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褒斜道已经很险要了,可褒斜道又以此地最为险要。秦岭山势到了此处徒然陡峻,乱石也极为嵯峨,硬生生从岩壁上横出来,逼得云梯一样的栈道起起落落,绕过横石。山势盘盘,道路也盘盘,山顶最高处便是关口重地,那里正飘着一面
第五十五章 陷阱
谷道里的秦军很快冲上七盘岭,而后又快速奔下山岭,奔向数里外城门大开的褒城。雨幕不但遮挡了视线,还隔绝了声音。直到为首的景骅等人冲到城门口,看守城门的楚卒仍不知发生了何事。
“为何不守为何不守”冲入城内见城内楚卒与庶民一同雀散的景骅禁不住发问,可惜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包括他的麾下,所有士卒急不可耐的开始收割首级。整座褒城并甲士驻守,也未曾设备,秦军从北门攻入,恐慌的庶民从南门、东门、西门逃出,又或死死关闭自家大门,藏入屋角落恐被秦军发现。
“白将军,荆人有诈!”白林晚一步入城,一看到白林,景骅就急急禀告。
“何以有诈”白林问道,语气并不肯定。
“褒城重地,何以不守”褒城扼控着整条褒斜道,这样一冲就冲进来了,景骅很是生疑。
“荆人不修城池,不设守备,此事多矣。当年武安君攻入郢都,荆人便是如此。”虽然只是条栈道,可短短半个时辰,苏复的尉已经全部出谷,后续几个尉正在陆续出谷。刚刚入城的右校黄垄并不赞同景骅的判断。
“若非城池不备,为何城内也无多少人丁。”景骅的观察非常仔细,一入城就发现城内的人极少。
“有何可虑,一问便知。”黄垄仍不相信景骅的判断,他高喊道:“来人!虏数人来此相问。”
猜测不如询问,很快秦军便砸破房门,抓来几名褒城邑人。兵荒马乱,邑人烂泥一样被士卒拖了进来。一个大哭不止,剩下几个一边哭一边求饶。
“我问你……”问话的是白林,可惜他的声音太小,这几个邑人毫无反应。旁边的黄垄上前将大哭的那个一剑刺死,又斩下首级,剩下几个才止住哭声,不过身体颤抖的更加剧烈。
“邑内为何无人”白林见黄垄杀人微微皱眉,但这些都是男子,首级本就是秦军的军功,他可以训斥黄垄,却不能训斥全军士卒。
“邑、邑内……”一个稍微镇定一些的人抬起头来,然而他实在是害怕,牙齿咯咯直响。
“你等也是我大秦的子民,有何恐惧。”黄垄脸色一变,他的剑还是滴血。
“邑内为何无人”白林再问,目光中含着鼓励。
“乃、乃……”此人终于鼓起一点点勇气,“乃沔水中多、多死人,荆人要我等至南郑……”
“至南郑如何”白林追问,提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
“至南郑收敛死人。”话一说开就顺畅了,此人继续道:“我等惧怕,未曾前去。”
“原来如此。”白林缓缓点头。两军舟师战于沔水上游,死者漂浮水上,顺流而下,沮邑人少,确实只能在南郑这种大城捞起收敛。
“将军,我等乃是大秦百姓,心向大秦,从未助过荆人……”南郑盆地百余年来一直是秦国的城邑,城内人口即便是土人,说的也是秦语。此人只想活命,生怕脑袋被秦卒砍去做了军功,连忙喊起了大秦。
白林没有答话,拖他们进来的士卒又把大哭大喊的他们拖了出去,一出城邑府,数声惨叫后耳根子便彻底清净了。一干将率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此时护军未至,官吏也还未到,褒城还是新占的敌城。既是座敌城,士卒砍几个首级自然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他们不自己人砍自己人就行。
“荆人无备也。”稳重一点的都尉苏复说道,一侧的黄垄看着景骅哼了一声。
“禀将军,褒水桥梁已架好。”七盘岭、褒城都在褒水西面,南郑则在褒水的东面。白林未入城时便吩咐部下架设桥梁,东门码头上舟楫众多,褒水不过几十步宽,架桥并非难事。
