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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贵人贵人,小人小人冤冤陈牧不但脸吓得发白,腿一软还跌了一跤。陈且又把他拽了起来,扯住头发就要砍人。

    不得滥杀!蓝钟一把将陈且拉住。他家仆被杀,报仇情有可原。说完这些他又小声了一句,道:子敖兄或有救。

    此此战司败被人推了上来,他不敢看似要吃人的陈且,几乎是闭着眼睛在念,奈何牙关打抖,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此战若何?誉士与誉士平等,不过每个县都会推选自己的首领。什么是首领?用大王的话就是阵战的时候你愿意跟着谁,谁就是首领。三十多岁的蓝钟是陈县誉士的首领,他原本是陈师的卒长,清水之战自愿站到了军阵前排。

    此战陈陈誉士胜了。看着蓝钟脸上的那一丝笑意,司败终于把话说完整了。

    若何?蓝钟又看向陈牧,他整个人都在打抖,裤裳更是尿湿了。

    小人他慌忙的跪了下去,小人不敢小人再也不敢。

    非也!蓝钟大声道,又环视着围观的庶民,但有仇怨者,尽管杀来。誉士本该战死,死有何怨?

    蓝钟看到哪里,庶民就闪避到哪里,没有人敢迎视他刃一般的目光,包括哪些混在人群中的县吏。

    散了散了都散了!蓝钟傲视全场时,县司马陈不可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一说散了,身后跟着的县卒就挥矛赶人,适才高声喝彩的庶民鸭子一样被县卒赶得四处乱跑。

    子敖誉士何其勇哉?脚尖踢了踢剑士滚在地上的头颅,陈不可假模假样的叹了一句。后又看向蓝钟:不知子敖誉士如何?若亡,本

    医尹说,八成死不了。蓝钟看向他,还未走近便问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大善。陈不可喊了一句,因为半醉的缘故,他的举止有些疯。喊过他再道:子守也是公族,何必和这些贱民厮混?县公今日还曾说起你,说你拒了他的好意,宁做五十石的誉士,不做四百石的县左司马。嘿嘿,县左司马,你可知一年还有多少多少好处

    谢县公抬爱,蓝钟无意为官。蓝钟一揖,就想转身离开。

    你以为那陈牧真能请到请到齐国剑士?陈不可脸上全是酒醉的红晕,笑容可掬。

    这句话顿时就把蓝钟拉了回来,他揖了揖才道:请问司马,是何人请来的剑士?

    何人?嘿嘿。陈不可得意,得意到直抒胸臆。你等真以为誉士是士?真以为入了王宫与大王对饮就是王臣?屁也不是!陈县是县公的陈县,不是大王的陈县。县公看你等敢战,这才这才嗝

    陈不可打了个酒嗝,本该从放出的屁现在从嘴里吐了出来,他毫不知觉,继续道:你等只有忠于县公,才有活路。县公待人不薄,你若为左司马,或许不能钟鸣鼎食,锦衣玉食绝不少你,然若你等不忠于县公,更欲与县公作对

    我等无意与县公作对。蓝钟早就预料到了是这种情况,他也不想与县公作对,可是,尚若有誉士的闾族不缴那些例税,我等必与县府相安无事。

    哈哈,陈不可先是干笑,复又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是前俯后仰,可瞬间他就收敛了笑意,脸作寒冰,瞪着蓝钟恶道:不缴例税,你让我等何以为食何以为衣?数百县吏近千啬夫闾胥里正党正乡大夫,谁养之?你养?我养?

    告辞!蓝钟虚揖一记,转身就快步离开。

    陈不可话没说完蓝钟就离开让他有些气急败坏,他最后大喊道:勿以为大王护得了你!此话喊出也不见蓝钟回头,更别说停步,无处发泄的他一脚就把收敛中的剑士头颅踢飞,那头颅飞起落地,最后滚到了街角,一条黄狗奔过去嗅了嗅,赶忙将它叼走。这还是慢了,血腥味还引来了别的狗,犬吠撕咬中,一条瘦狗钻了空子,叼起头颅就狂奔而去。

    寡人闻之,楚国行朝国人之政,可又闻楚国大乱,有钱方可为国人,请问楚王,真如此乎?会盟的最后是飨宴,越看女婿越满意的齐王开口问道。

    楚臣脸上一阵羞臊,丢人真丢出国了,屈光道:鄙国朝国人之政

    确有此事。熊荆毫不掩饰,商贾多的县邑,譬如陈县,使钱买简者众,人人出钱争当国人。然在淮南吴越,哪怕是宋鲁莒彭,则并非如此。所选之国人,多是当地名望之士,名望,信誉,万金不易也。

