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冲车后方严阵以待的攻城旅士卒倒是显眼,他们一手提盾一手拿剑,钜甲下属鲜红的军衣,随时准备冲上山口与秦人搏杀。除此就是那面飘扬在山坳里的‘陸’字军旗,这面军旗也立在冲车之后,它没有被硝烟遮蔽,风往北吹,旗帜也往北飘。
指挥作战的逯杲没有让士卒久等,很快他就下达了火炮曲击的命令。这不是要前方冲车内的火炮曲击,是命令拐角处的火炮曲击。这些火炮距离山口五六百步之遥,火炮不在冲车内而是放列在事先挖好的浅坑里。这些火炮一开炮,炮弹便越过山口,落在山口的后方。
不说硝烟覆盖了山口,就是硝烟没有覆盖山口,山坳中的楚军也看不到山顶的情况。曲击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虽有严格的计算,看不到落点的情况下,这仍然是瞎打。为此前方冲车的炮击不一会就停了,拐角处的火炮则还在轰鸣,几名干练的斥候被派了上去。
并非平地,还是仰攻,视线有限,火炮的杀伤范围也很有限。逯杲比较担心的是秦军会退后一些,不再山口筑垒,而是山口后方己方火炮不及之处筑垒。那样的话,士卒即使冲上去,也会被秦军赶下来。总不可能再次掩护工卒,在山口处浇筑一根混凝土大柱吧
冲车里的火炮全部停止射击后,斥候钻进了浓重的硝烟,这些硝烟好似巫女的裙摆,在南风的吹拂下不断北移,裙摆覆盖的地方只有灰白色的烟,裙摆移开的地方才是清晰的山道、微黄的草木、碎石,以及秦人的尸首。斥候的速度显然要比裙摆移动的速度更快,当裙摆移到山口最终被风吹散时,诸人只看到最后一名斥候的背影。
逯杲惦着脚尖张望山口,想知道山顶
第三十四章 有妖
“此事大违常情,必有妖。”峣关的幕府只是蓝田道方向楚军的幕府,襄城城内才是楚军真正的幕府所在。攻城旅顺利攻占山口固然可喜,然而这种顺利让人吃惊,每日清晨例行的府议上,郦且如此说道。
“司尹以为……”淖狡和鲁阳君看着他,想知道他的判断。
“秦人或诱我深入,”郦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若秦人真是诱我深入,那为何前次夜袭不成”鲁阳君对郦且并无成见,只是感觉郦且的判断无法自洽。秦军弃守山口是很诡异,为了夺取山口,成通又调了期思、下蔡两师前往三岔口,打算与秦人血战。然而根本没有什么血战,秦军主动弃守山口。
鲁阳君的问题郦且回答不出来,鲁阳君接着道:“秦人亦会谬误,蒙恬年少,不及其父蒙武持重,弃守之举当是幕府地理谬误所致。”
“蒙恬年少,然蒙恬幕府乃蒙武之幕府,蒙武幕府又是当年蒙骜之幕府,谋士岂有错谬”郦且反驳道。“我以为此事有诈,我军不可轻进。”
“不可轻进”这次连淖狡也出声了。
“暂不轻进。”郦且解释了一句。“秦人虽已收粟,然粮秣仍缺。我急欲攻入关中,彼亦急欲败我……”
“事已至此,司尹何必再言!”淖狡重重叹道。
对秦人保持攻势,迫使秦人集结兵力,但并不急于攻入关中。简单的说就是拖,这才是作战司真正的战略构想。只是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并不清楚秦国国内的粮秣情况,十年来每战皆胜,秦人看见楚师就速速退走,朝臣、将率不想拖之不决,而是想速速亡秦,结束战争。
这便是决定发起西线攻势的初衷。之后秦国大饥的消息传来,作战司即便想旧事重提也已经不可能了。
拖与攻实际难较优劣。楚人性急,厌恶拖之不决,喜欢速战速决;熊荆则希望再一次堂堂正正击败秦军,不喜欢拖着拖着秦人全饿死,因此同意攻入关中而非拖垮秦国。
思维习惯如此,还有一个问题郦且自己也没办法回答:若是给秦人予喘息,三桨战舟造出之后秦人从陇西至齐国,对楚国全线进攻怎么办
大国战争是什么大国战争绝不是现有武器参数对比,大国战争是全社会、诸领域的全面战争。战争中,武器与战术迭代极快,前一次会战的优质武器,下一场会战便将沦为平庸,再下一场会战也许就会被敌方压制;战术也是如此,前一场会战行之有效的战术,下一场会战也许就会失效,等到第三场、第四场会战,战术将被敌军完全克制。
