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大将军是想众将吓了一跳,以为蒙武要射杀荆王。
大将军。弓很快取到,蒙武接过,捻起一支白羽箭便让御手往前奔驰。蒙武一奔,他身后的短兵也跟着奔跑。
秦军如此,楚军自然大惊,宫甲更是已然在前列阵,中军军官一边吆喝一边握铃,随时准备让部下冲出军阵防护大王;阵列后面的荆弩军官则在紧急准备试射。熊荆也吓呆了,秦军难道有养由基那样的人物,要一箭射杀自己。
驾!驾!北风吹得旌旗呼呼作响。旗下,蒙武的御手使劲策马,戎车跑的不是直线而是斜线。两侧短兵紧护着戎车,这里实在离楚军太近,说不定自己已在荆弩射程之内。
放——!中军之后的荆弩连长大喝一声,基准弩射出的第一支箭怒飞而去。这支弩箭飞了三百步,落在蒙武骑列的近处。
大将军!这下是短兵之将急了,主将如果被荆人射杀,以法他们这些短兵皆死。
不慌。蒙武已经张弓搭箭,但箭对准的不是熊荆,而是天空。‘嘣——!’的一声,蒙武手里的白羽箭终于射了出去,他的目标是头顶一群低飞的大雁。箭飞雁落,雁群还发出一声哀鸣,当即振翅飞得更高。
万岁!万岁——!秦军见主将一箭便射中大雁,又喊起了万岁。虽然蒙武的短兵只有四千人,可这四千人的呼喊让楚军落了下风。不服的楚军弓手抬头再看,雁群已远在弓的射程之外,想射一只回敬也不可能了。
蒙武阵前射雁完全是虚惊一场,熊荆汗湿后想想又觉得不对。这根本就是秦人的伐交之术——你们的大王敢于阵前观兵,我们的主将却能在你军阵前射雁,谁比谁强?
不能丢了气势!去,让工尹刀投一轮火弹,就以我旂旗摇动为号。熊荆吩咐左右。这时候对面秦军阵中正有一辆戎车缓缓驶来,车上仅站着一人,甚为年轻,并无弓弩。
戎车越来越近,三十步时,它被已经列阵的宫甲拦住。车上之人下车揖道:小子蒙恬见过荆国大王。揖后他又捧出刚才射下来的那只大雁,大声道:知大王在此,甚幸。以岁之非时,献禽之未至,敢膳诸从者。
蒙恬言辞很是客气,用的还是楚晋邲之战时,楚军致军勇士车右摄叔奉麋的言辞:‘由于今年还不到时令,应当奉献的禽兽没有来,谨把它奉献给您的随从作为膳食。’
射雁是为了示威,打击楚军士气;而献雁除了是古礼,更有让儿子看看这位楚国大王是何许人也的意思。外臣献礼,哪怕是敌人,只要符合礼仪也要接受才不违礼。熊荆不得不让宫甲让出一条通道,放蒙恬至身前,又让随从接过他手中的大雁。
受外臣之礼,可回赠,也可不回赠。熊荆身边没有什么好回赠的东西,只道:邲之战时,楚秦两国尚是盟友,何故今日刀兵相向对阵于野?不佞既然受了蒙将军之礼,当有回赠。不佞回赠就一句话,请告蒙将军:勿近我军五百步!
五百步已经是一里半,荆弩是射程不过三百余步,蒙恬心中不信,嘴上则道:小子谨记,回营必告于敝父。
去吧。蒙武告退,上了戎车远远的去了。
禀父亲,荆王言:既受父亲之礼,当有回赠,回赠就一句话:勿近我军五百步。蒙恬回营后说道,将领们闻之先诧异后大笑,冯劫笑的最为放肆:未龀之童,其言可信?他是被大将军一箭吓坏了。哈哈,哈哈哈哈
未龀之王有何可惧,我军当灭此朝食。李信没笑,可他看向楚军的目光带着深深的蔑视。在他的蔑视中,旂旗正在摇动,投石机后方亲上战阵的工尹刀疾声大呼:放——!
