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所言不中亦不远矣。孔襄指着那串数字:零一零五五二,不知此数何意。若是第一万零五百五十二柄骑刀,便是楚国可大炼钜铁于世。
孔襄自己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铁剑素来是燕国最佳,吴楚虽有,仍不如燕地。而钜铁非铁精不可炼,即便是炼,也是耗费甚巨。楚国能以此刀备士伍,看来炼铁之术必有大进。下意识的,他又道:鄙人有一远宗在楚国造府,或可知其一二。
孔氏乃冶铁巨商,族人甚多,南阳曾是韩魏楚秦四国之地,是以韩魏楚三国皆有同宗。他如此一说,白宜猗赞等人目光连闪,皆道:我等或可同往。
弦兑闻言一笑,白宜又看向解说楚秦清水之战的子缭,子缭来大梁日久,楚王新立,或思慕将才。可否与我等同去寿郢?
子缭身负兵学,从不言师出何人,于魏国游说然魏王并不接纳。白宜乃魏国大商白圭之后,祖辈和他师门颇有渊源,故暂歇白府,算是半个门客。
楚国素不用外臣,新王又还未加冠,恐怕子缭沉吟,魏国不纳,天下他便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秦国。
非也非也。弦兑插言道。楚王为大子时,我曾见过一回。弦兑显得激动,其人虽是未龀,然异与他人,言谈极为得体,更与我言借金之事,奈何未成。
借金?楚王与你言借金之事?!弦兑是郑商,但并非是一个合群的郑商,是以和白宜猗赞等人交好。
白家坐镇大梁,是有名的粮商;猗赞祖籍鲁国,入魏后曾于晋地经营牧业和盐业,奈何晋地已成秦境,空有巨金而无甚实业,全靠放贷为生;还有一直神游户外的师氏,其为天下有名的贩运之商,当然,和猗赞一样,秦军一占领洛阳,贩运生意便不好做了,家里的闲钱也多堆在大梁,只求食利。
弦高说楚王要借钱,这不是天上掉酱肉嘛。几个人当即瞪着他,颇有责怪之意。
哎!弦兑长叹,惜此事未成。当日楚王问我几成子钱,我言天下皆六成,然若大王借,可勉为四八成,要是用急,小人愿献两千金为助,奈何
楚王何言?猗赞追问,脸上有恨铁不成钢之状。
楚王言,弦兑学着熊荆的声调,道:‘若有事,不佞会再召你的。退下吧’
楚王谒见你时可有旁人?白宜有些不敢相信,这样说话的语气根本就不是小孩有的。
未有。弦兑使劲想了想,还是摇头,未有。然楚王那时颇困顿,幸得老仆在侧提醒。
楚国之例,见大王非大献重质不可。弦兑先生献金于楚王其为何不受?子缭颇为奇异。
然也。楚王非大献重质不可见,你是如何见的?白宜又问。
或许我见时楚王仅为大子,还未为王。白宜之问弦兑也百思不得其解。
禀主人,秦国使臣姚贾已至大梁。报讯之人终于来到了西室。秦赵使节到达大梁何时谒见魏王见面时说了些什么,都是重点报告内容。然魏王并未谒见秦使,只让其于驿馆住下。赵使魏加今日已出大梁,往楚境而去。
大王何时谒见秦使?白宜再问,以今日之势,合纵与否全在魏国,可上次合纵之后,秦国痛打的也是魏国。
未曾言。宫中只说大王近几日食肉大增,言当索城于秦。仆人补充道,见白宜挥手,这才躬身退下。
赵国出兵,非攻秦也。子缭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其仅为拉拢楚国。文信侯去职,赵国大恐,合纵乃其连魏楚自保之策。魏王此时当与秦交善,以免秦军再度攻伐。五城可索之于楚,然不可索之于秦。
子缭大才,奈何魏王不用。请子缭与我等入楚,楚王不用,再做打算。白宜叹道。消息大家都知道,可要从诸多消息中理出一个头绪,非有才学之人不可。眼下子缭便是有才学之人,若他能为楚王大用,必有助自己在楚国开拓生意。要知楚乃蛮夷,非理喻之人,外国商贾皆不敢贸然进入。
先生高才,我若能再见楚王,必为先生推荐。弦兑也道,他见过楚王,想来再见也不难。
