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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我军左右两军临战之前补阵四十行,秦人侦知如何?右军之帅阳履问道。

    临战之前,我军荆弩将压制秦军巢车,使其不知我军军阵变化。彭宗答道,这些战术细节,谋士早有对策。大王的投石机也将置于中军之后,以铁弹猛击秦军巢车,阻其观望。

    投石机置于中军之后投石机的威力大家都见识过,听闻置于中军之后,这顿时让人产生很不好的推断:中军佯败,投石机为秦军所获?

    投石机铁弹可投三百五十步,以此攻城无城不破,秦人必夺之,故将其置于中军之后,距最前行五十步。彭宗解释道,在他口中,投石机已经成为秦人攻击中军的诱饵。

    投石机为秦人所获,若秦人以此攻我军如何?投石机给诸将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想想那四百斤的铁弹诸将都觉得后怕,故有此一问。

    此彭宗看向在坐的工尹刀,工尹刀却魂不守舍,全然不知现在在谈什么。只等有人再把这个问题复述一遍,他才道:投石机归为秦人所获,秦人亦不知用。我军退时,当破坏机械,使秦人无用。

    工尹刀答话的时候很是有心无力,他好像换了一个人。彭宗也没多问,继续向众将讲诉阵战细节应对之策。讲完这些接下来就是各师的排布位置,因为此战人数极多,整个军阵宽度几近十五里,所以各师的列阵位置必须在战前讲清楚,以免出现疏漏。

    除了列阵的位置,列阵的顺序也全数讲了一遍。此次列阵与其他战斗不同,不是出营列阵,而是就地于军营中列阵。这就涉及到如何防止秦军夜袭何时造饭何时填井何时拆灶等等等等一系列安排。下春时分召诸将议兵,黄昏之后项燕才宣布诸将回营,足足商议了四个多时辰。

    而这也不是议战的全部,三军之帅回到自己的军幕也要与麾下各师再做商议,等他们商议完毕,各师之将回营又要召集各率各旅甚至是各卒商议,真要从上到下议完兵,恐怕得定昏以后晨明之前。

    工尹大夫还有何事?其他人都走了,工尹刀仍未走。

    项将军,你准允周文不让大王出营,这是何道理?工尹刀是来问罪的,中午之后在周文的挑唆下,大王就被禁足了。如此大逆不道,工尹刀想想就气愤。

    请问工尹大夫,大王虽幼,贤明否?项燕不答反问。

    大王乃天纵之才工尹刀答了开头就猜到项燕的逻辑,他跳开道:纵为大王计,也不可失却君臣之礼。

    工尹大夫,此战胜败恕难预料,今夜大王便将送至息县周文和项燕商议的不是禁足,而是要趁夜先送熊荆回三四十里外的江邑,然后再送回息县。

    工尹刀冷汗顿时下来了,他喃喃半响才道:大王必然震怒。

    我军若败,何惧大王之怒?我军若胜,臣愿受王者之怒。项燕说完便是一揖,转出大幕不见。




第十四章 谢罪
    总有刁民想害朕,总有刁民想害朕总有刁民想害朕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枯坐良久的熊荆反复默念这几句,怒视着要把他送回息县的一班人:周文阳履弋菟子六君陵君养虺屈光烛远葛

    臣请大王上车。诸人全都跪着,请熊荆上车南行。他们只敢派环卫堵住熊荆不让他出营,还不敢无礼到把熊荆直接掳上车。

    你们这是叛变!这是政变!熊荆气得肺几欲炸裂,他袖口一放,一把刻竹简的削刀当即掉到了手上,他把这把并不锋利的铜刀抵在自己细嫩的小颈上。

    大王——!最先看到的弋阳君骇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跪着的他不但大喊,还跪步往前。

