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不干了!桶一扔,他气呼呼站着,搞不明白自己哪里不如逯杲。聪明又如何,他有自己勇武吗?
同袍知道他的脾气,逗笑道:可是未成誉士?
是又如何?骑卒不挑水,誉士不挑水,军官自然也不要挑水,也就只有他们这些普通卒子轮着挑水。骑马又如何?若无我等步卒,莒城城下如何大败齐人!
公子既是公族之后,何来做个步卒?有人插言道。步卒不如骑卒,骑卒不如舟卒
骑卒不如舟卒?陆蟜听得眼前一亮,拎起桶就和此人走到了一起。真是如此?
确如此啊。此人眼睛眨眨,说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莒城一战,步卒誉士仅选出百人,骑卒则选出四百余,你可知大梁一战舟卒选出誉士几何?
几何,誉士几何?不单是陆蟜,其他甲士闻声也凑了过来,此人更加高兴。王卒甲士善战,从王卒拉人去舟师,可是按人头给钱的。
两千五百甲士,千人成了誉士。此人悄声道。我心已决,此战之后便入舟师,你等若愿,可与我同去。
同去,定要同去。众人轰然应声。誉士年奉五十石,确实不多,然可杀人不死。腰悬一把钜铁宝刀走出去,谁不对自己毕恭毕敬?尊敬,这才是军人最需要的;且按强助弱而不违律,几名誉士大可结伴而行,尽扫天下之不平。
大王至!甲士们喊着同去之际,傧者一声高呼,整个关城的士卒赶紧揖礼。
最后一百多公里的骑行几乎把熊荆的骨头架子颠散,好在到了下邳便上了船,船上歇息了一日,整个人才不像霜打的茄子,看起来稍微有了点精神。会盟并不是今日,而是明日,作为盟主,他此来说提前来熟悉一下场地的。
前章章节应为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七章 盟会
大王当先登坛,立于此,齐王升坛后对其草揖即可。说话的是少宰,阳文君的副手靳以。他是乘坐战舟从郢都赶来的,一路也累得够呛。
然后呢?会盟是怎么个过程熊荆还不知道,楚国最近这几十年还没有会过盟。
然后由齐王奠玉。本次会盟楚国是主盟者,省了一道奠玉的程序。再于地上掘一坎,戎右杀牲后割下牲牛之左耳,放于珠盘。珠盘由大王捧持,是为执牛耳。
执牛耳?熊荆点点头,他算知道执牛耳一词是怎么来得了。
然也。靳以点头。牲牛牲猪等血盛于玉敦,由戎右持之。会盟起,大王向西立于坛上,齐王向北立于坛上。先有司盟宣读盟书,昭告神明,再有戎右端来牲血,大王当将血涂于口上,以示矢志不渝,此为歃血。齐王亦是如此。歃血之后,盟书与牲牛一同埋入坎内,此为坎牲加书。
熊荆要做的就是歃血而已,并无难处。靳以再道:之后大王当与齐王一同祭祀日月山川,而后便是下坛飨宴了,或行宾射之礼。宴后,会盟毕也。
不佞知道了。熊荆一脸轻松,他本以为会盟很繁琐,没想到如此轻松。登台歃血祭祀飨宴而已。除了登台歃血,其余的他都经历过了。
大王切记,万不可失威于齐国。会盟是不难,但要在会盟中保持威严就很难了。靳以看着大王有些担心,他不是担心大王的聪慧,而是担心大王的年龄。
不佞自然不会失威于齐国。熊荆很自然的道。他若不服,大可以不会盟,大家再打一场便是。
秦魏已经撤军了,再此情况下楚国可以全力对付齐国。虽不是真的要与赵国合谋与齐国,但样子还是可以做出来。而今的齐国不再是灭国之前好斗的齐国,鲁国之所以会灭于楚,皆因齐国不愿再与大国交战。去年攻莒,那是秦国竭力压过来的。