既如此,不才便随诸位一道入楚。众人殷切,为何所想子缭心知肚明,可想到或许能直接见到楚王,不用再投书于阍者文吏,他也有些动心。
大善!白宜笑道,那我等便追着赵使入楚。
下雪的时候,城阳城里一片热闹。今日是冬仲(冬至)大节,祭祀后全军皆可饮酒。此时,秦军已基本退出楚境,分别于谢邑和马谷与楚军对峙。秦军确实是不想再战了,可楚军不退兵秦军也不能退兵,双方只能于边境开始无休止的对峙。
饱受战争摧残的城阳内府,一个硕大的沙盘展现在项燕面前。地图和筹盘太过简略,在熊荆的要求下,靠着侦骑之言,从郢都赶来的陶匠做出了马谷大致的地形图。截军山下马山棋盘山五里河,这些斥候口中地名第一次以这样的形式展现在诸人面前。
日后我楚国的关隘要城,皆制此盘。他国的关隘要津,也当设法制盘。熊荆解释道。望远镜是可以简单测距的,但这需要搞定玻璃之后,另外还要做出水准器。
大王为何舍稷邑而取马谷?秦国已遣使和谈,秦军也退出了久攻不下的城阳。按项燕的意思,或可从谢邑渡淮水,抢夺稷邑盆地,可熊荆却一心想占领没什么价值的马谷。
是马谷出谷距宛城近,还是出稷邑离宛城近?熊荆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稷邑出南阳盆地的那条山道实在是易守难攻,项燕当初就堵了秦军十几天。马谷不同,出谷就是平地,走四十里就是比阳城,比阳城南门外是比阳河,此河径直西去一百一二十里就是湖阳邑(今唐河县)。湖阳是宛郡东南要邑,最早是蓼国,楚人灭蓼迁蓼人于淮水,改蓼邑为湖阳邑。
大王是欲项燕彭宗呼吸不由粗上了几分。出马谷便是南阳盆地,从这个方面想,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我无欲。熊荆不动声色,隐藏自己内心所想。我军拿下稷邑,不过是堵死秦军东进之路,可若拿下了马谷,那我军或可在秦军击我之时也出兵攻击宛郡。不过是以守代攻而已。你们好好想想,如何拿下尽快拿下马谷。
禀大王,马谷两山夹持,长约五十里,最宽处不过六里,故秦军仅以左军数万人相守。我军要攻占马谷,输运艰难,故此谷我军只占南面一侧,未入谷内。项燕说道,他对城阳附近敌我地势了如指掌。
从城阳码头输运至谷外几里?熊荆问道。
山路难行,恐一百四十里不止。项燕道。此为塗,只可行一轨。我军若大肆筑路,秦人又提防。不筑路,重车难行。
稷邑方向是大道,最窄也有两轨,秦境则是三轨;马谷方向只有一轨,且山路曲折。
就算一百五十里好了,熊荆看着马谷南出口,这里已被楚军占领。五万人斗食,一日27市斤,不过675吨。四轮马车哪怕载一半,每日也不过100车。一百四十里,每日六十里,再算返程再算马车自身耗费,700车足矣。
熊荆按后世量制计算,而四轮马车运量,郢都测试的结果是双马平路装15吨,减去自身耗费(2车夫+2马精料254市斤),日运输损耗仅085,是秦军单马双辕车日损耗率88的十分之一不到。因为山路难行,他预估四轮马车只能装075吨,故日损耗率倍增为169,来回共计六日。路上消耗不过1016。600车除以(11016),不过700车。
这大王心算厉害,彭宗不敢说计算有误,只道:大王有所不知,四轮马车我军仅以牛挽,牛挽日行三十里,日食刍藁一百二十斤。且四轮马车未行过此路,不知可运粮几何
牛挽?熊荆怔了一下。牛挽,路程几乎要翻一倍,且日损耗率变成了436,乘一个十日,损耗竟然高达436!等于说几乎一半的粮食要消耗在路上。每日必须运抵100车军粮,往返共计十日路程即整条路上有1000辆往返粮车,除以(1436),全线粮车居然要1773辆。
这仅仅是谷口,再往里打,五十里又将增加四日往返,等于1400车除以(16104),算出来的结果是吓死人的3593。楚国哪里有这么多四轮马车?!