十年前清水之战,楚军即便包围了秦军,也对秦军无可奈何。之后楚军武器与战术飞速进步,十年后秦军已不敢正面对敌。不光楚军进步,秦军也在快速改变,虽然这种改变皆由楚军启发,同时受制于技术和体制,很多都无法实现。
楚国东迁之后并未经历漫长艰苦的大国战争,郦且无法体会这种武器与技术不断进步,胜负孰难意料的战争。尤其是秦国素来被关东诸国鄙薄,被关东视为化为之地。
熊荆本来也抱着类似的看法,但秦国连通了西方,招募极西造舟工匠来秦,情况又不同了。昆仑山以西有太多不能让秦人得到的东西,秦人一旦联通昆仑山以西,以秦国的体量,势必要改变天下的势力格局。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秦国未改变之前,灭亡秦国。
淖狡言语沉重,郦且唯有低头不言。鲁阳君这时问向了勿畀我:“秦人可有异动”
“未有讯报。”勿畀我摇摇头,“此事下臣将回府商议,再使侯谍探知。”
“我军已登上鸳鹜山,待工卒探明道路,便可迂回至山涧后方,此事不及也。”淖狡明白勿畀我的意思,他觉得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不及下臣也当尽力为之。”勿畀我道。此言说完,见淖狡与鲁阳君没什么吩咐,他起身揖了揖,便随即退下了。
“此事必然有妖。”同样的判断出现在秦国曹曹掾桓齮口中。
他之外,赵国曹曹掾的禽伯也连连点头,“鸳鹜山死生之地,秦人必要死守,焉有弃守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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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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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上课的地方是在王城内的竹泉宫。西迁至此,公族朝臣、嫔妃宫女再多,也只能挤在比咸阳小的雍城中,身为王长子的扶苏则屈居于狭小的竹泉宫内。
这座几百年前依照周礼建成的宫室,整个建筑长宽只有十八筵(31.74米),大廷宽度只有六筵(10.58米),明堂、大室、侧方、诸个的面积那就更加狭小。高台低矮,宫室老旧,而且昏暗,没有像咸阳宫用上楚国产的陆离,白日上课也要点上膏烛。
课堂上静谧,课堂外却是风云动荡,几乎放不下一张书案。前几日楚军拔下摩天岭山口,登上了摩天岭,消息不知为何传到了雍城,雍城城内的百官贵人先是一阵惊慌,而后全都大骂蒙恬。
熟悉陈仓道的人都清楚,阻塞荆人舟师的沔水峡谷(即今日之灵官峡)和摩天岭任何一处都不能被荆人占据,一旦占据,沔水上游再也无险可阻。可就是这样的要地还是被荆人攻占了。
几天之后荆人又出现在沔水左岸,贵人们更加慌乱,一下朝全都躲在家中,再无宴饮,一些人还准备逃亡——不但收拾了府中的金银细软,车辆车轴两端还加装了一个铁笼,预防逃跑时车轴被撞坏。
只有竹泉宫是安宁的,伴随着大廷上亚里士多德四世的耐心讲解,明堂外的毋忌与嗟戈瓦拉正在交谈,谈的正是当下的战事。
“我必须知道如果秦尼人再次战败,我们将去哪里”嗟戈瓦拉很认真的问,这是他非常关心的事。“是不是要一直向西返回巴克特里亚”
“秦尼人不会战败。”毋忌以为嗟戈瓦拉在关心老师的安全。
“我不明白。”嗟戈瓦拉看上去有些困惑。“秦尼人一次也没有赢过,如果他们再次失败,我们将成为楚尼人的俘虏。我听说……”
“你听说了什么”毋忌带着些狐疑,不明白嗟戈瓦拉从哪里听说,整个天下会说希腊语的夏人不会超过十个,且这些人几乎全在郢都。
“我听说楚尼人把学士列为敌人,还有你。”嗟戈瓦拉道。
“你就是那个、那个间谍……”毋忌面色突变,下意识后退两步,看着嗟戈瓦拉不敢相信。
毋忌说出这样的话嗟戈瓦拉也不敢相信,他的职责本就是保护亚里士多德四世的安全,问这样的问题并不过分。毋忌指责他是间谍,他嘴角牵笑,很平静地道:“对,我就是。”