    大王不可,万万不可!万万万万不可啊!其他臣子也吓得半死,葛已经拿走熊荆的佩剑,没想到他还有一把削刀。如果大王真死了,这些人就是弑君之臣祸国之人。

    我要去见父王,去告诉父王他留下的为何都是些逆臣,他们不但害我,还要害我楚国。熊荆犹在气愤中,削刀虽不锋利,但脖子处仍有血迹,跪着一干臣子更加惊慌使劲叩首。

    臣不敢阻拦大王。烛远眼泪又出来了,好在他没有像中午那般嚎啕大哭。

    臣亦不敢再阻拦大王。跟着烛远,其他人仓皇中也大声说道,投降认输。

    快去把炎找来。熊荆削刀仍没有放下半点,他再也不让养虺的红衣环卫驻守在帐旁,蔡豹死了,他能依靠的还有炎虎介那些卒长。

    唯唯。有人连忙奔出去了,半响,摸不清状况的炎趋步进来,从下午宫甲被调开他就开始狐疑,看到大王用削刀自己抵着自己的脖子,他大声道:末将见过大王,敢问大王何事?

    无事。熊荆终于放下了削刀,但仍然抓在手里不放。我命你立刻带宫甲接管全营守卫,把环卫都给我赶出去。

    唯!炎在蠢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急速奔了出去,又急速奔回大帐中请命。与他一起回来的,除了宫甲无比整齐的踏步声,还有他卒里的十多个徒卒,他们将替换帐中的环卫。

    此事,不佞就当从未发生过,若下次再有此事,不佞定斩不饶!跪着的臣子们惊惶未定,全在哪里发呆。

    臣以下犯上,无礼于君。烛远已是失魂落魄,目光不知道看在那里,听闻熊荆之言才有了那么一些反应。他喃喃之后,‘嚓’的一声,铜剑猛然拔了出来,臣谢罪,臣亦向向先王谢罪。此言说罢,便一剑捅进胸中,热血当即溅了出来。

    你——!这次轮到熊荆惊骇了,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老仆亦向大王谢罪,接连不断的拔剑声,熊荆终于回过神来。快!你们放下剑!都给我放下剑!!

    老仆囚禁大王,其罪当诛。葛也有剑,他先对熊荆大拜,就要像左史那般刺剑入胸。

    你敢,你们敢!着急间熊荆削刀又抵在了颈下。他也是急了,跪着的人全是他的臣子,一个都不能死。他一如此,所有人又慌了。大王不可。

    那就放下剑。烛远的血还在流,熊荆不忍心看,他觉得自己对臣子还是了解太少。

    老仆葛剑举在手中,他看看熊荆又看看剑,不知是该伏剑还是该放剑。谢大王免老仆死罪。犹豫中的葛顿首中说了一句,说完对准胸口的钜剑收了回去。就在熊荆大松口气时,他却一剑猛砍在了左手上。钜剑不比铜剑,锋利无比,这一剑把整个左手都剁了下来。老仆死罪可免,然犯上之罪不可赦以此向大王谢罪。

    忍着剧痛,葛颤抖着说出这么一句,其他诸人跟着道:臣死罪可免,然犯上之罪不可赦,以此向大王谢罪。言罢手中之剑全斩在左手上。

    真他妈的疯了!许久之后,熊荆回想这一幅仍不可置信。烛远死了,葛左手断了,其他人用的是铜剑,像阳履周文几个身上穿有皮甲,卸甲时被宫甲拦住,总算没把整个左手全剁下来。

    大王阳履还留在帐中,因为熊荆要他说今日幕府议兵之事。

    你回去吧。熊荆仍然心不在焉,半点听的心思也没有。

    臣请告退。阳履道。臣请大王他语气很生硬的转折了一下,想说什么熊荆心知肚明。早些安歇。

    你去吧。别忘了你是右军之帅,你的职责是稳住右军。熊荆沉声道。

    臣领命。阳履再拜才退出王营往大幕而去,那里,右军将领正等着他。

    来人,请廉颇将军。明日便可能与秦军决战,熊荆怎么也睡不着。得他之请,廉颇很快就来了,他一进来就闻到了血腥味。

    死了一个,伤了好几个。熊荆无力道,真是一群玻璃,顺也不是,逆也不是。

    从下午拜见熊荆拒见开始,廉颇就猜到熊荆被近臣‘控制’了,虽然不知道熊荆是如何扭转局势的,他仍然能想象这些近臣请死的一幕。我闻楚多忠臣,故惠王见寒菹有蛭,恐罪诛庖厨监食而吞之。大王如此贤明,日后行事必当虑及臣子。

