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秦军攻拔苴地,入蜀地获取军粮,楚军现在的指望就是秦人粮尽、军溃、国亡。放弃巴蜀就是放弃这一战略,熊荆一说话申通便道:“郦司尹便有此设想。”
“哦”兵力实在不足,熊荆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没想郦且也有这样的想法。
“我军仅二十六师十二旅,加之赵魏齐各军,亦不过三十万,三十万人要驻守南郑至齐地三千里防线,此疏也。郦司尹以为我军当再迁东地,却又恐朝臣、诸将不允。”申通道。他不经意偷看熊荆,回想十年前第一次见熊荆是在寿郢的兰台学宫,那时熊荆还是未龀的童子。
“随师、城阳师还在陇西,息师等师仍在沔水左岸,南郑岂能弃之南郑若弃,巴蜀失也,诸师如何南归”庄无地完全不同意的郦且的感叹。“南郑不可弃,商於武关也不可弃。南郑若弃,巴蜀危矣;商於武关若弃,临品、南郑危矣。”
商於、南郑、巴蜀实则一体,陇西的两个师、沔水左岸的四个半师——此时逯杲已向司马府告之息师等师的突围路线,他们不往东南而往西,至羌地后再至蜀地,从蜀地返回楚国;以及死守苴地防止秦人于巴蜀得到粟米,兵力再单薄,这条防线也要死守。
即便不管对秦战略,仅仅为了数万同袍返回楚国就足以使楚军不放弃这三地;同样,楚军不能坐视秦军攻入东地。当年蒙武攻入沂邑杀人无数、当年卫缭攻入宋地杀人无数、当年李信攻入方城杀人无数,这次一定要拦住李信。
局势如此,所有人禁不住吸了口气。熊荆问道:“仅以郢师,如何战之”
“仅以郢师……”庄无地目光落在象禾关,然后摇头。李信占了先发优势,郢师步卒现在还在襄阳,根本不能赶到象禾关阻敌。“唯有死守上蔡。”
“上蔡”所有人目光都挪向汝水东岸的上蔡。
“然也。”庄无地道:“李信军二十万,我军不过三万,唯有据坚城以守之。若齐地王翦未攻潍水,宋地之师、吴地之师可助我,彼时或能再与李信相决。”
“李信东进,王翦定然攻拔淳于、姑幕等潍水左岸城邑。不求东线遣兵助我,东线不求寡人派兵相救便要谢天谢地了。”十万齐军是不能打的,鲁、宋之师的战斗力也不强。熊荆的担心也是其余将率的担心,他说谢天谢地的时候,诸将会心的笑了。继救赵成为楚军的例行任务后,救齐也成了楚军的例行任务了。
“大王欲如何”听出熊荆不愿意据守上蔡,庄无地问道。
“我军尚有多少兵力”熊荆没有回答而是发问。
“
第六十三章 讽刺
四日前,李信已经派人从宛城出发。宛城抄近路到象禾关两百余里,算行程应该到了。不过象禾以东、方城之外属于魏境,很难说秦人连道邑、桑隧都占领了。熊荆是想在秦人占领象禾、道邑这一段之前先行探查,以确定出击的地段。
各师派遣人员外,庄无地和申通这些谋士也要一起前往。谋士中除了天文、地理,还包括一些工卒以及测绘人员。象禾关横断南北,关城两侧两山夹持;经象禾关南下转向东面,也是两山夹持。郢师从西南而来,只能越过西面或者南面的山岭强袭行进中的秦军,这需要精确的测量和探查。
强袭一经确定,当夜百余谋士、近卫便与熊荆一起前往象禾。此时骑军在阳丘以南、象禾以北,距离象禾不过百里,次日便能赶到。比人快一步,申通的鸽讯当日便飞抵郢都,天黑前又传到襄阳。看到熊荆决意要在象禾、道邑之间的山岭地带强袭李信,郦且赶紧找淖狡、鲁阳君商议此事。
“大王何不坚守上蔡”作战司的计划是鄂师唐师坚守武关,郢师坚守上蔡,新编十二旅虽不堪用,逃卒也多,守在樊襄二城还是可以的。鲁阳君不明白大王为何一定要强袭李信中军。
“不知也。”郦且收到的鸽讯极为简略,并没有说明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只能猜测道:“大泽战后,关东不安,我以为大王……”