“城内可有粮秣、辎重”白林再问。他还不清楚南郑的情况,要攻南郑,总要冲车云梯。
“禀将军,正在大索,然褒城乃小邑,便有粮秣,亦当不多。”白术答道。
“将军,既然桥已架好,我军当速速进兵南郑,晚之荆人设备……”黄垄心中念着战功,屁股上好像生了钉子,根本不想在褒城久待。
“死人首级也要!”苏复鄙视黄垄一眼,清楚他的用心。
“我!”黄垄被他说中心思很不高兴,他是右校不是都尉,只能委屈解释道:“我等若是不要,其余各尉亦要争夺,与其……”
“见过将军。”黄垄还在辩解,后续出谷的一个都尉到了。有外人在,黄垄当即住口。
“将卒安否”看着眼前的都尉徐琰,白林问候了一声。
“禀将军,将卒皆安。”徐琰答完又道:“将军,我见褒水上已有桥梁,南郑便在三十里外,为何还不攻伐若晚,等荆人设备……”
“天色未晚,本将已遣斥骑至南郑,不急不急。”南郑肯定不会像褒城这样一冲即入,所以白林不会头脑发热冲向南郑。且谷道狭窄,秦军抛弃辎重行军队列大大缩短,但在进攻前仍要收拢大军。只有收拢了大军,才能迅速攻拔南郑。
 
第五十六章 陷阱2
敌人明知是陷阱也要上前一搏,没有返身后撤,不得不说有些胆气。成封其实希望他们后撤,因为己方士卒不及三万,三分之一还是老弱。出战不为别的,只为复仇——沔水上游飘下无数友军、同袍的尸首,收敛到今天都没有收敛完。讯报上说秦人必将来袭,每个人都等着今天。
“成将军,战时必要以炮卒为准,炮卒进则全军进,炮卒退则全军退。敌若击我,步卒骑卒当速速护卫炮卒……”那日率下山跌断了小腿,沈顷被送到了南郑。几天前成封准备与秦人一战,他立即求见成封,请求使用他的新战术。成封接受了他的提议,同意炮卒冲在最前,可沈顷仍然担心士卒会克制不住仇恨,擅自冲在炮卒之前。
“既已许沈营校,必如沈营校所愿。”成封答道,目光看向前方的炮阵。
秦军正在大踏步前进,楚军阵列前方是四十八门一字排开的火炮,这是最轻的十斤炮。与平时不同,平时行军挽马拖曳着整个炮车,炮口超后。现在是炮口超前,两匹龙马在火炮两侧三十度角向前拖曳,炮卒们跟在旁侧。雨后的草地极其泥泞,但十斤炮非常轻,大约只有两千楚斤,两匹龙马加上数名炮卒、驭手拉扯,挽力有余。
“然则,”成封收回自己的目光,再道:“士卒恨秦甚深,我也不知彼等是否听从军命。”
“可秦师士卒远多于我!”沈顷担心的就是士卒自作主张往前疾冲,如襄城之战那般。可是他一个毫无威望的炮校,若士卒连成封的命令都不听不了,那就没办法了。
“多又如何贱奴而已。”成夔被救后从回到南郑起来就不说话,冷冷的像一块千年寒冰。沈顷的话让他不悦。
“可、可……”沈顷正要争辩,这时候黑压压的秦军越来越近,双方距离已不足两里。为了应对楚军阵前那几十门火炮,与襄城之战一样,秦军正对火炮的阵列形成一个内凹的空缺,火炮杀伤也就一两里,只要空开这一两里,便能最大程度避免伤亡。
“快!抬我上前。”断腿上打着石膏,沈顷只能让亲卫抬自己上前。楚军军阵厚度不过十排,穿过非常容易。然而沈顷还未赶至炮阵,随着成封的令旗,两万八千多人的楚军阵列忽然就变了,一字排开的单薄横阵变成八个六十行六十列的方阵。
没有弓手、没有游阙,更无惧敌人迂回侧后。沈顷看不懂己方的阵型,军阵对面,几百步外的白林也不明白楚军为什么要摆出这样的阵型。
“荆人欲冲矛击我”身前的都尉嘟囔了一句,秦军将卒大部分都见过楚军冲矛。
“击我又如何”白林下意识答了一句。“雁行阵。”
“将军有令:雁行阵。”中军鼓声起了异响,旌旗两侧打出雁行阵旗。按照日常的操法,秦军中军忽然放慢脚步,左右两军越是外侧越是向前突进。很快秦军的一字横阵就变成一个中军内凹、左右两翼前伸的雁行阵,直逼阵线缩短、变成八个大型冲矛方阵的楚军两翼。