第五十六章 进兵
反反复复的计算是件让人极为厌烦的事情,可马谷一带没有就地筹集粮草的可能,唯有依靠后方输运粮草。而熊荆历经过几次计算后,终于总结出一个公式:(1/日损耗率)/2x日行里程等于最大输送距离。1代表所有损耗,一车粮食吃完的时间就是粮车能行走的时间,这个时间因为要往返,所以要除以2;如果军队太多,恐怕还要再除一个2,因为损耗率超过50后,粮车的数量难以承受。
此前他计算秦军粮秣输送是有误的,因为只计算了单程损耗,未计算回程损耗,但也因此让他疑惑秦军的双辕车到底能装多少石粮食?以及,秦军是否通过水路运输?就地征集的粮草占秦军粮草消耗的百分之几?
当然,这些都是以前所想,此时当他得除膛目结舌的数字后,项燕和彭宗也反应了过来,彭宗道:大王,马谷难行,若从马谷进逼宛城,秦军又焚毁舟楫,我军粮秣恐难济?
五万人都支撑不了,何况十万二十万?彭宗是这个意思,项燕也是这个意思。大王,秦境不比楚境,秦境素清野,若非收粟时节,恐难就地征集粮秣。然若我军能占稷邑,日后秦军恐难再东进伐我,而马谷
我听说长平之战赵国输运三四百里,熊荆将他话打断,说起了长平之战的赵军输运。中间还隔着太行山,赵人是如何输运的?
禀大王,太行数纵横千里,横隔东西,其间仅有小径通行。赵军输运,乃由邯郸往正西,越滏口陉至涉邑,又过壶口关入上党郡,后取西南经八谏山而至故关。以举国之力而输运五百里,国疲也。长平之战就在这一代人身上发生,彭宗虽是楚人,但也了解颇多。
五百里?!五百里就是两百公里了,赵国如何输运?
以辇车输运黍米。彭宗答道。每车十石,三人挽之,日行三十里,十七日可至故关。
辇车输运粟米?辇车熊荆见过,他从未想过那东西也能用以军队输运。如果真像彭宗说的这样,三人挽辇车运十石黍米,那日损耗率只有18。十石黍米可供三人吃五十五天,减去返程则为二十七天,日行三十里,那就是八百三十三里,此已超出长平的补给距离。
正是。彭宗不免有些担心熊荆也会学习赵人举国输运。从城阳到宛城,差不多也是四五百里。便是输运粟米,四十余万人每日也需三万石,每日必至三千车。
每日三千车,十七日算上往返,就是十万两千车了?熊荆计算着长平输运的规模,这个数字没有包括往返三十四天18的日损耗,如果算上,那就是十八万车。三个挽车,那就是五十四万人。四十余万人作战,五十四万人输运,赵国此战征召了百万人?
非也非也。彭宗连连摇头,丁男阵战,丁女传输。非邯郸长平输运,各县各邑至邯郸也需输运。秦赵两国本是同源,秦制源自三晋,赵国乃三晋嫡传,赵卒斩杀亦有封赏。此战,赵国举国征召,输运之夫逾两百万,胜与不胜,赵国国势俱衰。我楚国不如赵国。今三十万大军输运全赖淮水诸水,此战虽亦征召百万,所幸非累年阵战,不然
彭宗和项燕心里都想着守,所以要攻下稷邑,堵死秦军东进之路。熊荆心里却想着攻,因而要拿下马谷,以待他日进攻距离城阳码头四百多里的宛城。以楚国的国力而言,这是极不现实的。宛城之于水运最西端的城阳,并不比长平之于邯郸近多少。赵国能以举国之力与秦国鏖战于长平,如今的楚国连鏖战的资格都没有。
大王欲攻伐宛郡?项燕沉默了一会才问。
是有此意。熊荆一笑,不再隐瞒。
欲取宛郡,项燕再问:以投石机之力,或可破宛城,然秦国发举国之兵而攻我,除撤军再无他策,臣以为我军必徒劳而返;再则,秦人清野,我军久驻将无以无食。
那日断发之后,项燕自称‘臣’而非‘末将’,似乎代表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可他的立场仍为变:凡是对楚国有利之事他皆赞成,凡是对楚国不利之事他皆反对,不冠谁是大王,他还有各县各邑都是这种态度。
未必!熊荆神情变得很认真,秦人以吏治国,我军进兵宛郡,每到一处或清剿秦吏或收买秦吏任其为官,秦人清野可破。若有一支骑兵能速夺城邑,仓禀也可为我所用,且大军进兵之日,必是宛郡收粟之时,铸秦半两以钱购粮,当年粮秣无忧。
然。项燕点头,如此我军粮草可支一年。敢问大王,我军何胜?