感觉又度过一次危机的熊荆身体虽然疲乏,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会盟之后郢都外朝开启,新政即将全面展开,与郑商魏商的关系也在逐步融洽,相信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心转意,再议三十万金国债之事。
穆陵关就建在大岘山上,关城并不高,不过两丈有余,然而借着山势,确是易守难攻。第一道关城被王卒奇兵所夺,拿下第一道关城有了立足点,再打第二道关城就很容易了。看着巍巍关城,没想到之前同意会盟的臣子忽然改变了主意。
臣以为,或可不将内关交予齐人。屈光陪着齐王至穆陵,这一路齐人开始时极为前倨,得知秦魏撤军后态度才变得恭敬。
屈卿以为齐人若何?有信乎?比之魏人如何?路上熊荆也考虑了这个问题,既然已经拿下穆陵关,那何不与赵国合作一回,真把齐国给灭了,但他顾虑的还是齐国本身。
齐王或许怯弱,可齐人,当然是临淄以外的齐人需要花力气征服,更需要花大力气镇压。这点和魏国是不同的,魏国现在的疆域本是郑国所有,人也多是郑人。既然郑人愿意做魏人而不反抗,那同样也愿意做楚人,这点是毫无疑问的。拿下任何一个城邑都能很快的纳入楚国这个大系统,相比与做魏人,庶民们更愿意做楚人。
这,屈光没想到熊荆问的是人,而不是兵甲城池之类。臣未知也。
靳卿可知齐国详情?熊荆问向少宰靳以,靳以也不知。
敬告大王,大王不可无信于齐。屈光靳以不了解齐国,右史似乎了解齐国。
为何?熊荆顾及的只是鲁仲连田横之流,并不知齐国实情。
齐似我楚国,大王以为楚国可欺否?右史语出惊人。齐国起于姜氏,遍行周人乡遂之制,管仲时改之,再行乡里之制,又行五都之制,数百年至今,组织之固,胜于我楚国。
大王或可不予齐国内关,然齐国必不甘,秦国亦不会坐视不管。齐人柔弱,然柔弱胜刚强,其本不欲与我楚国为敌,欺之,秦国又或出四郡兵助齐伐我,成我死敌也。
组织是熊荆引入这个世界的词,但很少人明白组织的真正含义。右史说齐国的组织度比楚国还高,熊荆有些不解,他的概念里项羽有八千子弟,田横不过五百死士,应该是楚国的组织度比齐国高才是。但他忽略的是秦统一后,关东贵族尽迁于咸阳,项氏非楚国公族才躲过一劫,除此只有在乡间放羊的熊心漏网。
齐国漏网的公族除了田横,还有田儋田荣田巿田都田假田广田安田间田角,这些全是公族。公族既然如此之多,卿族自然也不在少数。秦灭六国,对六国公族卿族的缉拿不余余力,不可能厚此薄彼。齐国那张网既然能保住这么多公族,自然要比楚国的组织度更高,向秦人告奸求赏的齐人要比楚人少。
这其实也是两国底蕴的差异,齐一建国就是一个大国,近千年熏陶,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自认自己为齐人。楚国不同,楚国子爵五十里起家,征伐后只是迁其公族,化国为县,不说士人,便是庶民也清楚他们原本不是楚人——频繁的祭祀使庶民保持着对祖先的记忆。
也就酿成了恶果:垂沙之战引导联军渡泚水的那名樵夫,他如果自认为自己楚人,断不会给齐将匡章指路;同样,楚国争霸时的田父,如果他真的是楚人,绝也不会紿曰:‘左’,致使项羽陷入骑兵最大的悲剧烂泥地。真正的楚人只在旧郢江汉平原,可惜那里早已失去。
穆陵关关城,会盟的前日,熊荆与群臣再次商议对齐策略,关城之外的齐军幕府,一场争论也在展开,与楚人不同,这里商议的如果楚国不与自己会盟该怎么办?