白林指挥的是秦军精锐,变阵时整个军阵仍在前进,只是各尉前进的步伐有快有慢,速率不同。从五百多步前进到两百步时,一字横阵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雁行阵。
成封见此眉头皱得更紧。他以前是军中视日,未曾直接指挥过战斗,但他知道如何指挥战斗,也懂得军阵变换法则。秦军变阵如行云流水,中军主将富有胆略、指挥有度,绝对是强悍之敌。
“驾!”感受到了成封的担心,成夔双腿一夹,胯下龙马一跃,人便跑了出去。
楚军此时是八个冲矛方阵,方阵与方阵之间存在数十步的空隙,从阵后穿行到阵前非常顺畅。成夔冲出,跟着他的骑卒也冲出,继炮卒列阵于步卒阵前,骑卒也列阵于步卒阵前。方阵军官正想请成夔让开,以免挡住步卒冲矛的路线时,‘轰’的一声,炮声突响。
永远要火炮在前!这是观看鸳鹜山山口争夺战后沈顷的总结。四十五斤炮要用弗要马拖曳,十斤炮两匹龙马就足够了。秦军已在射程之内,炮长一声令下,四十八门十斤炮突然开炮。
火炮放列间隙大约十米,宽约五百米的火炮阵列横在步卒和骑卒前方,只比八个冲矛方阵所组成的步卒阵宽短三百米。炮声一响,火药燃烧的硝烟几乎将整个步卒阵列覆盖。成夔本想冲到阵前射杀敌将以鼓舞己军士气,炮卒突然开炮,胯下的战马当即嘶鸣。
阵前炮声隆隆,一道又一道烈焰喷出炮膛,哪怕秦军阵列内凹,飞出的炮弹还是造成了惨重的杀伤。白林死死盯着这些喷出烈焰铁弹的巫器,心中期盼待会楚军能够马上前冲,一旦前冲,这段惨烈的时间就会终止。
“进——!”一些炮卒还在开炮,另外一些炮卒却抬
第五十七章 鸣金
南郑城北,楚军虽被秦军三面包围,可秦军正面却被楚军轰溃,进攻的命令非但没有令这一段军阵中的秦卒前冲,反而将他们惊醒,促使他们逃离楚军炮口。目睹这离奇的一幕,阵前的楚军先是发愣,然后欢呼起来。不需命令,他们双手高举着夷矛前进,冲向溃逃的秦人。
无数同袍穿过炮阵,几百名炮卒不得不停火,以免误伤冲锋的友军。炮卒与步卒一起欢呼,指挥作战的沈顷倒有些郁闷,他以为秦军最后会发起一次或数次决死冲锋,各炮都配备了一定数量的霰弹,没想到秦人直接跑了,霰弹根本就没用上。好在这个结果并无什么不妥,这再一次验证了他的想法完全正确:永远要火炮在前。
正前方秦卒逃亡,楚军追击,两侧与身后却是秦军猛攻夷矛平放的矛阵。八个方阵,最左端和最右端两个矛阵正陷入苦战,包围这两个矛阵的秦卒只顾眼前之敌,最开始并未发现己方中军已经溃散。等到中军旌旗不得不后撤,白林命令钲人敲响铜钲,他们才缓过神来,发现那面旌旗早已在两里之外,严阵的阵列在撤退中尽崩。
秦军迅速后撤,成封这边也奇怪的鸣金,正在追杀的楚卒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听从钲声,从两三里外撤了回来。
“为何鸣金!为何鸣金!”虽然这个问题无数人问,但没有一人像成夔问得这么激烈,他双眼怒睁,长剑直指,恨不得砍死鸣金的钲人。
“秦人正顺水而下,再不鸣金……”这句话成封回答了无数遍,每答一次他都叹息一声。
“越师已将秦人驱出大泽,秦人如何南下”成夔跃下坐骑,对着成封这个庶伯大喊。
“你问他!”成封拉出身边一个报讯的越人。越人断发纹身,贯头衣下还是跣足,无可作伪。
“秦人为何顺水而下驺敖呢越师呢!”成夔急切复仇,突然鸣金顿时火起,听闻秦人顺水而下则是大讶。他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越师将秦人赶出了大泽。
“越君有命,秦人将至也,要我等速速报讯。”报讯的越人知道说楚语,他与其余十数名越卒划着一艘冒突顺流东下,这才赶到南郑报讯。
“将至”成夔闻言忍不住看向西侧的沔水,他无法理解为何战事会如此反复。
“秦人、秦人……”越卒说不清秦人为何会突然南下,指手画脚诸人也理解不了他的意思。然而这时南郑城头响起了鼓声,几名士卒在城墙上挥舞着有警的旗帜。成封见状再也不敢耽搁,急令道:“入城、速速入城!”