“可若大王不测……”鲁阳君再乐观也不能坐视大王以少击众,以身犯险,他完全反对这次强袭。“象禾道邑间全是山岭,秦人行军长径虽长,攻入其中若是被秦人守住山口如何是好
关东之重,莫过于楚国;楚国之重,莫过于大王。若大王不测薨落,楚国如何天下如何不可不可。我以为万万不可发兵,郢师绝不可出襄阳。”
“鲁阳君误矣!”郦且道:“郢师乃大王之师,我等若不准郢师前去,我等之罪也。”
“你我不言,郢师如何知之”鲁阳君道,目光下意识看向淖狡,希望他同意自己的观点。
“我等若不遣郢师前往,大王亦强击之。不令郢师前去,大王更将薨落象禾道邑之间,奈何”郦且说道。他是熟悉大王的,知道大王决定的事情一定会去做。
“那、那当如何”鲁阳君根本没想到这出,被郦且一说又不得不信。当年大王就敢率师奇袭临淄,又出塞迂回数千里到咸阳抢妻,这世间那还有他不敢做的事。
鲁阳君看着郦且发问,郦且则看着淖狡不言。淖狡一直没说话,任大司马十年,他非常清楚熊荆强袭李信的意图。只是,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去击杀李信,真的值得吗
“大司马以为此事……”淖狡不说话,鲁阳君转过头问道。
“大王心意已决,臣等自然当倾力相助。”淖狡回过神。“淖氏之卒将与郢师一同前往。”
淖狡也有私卒,但这支私卒人数不过数百,平时的任务只是保卫大司马府,并不参与战事。听闻淖狡要将自己那几百人也派出去。鲁阳君急道:“若大王不测,楚国亡矣!”
“若李信攻入东地,楚国亦亡!”淖狡道。
“我楚国真已如此危急”鲁阳君坐不住了,跽坐起来。他一直觉得楚秦两军势均力敌,大泽虽败,但不足以亡国。“十年来,我军数胜秦,又复旧郢方城……”
“十年来,我楚国一直如此危急,而今只是更加危急。”郦且最最清楚当下的局势,这才如此之悲观。大泽之战很可能演变成楚秦战争的一个转折点,至此楚军将节节败退。
“弗信!我弗信……”郦且是作战司司尹,对他的话淖狡不做任何反驳,鲁阳君焦急之中目光顿时变得空洞,他很难想象楚国一直处于危急之中。
“所复之地不为我用,奈何!”闷闷不乐的淖狡说了一句,而后又重重叹息了一声。
“唯愿沔水、陇西六师一旅得以返楚。”郦且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管以前是怎么想的,现在重视这个问题都已经晚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别的,而是沔水左岸那四师一旅突围至羌地,再从羌地撤回巴蜀,安返郢都。
“彼等如何……”淖信点点头,他也忧心这六师一旅。
“以时日计,彼等今夜将强渡沔水。”说话时郦且笑了一下,他想起了行事不正的假君逯杲。这竖子居然敢对自己隐瞒已向南郑传讯、警告秦军将从褒斜道出七盘岭的事情。逯杲不说,后来成思在讯文中委婉提起了这件事,却害得自己在大王面前大惊失色。
息师让出岔口,秦军顺着新辟之道、褒斜道出七盘岭至南郑,这是逯杲算计好的结果。南郑之战楚军士卒奋力,将秦将白林率领的七万秦军打得大败。若不是越师不敌秦人舟师,这七万人最少有一半要死在南郑城北。
郦且难得露出笑容,他知道有逯杲在,息师等师安然撤至羌地的希望很大。不过想到几日之内就靠着阵法让越师战而不胜的秦军舟师,郦且又迅速收敛了这难得的笑容,思索秦人到底用的是什么阵法
第六十四章 果然
故道邑内,亚里士多德四世站在囚门外手足无措,他难以想象毋忌为何会选择背叛,为何会舍弃高贵的希腊身份,宁愿堕落成一个即将覆灭低等文明的一员也许自己的研究原本就是错的,但最少现在要掩饰这个错误,毋忌可以死于疾病、死于意外,却不能死于他承认自己是夏人。
‘轰——!’雷鸣般的炮声突然在此时响起,亚里斯多德四世打了一个哆嗦。毋忌则怀着惊喜用雅言说道:“楚军,是楚军!”