毋忌只是猜测,亚里士多德四世信任他,曾向他说过间谍之事,没想到嗟戈瓦拉毫不否认。见嗟戈瓦拉脸上带着微笑没有杀意,他问道:“你为什么帮楚尼人”
“你喜欢楚尼还是秦尼”嗟戈瓦拉反问。毋忌还未回答,他又继续说话,“你厌恶秦尼,对吗我知道你厌恶她。一个比波斯还要**的国家,平民没有任何的自由,只是一群奴隶。你真的希望这样的国家统治这片土地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也是夏人。”
夏人二字嗟戈瓦拉说的很轻,却将毋忌利落的击倒。不管他是说希腊语、说马其顿语、还是说波斯语;不管他穿的是希腊基同、还是印度长袍、仰或埃及贯头衣,他的皮肤都不是嗟戈瓦拉那样的纯白。他认识夏字、记得诗经,对这片土地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眷恋之情。
秦国是什么样的国家,他非常清楚,让这样的国家统治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的文明和自由将彻底灭绝。然而这对已知世界是一件好事,毁灭楚国、毁灭这片土地上的一切,让这里的人民永远生活在黑暗中,让他们成为奴隶并以奴隶为荣……,希腊人还有希腊文明的继承者将一直统治着已知世界。
毋忌木然而立,面色变换不断,嗟戈瓦拉叹了口气,他再道:“他们说我是希腊人,我不是。我是瓦族人,我的故乡在塞浦路斯。我的祖先和我的族人告诉过我,永远不要相信希腊人!当一个希腊人说你是希腊人的时候,那是他要利用你;当他说你不是希腊人时候,那是他对你毫无办法,不能利用你。
你既然是夏人,为何不和你的族人站在一起,反抗丑陋残暴的秦尼你真的相信夏人是低等文明,而希腊人是高等文明”
“我……”毋忌思绪全然混乱,手足无措。他一直在回避自己是夏人这个事实,这个事实让他异常痛苦,而且无法改变。“我、我不知道。”他挣扎了一下,最终放弃了挣扎。
“这一战如果楚尼胜利,秦尼将会灭亡,但如果是秦尼胜利,那么很有可能秦尼会统治这片土地。”嗟戈瓦拉不是一个合格的说客,他只是将他自己的经历和平时的观察说了出来,他相信毋忌不会出卖自己。“我只想知道,秦尼人这次到底依靠什么战舰、火炮、还是更多的军队”
“我……”嗟戈瓦拉果然是间谍,毋忌心中产生这样的想法,然而他对此一点也不愤恨,反而高兴,一种泄愤式的快感。“我不知道。”他重复着,就在嗟戈瓦
第三十六章 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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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改
亚里士多德四世介绍着已知世界的既有秩序,他没有说东亚如何如何,只是说过去的已知世界如何如何。然而事实上,包括粟特人在内,已知世界只将东亚视为另一个印度。
亚里士多德四世这是委婉的提醒赵政,军队的数量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波斯大军数次入侵希腊,但都被人数少得可怜的希腊军队击败;同理,孔雀王朝的创始人旃陀罗笈多如果不是曾经臣服于亚历山大大帝,在帮助希腊军队作战时学会了新的战术,他也不可能统一印度。
他的话是如此之委婉,赵政闻言仍然微微皱眉,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卫缭来了。
“禀大王,白狄大人之卫卒之长似无故出城,正往渭南而去。”卫缭并不掩饰,一来就揖告。
亚里士多德四世听不懂夏言,一旁的毋忌却吃了一惊,整个人不安起来。他强定着心神翻译,亚里士多德四世跟着惊讶。“嗟戈瓦拉”他喊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然后一大堆言语便从他口中喷发出来,一开始他还要保持礼节,到最后是肆无忌惮的辱骂:这个肮脏而恶毒的瓦族人!
