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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三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响木

    朱平槿躲在一个西南的小城里算计崇祯皇帝。而千里之外的大明京师,崇祯皇帝和他的臣子也在算计朱平槿。

    崇祯十五年正月初一,京师迎来了难得的明媚灿烂的早晨。

    昨日大雪,在京师大街小巷中垒起了积雪数尺,也把无数冻僵的尸体掩藏了起来。然而京师的中心,紫禁城巍峨殿宇包裹中的皇极殿广场上,地面却已经没有了白色的痕迹。几千地位低下的宦官宫女们,冒着严寒夙夜未眠地打扫积雪,就是为正月初一即将举行的正旦大典,能给参加大典的皇帝和文武百官带来一些喜庆吉祥的气氛。

    迎着东升的朝阳,早早赶到皇极殿广场站班列队的文武百官,头戴梁冠,身着朝服,手持笏板,在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大臣周延儒的率领下,已经列队完毕,就等着崇祯皇帝朱由检带着太子朱慈烺(lang)以及诸皇子现身了。

    作为从一品的首辅(注一),周延儒的位置在皇极殿之外、平台之上。至于其他文官,则分列于他的左右和下面。世袭勋贵和武官们的队伍,则在文官队伍的右侧。

    周延儒,字玉绳,太湖西岸之宜兴人。

    万历四十一年,年仅二十岁的周延儒参加会试,高中第一。一月后参加殿试,状元及第,成为戏文中的文曲星下凡。他披红挂彩,打马御街,饮宴琼林,从此一举成名。

    此后,少年得志的周延儒入翰林院为修撰,迁右中允,掌司经局。不久升为少詹事,出掌南京翰林院。

    崇祯即位,周延儒调回京师任礼部右侍郎。不久后,周延儒与温体仁合谋,推翻了入阁人员的廷推结论,搞掉了东林大佬钱谦益等人。崇祯二年三月,皇帝拜周延儒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从此正式入阁。崇祯三年二月,皇帝加周延儒太子太保、改文渊阁大学士。九月,拜周延儒为首辅。

    这一年,位极人臣的周延儒年仅三十七岁。

    周延儒毕竟出身东林。他搞翻钱谦益,不过是为了个人利益。他的行为出发点与“素仇”东林的温体仁完全不同。很快,周延儒便通过崇祯四年的会试,重新与东林党和好如初。复社的党主席张溥成为庶吉士,干将吴伟业则高中榜眼。当然,在修补与东林复社关系的同时,周延儒也没忘夹点私货——他的连襟陈于泰得了个廷对第一。

    就在周延儒躺在东林复社一党为他编织的保护网中悠然自得之时,他体味到了什么叫做“官场险恶、宦海沉浮”。

    周延儒的第一次宰相之路没走几步,就被以前的同伙温体仁攻讦下台。其背后深层次的原因,正是因为皇帝发现了他与东林复社一党关系密切。

    此后张至发、薛国观相继为相,国势愈加颓丧。此时,在老家蛰伏十二年之久的周延儒得到了他的学生复社领袖张溥、吴昌时等人的大力襄助,终于得到了皇帝重新赏识,并在去年九月到京,再为首辅。

    然而,有些人可以共患难,却不可以共享乐。周延儒身份的骤然变化,使他昨日的助力变成了今日的包袱。

    张溥捏着周延儒的把柄,又自持有功,对他的政事横加干涉。尤其是人事布局,张溥对他一味苦逼。

    周延儒临行赴任前,张溥给了他两份名单,一份任人,一份杀人,这成了他一块挥之不去的心病。好在张溥短命,去年他赴任不久,便在家乡一命呜呼。

    礼部主事吴昌时现在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吴昌时又能从内廷打探到消息,使他能随时准确踹度圣意,至此恩宠日隆。

    在被皇帝重新启用后的短短几个月内,周延儒连续推出数道周氏新政,包括任用东林,革除弊政,诏还旧臣,追赠已故之臣等措施,得到了朝官和

    士林主流舆论的众口 交赞,使他在朝野声望大增。

    这些官员和士绅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他们称赞周延儒,是因为这不过是场人人都清楚的政治交易,是因为他们必须给予适当的政治回报。

    朝中声望,只是可望不可即的海市蜃楼。京官们个个都是政治老手,只要圣眷不再,那些人就会立即翻脸。周延儒知道,没有内外军事的胜利,这些个短期声望依然保不住自己的相位。而为了取得军事胜利,他必须从大明朝的经济根子上着手,解决老百姓的吃饭问题。

    百姓没有饭吃,要么饿死,要么造反,哪有其他的路可走

    上个月初二,周延儒利用票拟的机会,批准南直隶安庆府所辖潜山、宿迁、太湖、怀安、桐城、望江等受灾县(注一),可用麦子来代替向京师运输的漕米,替代比例为六成。不久又同样准许淮安、扬州两府依安庆府故事。

    只是在辽东和中原战场节节败退的局面下,周延儒又能做多少呢

    朝廷的财政就像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难道要他把自己的私财填进去就算他真的横下心填进去了,他未必又有什么好结果。