    善。县邑封君混合制的楚国,与不行郡县五都乡里制的齐国在很多方面有共通之处,士大夫之间的价值观也颇为相同,熊荆最后一句让齐国大夫齐王频频点头,人皆称善。

    遴选国人乃试金之石。勿看陈县人多钱多城高,更有胡泽屏护半城,不佞最不放心就是陈县。金钱畅通无阻之地,乃组织溃散之地,军无争心,人无死志,一切以个人得失为要,名望荣誉忠信,皆一钱不值。

    老气横秋的话从未龀之童嘴里说出确实让人有些尴尬,可齐王想到了齐国,齐国素重商贾,那些商贾也是一切以个人得失为要。楚王以为此当如何?似陈县这种商贾遍地之地?

    若他们真不愿打仗,那便让他们缴纳重税。熊荆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重税?如何收之?齐王不解,齐楚商税都是百分之二,加重全国都要加重。

    以每户岁入收之,譬如一金以下免收,一金以上起收,岁入越多,税率越高。熊荆说的是个人所得税,这个税种放到先秦,应该叫做个户所得税。

    真可如此?一金以下庶民岂非齐王讶道。近半庶民岁入在一金以下,**千钱最多,岂不是近半庶民都不交税?

    一金只是譬如。熊荆强调道。不佞以为,军不在多而在精,怯弱怕死之辈不但无助胜利,反而会拖累全军。军阵任何一处崩裂都将导致大败,阵法技击或可教习,勇武敢死无法教习,索性,不愿打战之人重税之,敢打战之人精锐之。

    大王之言谬矣。田洛插言上来,齐楚人丁有限,若不户户出征,何以阵斗?

    何须阵斗?熊荆笑了,田洛说的还是步战,他想到的却是重骑兵。




第四十一章 军情
    随着各县各邑的国人入郢,秦魏撤军危机不再的郢都再次热闹起来,但最热闹的还是路门外悬着的鼓鼓(六鼓之一,四面,可鸣冤进谏),几天不到就被人敲破了。

    最开始是陈县新蔡息县等县庶民到左尹府告发本县使钱买简之事,因为视日(楚国的上诉书,开头为:仆或小人敢告视日,结尾为:不敢不告视日)全是竹简所写,以致要用重车装运,十几车的竹简差点就把左尹府给埋了。

    视日上写得非常详细,谁谁谁,何时何地,使何人何仆,出钱几何买简几何,全都写的清清楚楚,甚至连谁谁谁派使女仆臣妾与谁谁谁欢好这种新颖的性贿赂也记得一清二楚。

    按楚律,诬告反坐。即,你若不能证明所告之情属实,那你就要承担所告罪名之罪责。即便有这样律法,视日上写得过于详尽,以致左尹府要做的事情只剩下抓人。

    告发一起,郢都哗然,王宫路门外的路鼓接连敲响七次,大王不在后寝,太后令尹左徒不得不至正寝听击鼓之人陈情直谏。七批人异口同声的说县邑朝国人乃使有钱者为国人,如此以往,国将不国,县邑朝国人万不可行云云。

    告发之事未完,鲁地宋地国人又来击鼓,言誉士杀人不死乃不仁,请收回王命。而后最精彩的表演是五位七旬儒士前来击鼓,直言大王尚未加冠,亲政不合礼法,其王命之所以不仁,乃太傅太保教导无方之过,进谏的最后居然是罢令尹改新政。

    新政也好不仁也罢,赵妃都还忍着,听到几个老儒生要儿子不要亲政,她便有些忍不住了,好在令尹稳住了她,将儒生直谏之言细细记录,再把他们礼送了出去。

    国人一入郢,路鼓便敲破。罢令尹改新政,洪水一般的言辞传遍街头巷角,整个郢都好似被流言推到了云端,谁也不知道掉下来之后谁要死去,谁又还活着。

    唉!朝国人万不可行。燕朝之内,宋玉叹了口长气,虽然郢都国人的规模后来被压缩到每县两人每邑一人,真正入郢都的国人仅百余,可这百余人还是闹翻了天。民意是不可开的,一开民意,洪水就挡不住,结果不是溃堤就是改道,谁也不知道水要往何处去。

    事已至此,又能奈何?淖狡更类似武人,处理这么复杂的问题只觉得脑子不够用。

    我以为此事大善。刚刚从大梁回来不久的阳文君笑着,余光看了看淖狡,又飞快挪开。大王因何开外朝?使民意达于王廷也,使万民教化敢死善战也。民意在此,岂能惧之?