“各卒听令,速速入城。”戎车载着建鼓和铜钲,连着中军的旌旗,一起退往数里外的南郑城。士卒虽然不愿撤退,可城上击鼓、城下鸣金,也不敢违令。只是两万多人回撤时又把那些伤而未死的秦卒一一刺死,这才小跑着奔回了南郑城。
南郑是军事要地,楚军占领这座城邑后,城内的秦人全都迁了出去,代之的是旧郢和东地过来的楚人。虽如此,方圆十数里的城池仍显得然空旷。士卒大败秦军凯旋入城,城门内外迎接的基本是输运的力卒和楚军的伤卒。
“为何收兵为何收兵为何收兵啊”一些可以行动的伤卒挤在城门口相问,入城的士卒没有作答,反倒是城门阙楼上了望卒指着西面大喊道:“秦人!”
南郑城南临沔水,处于水湾的底部,地势一片平坦。
第五十八章 天亮
绵绵的秋雨一直往南,秦岭南麓逐渐晴朗的时候,方城和旧郢变得淅淅沥沥。一下雨,天上便看不到星星了,青黑色的天际落下点点细雨,打在雨衣上透入衣甲,寒意深重。
熊荆对雨水并不陌生,那年复郢在夏邑、沙羡长江上等待进攻时也是雨水不断,只是他胯下的不服三厌恶这种潮湿的天气,不断打着响鼻,躁动中呼哧呼哧的呼吸,表达自己对秋雨的不满。熊荆抚慰着它,也不管马儿能不能听懂,喃喃在它耳畔道:“天亮、天马上亮……”
“大王……”黑暗中后方一个声音响起,是淖信。
“何事”熊荆听出了是淖信的声音,感觉他又带来了坏消息。是的,一定是坏消息。
“秦人舟师大举东下,沮邑已弃守。”果然是坏消息,黑暗中熊荆苦笑。
“驺开何在”熊荆问起了驺开,大泽之战到现在这几日,是他在执掌西线战局。
“驺敖已弃舟率越师退往苴地。”淖信道。“其言秦人舟师有阵法,战而不胜,只得弃舟后撤。”
“阵法!何种阵法”熊荆越发惊讶了。原本是越师舟师压着秦人打,几天过去秦人舟师就有了阵法,越师战而不胜,不得不撤离沔水。他想象不出是何种阵法迫使越人弃舟登陆。
“未言也。”淖信知道熊荆会问是何种阵法,但是讯文上并没有细说。“其言秦人东下时,已遣人至沮邑、南郑告讯。如此沮邑虽弃守,南郑应当未失。”
南郑的重要性不如沮邑,沮邑的重要性又不如苴地。苴地控制着入蜀的水路与陆路,一旦失守秦军就会攻入巴蜀。目前看来,秦军是拦不住了。秦军南下巴蜀,那息师等四个半师的死守就变得没有太多意义,而且他们深陷重围,很可能会全战死在沔水左岸。
想到又丢了四个半师,熊荆的心情灰暗起来。
“臣、臣告退。”进攻之前禀告一个坏消息,淖信头皮越来越硬,可他已经说完了。
“景龟五师此时在何处了”熊荆又问起了景龟。
“未有讯报。今日若不至南郑,明日将至也。”一千六百里逆水而上,每天最多三百里。半夜已过,今天是大泽之战的第六天,今天诸氏五师应该能到南郑。
“大翼炮舰如何”熊荆再一次问起大翼炮舰。如果秦人没有阻塞沔水水道的话,大翼炮舰或许能夺回南郑到鱼关这一段水路的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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