    皇帝会高兴一时半会儿,而那些被迫跟风捐银的权贵官绅却要恨他一辈子。

    所以说,周延儒能实施的所谓善政,犹如**上盖了二指宽的遮羞布,只能保证不露点,其他该露的照样露。

    人人都知道大明朝病入膏肓,今日的大典再隆重,也不过是大明朝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当然,皇帝除外。

    皇帝以为自己乾纲独断,杀了薛国观、启用周延儒,国势重振,正高兴得不行。周延儒听吴昌时从宫里探来的确切消息说,皇帝在今日的正旦大典上,便会对他来一个肯定性的政治表态。

    旗幡招展、韶乐阵阵,皇帝所乘的龙辇终于到了。随着典礼官髙起潜尖利的嗓音,众官北向而拜,向上天之子展示他们的臣服。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种臣服里夹杂着多少个人的小算盘。

    朝拜礼成,文武百官终于从冰寒刺骨的金砖上站了起来,人人如蒙大赦。

    周延儒年轻力壮,爬得




第三百六十五章 帝师之礼(二)
    藩王在自己的藩国胡闹,万事皆可等闲视之,可编练私兵却决不能放纵。

    周延儒接到张继孟密报,有些生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此事私下通报司礼监太监兼东厂提督王德化,商请他暗中向蜀地派出东厂辑事。

    王德化一听,当即大吃一惊。然而向蜀地派出东厂辑事,王德化却坚持不可。藩王不同于封疆大臣,那是皇家血脉。皇帝不知情,不表态,东厂暗中查访藩王,弄不好,便是个“离间亲亲”的罪名。

    王德化不肯担责,周延儒身为首辅,只好自己奏报皇帝。就在预报未报之时,他便收到廖大亨和刘之勃联名上奏,知道了事情原委:

    川北战事紧急,四川既无兵将可派,也无粮饷可支。二台三司计无所出,只好请蜀王府与川内士绅捐银助饷,募集子弟奴仆庄丁击贼。蜀王府为形势所迫,更为官府所迫,无奈之下只好抽调部分左护卫将士与王庄庄丁,与缙绅之家奴仆一起编成义军,前往川北戍守。

    原来如此!

    真相大白,周延儒完全放了心。放心之余,他对张继孟这位东林同党完全失去了信任。但张继孟既是东林,是牵制廖大亨的重要力量,那他必须得用,而且还要重用。

    这段时间,周延儒对朱平槿的警惕,仅仅停留在吩咐属官将蜀地的奏报认真看来,若有异样,随时来报而已,谈不上军事上的对策。从内心里,他根本不相信蜀王府会造反。

    蜀王府在天下王府中素有贤名,怎会造反

    蜀地官军云集,有主军有客军,蜀王府只有一个被官府抽空的左护卫,又凭什么造反

    就算那蜀世子真的是什么散财童子转世,不过财多而已,如何能号令天下俱反

    一名年仅十五未省世事的娃娃,能有多大的本事周延儒在江南文萃之地,素有神童之名。但若要他十五岁便想出办法造反,那他也是万万不能的。

    再说,蜀地官府对蜀王府溢美有加,称蜀王府带头募捐,襄助义军;体恤民情,减免庄租。就连皇帝收到钦差黄锦和李存良的奏报后,也曾对那蜀王府连连赞叹:

    朝廷用度日蹇(jian),宗室宗禄短缺,蜀中国葬,不曾用太仓银与内帑一分一毫,反而向朝廷捐银数千,真是难得这份忠心!

    皇帝圣眷犹在,何必多事蜀藩

    周延儒想着心事,不由分了神。大殿内传出话来,他丝毫没有注意到。

    没等周延儒身旁的次辅谢升出言提醒,一名年轻的太监手捧拂尘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他这才清醒转来。

    “周阁老操心国事,咱家实在景仰!”年轻的太监带着深邃的笑容称赞周延儒,然后对着贺逢圣大喊道:“皇上知贺阁老耳聋之疾,特命咱家近前来,宣周阁老、谢阁老、贺阁老入殿!”

    “啊,王公公。多谢了!”

    周延儒匆忙致谢。正待领着两个次辅上殿,却见文渊阁大学士贺逢圣立时来了个五体投地,哽咽着大喊一声:

    “陛下隆恩,臣粉身难报!”

    贺逢圣是江夏人,与冤死诏狱的辽东名臣熊廷弼乃是同乡同里同学。

    他小时家贫,发高烧没药吃,结果烧聋了耳朵,所以人称贺聋子。后来他中了举,还是穷,只好带着个仆人到应城教书糊口,将妻子危氏留在家中侍奉父母。

    万历末年,科场屡败屡战的贺逢圣终于时来运转,荣鼎榜眼,授翰林编修。

    在污水横流的宦场里,贺逢圣持身以正,不阿权贵、居家勤俭、廉洁谨慎。去年周延儒进京赴任,家小仆从几十条船,递信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而同时赴任的贺逢圣轻舟一叶,于数里外远随,无人知是贺相公。

    贺逢圣对皇帝的感激,不是故意做派,而是发自内心。周延儒是知道的,但他依旧不喜欢。

    你在正旦大典上大表忠心,不是衬着吾等不忠乎

    只是面前的年轻太监王承恩是皇帝的近侍,他也不好发作,只好带着微笑看着贺逢圣表演,耐心等着他自己爬起来。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谢升操着浓浓的山东口音拖长声音大声说话了:“贺阁老,走吧!皇上还等着咱们呢!”