“孩子,楚尼军队被包围很久了,蒙将军说很快他们就会饿死。”虽然纠正已经没什么意义,可亚里士多德四世习惯如此。他继续道:“我会尽快请求陛下赦免你的罪……”
‘轰、轰……’炮声越来越猛烈,以至于亚里士多德四世最后的话完全被炮声掩盖。话说完,他在扎拉斯的陪同下迅速离开满是恶臭的囚狱。
被蒙恬重重包围的楚军距离故道邑有三十里,这支军队在河水左岸占据了高地,不知如何竟然将巨大的火炮运到了临河的山腰,可以居高临下轰击所有靠近的敌人。
亚里士多德四世前来故道邑是为了研究火炮。秦尼铸造了火炮,可寿命还比不上楚尼交质时给予的‘假炮’。同样的现象发生在亚历山大里亚,那里造出来的火炮不能使用。都不能使用,两者还是有所差别,使臣帕罗普斯说,埃及工匠很难将火炮铸成一个标准的狭长圆筒;秦尼人能铸造成圆筒,但炮身很不坚固,一炸即碎。
白狄大人的身份给了亚里士多德四世便利,调查发现,在咸阳的巴克特里亚工匠之所以能铸造出火炮,是因为他们当中有秦尼工匠,秦尼工匠负责浇铸用的泥模,巴克特里亚工匠负责金属配方。他们的金属配方与秦尼少府的金属配方有很大差异,这才造成了不同结果。
然而,巴克特里亚工匠在埃及人看来是落后的,他们不过是沿用了已知世界的习惯配方,但未对铜料进行精炼,成功是因为秦尼工匠提供了出色的泥模。他们的铜料并不纯净——在地中海和叙利亚,工匠们很早就运用插树还原法(poling)对铜进行精炼——与秦尼工匠一样,他们精炼粗铜的方法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冶炼,这种办法难以得到纯净度高的精铜。
秦尼工匠制造的泥模,加上地中海工匠精炼出来的铜料以及锡料,应该可以铸造出真正可用的火炮。只是,这与不能教会秦尼人如何生产更高纯度的硝石一样,是亚里士多德四世与帕罗普斯秘议内容的一部分。
按照这份秘议,亚里士多德四世还需要帮助埃及人获得楚尼的火炮制造技术,以及其他一些东西(比如冶铁与海船),他才能成为继厄多拉塞之后、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下一任馆长。
埃及和秦尼得到的火炮发射的炮弹只有四点四八明那(1明那=437g),楚尼军队发射的炮弹通常更大更重,接近九明那。这不是最重的,楚尼人发射过的最重的炮弹达到二十二点四明那。楚尼所有火炮都由楚尼铁制造,这要比用铜制造便宜的多。
“楚尼人、楚尼人正将他们的炮弹打向这里。”离开牢狱还未进入邑令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帕罗普斯一把将亚里士多德四世拉住。南面除了炮声,还有鼓声、士兵的喊杀声,以及一种非常独特的呼啸。“我想楚尼军队一定是发现了秦尼王正在这里……”
“猜测不是好习惯,帕罗普斯。楚尼人在山的那边,他们不可能来到这里。”亚里士多德四世摊着手,很是无奈。他人走向了城墙,只有站在城墙上,才能看到山那边的情况。
被围困十多日,楚军终于发起了突围攻势,这并不出人意料。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的突围不向东也不向南,也不向西,而是向北。鸳鹜山山脉从东面探向沔水,山棱全是东西走向,除了楚军占据的那两道山脊濒临沔水,其余是极为平缓的缓坡。
集中火炮轰击的楚军很快将秦军围困自己的石垒击垮,而后火炮再度推前,后方的几道土垒也逐一被轰垮,这时楚军士卒高举夷矛、呐喊着冲过土垒,杀入土垒后方的秦军军营。
十几万人对付不了三万多人,蒙恬此前曾被赵政埋怨,而今三万多人猛攻向故道邑,想到住在故道邑的赵政,幕府内的谋士牙齿不免有些发酸。好在中尉与卫尉两军驻扎在故道邑之南,未等蒙恬下令,中尉已与攻来的楚军交兵。
“荆人几何荆人几何!”蒙恬被人紧急唤醒,未入幕府他就大声问道。
“禀将军,尚不知。”谋士们直接回答不知。“夜中不能视物,只闻杀声不知荆人多寡。”
“未过夜半,荆人此时攻我,乃佯攻也。”楚军那种巨炮,一炮就能将故道邑的城墙轰垮,但是蒙珙仍然觉得这是楚军在佯攻。“所图绝非故道邑。”