第十八章 投火
放——!中军阵列后传来砲兵们的大声嘶喊。前排士卒并不知道身后的砲兵在干什么,但他们能听见头顶‘呼呼’风声飘过,抬头见一个火球拖着火苗高飞于天际,远远在两百多步开外落下。‘轰’落地的火球罐体一碎,里面油脂迸出,燃起一片火焰。
放——!投石机是一部接一部发射的,呼呼声不绝,一个接一个的火球飞向两百步外,燃起一片又一片的火焰。蒙武等人就战在荆弩射程之外,离楚军前列四百步,忽见楚军阵列后方飞出火球,顿时吓了一跳,短兵们赶忙把蒙武等人拦在身后。
冯劫放肆的笑声瞬间就停了,脸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直到第一个火球即将落下,他也搞不清楚军是怎么把火球抛出来的;李信为之色变,眼睛紧盯着火球抛出之处,他只能看到高大的投石机架子,根本就看不清投石机是怎么发射的。
退后!退后火球落下时,护兵一阵慌乱,以为火球要落在身前。好在那火球在一百步外落下,落地时燃起的大火把附近枯草都烧着了。
父亲,在哪。蒙恬指着投石机的位置,心正在突跳,他又记起熊荆那不容置疑的语气。难道,这就是‘勿近我军五百步’的原因。确实可怕,两军阵战,士卒站的极为密集,这样一团火掉下来,怕是整个军阵都要大乱。
蒙武早就举起了陆离镜,看的正是投石机的方向。那里,高大的投石机彼此相隔二三十步,构成一道三百步左右的投石机阵线。每当一根吊杆快速竖立,便有一团火被它抡出,抛射到阵前,抛射后那吊杆前后摇晃,却不知这火球是怎么出来的,莫非这是荆人的巫术?
蒙武刚冒出这个念头便自己否决了,他联想到了荆弩,感觉这肯定是那个未龀之童做出来的东西。‘勿近我军五百步!’好大的口气。若是这投火之器多一些,密密麻麻在阵后列一排,秦军倒真要离楚军五百步,可现在只有十部,有何可惧?
万岁!万岁——!当最后一部投石机投完火弹,终于反应过来的楚军士卒开始欢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武器也从不知道自己拥有这样的武器。阵前两百步外越烧越旺的火焰让他们无比兴奋,这种兴奋当即转变成万岁的呼喊,可不知是谁在里头大喊了一句‘大王’,于是全军连锁反应般的全部改呼‘大王!’
大王!大王——!大王——!欢呼声震耳欲聋,全军士气高涨到了极点,可惜秦军未来。
回营!投石机投了一轮就不再投了,吊杆又重新降了下去。因为人墙的阻隔,蒙武看不清这吊杆是怎么下去的,他只知道这东西威力巨大,唯一的庆幸便是数量有限。
回——营!短兵们呼喊起来,护送着主将和其他将军回营。他们一走,对面楚军的又是一片欢呼,让熊荆觉得耳朵要聋了的呼声终于停了。
荆人有十具投火之器,就布置在中军之后。回营后的蒙武没去其他地方,一入府就进了筹盘室。外面侦骑无数,楚军阵列早就被一丝不差的复刻在筹盘上。与楚军单调的筹子不同,秦军的筹子分得很细,有车有弓弩有锐士,可惜筹盘上只见楚军阵列,未见秦军阵列。
嗨!属下必加上投火之器。谋士答道,一侧的木匠正在做投石机的模型。因为视角的关系,两个三脚架加一根吊杆两圆盘的投石机被做成了两个矩形架加一个吊杆,下面两个圆盘根本就没有,但这样从正面一看也极为相似。蒙武拿来做好的一个,端着看了看然后点点头,在他眼中投石机确实是这个样子的。
却不知这投火之器一刻钟能有几发?右军将军杨端和自言自语了一句。刚才他也看到了投石机投出火球坠地时的情形,交战时若对准阵中来这么一发,恐怕整个阵列都会垮掉。
各器只发了一弹,不知一刻能有几发?蒙武也有和杨端和一样的担忧。因为有陆离镜,他是看到吊杆竖立投弹的,又看到吊杆缓缓落下去。如果吊杆竖立是投弹发机的话,那么吊杆落下就是待发——漏一壶水刚好一个时辰(16时制),那随水面沉浮的箭上则有十刻。以刚才蒙武所见的速度,恐怕每刻钟投火之器可投两至三发。
蒙武突然有些色变。鏖战绝不止一个时辰,而一个时辰那十具投火之器能投出二三百发火弹。这如何了得!届时秦军阵火光一片,岂非被荆人一冲即散。荆人中军乃其最强之地,此处需布重兵,不然,我军危矣!
