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野蛮人真有几十万军队?李泊被逯杲最后一句说的热血沸腾,本钵骑知和迦奴半则是讨论东方人的军队规模。
那是他们的自夸之词,他们的史书写得全是谎言,特别是军队的数量。整个巴克特里亚也没有三万军队,野蛮人怎么会有几十万军队?整个波斯帝国也集结不起三十万军队,他们又怎么可能有百万大军?本钵骑知曾经来过东亚,对各国都有一些印象。
最难以解决的是士兵的食物,一百万大军需要多少头牛羊?这些牛羊又怎么运到前线?阿胡拉·马兹达!这片土地上的人全都是骗子,但愿他们还没有彻底堕落在黑暗中。
两名圣使很自然的咏诵起了光明经,以求驱逐这片土地上浓重的黑暗。与之相对于的,是李泊在逯杲陆蟜等人在细说天下时局。
大梁之战后,见敖仓之粟又被转运到大梁城内,秦军不得不放弃与楚军决战于大梁之北的想法,开始逐次撤军。同时,秦国遣使入楚,除了议和,还尊请楚王称帝,一时间天下瞩目。
称帝自然没有结果,议和也按赵国所请一直拖到大河冰封。大河一冰封,扼守渡口的楚军舟师再也不能阻止秦军北渡,但这时候赵军攻破了蓟城,燕王身死,攻赵救燕已无可能。
秦国只能直接派大军攻入燕地,以助燕人复国,但这要从太原郡发兵,冬天大雪封山,不得不等到明天开春,来年开春整个秦国举国大旱,到夏天六月才下雨,复燕之事又只能作罢。
连续两年走运不可能第三年也走运,赵国上上下下全巴望着楚国出兵,两国南北协同一起抗击秦人。这个道理陆蟜几个或许不懂,但逯杲却是心知肚明。正因如此,有些话他借口自己身份太低,不知内情,对两国齐心协力抗秦一事避而不谈。
事实其实很清楚,当下的楚国不太可能会救赵。既然那一年赵国拒绝楚国所请,不攻拔秦国的东郡,那现在楚国自然也会拒绝赵国所请,不帮助赵人牵制秦军。这些事情,早在大梁之战前便已定下,难以更改。
第四章 不死药
武安侯的公子,两位出塞准备贩马的大楚誉士,以及从万里外远到而来的胡商,三拨人在善无城的宴席上聚了一次后就各奔东西了。
逯杲和陆蟜带着自己的随从往北而去,尽地主之谊的李泊好心给两人配了向导;胡耽娑支等人出城南下,商队中百余匹良马最是惹眼。李泊也给商队配了个向导,嘱咐他要把人送到齐国。诸人到了齐国后,得知商队里的马是楚王的,齐人也派两个向导护送商队过境。
从雁门郡一路行来颇费时日,待到齐楚交界的穆陵关,已经是春花灿烂的阳春三月。守城的将帅是鲁将东野革,城楼上他一眼就看中了商队里那匹枣红色的千里马,不待吩咐别人,他自己奔了下去,看到马他更加震惊,喊道:马高八尺,此乃才乃龙也!
这是胡耽娑支嘴角泛起微笑,一路行来已有无数人说这是匹龙。献给大王的马。
献给大王的马?正抚摸千里马的东野革怔了一下。
是的。请将军禀告大王,就说胡商胡耽娑支已到贵国。胡耽娑支对东野革揖礼,而后又亮出前年王廷赐予的铜符节。这是大王亲赐,免税的符节。
东野革看到铜符节就有些犯难,他问过关吏才道:楚国已行敖制,关市税不再归王廷所有,乃归各县邑所有。你之良马皆是战马,其高逾七尺,此已非马,乃为騋。騋价当在十金以上,一百七十五匹騋,一匹龙,其价已逾两千金,需纳二十金关税。
二十金关税并不算多,胡耽娑支在赵国齐国缴纳的关税远不止于此,他只是有些不忿东野革看见楚王赐下的铜符节也要收税。他不得不再一次强调:这是贵国大王要的马,贵国大王已颁下符节,商队在楚国一律免税,你就不担心大王大怒?