    哎!熊荆无言以对,唯有长叹。廉颇说的故事熊荆知道:楚惠王用膳时见冷酸菜中有一条水蛭,以法,出现水蛭厨师监食皆当处死,他心善,怕左右看见,居然把这条水蛭给吞了,然后就腹痛,好在最后这条水蛭死了。

    老师以为,明日秦军战否?熊荆甩头不再想这些事,只问决战。

    不战。廉颇答得极为利落。我军初至,秦军未曾趁我军立足未稳与战,明日自然不战。

    后日我军退避十五里,秦军战否?熊荆也感觉明日秦军不太可能出战。

    若我没料错,秦军两日后当与我军战,项将军也将于此静候秦军。廉颇指着地图上江邑北面的一处。江邑之北有水,秦军必不让我军退入此水之南;而秦军素以戎车破阵,此地平坦,便于戎车驰奔。



第十五章 巡视
    一块块甲片由皮绳串起,左甲压着右甲上甲压着下甲,如此编成整齐的一排,再由这么一排一排组成胸甲组成裙甲组成头盔

    按工尹刀的说法,一套甲胄共需一百八十三块甲片,费时一月而成。而熊荆所穿的钜甲,则用了一百二十六块钜铁片,费时两月方成。每一块钜铁片都经过淬火回火工艺,绝非普通兵刃能伤。上次郢都叛乱,缁衣下穿着钜甲的熊荆只是人被刺客击飞,那剑并没有刺穿铁甲。

    而今,这套救过命的钜甲再一次穿在了熊荆身上,也是第一次全部穿着,并且直接穿在衣服外面。不像楚国其他甲胄那般都髤过漆,外表漆黑,这套钜甲专门让人逐块逐块打磨过,甲片光洁无比,阳光下灯光下宛如铜镜,亮的直晃人眼。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葛不在,是另一名寺人领着几个竖子给熊荆穿戴这副钜甲。穿甲不似穿衣,总要摆弄一会,无聊的熊荆不自觉吟起木兰诗当中的一段。左史烛远死了,暂无人接替下右史快速记录熊荆口中吟出的诗歌,挥笔如飞。待最后熊荆吟到‘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时,迷糊的右史才知到此诗说的原来是一名女子从军之事。

    大王,甲衣已妥。寺人轻轻相告,身甲裙甲臂甲还有从未见过的胫甲都穿好了,最后铁胄也在熊荆手里,然而,闻言的熊荆丝毫未动。

    大王,甲衣已穿妥。寺人以为大王没听见,又说了一句,这一次比前一次声音大些。

    呼,好重!熊荆自己也知道甲衣穿好了,奈何身体太轻,虽然造甲时已经考虑到重量问题,只有前身而无后身,但他还是被这几公斤钜甲压得难以呼吸。

    啊,太重?!寺人手足无措,就要和竖子扶熊荆坐下。

    无妨。熊荆出言拦下,他深吸口气,开始迈步,也不是走不了,就是胸口压的难受。

    抚我上马。走了几步的熊荆觉得马凭借自己是上去了,只能靠人扶。

    抚大王上马。寺人嗓子尖细,连忙与其他几人扶着熊荆出帐。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依项燕将令早饭早就吃过,现在正在拆灶收军帐,一些动作快的师帐篷早就收好,正在列阵。

    末将见过大王。宫甲卒长炎带着人已在帐外守了一夜。

    免礼。熊荆说话都要调整呼吸,好在他的那匹小马很快被牵了过来,上马之后他的呼吸这才顺畅了一些,重似千斤的钜甲也似乎轻了一半。我想去各营走走,你们跟着。

    走走就是巡视之意,熊荆的意思是要让全军士卒们看见自己,知道他们的大王和他们一起都在营中。随着熊荆的命令,几百名宫甲跟着他出了王营,行向各师。晨光未明之际,随风飘扬的旂旗并不为人所见,但旗杆上的和铃声却极为悦耳。再加上熊荆前后皆是手举两丈夷矛的宫甲,这支数百人的队伍一出王营就惹人注意,士卒见之无不行礼,‘大王’之声瞬间传遍各营。

    免礼。军务为要,你们忙你们的,我只来看看。熊荆随意来到一营,看着马前行礼的军官如此说道,他还看到全营的人都停了下来,有些不安。

    大王亲来我师,臣不甚惶恐。底层军官大概是不敢说话,只到最后奔来一名年轻的军吏。

    军务为要,你让他们毋要耽误。熊荆再次吩咐,此为西阳之师?