荆人火弹射距愈两百步,还是迎着北风,杨端和看向蒙武按在筹盘上的手。避是避不开的,为今之计,唯有以敢死之士举盾,或以攻城之器蒙冲以攻,速速拿下荆人中军为要。如此,我军不但能破荆人投火之器,还能虏获此物。
正是正是!左军大将辛梧连连点头,他也担忧投石机火弹。我观荆人之军厚不过二十行,我军破之如割鸡用牛刀,举手折枝而已。
左右两军都认为当破荆人中军,蒙武慎重道:投火之器如此要紧,那项燕
大将军阵前射雁,大折荆人士气,定是那未龀小童气不过,这才令投火之器发弹。李信刚才正看着楚军阵列,事后想来便有此明悟。大将军,我见旂旗摇晃,投火之器才发机的。此令非来自项燕,而是来自那未龀小童。
当真?蒙武看向李信。兵者诡道,若是项燕下令发机,他当然疑虑重重,可要是荆王
末将看得真切,那旂旗一摇,投火之器便发机,命令绝非来自项燕军幕。李信郑重道。
善!辛梧大喊了一句,如此我军便破其中军,虏获火器。
援军未至,暂不出战。蒙武如此说道。他是不会为了十具投火之器提前决战的。
大将军,若我军明日还不战,荆人怕是要退了。李信道。
大将军,我军明日若不战,荆人当以为我军怯战。冯劫也道,找到了应对之法,心中本来担忧的他不但不怕还想早些开战,最好是今日。
待明日再看荆人如何。援军源源不断从西面开来,今日是绝不可能战的,明日蒙武也不想战。这不光是为了援军,还包含击敌之策:对楚军,万万不可早与之决战。蒙武说完,又看着了辛梧身后的辛胜:据闻昨夜袭营不成?
末将无能,请大将军责罚。昨夜辛胜率部袭营,没想到楚营百步外皆有探哨。
责罚你有何用?蒙武目光扫过闭口不言的辛梧,你说荆人遍布拒马,袭不可袭?
是。昨夜末将趁夜靠近经营,百数十步便被荆人所觉,火光中看见荆营外遍布拒马。辛胜低首答道,很是无可奈何。
白日却不见那些拒马。冯劫嘀咕了一句,然后见辛梧两眼瞪着自己,当即闭口。
骑军既不能袭营,何人敢袭营?蒙武再问,他断断不会让楚人安心就寝的。
末将愿往。李信和冯劫抢着要去,最后辛梧也咳嗽了一记,对蒙武揖道:还是左军派人去为好。我麾下白林驻守江邑多日,对荆人知之甚深,多次请命袭营而未果,还是让他去。
白林蒙武顿时响起了那个野战斩首七八百的军侯,不过现在他是都尉了。
正是。辛梧出言袭营自然有帮辛胜扛过之意。他麾下还有一个降于我军的圉童,荆人降者甚少,此人或知荆营之情。
善。便令白林带本部人马今夜袭营。蒙武吩咐道。
依商君之法,能得爵首一者,赏爵一级,益田一顷,益宅九亩,一除庶子一人,乃得人兵官之吏。每每想到这条,奋就感觉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他不再是身份低微的圉童,而将会成为人人尊敬的贵人。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他之所以活着,不是因为他临阵斩杀了老斥候。而是秦人的一个骑将,见到他在奔驰的马上那样探身刺敌。如此才没有斩下他的首级,而是活着把他带回了秦营。不过在编入秦骑军之前,他还要服三个月苦役,三个月后方能光荣的加入秦军。
苦役其实就是刷马喂马打扫外厩,这和他在楚国干的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是营内管理严苛,他只能在规定时间在规定的地方走动;再则是不时被人问话,有问家中情形的,有问楚军情形的,这些问话的人有些懂楚语,有些不懂,可都带着一张冷漠严肃的脸,脸上有着能看穿一切的目光,让人感觉很不自在。他唯一的期盼便是这三个月早些结束,早些加入秦军,早些斩首授爵。
第十九章 贤明
正午刚过,项燕就传令全军重新扎营。宽达八公里的阵列,左右两军往身后卷收,以中间幕府为中心,再一次布成一个圆形大阵宿营。早上收帐填井拆灶,现在又要重新布帐挖井搭灶,士卒并不觉得厌烦,他们全在兴高采烈地的谈论今日大王观兵秦将射雁秦人奉礼火弹退秦之事。
若是平时,任何一件事都能让他们说上好几天,可现在几件事全集中在一上午,不由让枯燥的军旅生活平添了诸多乐趣。他们从此知道大王是那么那么的年轻,又是那么那么的英武;他们见识了箭术无双的秦将,一箭就射下一只雁;他们更膜拜那十具祝融之器,正是因为这神奇,大王才告诫秦人,‘勿近我军五百步’。
庶民绝大多数禀性淳朴,他们既崇敬大王也敬佩秦将更膜拜投石机,但军中的士吏勋贵子弟甚至一些将领都在猜大王让公族卿士子孙列于阵前到底是为何故?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强者当仁不让,非为君国尽忠,非为万民奉养,你等知否’这种话说的是很漂亮,可实际大王想干什么?让贵人子弟列于前三行是想让他们战死吗?又或者,另有他图?