    此非真民意!鲁阳君看得最清楚,此乃县公邑尹之意。县邑因使钱买简之故而不朝国人,那郢都为何要朝国人启外朝?令尹万不可听信此等言语!

    诸事诸般,皆以不开县邑外朝,县邑不朝国人最重!箴尹子莫也看得很清楚。朝国人是双刃剑,一方面限制了王权,一方面又限制了尹权,最终使民意上达王廷。这本是善政,县邑却为一己之私而欲破坏此政,这让他愤恨不已。

    此言有理,入郢所谓国人,不过是县公邑尹之家宰门客而已。蒙正禽也是看透了,那堆差点把左尹府埋了的视日竹简个人是弄不出来的,只能是县公邑尹所为。

    禀令尹诸位大王,大王来讯。一个文吏进来揖告,手里拿着一份讯书。

    大王何言,快念!淖狡急了。飞讯传讯太短,他占线占了两天才把郢都的情况报告给大王,今天终于等到了大王回讯。

    大王曰:来讯已知,外朝当有三不议:其一曰:公族事不议;其二曰:誉士事不议;其三曰令尹十年内不议。言毕。文吏读完将文书递交便退出去了。

    朝国人若何?昭黍问道,为何大王不禁议朝国人之政?

    朝国人乃使国人出声,怎可禁议朝国人之政?听闻‘令尹十年内不议’,阳文君眼角一跳,目光当即黯淡了下去,可这只是一瞬,很快他又目光流转,微笑如常。

    正是。议又如何,我等驳回便是。鲁阳君用了一个熊荆发明的新词,驳回。国人言行皆来自于朝国人之政,若县邑不开外朝,郢都也不开外朝,我等抓住此点便可,这百余国人能翻天不成!

    鲁阳君话语刚落,路门外再次翻天,那里又是一阵鼓响。重臣们这几天听鼓声听多了,淖狡甚至以为鼓声是幻觉,是前几日的后遗症。但鼓声一停便是告警的号报,有人一边喊‘报——’,一边从路门外飞奔进来,冲到阶下便大喊道:紧急军情!今日早食,秦军拔我谢邑!

    群臣全在明堂,不再大室之后的中廷,阶下之言听得是一清二楚,身为令尹的淖狡还未问话,又是一声疾‘报——’从大司马府的方向传来,来人来不及击鼓就冲到阶下喊道:紧急军情!今日隅中,逾十万秦军出魏境行向平舆!

    报——!又一名报讯的甲士飞奔而来,此人木纳,先击了一通路鼓才跪于阶下报讯:紧急军情!今日正午,秦魏联军四十万犯境,此时已围柽城!

    燕朝之内,人人呆如木鸡,似乎连呼吸都停了,更遗忘了时间,直到太后赵妃的声音传来:寝外何人击鼓?

    臣淖狡嗓子干的只想咳嗽,他顿了顿才道:敬告太后,秦魏出兵伐我。

    秦魏不是已退兵了?赵妃带着些不解,可明堂诡异的寂静让她渐渐不安。

    秦魏大军复来也。淖狡手上有三份最高等级的军事讯报。第一份是来自城阳,谢邑是淮水上游的小邑,去年开始楚秦两军便对峙于此;第二份来自平舆,这是汝水上游,新蔡上去楚魏边境最重要的城邑就是平舆;第三份自然是鸿沟方向,柽城在陈郢的前方,紧挨着魏国。

    淖狡心中把军报都过了一遍,再道:恐有六十万大军。

    啊。六十万?赵妃花容失色,她抓紧衣袖,急问道:大王大王人在何处?