“那荆人所图何处”蒙恬看着他,他越来越不满意父亲留下来的这些谋士。
“荆人……”楚军一定会突围,但东、南、西三个方向谁也不敢确定是哪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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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绝顶
深夜里,横渡沔水的楚军举着火把,快速向西挺进,他们弃守的沔水左岸,轰隆隆的爆炸声再度响起。这不是炮声,这是炮卒在炸毁无法带走的火炮和辎重。西去全是山道,绝大部分火炮都要炸毁,辎重则放火焚烧,几台鲁千里爱惜不已的弗要马也难逃被摧毁的命运。
此时为了处置政务竭力安睡的赵政再也睡不着了。楚军往西而去,如同卡在喉咙里的鱼刺终于拔出,收复南郑与巴蜀遥遥在望,大秦正从濒临灭亡的命运里挣脱出来,获得新生。每每想到这赵政便免不了要打上几个寒颤,好似雪夜里冻得发僵的旅人刚刚进入温暖的客舍。
“荆人西亡,卫卿以为此事……”赵政在故道邑,卫缭自然也在故道邑。尽管身在雍城的诸臣一直请求赵政返回雍城、回迁咸阳。
“无忧也。”已经睡下的卫缭也被楚军的炮声惊醒,与赵政一样,他这个国尉也没有出邑,这本就不该是堂堂国尉应该关注的事情。“荆人西去,若我可得巴蜀,彼等永困西地也。”
“若我不得巴蜀,又如何”僕臣们还在点亮膏烛,堂内越来越明亮。赵政的目光看向地图,落在苴地、巴蜀的位置上。
“若我不得巴蜀,可攻齐魏。”卫缭究竟是卫缭,虽然战于大泽、南复巴蜀的作战计划是他力推的,但冷静之后回想全局,他越来越觉得王翦的上书不无道理。“巴蜀乃天下之边地,不趁荆人大败而速攻其根基,不智也。”
“若不攻巴蜀,粮秣如何”赵政皱起了眉头。卫缭只负责军事,不涉民生。他不同,他必须忍受左右丞相、朝廷百官、郡县官吏的抱怨,将宝贵的粟米从黔首口中抠出来交给国尉府。去年到今年,各郡民变愈烈,因公而死的官吏越来越多,百官的抱怨也越来越多。
“我有战舟,战舟可顺水南下,以入荆国东地;又可于济水出海,经海而至荆国东地。”与皱眉的赵政相反,卫缭是笑盈盈的。大泽之战他高兴,白狄人的阵法让越人舟师战而不胜他更加高兴,他终于拿住了荆国的命脉。“我有战舟,齐魏之地任我予夺,齐魏之粟便是我大秦之粟……”
“既如此,何不速攻齐魏”赵政落在地图上的目光马上转向卫缭。“既如此,又何必争夺南郑、巴蜀何必与荆人战于大泽”
“大王,”赵政有些不高兴,完全忘记自己当初主张舟师战于陈仓、秦军死守关中的打算。“战舟初造,何人知晓其能覆荆人舟师即便如今可覆荆人舟师,我军所失,也是倍于荆人。若无阵法,数十艘越人战舟就使我军不得南下。
舟师之胜,胜在我死十人,荆人当死五人,此陆师所不能及也。此前大秦与荆人战,死数十人荆人也未必死一人。今年可得巴蜀最善,不得巴蜀待我军战舟多时,我军也当移师齐魏,以攻荆人东地。”
“待战舟多时……”少府接下来的任务就是造舟,日夜不停的造府。
白狄大人那时劝自己不要将扶苏质于羌人,正是以罗马国的例子相说。他说当年罗马国与布匿国大战时,罗马国舟师将率不识海上风暴,以致舟师全毁,然罗马国人卧薪尝胆,仅仅百日便又造出两百余艘战舟与布匿国再战,最终打败了布匿国。
罗马国没有十数万工匠、上百万隶臣的少府,罗马国百日建造两百余艘战舟,大秦若不是因为要严防荆人侯谍窥探,百日之内必能造出千余艘战舟。
卫缭不知道赵政是在回忆罗马国布匿国之战,以为他是怀疑自己的战略,已然看到胜利的他一时激动,大声道:“若大秦有万艘战舟,荆国明年必亡!”
楚国的灭亡已经能到了,当然这只有极少数人能看到。卫缭这句豪言让赵政心潮起伏此刻,他方从痛苦挣扎的深渊里爬了出来,站在一览天下小的绝顶。大秦,终于要一统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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