哈哈。胡商一脸认真,不说东野革,就是穆陵关的关吏闻言也笑了。足下有所不足,大王之令已不出郢都,我等于此收税乃由正朝准允,何惧他人发怒?请纳二十金,若有异议,至郢都后足下可向大王陈情。
东野革之语极为客气,当然客气是有原因的,他也想与胡耽娑支做一笔马匹生意,也想要一匹龙。胡耽娑支对此并无拒绝,但也没有完全答应。
为何楚尼君王的权势可以延到国外,但在他自己的国家,税吏却要收他的关税?年轻的圣使迦奴半有些不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
越是明亮的烛火,身下的暗影就会越大,这也许是因为楚尼君王贤明,又也许是因为他昏庸。赵齐两国对楚国大王的尊重并不让本钵骑知意外,一个能炼出赛里斯铁的国家,她的国势总不会太弱,但一个君王在国内的权势远不如国外,这就让他很犯嘀咕了。
这种事情他也只是有所耳闻,据说摩诃兜勒人就是这样的。那个毁灭波斯帝国的魔鬼在国外享有无上的权势,但在国内却饱受权臣和将军们的制肘。难道,楚尼人与摩诃兜勒人之间有存在着什么联系?
纳税,出关,因为没有足够的舟楫,胡耽娑支一行只能先发飞讯到郢都,请楚王派人来接。这份飞讯很短,但在郢都飞讯站被翻译出来时,却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禀太后,前岁来过郢都的胡商再至楚国,其人入穆陵关,奈何舟楫不足。混凝土浇筑的若英宫总不如木材建造的若英宫,虽然小心的抹了面,依旧无法掩饰水泥建筑的粗糙。王尹由拿着讯报,站在水泥地上向赵妃汇报。水泥地冰凉,哪怕他穿了足衣。
大王离郢前交代过此事。你使人去接吧。赵妃容颜未改,过去的一年是她过的最舒心的一年。儿子日渐长大,楚国和赵国都没有战事,天下太平的让人很不习惯。
太后,王尹由话还没有说完,他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赵妃不解。见他眼睛看着自己左右,只好摒退侍女。说吧。
臣恭贺太后。王尹由跪下之后大呼,在赵妃的诧异中,他终于道:胡商于飞讯中言,已携不死药入楚。
‘哐当——!’赵妃手上的茶杯碎在了水泥地上,可她浑然不觉,一双手揪紧了衣裳,急问道:何谓?!
太后,胡商于飞讯中言,已携不死药入楚,随行之人还有两位化人。王尹由又说了一遍。此天佑大楚天佑太后天佑大王啊!
赵妃半响不语,跪在身前的王尹由抬头再看时,她竟然落了泪。
没想到,我此生也能食不死药!赵妃摸了一把眼泪。身为一国之太后,富贵已有,所缺的就是长生不死。而今不死药竟然由胡商献至楚国,这是多少君王梦寐以求的东西。
太后,王尹由再道,不死药之讯由飞讯传至,虽用密语,然郢都译信之人必见‘不死药’三字,臣请太后速派甲士护送胡商入郢,以免为他人所夺。
善!王尹由不说还好,一说赵妃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她着急道:奈何大王已去金陵,该派何人去迎这不死药?
臣以为当派妫景将军。王尹由提起了妫景。请太后使妫景将军率郢都甲士速去穆陵关。
大善。速速派妫景将军去穆陵关。赵妃来不及细想,她现在就怕别人夺了不死药。楚国不再是以前的楚国,仿若平平整整的庭院,一夜之间就长出了无数杂草。草丛中什么事情都可能能发生。
还有,速速请大王返郢。王尹由正待离去,赵妃又提起了上个月便趁海舟离郢的熊荆。我虽是太后,然后楚国不比赵国秦国,并无权势。不死药一旦入郢,恐遭人横夺。还有,赵妃又想起了一件事,妫景将军已有妻子,请妫景将军妻子入宫小住,不得随其前往。
后羿嫦娥的故事诸人皆知,赵妃担心妫景一家服药成仙,不得不将他的妻子接入王宫。
第五章 大壑
郢都北门是面色深沉的妫景带着十艘卒翼战舟出航,三头凤旗之下,战舟上全是誉士或者精锐甲士;南门的飞讯杆也不断挥动,召熊荆紧急回郢的飞讯往南而去,一日千里。
开春不久,顺着去年开通的郢芦运河,熊荆就乘着卒翼战舟出郢都而至长江,他没有顺江而下,而是逆水先去了九江。九江形如其名,长江在北面的彭蠡泽分成九道江水过境,站在南面江岸望去,却见江水浩浩荡荡东去,一望无际。
九江如此,江之南便是由南而北汇入长江的赣水,赣水两侧则是正在开垦的平原。在此开垦的不但有氏族,还有誉士。趁着时节,农人正在平整刚刚开垦的新地,种上水稻或者粟米。
这个时代,水稻的产量远逊于粟,甚至还不如麦。它的产量只有麦的三分之二,要到两汉之后的魏晋,水稻的产量才与麦齐平,要到之后的隋唐,水稻的产量才超过麦(15倍),要到宋朝,水稻的产量才是麦的两倍。
这是稻与麦之间产量的对比,莠尹孙余当然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他现在只能如实相告熊荆水稻产量很低。稻与麦如此,麦与粟产量也有一个差距。正常情况下,麦的产量也只有粟产量的三分之二——熊荆本来想磨面粉烤面包的,起先是水磨不够,现在听说麦的产量只有粟的三分之二,也就歇了这个心思。面包再好吃,吃不饱又能奈何?