孩儿以为,大王年虽幼,却是当世英主。我闻说话的是西阳之师曾瑕大儿子曾珏,他今日就站在第一排,熊荆骑马过来巡视时看了他一眼,他激动的全身居然起鸡皮疙瘩。郢都叛乱时,大王率一千宫甲胜了五千叛军,宫甲用的阵法便是大王教的。此前又闻大王要立军校,可见大王不喜文士而喜武士,列于阵前的勋贵子弟日后必有大用。
大哥,大王还未加冠,朝中屈景昭三家素多文士,每年文学侍从皆出自此三家,再不济也是三家的门客,大王即便喜爱武士,又能如何?曾阴一直随在父亲身边,平心而论,他是看不起武人的,即便做了武将,败了也要覆军杀将,谁能保证每战必赢。
父亲,儿子愿与大哥一起列于阵前,请父亲准允。三儿子曾佪对父亲揖礼,他现在与二哥一起在父亲身边听命,心却和大哥一样,希望能列于军阵最前。
三弟!曾阴喊住了弟弟,又看向曾瑕:父亲,三弟你尚年幼,怎可
二哥,我已加冠,如何年幼?曾佪不服的看着二哥,就要起身与二哥比一比身高。
吵甚!得大王赞语这件事曾瑕已经想好怎么捞好处,现在讨论的是‘前三排’之事,三个儿子大儿子站于阵前也就罢了,小儿子再去恐非不妥,但大王,曾瑕想问题的时候总爱歪着脑袋,他越是歪脑袋心思就越是深。
邑公,幕府击鼓了。耳边传来阵阵鼓声,曾瑕扔下三个儿子,径直赶往项燕幕府。待进到大帐,便见大王端坐在正中,项燕坐于其左侧,彭宗在右侧。与会之将多有喜色,毕竟今日楚军伐交胜了秦人一筹,十发火弹把蒙武当场给吓回营去了。
今日聚将,乃为明日撤军一事军司马开门见山说起本次召集之意。其实撤军早有定制,习惯是右军先退再是中军再是左军。此时楚秦两军相隔数里,撤退并不难,除非秦军全军出营,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出营又能如何?秦军不战的话还是要退回营去的。第一日楚秦两军相隔仅数里,待第二日两军就相隔二十里了,第三日就是三十五里。除了决战,秦军并没有办法让楚军留下。
众将不解的是为要撤退,鲁地之师东野固最先道:大王上将军,臣以为我军士气正旺,此时万不可退,一退,士气大落,秦军追我而战,恐难胜之。齐军已下莒城魏军进围陈县,如此之时,当于秦军早战为上。
东野将军,非我军与秦军战便能战,秦人也知我军求战心急。彭宗大声道,他知道不愿撤退的将领很多。撤而求战之策,乃大王与上将军亲定。
熊荆与项燕亲定的事情自然没有人敢在明言反对,倒是曾瑕站了起来,他道:撤后求战之策,臣自然赞同。然臣另有一事禀告,请大王上将军准允。
曾瑕站出来显得有些突兀,熊荆笑道:请曾大夫相告。
臣不敢。臣以为,三军不可夺气将军不可夺心。今日秦军不与我战,实因我军锐气正盛,不敢撄我锋芒也。然我军锐气盛者,乃大王巡视之故
曾瑕之语虽有奉承之嫌,但也让不少将领点头,大王今日巡视一圈,全军士气暴涨,其间还用投石机骇走秦军主将蒙武。不想到此曾瑕语气一转,再道:亦有勋贵子弟列于阵前之故。我西阳之师,卒虽不及四五十乘,自命贱息立于阵前后,全师士气大涨戈戟铮铮也。故臣以为,大王上将军当命勋贵之子列于阵前,如此我军士气方能退而不堕。
新王即位,令尹未定,总有人喜欢投其所好,期盼着在新一轮权力洗牌中分一杯羹。在座将领五六十人,闻曾瑕之言神色各异。有若有所思的有不以为然的有窃窃私语的有轻蔑一笑的,只是这是曾瑕在向大王上将军进言,既然大王上将军还没有说话,他们有反对意见也只能先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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