秦国人口五倍于我,两国若皆以六尺征兵,秦军当五倍于我。然,宛郡为我所占,南郡乃我旧郢之地,此两地人口繁茂,失此两郡,秦国人口仅我三倍至四倍。熊荆道。而我军出兵之年,必是秦军大举伐赵之年,秦军两头不可兼顾,若将宛郡之地许于韩魏两国,韩魏或可助我。
项燕已经在闭目冥想了。趁秦国大举伐赵出兵宛郡,再许韩魏以宛郡之地,那么楚国的目标只能是南郡鄢郢故地了。韩国几无战力,但韩境在方城山以北,恰好拦住了秦军从三川郡直接北下的道路。而魏国,魏国唯利是图,秦军无暇南顾,楚军又拿下了宛城,见能分得好处,自当出兵分一杯羹。韩魏楚三国联军与几个月之后回援的秦军作战,或有胜利可能。
我军若占宛城,骑军当速速进占析地。项燕让人找来一副地图,手指着析地的位置,想法竟然与熊荆不谋而合若韩国不予秦军借道,此为秦军出武关必经之地。
韩国唯秦国是从,恐将借道于秦。彭宗连连摇头。把胜利的希望建立在盟友身上,尤其是建立在韩国这样左摇右摆的小国身上,在他看来风险太大。
许之以宛郡也不能?熊荆看向他。他以前考虑这个攻略的时候从未想到韩国会借道。
未可。彭宗道。韩乃小国,小国无信。
熊荆又看向项燕,项燕道:五五之数。若我军一鼓而下宛城,韩国或拒秦人;若战事僵持不下,韩国必要借道于秦。
便是如此,马谷也要拿下。熊荆坚持。他的计划和项燕说的有些相似,重点不在拿下宛城,而是堵住析地,这里是秦军出武关后最后一段山道,堵死这里就能防止秦军进入南阳盆地,但韩国借道,堵路计划自然破产。
我军若能有钜铁之兵,再有一成士卒身披钜甲,还有一支不弱于秦人的骑军,或可一战。大战之后,秦人武骑士敬畏骑兵刀不敢与楚国骑手近战,项燕也发现了钜铁武器和青铜武器的巨大差异,故而有此一说。然
然秦据有巴蜀,彭宗接着道。身为军人谋臣,复郢之战谁不想?谁都想。四十年来,楚国的将军谋士讨论了无数复郢之策,不光是战术,战略上也谈得极为透彻。我军与秦军大战时,若有一支秦军从巴蜀顺江而下,其再怂恿齐人夺我东地,我军必不胜。
明年我就要教训齐人!熊荆目光落在莒县北面齐长城穆陵关的位置,往西进兵之前,我军必要占据穆陵关。而巴蜀
帆船是不合适江湖作战的,因此熊荆要造现在正流行于地中海的三桨座战船。
楚军水师最大的船即大翼,长二十七米,宽三点六米;甲板上两名军官三名舳舻四名长钩矛斧二十五名徒卒,底层则是五十名浆手,平静水面下短时间极速不过六节;
三浆座战舰,长三十七米,宽五米,甲板上有徒卒多少不说,关键在甲板下:它的浆手分上中下三层,每层五六十人,共计一百七十人,平静水面下短时间极速可达十节。除了速度,它还有金属撞角,以及罗马人的乌鸦吊,再加上扭力投石机,够秦军水师喝一壶了。
秦军水师不必顾虑,你们设法解决输运,拿下马谷便是。熊荆说得极为自信。即便帆船时代各国很难在技术上拉开距离,他也依然相信楚军能把秦军水师打得不敢登船下水。
若大王真要马谷,拿下不难。可钜甲钜兵所费甚巨,臣闻大工师欧丑为秦人所掳项燕不无忧虑,他听的消息真不少。
欧丑确为秦人所掳,熊荆提起这件头疼的事情,大司马正竭力搜寻欧丑下落。可即便欧丑不在,其他工匠也能冶炼钜铁,打造钜兵钜甲。所费甚巨不过是你的想象,造府此前钜铁价格核算有误;再便是冶炼钜铁还有他法,他法若成,一斤钜铁其价不及一钱!
第五十七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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