前年冬天抢了秦国一把,去年太一神庇佑,天下竟然大旱,秦国六月才下雨,有些地方是八月方雨,于是粟米的价格猛涨。他三十钱一石收进来的一千二百万石粟涨到了八十钱。卖出六百万石粟之后,他大概赚了六百万石,再加上当初分战利品时分到的三百二十万石,他一共有九百万多万石粟米。
可惜,九百多万石看起来很多,郢都近四十万人口,一年就要吃掉七百多万石粟。敖制之下,各县邑都在大规模屯粮牟利买马造舟练兵。逼得郢都不得不在鄱阳湖平原也弄了一块地开荒,再不开荒就要吃别人的粟米,出钱不说,脸色还很难看。
仿若后世领导走马观花的视察,九江这边略作观望后,熊荆又顺水南下直至金陵。金陵只是一个小邑,威王时此处是楚越交界之地,因此筑邑守之。金陵或许是后世重镇,是江淮防线的最大支撑,但却不是一个好的远洋港口,适合的是朱方(今丹徒)。
朱方在金陵下游一百八十里,它的对岸是广陵,邗沟入江处;沿岸往下一百五十里则是渔浦(今江阴利港镇)。渔浦是江南运河的入江处,这条运河为吴王夫差所开,从吴城往北,过震泽之东而入江;吴城以南,又有勾践开凿的百尺渎,浙江(钱塘江)因此与长江相连。
南方的货物经江南运河,出渔浦可运往淮水流域或者北方,但因为有胥溪运河(吴城——鸠兹(芜湖))的分流,这条水道并不繁荣。邗沟水道现在也面临着郢芦运河的分流,南方与中原的贸易现在主要转向了郢芦,只有泗水沂水,齐鲁与江东的贸易才会经过邗沟。
熊荆现在就在朱方。这座日后必然壮大的城邑现在很小,纵横不过两里,没有内城,只有内院。城内城外加起来也不过一百户人家。朱方是吴地,已经封给了誉士。此处的誉士长熊荆认得,就是那年腊祭就宴时自己去鼎里捞羊腿的壮汉,他无姓无氏,就封后才氏朱,叫朱逐。
臣等谒见大王。朱逐带着朱方其余十四名誉士上到战舟行礼。誉士封的闾很多不足二十五户,但就封于不就封之间,誉士宁愿就封,也不愿每年领两百石的谷禄。
免礼。打量着身前的誉士,从他们的装束中熊荆似乎看出点什么。看来朱方确实荒敝。
十五名誉士除了誉士长朱逐几个封在邑里,其余脸色皆有菜色,一人还抱着只鸭子,两人的靴履全新。甲板上南风抚来,裳下那两双脚没有穿足衣,脚踝则铜色,平日里看来经常跣足。
大王,臣不觉朱方荒敝。一名誉士揖道,大江池泽皆有渔获,民不饥也。臣等已使人去往齐国,请授养鱼之术。若成,百姓当不愁衣食。
然。大王,臣等已在使人养鹜,这便是臣养的鹜。抱着鸭子的誉士说道。
大善。熊荆点头表示自己的赞同。誉士就封于闾,带去的不光是礼器书籍,还有先进的生产技术。这是他们传子传孙的地方,不可能不精心打理。然则,行事之前必要先判定方向,不然就是南辕北辙。不佞以为,朱方之利不再农而在商。
在商?众誉士困惑,朱逐揖道:大王,臣等皆不懂经商。
租地总会吧?熊荆笑问。二十大亩地租一金,可否?