臣已遣使赴赵,与赵修好。国相后胜说道,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是如有天助,做的事情全是对的,大王很是满意。然则赴邯郸颇废时日,使者至今仍未回讯。
赵王欲伐我乎?来到穆陵关,虽然带来十万大军,田健的心依旧跳得特别快。
臣以为若与楚国会盟,当不伐。后胜搪塞道。
然寡人仍不闻楚王至穆陵。田健深深地忧虑,爱卿,可是会盟时日过短,楚王赶至不及之故?若真如此,寡人愿静候楚王大驾。
屈大夫乃屈子之后,屈大夫予臣言,楚王必在辛丑日之前至穆陵。后胜想起那日自己因屈光想早日会盟向其索要了三千金,顿时有些不安。大王,臣以为当加金。
加金?田健茫然的看着他,不知为何要加金。当然加金不是难事,怕的是楚赵合谋伐齐。若楚王愿意与寡人会盟,寡人愿加金。
唯!后胜心中大喜,他又可以借机捞一笔。
臣请大王勿忧之,大将军田洛见大王对楚人如此软弱很看不下去,他道:若楚王不与我会盟,关下十万将士大可将穆陵关夺回。
夺回?楚军尚不清楚人数,即便知道人数,关城也不是短时间能拿下的。后胜不喜田洛之言,道:敢问大将军,若赵国亦伐我当如何?
赵国若伐我,自然出兵拒赵。田洛大声道。另,我当求救于秦,秦国断不会任由楚赵两国合谋伐我。
万万不可。即墨大王田合全然反对。秦人无信,如秦兵入齐与楚赵两国合谋,奈何?
啊?其他人还好,田健脸色立变,此若之何?
臣以为楚王有信矣。田合朗声道,臣闻楚王封誉士,一需勇武,二需忠信。何谓忠信?其曰:爱其家孝其长行其诺守其职忠其君死其国,若有,可谓忠信。
忠信之君自喜忠信之士,忠信之君自当与我齐国会盟,两国弥兵,再无攻伐。臣自请赴穆陵一见楚人,若楚王至穆陵,当说之与我盟。
善,大善!田健大声道。爱卿速速入关,请楚王与我盟之,
臣敬受命。齐国行五都制,即墨便是五都之一,若齐王能不偏信国相后胜,田合在齐国的影响力未必会输于国相。
什么?齐人求见?关城之中熊荆还未拿定主意,齐国的即墨大夫来了。
正是。军吏报告道。
见还是不见?熊看向屈光靳以和右史,郢都的回信未到,他身边只有这两个大臣。
请大王见之。屈光和右史异口同声,屈光的意思是见一见也好,看看齐人说什么;右史则认为不该合赵伐齐,齐国几十年未与楚国交战,经此之后,当不再受秦人诱惑。
见吧。熊荆道,现在的关键在于关城交不交还给齐人,而非伐齐与否。
召——!齐使即墨大夫谒见。小半个时辰后,傧者终于高呼即墨大夫谒见。听闻楚王谒见自己,田合心中大定,会盟之事当无忧矣。
第三十八章 会盟2
钜铁夷矛高举在顶显得格外沉重,最少比钜铁宝刀要重,而且人必须跟随队列,脚下不能乱,手上不能放,整个队列就这么在陈郢郊外的烂泥地奔行,没跑多远,身体瘦弱的陈且就挺不住了,他‘呀’的一声被挤出了队列,惹得前排卒长一阵不快。
要撑住!必要撑住!这是环卫的卒长,也是誉士。
矛重,举不住。陈敖也过来了,还有同列的陈县誉士,这些人也是气喘吁吁,钜铁夷矛重二十楚斤,除了几个家境富裕膀大腰圆的誉士,还有像陈敖这种天生就大力的,其他人也都挺不住——队列奔行中要想夷矛不碰撞交错就不能竖举,必须横举;横举时整个队列矮个在前,高个在后,以同样的姿势横举过头,矛尖略略向下。
敢问卒长,夷矛为何要高举?公族出生的蓝钟问道,他俨然是陈县誉士的头。
为何要高举?卒长看了看蓝钟,道:与其多言,不如一试。
好,一试便一试。蓝钟也不怕。陈县誉士和环卫誉士一起训练夷矛,不少时候已在较量。
较量在军中是常有之事,誉士环卫围上来时,两人已相距二十步,矛头包上了白色蜃灰包,并不以真矛相搏。