    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谢升是山东德州人,今年刚满七十岁,尖瘦的下巴上留着一缕银白色的长胡子。他一生谨小慎微,只管做事,从不介入党争,几十年仕途下来,终于位极人臣。周延儒听说谢升有意致仕,只是皇帝最近对那些急于致仕的官员有点意见,因此谢升这才被迫留在辅臣的位置上。

    德高望重的谢升说怪话,终于被贺聋子听见了。贺逢圣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袖子一抹,拂去了眼中的泪花,跟着王承恩和周延儒走进了威严宏大的皇极殿。

    他们三人进去了,给某个脸色阴沉的人留下了一排远去的背影。

    此人便是内阁次辅,礼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正与蜀王府织造局大作棉花生意的井研首富陈演(注一)。

    ……

    皇极殿本名奉天殿,俗称金銮殿,是一座面阔十一间的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大殿。

    这座辉煌的大殿屡烧屡建,早已不是它最初的模样。

    在朱平槿的前世,皇极殿被辫子皇帝改成了太和殿,其后的中极殿和建极殿也相应被改为了中和殿和保和殿。

    有人从皇极殿改名太和殿一事中挖掘出了无穷无尽的深意,比如“反映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和’的核心价值观”,“从‘天人合一’的天地之本中寻求到了‘和’的先天依据”等等,读之令人喷饭,思之令人作呕。

    这些急于替辫子皇帝洗地的人知道无穷无尽的深意,可辫子皇帝反而不知道。

    当皇极殿被辫子皇帝改名时,南方和四川的汉人正在做拼死的抵抗,进行绝望的斗争。辫子皇帝急需一种政治表态,来欺骗大明遗族。

    汉民族或许并不能改变被统治被奴役的历史命运,但是汉民族依然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在践行一个伟大民族真正的核心价值观。

    那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三位阁老,不必参拜陛下,请东向而立!”

    王承恩笑着将周延儒等三人引到应该站的位置,那是在宝台之下,大殿左侧。而他们平时入觐,都是站在左侧,武官和以武得爵的勋贵们则站立右侧。

    子曰:“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站立殿左没问题。只是他们入殿,自然要面对皇帝,怎能给皇帝一个冷肩膀看着再说,见了陛下,岂能立而不拜

    这是什么礼法

    周延儒假装不知道,而谢升和贺逢圣是真不知道。三人带着真的假的,狐疑的惊奇的目光站好,就看见皇帝笑呵呵地牵着面色苍白的太子,从宝台上走了下来,站在了他们身前。

    皇帝收了笑容,正肃颜色道:

    “古代



第三百六十六章 乾清密奏(一)
    周延儒和谢升、贺逢圣在正旦朝拜大典上被皇帝当众将了一军。

    朝拜完毕,按仪程自然是皇帝赐宴,请大臣们搓一顿。可皇帝也太寒掺了,摆在面前的吃食在有些个大臣眼里,真就是一顿猪食。即便猪食也管饱,这个皇帝赐宴却不管。

    大臣们草草夹了几筷子,便离席跪拜,表明鄙人已经吃饱了!不想吃了!

    周延儒面对赐宴,也是形同嚼蜡。倒不是他不满意饮食质量,而是他的脑中始终在想一个性命攸关的大问题:

    如何在未来的朝局发展中,让自己解套

    ……

    正旦之日的下午,得到王承恩禀报的崇祯皇帝没有任何耽搁,立即下旨在自己的寝宫——内三大殿之首的乾清宫西暖阁秘密召见首辅周延儒。

    周延儒走进乾清宫,顿时感到一股热气从地下涌出。他扯松颈口绊绳,早有宫女接过厚实的大氅。

    “皇爷候先生多时了!”王承恩一边向周延儒露出笑容,一边弯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周延儒连忙扶正衣冠,跟着王承恩快步进了西暖阁。穿过两道帷幔,领头的王承恩回首向他点点头,已经不是第一次当首辅的周延儒知道,这是让他稍候片刻,好让王承恩先去禀报。周延儒微笑着默默向王承恩拱拱手,看着他穿过第三道帷幔,然后一转身消失了。

    “皇爷,周阁老求见!”

    “快请!”

    皇帝的声音很着急。

    当王承恩重新出现在周延儒面前,周延儒没有等对方开口,立即前趋几步,然后一转身,向案几后的皇帝磕头。

    “臣周延儒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动作行云流水,口齿清晰无比。

    皇帝语速很快:“周先生平身!王承恩,给周先生赐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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