一金?!誉士们傻了眼,二十大亩地一年产粟不及百石,哪能卖到一金的天价。
然。熊荆收敛了笑容,若你等愿意,今日起便可与航运公司签约相盟,航运公司在此出钱建港,你等出地,五百大亩一年可得二十五金,可否?
臣抱鸭子的誉士想说愿意,回头看向其他人,又忍了下去。
大王厚待臣等,无功不受禄,臣不敢受。朱逐带头行礼,他以为熊荆是来恩赐的。
此非厚待,此乃生意。熊荆苦笑。朱方的价值远不及二十五金,只是因为将来的战争,这里的定位只是临时性港口,杭州才是最终大港,所以不能大肆建设。明日一早,少司命号湘夫人好就将启程行往大海
大王不可!诸人一听更不得了,朱逐道:大海之上年年有飓风,海舟虽大,亦不耐风浪,臣请大王勿要亲去。
臣请大王勿要亲去。诸誉士齐呼。他们并不是吴人,对海洋有一种天生的惧怕。
三月并无飓风。熊荆不得不做了一个解释。且海舟之所以是海舟,就是不畏风浪。你等若是不信,可登舟一观。
少司命号湘夫人号几天前就已在朱方落锚停靠,再之前两艘海舟顺着北风去了会稽,南风时节又从会稽郡返航,到朱方与南下的熊荆会合。
第一期航校学员教材内容已经讲完,余下是漫长的实习期,第二期航校学员去年九月已经入校。当然,仅靠航校一期生操作两艘海舟是不够的,他们太过年轻,没有成年人的决断,也没有足够的经验,所以舟师里的越人又被抽调到了海舟。
海舟去年经过朱方南下会稽誉士们都知道,开春后从会稽郡返回他们也知道,朱逐早就登舟参观过,然而他什么也不看懂,心里对能进入大海的舟人敬佩不已。大王要出海就不同了,大王身份尊贵,这可不是齐王那般沿海划行,一有风浪可以靠岸,这是出海,进入大海深处。
若大王真欲出海,臣护卫之。朱逐朗声道。跟着他,别的誉士也如此喊道。
可舟上没有床铺啊。熊荆明白他们的忠心,然而一百多吨的少司命级装满了给养,并没有空余太多位置。你们选出两人吧,一艘安排一人。熊荆最后道。
大王,庄子曾言:谆芒将东之大壑,适遇苑风于东海之滨。苑风曰:‘子将奚之?’曰:‘将之大壑。’曰:‘奚为焉?’曰:‘夫大壑之为物也,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吾将游焉。’右史念出庄子里谆芒与苑风的对话,谆芒想到东海游于大壑,路遇苑风。
之后右史又道: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弦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大王真欲去大壑?几时得归?
大壑?熊荆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大约能猜到大壑是指什么,笑答道:庄子等人道听途说罢了,大壑非其所述。
请大王相告。说到天下,熊荆求救左右二史,可说到海外,那左右二世则要向熊荆求教。大壑在他们看来是地陷,全天下的水都流入这道茫无边际的地陷,怎么填也填不满。
大壑者,当是黑潮。熊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此潮从南方来,经渤海之东北上,宽三四百里,流速或有数节。普通舟楫遇见黑潮,无法横过,只能顺流而行,或调转头而回。
黑潮色黑,与普通海水分界处更是明显。古人不懂,见水色黑以为是大壑。
真是如此?左右二史大壑没见过,黑潮也没见过,不知道该相信古人还是熊荆。
明日出海,数日之内便可至大壑,见了就知道了。熊荆笑道,对此不再做解释。黑潮是东亚海域一条重要航道,除了航校的巫觋,他并不想太多人知道它。
第六章 大壑2
相比于造船技术,航道是更加重要的资源。东亚最痛苦的地方不仅仅在于西南高耸不可逾越的喜马拉雅山脉,西北一望无垠的戈壁沙漠,连东面的大海老天都布置了一道封锁线:古人所谓的大壑,今人所谓的黑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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