太过急色了些!”
过来揽住我笑道:“不管他们了。”语气神态虽是缱倦的,不容置喙的意思却也明明白白。
顿时将我要说的皆挡了回去。
第二日见着青卓,她初时颇有些害羞,极不自然的伸手将本就扣得严严实实小袄立领拢了又拢。
末了见我为她担心,反安慰我:“姐姐放心,他待我并没想的那么糟。”
我只得收敛了对萧王如此安排的不满,强笑道:“这是自然了,我们青卓这么可人疼的。”
两人勉强说笑几句,青卓敛了羞色,依着我道:“听说樊姐姐住在隔壁庄子上,姐姐能不能请了她和安若来这里聚上一聚”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昨日告诉我,离京就在这几日了。”
我点头应下,“本就要请了她们来的。你这一去,到底是山高水远,再想见面就难了!”
青卓被我一句话拨动心思,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抚着她后背,想起双成见卫王的请托和姚华棠对谢安若的心思,不由叹息一声——青卓一定不知道她无意中给了她和他多么得体的见面机会。
好容易将青卓劝住了,唤人将她送回房里将息。
见时辰已是不早,遂吩咐湛露筹措明日的宴席,嘱咐她先问过萧王如何安排为庆格尔泰践行的客人名单。尤其谢府安若那里,提醒王爷还是请上一请的好。
略略思量一下,转头提笔写了个花笺,折好后交给赤芙送去隔壁庄子——提前告诉双成,才好叫卫王知晓。
不然依着卫王与萧王素日的剑拔弩张,萧王府如何肯送私宅宴席帖子给卫王,还是与庆格尔泰有关。如今提前晓得了,便看卫王本领了——要抱得美人归,总该有些诚意!
因着萧王在身畔,一日的辰光过得尤其快。
晚间歇息时,我边取耳上的白玉环,边不经意般问萧王道:“明日卫王可来”
萧王过来站在我身后。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千里风沙
举目望去,是庆格尔泰在一众男儿的怂恿下,端着酒朝这里边唱边走来了。
曲调悠扬苍凉,一时听得入神,便依旧坐了下来。
双成见了,便问:“昭训能听懂”
我微微点头,低声道:
“千里风沙白云下人家
我的心上人儿到底哪去了
带笼头的骏马
黑夜里也不会迷路
春去春来苦苦的山丹茶
我的心上人儿到底哪去了
冷冷琴响人在天涯……”
语未尽,有一人鼓起掌来。五皇子目视我:“原来曲昭训懂厥族语。”
往日顾府曾被赐有几名厥族战俘,父亲向来不许苛待,叫管事安排他们教哥哥骑射。我幼时好奇他们的样貌和说话,混在一旁,倒把一些常用的厥族语学了个七七八八。
这会儿我不小心念了出来,一时却不知如何解释,好在庆格尔泰已经到了青卓身前,大笑道:“我的心上人在这里!”
众人一阵哄笑。
我借机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身后是大家热闹的嘘声、喝彩声:庆格尔泰正拽起青卓起舞而歌。
赤芙落后我半步,轻声道:“青卓夫人这一去,也不知是喜是悲。”
我没有说话,低头默然前行。
鞋尖上各缀着朵绒花,在这样的夜里却是看不分明,只隐约一团柔媚轮廓。
最近自己心里其实也是忐忑的:谁又能知道将来如何呢!
有风吹过,夹着庄外乡野间的草木泥土味道。
廊上挂着的灯笼摇曳不定,投下一片迷离的光影。
我猛地停下了脚步——有人正立在拐角台阶处的阴影里注视着我。
那人见我停下,便慢慢走出数步,却又有些迟疑的止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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