杀!卒长夷矛高举过头,矛尖向下,快步向蓝钟冲来。蓝钟也大喝一句,夷矛当胸横举,矛尖向上,也向蓝钟冲去。两人完全是对冲,手中夷矛各自相向。距离越近,奔行越急,握矛的手抓得就越紧,身后溅起的泥水更是大片大片。
众人定睛细看之际,‘当’的一记,矛身上的钜铁条彼此相撞,发出一声脆响,然后蓝钟的夷矛就被卒长的夷矛从上往下压住,他只觉手中夷矛一荡,自己便被卒长一矛扎在了胸口。‘彩!’环卫大声地欢呼,誉士们当时就懵了,原来夷矛高举有这个用处:压矛。
如何?卒长驻矛回望,高声相问。
懂了!心中虽然不甘,可誉士必须耿正直言,宁死不易,蓝钟吐了口气,点头说懂了。
懂了便好。卒长点头,也没有借机教训,只道:再练。
敢问陈敖何在?队列刚刚列好,县府的司败就来了,惹得众人一阵瞩目。
陈敖在此。陈敖看懂了刚才那一幕,正想一试。
陈敖,陈牧公子家仆为你所杀,今陈牧公子请了剑士,约你五日后午时一战。司败见这么多誉士横目过来,不免有些害怕。你你敢否一战?
陈牧公子?什么狗屁公子,不就是个贩咸鱼的。队伍有人骂道,惹来一阵笑声。
陈敖赠金与你,为何又请剑士,当有诈。陈且跑了过来,低声相告。
有诈又如何?陈敖不想背上怯战之名,他夷矛前指,高声道:战于何处?
战于大市路口。司败连忙后退几步,就怕被陈敖一矛扎死。
我五日后必至。陈敖收了矛,再也不看司败。
杀——!除了陈且,没人拿约战当回事,夷矛再次高举,每个人都咬牙在泥水里奔行。
臣见过大王。穆陵关关城,即墨大夫田合对熊荆揖礼,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随从。
免礼。熊荆安坐于蒻席之上,不喜不忧。田合的随从抬头打量他,直到屈光怒视过来。
大夫此来何事?熊荆也看向两人。田合富态,眉宇间英气勃勃不可轻辱,看来应是大权久握之人;他身边那名随从就有些鸡贼了,眼睛好似一双钩子,勾来勾去,脸上一惊一乍的,不知道是什么明堂。
臣此来乃为会盟之事,傧者未言几时会盟,屈大夫亦未告之寡君何时交割内关关防。田合直言相告,直说关防交割之事。臣素闻大王有信,想来此应是屈大夫疏忽所致。
不佞有信?熊荆笑起,他一直认为对自己人应该有信,外人嘛,看情况而定。
然也。田合认认真真。天下皆知大王贵忠信之人,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大王若非有勇,怎会赏勇武之士;若非有信,岂会贵忠信之人?
寡人确有信,然齐王有信否?熊荆不与他做口舌之辩,而是反问齐王。齐王若是无信,寡人交割关防,齐人再伐我若何?
敬告大王,齐国伐楚乃齐国无道,然此乃秦国逼诱所致,经此一次,寡君已知若想存国存社稷,当与邻交善,不可轻伐他国。不然,他国伐齐,无人可救。田合坦然。
无人可救?熊荆诧异,秦国不救齐国?
敢问大王,若齐魏伐楚,大王愿秦人入境为救否?田合问道。齐人劫难,皆华而不实务虚好名所致。灭中山助了赵国,灭宋惹怒了魏国和楚国,灭燕乃使盟者成敌,非是如此,齐国怎有今日?
齐楚本该盟好,永不攻伐。于齐,楚国可牵制魏国,于楚,可全力攻伐秦国,再无后忧。然两国先君皆不重齐楚之盟,不然,楚无垂沙之败,齐无灭国之祸。天既再赐良机于齐楚,臣请大王重之慎之,臣亦请寡君重之慎之。
田合之言很对众人的胃口,楚国当年之败就败在外交上的犹豫。一会倒向秦国,一会又倒向齐国,犹犹豫豫,难以决断,最终两头都没靠着,致使秦国背信与齐魏韩三国一起伐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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