“大人何言”卫缭听不懂白狄大人在说什么,只见他的神情满是愤恨。
“大人说,一定要杀了他。”毋忌满脸苦笑。“他并不是希腊人,只是一个肮脏恶毒的蛮族。”
“臣……”卫缭点点头,见赵政看着自己,他忙道:“臣来时已派骑卒出城。”
“不能有误。”赵政面色铁青,碍于白狄大人的脸面不好发怒。若是依照大秦之律,白狄大人也有连坐之罪,这毕竟是他的舍人门客。
“唯。”卫缭就是来请示这件事的,他比赵政更明白渭南不能暴露在荆人侯谍之下,不然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亦请大人勿忧,此害马而已。”赵政也对亚里士多德四世说道,亚里士多德四世与毋忌连忙起身鞠躬:“谢陛下宽恕。”
竹泉宫内,赵政匆匆而来,悻悻而去。雍城之外,出城的嗟戈瓦拉走了有半个时辰。雍城到渭水并不远,不过四十里出头,在追兵没有赶到之前,他已经在陆离镜里看见了陈仓城的城墙。目光越过城墙,再往南就是渭水了。
与来雍城的时候一样,渭水之上舟楫不绝,码头也忙忙碌碌,一切似乎都流向渭水之南的秦岭。因为陈仓城的遮挡,嗟戈瓦拉看不到渭水码头,但他能看码头之外的渭水,那是一连串的三列桨战舰,在渭水上绵延几十里之远。
秦尼人建造的三列桨战舰他当然见过,那是一种没有撞角的战舰,他正要放下陆离镜时,晃眼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人疑惑——渭水上的那些战舰到了陈仓后转向秦律北坡流淌下来的扞水,北坡的地势高于陈仓城,因此他能看到扞水上的情况,不过这已经很远了。
陆离镜狭小的视界里,原本在渭水上行驶的那些三列桨战舰,一艘接一艘逆着扞水行向高处,它们不再是划行,而是在无数纤夫的拉扯下拖行。扞水是从秦岭高处拐出来的,能行舟的地方只有十多里,然而这些战舰顺着扞水一直往上,最终消失在山岭深处。
三列桨战舰最多只能在渭水上作战,秦尼人为要将它拖入山岭之中极为诡异的航向,另一个让嗟戈瓦拉大吃一惊的是,他在汧水所看到的三列桨战舰舰艏没有撞角,舰艉也是方形的,然而现在这些战舰的舰艉却是地中海上所熟悉的蝎子舰艉。这到底是秦尼三列桨战舰还是地中海三列桨战舰
“难道是战舰”嗟戈瓦拉忽然自语,然而随着胯下战马不断前行,他好像看到了军营的一角,而在这时,身后马蹄声突如其来。
“杀!”为首的骑将抽剑急指他,大声喊了一句。
“杀——!”他身后的骑卒跟着大喊,随即打马疾奔而来,他们张弓搭剑,远远的便射来。嗟戈瓦拉见状大喊一句,他也大力的策马,但不是向前逃走,而是调转马头迎向这些骑卒。
射箭的时候骑卒算好了落点,但这个落点是以敌人逃跑为基础算的,嗟戈瓦拉一不逃跑反而迎向自己,前面射出的箭矢全都落空。骑弓射程本就短,前面两箭射完距离已经很近,虽然有些骑卒对嗟戈瓦拉快速补射两箭,但仓促间箭矢并没有什么准头。
“拉神保佑!”嗟戈瓦拉喊出一种谁也没有听过的神邸,一手持盾一首持矛迎向最前方的秦军骑将。此时双方马速已达最快,骑将看见长矛刺来欲格挡时,矛锋已比他的铁剑快了一步刺中了他的身躯。
单人匹马却选择迎面而战,一矛就刺死了为首的骑将,剩余的骑卒心中猛然一凛。不过此时双方已经避无可避,只
第三十七章 困局
警鼓一旦击响,便沿着渭水往东西两端传递,西端不过是陈仓城,东端则一直绵延到视线之外看不到的地方。渭水两岸五十里早成为禁区,嗟戈瓦拉能跑入这个禁区,那是因为距离渭水四十多里的雍城本就在这个禁区之内。
身在雍城的卫缭也听见了城外的鼓声,飞讯上说骑卒正在捕杀荆人侯谍,不放心的他亲自出城,亲自来到陈仓。
“国尉请看。”城头射下的那只讯鸽给捧了上来,旁边还有希腊文写就的密信。时间紧急来不及用密文,文字直接敞露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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