    下邳(今睢宁古邳)是沂水沐水泗水睢水的交汇之处,楚国的东北部要冲。这座起于商代的城邑给后世最早的记忆可能是张良受书。说是有个老者坐于桥上,看见张良就扔了个鞋,然后让他去捡,再给自己穿上。这是考验,考验完了老者就说:孺子可教也,五天后你再来,我传你盖世武功

    熊荆貌似听过这个故事,可他不知这个故事就发生在下邳。此时,他在少宰靳以僕臣厥下邳邑尹,还有一个清丽的齐女,两个齐国寺人的陪同下巡视下邳内城——男女婚前不相见,母后令尹建议把他的小小萝莉安置在下邳或者彭城,这样离齐国也近一点。

    下邳几十年前还是齐地,曾封于国相邹忌,所以建筑的风格还是齐国式样,可惜的是楚国攻城时王城曾焚烧过一回,虽经简单修饰,火烧的痕迹仍处处可见,苑囿也荒芜一片,没有花木,长满了野草。

    此处不可居。熊荆看到荒芜的苑囿就摇头,小女孩还是多接触些花花草草的好。彭城如何?他问下邳尹。

    大王,彭城王城毁坏更甚,臣以为下邳尹自然不想齐国公主未来王后安置在下邳。四岁孩子夭折几率很大,顺利产出后到一岁,百名婴儿就要死掉三成,仅剩七成;这七成要长大到十四岁,最少又要死去两成。等于说,一百名顺利产出的婴儿只有一半能真正成人。王族的死亡率要少,但只是少可以,万一齐国公主在这里

    还是去郢都吧。齐王分别时对熊荆千叮咛万嘱咐,随小小萝莉入楚的财物值十万金,宫女寺人竖子僕臣有两千余人,现下穆陵关还在运小小萝莉的财物和下人。下邳和彭城是不可能安置得了的,只能去郢都。

    只能赴郢。靳以对此也表示赞同,郢都阳云台或可

    阳云台不可。熊荆打断道,阳云台是大萝莉的居所,怎能给小萝莉?现在他还苦恼怎么向大萝莉解释这件事。明明信誓旦旦说要娶大萝莉为后的,莫名跑出个个小萝莉,还是个齐国公主,大萝莉肯定要气哭了。

    然也。阳云台不可。靳以是靳尚的后人,祖父善于察言观色,他自然也善于察言观色。

    大王,这这靳以答应后面有苦色,还未完婚,齐国公主是不能住在王宫之中的,也不能住在宫外,阳云台是最好的,不住在阳云台他真不知道住哪里。

    苑囿的章华台。熊荆想到一个地方,靳以想反对的时候他再道:在苑囿里砌道墙,把章华**立出来便是。

    啊啊按照大王的说法,苑囿这要切掉三分之一,靳以有点懵。

    将王宫苑囿切一块出来给公主,虽然不知道面积多大,但这是难得的礼遇,齐女素拜道:臣妾代公主谢过大王。

    禀报大王,紧急军情!庄去疾不顾礼仪直奔进来,眉头紧皱,面色发白。



第四十二章 城门
    秦魏联军犯境的消息好似给炎热的陈郢浇了一瓢冰水,瞬间就把温度降到了冰点。前几日还热热闹闹的大市只剩下一地草芥,以及四处乱窜的家狗;家家闭户,门内不时响起大人的咒骂和孩童的啼哭;更混乱的是城门,蜂拥而来的乡民挑着家什,扶老携幼要入城躲避,未得军令担心秦谍混入城池的县卒将他们死死拦在护城河外

    ——这其实是一个悲剧。秦魏撤军,驻守陈县的军队虽然没有移防解散,可本该疏散的乡民因为惦记自己的庄稼和田宅,在项县观望了一阵又跑了回来。

    不比人多地少的韩魏,楚国即便是陈县,每家也有一两百亩地,正常是轮耕,可陈县人精明,遥闻魏国人赵国人齐国人都种冬小麦,因而也在不耕种的田种麦。夏天是收麦的季节,也是陈县收夏例税时候,庶民回乡县吏正好收税。

    一个要跑回来收麦,一个等着收麦后收税,以养活近亲繁殖日益膨胀的县府官吏,大司马府军令和熊荆王命便置若罔闻了。而今,秦魏联军又来,陈郢南面暂还乡民茫然不绝,北面的乡民听闻打仗,赶忙带着父母妻儿亡命奔来,谁知,县卒居然不让自己入城。

    此次敌军四十万攻我,郦先生以为如何是好?陈郢县府,陈兼的酒糟鼻有些发白,他一直在擦汗。四十万大军差一点就把他击倒,好在陈郢还有飞讯,还有环卫和宫甲还有作战司的郦且和知彼司的勿畀我。

    大王曾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城守牢便是。郦且一脸凝重,秦人明明退兵了,怎么又来伐呢?难得是华阳太后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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