    正是。来人是曾阴,他答话的时候他的父亲曾瑕又免胄奔来。臣见过大王。

    大王无缘无故笠临西阳之师,曾瑕本欲让儿子先来,后远远望见熊荆只带了二三百名宫甲,觉得无甚危险这才奔来。

    免礼。曾瑕一来,身后右史便在熊荆身后低语西阳如何如何,好让熊荆知道西阳的过往和邑情。大战在即,不佞只是巡视全军。

    啊。曾瑕暗松口气,他回指军营道:西阳有幸,臣恳请大王视之。

    军务为要,不佞视时,士卒不得延误军机。熊荆如此说道,人则策马往西阳之师的营帐中走。从未遇见过类似情形的西阳之卒对熊荆见也不是,避也不是,全傻站在那,有些甲士甚至违礼未脱皮胄。

    有卒几乘?熊荆看过去,发觉这西阳之师人并不多。

    敬告大王,有四十乘。曾瑕眼睛眨眨,答了一个虚数,他不相信熊荆会一个个的数。

    善。西阳之师卒伍精壮,皆有甲胄,实为锐兵。看得出来西阳之师人虽少,但装备极为精良,士兵面貌也比右军的越人强不少。

    大王谬赞。曾瑕高兴的合不拢嘴,他的兵虽精,但人少,实际只有三十乘。

    此战干系重大,望士卒誓死以赴。军营里草草转了一圈的熊荆如此说,之后便出了西阳之营,来到隔壁的期思之营。期思是大县,营中有卒千乘。大王巡视的消息早就传到期思之将妫确耳中,熊荆还未入营,他便带着人在外面等着了。

    期思之师已列阵?和紧挨着的西阳不同,期思这边早就收拾好了营帐,造也拆填了,士卒以百人为单位,已经排出了一个小的军阵。

    然也。妫确语气中有些自豪,他是老成之人,事事都习惯提前准备。

    善。看着眼前列好的军阵,熊荆策马在阵前绕了一圈,而后又掉头返回原处。士兵们全看着他,多数人目光里有种恍然之色:这群连县公都未曾见过的庶民,今天居然见到了大王;而士伍军官的眼里则有一种热切,他们希望自己能被大王赏识。

    有我楚国卿士子孙否?有我芈姓公族子孙否?本该在巡视后离开,但看到军阵最前一行有些人甲胄残缺,腰际无剑,这些人显然非贵人子弟,故熊荆有此一问。

    有否?熊荆口里的雅言不是庶人能听懂的,他们只能听懂楚语。熊荆问有否时,军阵颤动,几百个人陆续站了出来,他们身上的甲胄多是犀甲,腰际长剑也颇为精美,最显眼的是衣服,其他人是普通麻布,里面不过塞絮避寒,他们则多为皮裘,有一个穿的还是狐裘。

    即是贵人之后,为何不列于阵前?妫确大约知道熊荆要说什么,顿时显得极为尴尬。若战不利,位于阵后能免?熊荆骑在马上,坐骑不服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不满,它不安的打着响鼻,不断地在原地回转,熊荆不得不出声安慰它,使它平静。

    你说,为何列于阵后?不服终于平静了,熊荆策马向前,问向其中一人。他身上的犀甲很新,鞮上的铜钉也很亮,剑不长,但很古朴,是柄好剑。

    小子不知,小子只是只是听从卒伍之命。此人不敢看熊荆,连忙拜倒。

    今日大战,你可敢列于军阵最前?熊荆没看他,而是看向其他人。

    小子敢。大王的威压下,没有人敢说不敢。

    为我公族子孙,当是我芈姓之后。芈非姬姓,能有今日之楚国,全赖先祖英勇敢战,畏战惧死之举,只会让我先祖蒙羞。熊荆继续训斥。站在最前一排和站在最后一排的伤亡概率完全不可比,据说西方雇佣兵站在第一排的薪酬和站在后排薪酬全然不同。熊荆之前就猜到楚军当中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没想到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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